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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照烧鸡肉(2 / 2)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酒能带出料理的味道,料理能凸显酒的美好。我认为,这才是好的喝法。至少在吃饭的地方就该这么喝。



虽然他刚刚才吃完炸鸡块套餐……



「喂,青年。肚子还装得下吗?」



「店长还是老样子很突然耶……嗯,倒也不是装不下啦。」



「我弄点鸡肉料理给你下酒,你就吃吧。」



听到我这么说,青年不知为何一脸不高兴。



「这是在暗示我是个弱鸡吗……」



这家伙是怎样,有够麻烦。看样子,他是一个人想着想着,思绪就不断往坏的方向飘去。在这个时机搭话或许是正解。



「我可没有闲到玩这种无聊的讽刺。真要说的话,我和你加起来是照烧鸡肉!」



「完全听不懂耶……」



「我想也是,毕竟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嘛!」



「啊,是……」



总之我当他接受了,这就开始动手吧。



把鸡肉裹上太白粉煎出颜色,用酒蒸过,然后加入酱油、味醂和糖煮到入味。色泽鲜艳的照烧鸡肉就此大功告成。这是明天每日特餐的材料,不过用个一餐的份应该无妨吧。



「焚身厨房特制!下酒照烧鸡肉完成!」



青年客气地伸出筷子夹起照烧鸡肉放进嘴里,接着喝了一口葡萄酒「啊啊」地感叹。



「该怎么说呢,这个……这种感觉真不错耶。」



「对吧?好喝的酒和好吃的下酒菜。这才叫人生。」



「已经到人生的规模啦?」



「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明显不对,但是我现在不想否定。」



这么说的青年,露出还有些僵硬的笑容。



我随手抓起酒瓶,倒了一大杯后一口气喝干。这玩意儿真的好喝。虽然人生不是只有酒,但在喝的时候当成是这样也无妨吧。



「店长,这样很没规矩喔。」



「你在讲什么啊?在厨房喝酒就该站着喝。」



青年一把从我手里抢走酒瓶,往自己杯里倒酒。看样子他很中意这瓶酒。



他的模样令人看了很愉快,但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呢。



「我啊,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喊『喂,青年』也没什么意思吧?」



「咦,不知道吗?我明明是常客耶!」



「不管你来店里十次还是一百次,没什么契机,我就不会去问名字啊。我这里既没有预约也没有卖便当,所以不会有『是的,某某先生对吧。晚上七点恭候您大驾光临』之类的对话嘛。」



「那就趁现在记起来啦。我的名字叫……」



「啊,慢着。先等等,Wait!」



「……怎么啦?」



「问别人名字之前,自己应该先报上名来。应该先由我自报姓名吧?」



「呃,可是我已经知道店长的名字了……」



「所谓的礼节,有时会绕点远路。我叫日野洋二,洋食店老板。请多指教。」



我伸出手之后,青年也顺着现场的气氛伸手,来了个没什么劲的握手。尽管这么做是否真的必要令人怀疑,不过就别想太多吧。礼仪就是这样的东西,嗯。



「呃,敝人是牧野坂次郎……你好。」



听到青年……不,牧野坂的姓名之后,我「嗯」的一声低吟,但是我没自信到明天早上还会记得一个男人的名字。



姓名的后半已经从记忆中脱落,对他的认知只剩「有点像拉面店的家伙」。



这也没办法。工作上来往的对象,常常只需要记人家的姓就好。倒不如说一般来说都是这样。



我和他都没有名片。



「话又说回来,照烧鸡肉的颜色真的很漂亮耶。明明都是常见的材料,却能做出这种颜色,真是不可思议。」



一口两口鸡肉,然后是一口两口葡萄酒,牧野坂吃得很快。夹起最后一块时,他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这是在说:即使平凡如我,只要下点工夫一样能发光发热吗……?」



「咦?」



「『咦』是指……」



「我在料理内放的心意,只有『这玩意儿好吃喔』而已。透过料理传递讯息,只会变成杂质!」



「啊,是。也对……」



就这样,我们再度回到各自的世界。我继续准备明天的食材,牧野坂沉入思考的海洋。



他大概会对着杯子上自己那张血色的脸问些什么吧。



任何事物都有结束的一刻。牧野坂手里的酒瓶只将空酒杯装了两成左右就宣告收工。



他依依不舍地晃了晃瓶子,但只有几滴酒散落在杯子周围而已。



『唉呀,真遗憾啊,牧野坂老弟!』



……我原本打算笑着对他这么说,但是他缓缓抬起的脸,出乎意料地不但没有半点懊悔,反倒显得神清气爽。



「多亏店长,我现在冷静下来了。谢谢你。」



说着,他低下头。于是我轻轻放下准备指着他并哈哈大笑的手,只露出暧昧的笑容。



「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不过,可是你的烦恼解决了吗?」



「不,那个,该怎么说呢……只是对于将来有一股我自己也搞不懂的不安变得很强烈,倒也不是什么解决不解决的问题啦。只是一开始思考,心情就无止尽地一路探底……」



说到这里,牧野坂自嘲地笑了笑。



「认真地为这种事烦恼,感觉很蠢、很丢脸对吧……」



我静静对他摇了摇头。



「烦恼哪有分什么高下。在这个看不见未来方向的世间,我不觉得因为摸黑而迷路有什么好丢脸的。」



「哦,有点意外耶。我原本还以为店长会嘲笑我这种一直想不开的人。」



他也好,别人也罢,这些家伙到底都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我也曾经像一般人那样苦恼过、恋爱过、认真地想要去死过。



只不过,我没打算在这种时候讲那些往事。一个男人炫耀自己背负的东西,违反了我的美学。



「这些年来我的脑子里又不是只有饭和女人。虽然我很希望能这样就是了。」



我俩相视而笑。



此时我不经意看向上面的时钟,已经过了十点。这些没营养话题聊得真久。



「好啦,已经是好孩子和坏孩子都该回家的时间了。回去打一枪、洗个澡之后就睡觉吧。恭候你再度光临。希望下次你的脸色别这么糟糕啊。」



「是是是,店长果然是这种人。我还会再来这间小店吃饭的啦。」



牧野坂挥挥手走向店门。



「啊,对了……」



此时,他似乎想起什么,于是回过头来。



「我可以拿走这个空瓶吗?」



「这倒是无妨……」



「就类似接触到他人温柔的纪念吧。我在想,要是心情又沮丧时,看到它说不定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搞不好只会想起葡萄酒和照烧鸡肉的味道喔。」



「到时候我会再来这边吃饭。」



说着,他露出笑容。不是自嘲也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既然能够让年轻人恢复笑容,请这瓶酒也就有价值了。谢啦,药师寺先生。



青年离去之后,店内只剩我一人。将餐具放进洗碗机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很像拉面的名字。竹轮?叉烧?还是鱼板?



「对了,是笋干。」



尽管我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太麻烦了,所以就当成是这样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重要的只有准备明天的食材。



日后,他来店里时──



「哟,笋干老弟!」



听到我这么一喊,他便回了个看见笨蛋的眼神。



看样子我记错了,他露出结合无奈与死心的表情──



「是牧野坂次郎啦……」



──这么订正。而且过三十分钟我就忘了。



这种互动重复大约五次之后,我总算记住「牧野坂」这个姓。



要记住一个有鸡鸡的人叫什么名字真的很难。



若无其事的温柔与适度的放置不管。男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