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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非出自本意的身体交换〈玩家交换〉(2 / 2)


「呃!」



突然冒出预料之外的名字,我不由得差点呛到。



不过……这么说来,确实有一种可以理解的感觉。嗯,原来如此,那两人是很像没错。她和那个十六夜弧月有一些相似之处。不管是色调、服装、气质抑或总是蕴含笑意的扭曲表情,全都让我联想到那个变态战斗狂。



看来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她就是十六夜的信徒吧。



「十六夜哥哥♪莉奈最喜欢最喜欢、只属于莉奈的哥哥♪」



追迹者仍然重复着十六夜的名字,语调有一半像是在唱歌……该怎么说好呢,看到这幅景象会令人有一点不安。十六夜那家伙,该不会每次参加地下游戏都会量产出这一类的麻烦吧?记得他在ROC的时候应该是跟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家伙的人际关系到底是怎样?



「不过——」



追迹者轻轻拍着熊娃娃的头,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你知道吧?十六夜哥哥喜欢强者。他只对强者感兴趣。」



「…………」



我知道。十六夜弧月就是这种家伙。他是个执着于追求强者的疯子,甚至可以说这一点就占了人物介绍的八成五。



「所以呢——」追迹者一边嗤笑着,一边往前踏了一步。



「莉奈很讨厌你。只要是十六夜哥哥喜欢的人,莉奈全~部都最讨厌了!……啊哈!说真的,莉奈完全没有理由跟两位姐姐打斗,毕竟莉奈是追迹者嘛。可是呀,人家『忍不住』了。看着小织姐姐后,莉奈就觉得自制力和SSR进度之类的一切,全都无所谓了!所以呀,小织姐姐听着,你差不多做好心理准备了吧?莉奈绝对绝~对……会『杀了你』哟♪」



「……是喔。」



三辻小织与「追迹者」在极近的距离下对峙着。



发狂的笑容与平静无波的表情相互碰撞——不久即引爆战火。



「——『不可视的征服』。」



追迹者率先陶醉地喊道。随着这句发言,她娇小的身体连同熊娃娃一起逐渐融进空气之中。短短几秒便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可以感觉到空气微微扭曲……她刚才是说「不可视的征服」吗?虽然我还不晓得确切的效果,但从追迹者的职业特性来看,恐怕是潜伏型的技能吧。她一定还在「那里」。带着浅笑窥伺绝佳的时机。



「…………」



然而,尽管对手斗志高昂地来势汹汹,三辻还是一动都不动。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虚空,仿佛毫无危机意识。与其说游刃有余,她这种反应已经该归类在「毫不在意」——就在此时——



「『增速』!」



潜伏状态的追迹者猛喝一声,宣告自己发动了加速技能。



同时间,一道轰然巨响在塔的内部回荡——这是什么?「不可视的征服」应该不是会伴随这种轰鸣的技能。既然如此,难道是追迹者拿出了「巨大的武器」吗?然后用力挥动起那把武器,打算消灭掉至今还呆立在原地的三辻……!



「——啧!」



在眼前的空气柔软地扭曲碎裂的刹那——我猛然放下原本摸着后颈的右手,碰触左手腕的终端装置。接着,我以流畅的动作启动共通加速技能「增速」,然后依靠暴涨的敏捷值蹬地而起,从旁边扑向三辻。



「咦……?」



轰鸣、冲击,而后一片寂静……几秒后,我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便见到不久前我和三辻站的地方满目疮痍。理应由坚固的砖块做成的墙壁、地板和楼梯都喀啦喀啦地崩落而下。



「……啊哈。你干嘛妨碍莉奈呢,这位姐姐?」



然后——她的身影悠然飘出。



如同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追迹者仿佛从空气中渗出似的轻松现身。



「真是的,姐姐好过分哟。你听好喽,莉奈呀,最最最~讨厌被别人妨碍了喔。姐姐你真的知道这一点吗?」



「……谁知道啊。我才刚认识你而已,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吧。」



「哼~姐姐很爱顶嘴耶。莉奈觉得这样不好喔。」



于是,她就这样扭曲着嘴角,眯起那双像猫的眼睛……冲了过来。



「——去死吧!」



压倒性的超加速。追迹者旋转着原本抱在胸前的熊娃娃,并顺势挥动双手横扫而出。伴随荒唐的冲击声,壁面受到熊娃娃的直接轰炸,轻易地翻起飞散,瞬间形成了一座瓦砾山。



「呃……!」



看到身为破坏根源的武器「真面目」后,我的脸颊微微抽动着——尽管如此,我还是扭转身体,成功躲开了第一道攻击……嗯,确实是很不得了的威力,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短时间内应该都能持续躲过攻势。至少没有跟勇者那次一样绝望。



然而,这时候——



「铃夏碍事。走开。」



「咦?呃,哇啊!」



这次,我的身体「反而被三辻撞开了」。



我的理解跟不上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而三辻也不理会我,径自迅速地摆出迎敌的架式。紧接着袭来的第二击——她同时使用「增速」与「力量」,配合攻击的时机,往「上方」跳起。熊娃娃挟着轰鸣经过她的脚边,击中墙壁后,开出一个巨大的洞。



「啊哈!你终于认真起来了呀……姐姐♪」



对于三辻的参战,追迹者无比心醉地扭曲着脸庞。



但是——她的表情很快就笼罩上一层阴影。



「…………咦?」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这幅情景显然很不对劲。



虽然三辻用跳跃躲过了追迹者的攻击,但不知何故,她就这样「停在空中而未降落」——接着竟然「在空中转换方向」,随即朝追迹者的肩头狠狠地使出一记脚跟下踢。从物理学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这件事」确实发生在现实之中了。



「啊,唔!」



爆击。太过强烈的冲击让追迹者发出呻吟声,手上的熊娃娃滑落到地上。然而,三辻的攻击还没结束。她依然飘在空中,然后绕到追迹者背后,从绑在大腿上的皮带里抽出短剑,直指着她的脖子。



「……要死?还是逃走?」



到这里为止的所需时间——不过数秒。



如此神乎其技,与其说令人赞叹,不如说令人目瞪口呆。



「…………可……恶!」



三辻仍是一脸冷淡,而追迹者的表情则是狂怒与耻辱各半,并咬住了下唇。但是,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近距离见识到「冰之女帝」的游戏天分,我深受震撼,只能瞪大眼睛看着。



这家伙——刚才「买下了重力」。



细节部分就要靠推测了……不过我猜,三辻把作用在身上的重力买下来,然后「收藏」在持有物品栏里,借此创造出暂时性的「无重力状态」。接着,她一边任意「展开」得到的重力,一边活用推动力,实现「模拟空中悬浮」。



她并不是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技能。



也没有使用难以获取的稀有道具。



「(『pt可以购买任何东西』——她只是加以应用这个游戏设计而已。不过,这太扯了吧?那家伙在刚才的战斗中立刻就……不对,就算她很早之前就想到这个方法,但游戏才开始一天而已,就能构思出这种战术吗?)」



我咽下唾沫,重新看向三辻的侧脸。尽管那张脸毫无表情又感觉不到气势——但确实很强。难怪会吸引到十六夜的注意。



「(话说回来……pt连重力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都能买啊?不仅可以用来贿赂他人增强战力,也有如此狡猾的使用方法……那其他呢?还有什么是可以买的?好好想想吧,这很重要。连看不见的东西、概念性的事物都能当作道具……没错,我也可以,比如说……)」



比如说——虽然我还没想到,但感觉好像得到了一点「灵感」。



三辻不管还在思考的我,略为晃动手上的短剑,继续说道:



「怎么了?快选。」



「唔!……知、知道了。莉奈会消失,消失就行了吧!」



三辻以类似威胁(其实就是威胁吧)的口吻催促着,于是追迹者终于屈服了。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熊娃娃,就这样迅速地奔下楼梯。



在隔开一定的距离后,她忽然回过头。



「——啊哈,莉奈生气了。SSR绝对绝对绝~对会由莉奈第一个通关!好好期待输给莉奈的那一天吧,姐姐们♪」



「……咦?」



完全不干我的事吧——虽然我想要这么反驳,但刚才那番话似乎是所谓的临走前撂狠话,我什么都还来不及说,追迹者就失去踪影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总之先向旁边的三辻道谢。



「呃,那个,谢啦,三辻。老实说你真的帮大忙了。」



「…………」



她什么也没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眼眸,静静地思索着什么。整整几十秒过后——她终于启唇说道:



「你……」



「咦?」



「……不,没什么。还有,不用向我道谢。因为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结果她只说了这些就背过身去。



我不太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边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边独自挠了挠后颈。



——啊,对了,说个题外话。



听说追迹者大肆破坏建筑物后所需的修缮费,把我的打工薪水全都抵销掉了。







「……嗯?」



修理钟塔的打工结束后,我立刻登出,然后无所事事地度过晚餐前的时间,但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房间外传来「哒哒哒哒」的激烈声响。



这噪音听起来很像有小偷闯入,会令人忍不住戒备起来,但不巧的是,这是垂水家常有的事,所以我连叹气都省了。不久后,如同预料的景象在视野边缘发生了。



「——阿凪~~~~!我说你啊!」



啪嗒!门被用力地打开,只见我的青梅竹马雪菜带着愤怒的神色,毫不客气地步步逼近。她来到这个房间时的情绪从高到低各不相同,但爆气上门理论时通常都是这个表情。



因此,我也摆出一副极为无所谓的模样,一手拿着漫画回道:



「喂,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不久前还是个好端端的人类啊。」



「欸,干嘛说得好像我现在看起来不像人啦!不管怎么看,我都是可爱讨喜的人型青梅竹马雪菜小姐啊!」



「竟然变成这副德性……我其实还满震惊的……」



「咦?咦?怎样?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模样?异形怪物之类的吗?再……再说阿凪,要是我变成那样的话,你好歹该担心——」



「真没想到主角会变成木桶呢。」



「原来在讲漫画啊!搞什么啦,阿凪还敢耍我!」



雪菜在吁吁喘着气的同时,还用尽全力吐槽我……什么原来在讲漫画,我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在提漫画的剧情。



「真是的……所以呢?你来干嘛?应该是有事情找我吧?」



「咦?啊,对……呃,是什么事呢?」



「……那再见。」



「呃,不是啦,不是这样!都怪你老开玩笑才害我忘记——不对!」



雪菜原本极其自然地坐在我的床上,结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接着,她微微红着脸,猛地将脸凑近我。



清爽的香味轻柔地掠过鼻间。



「阿凪你啊,昨天晚上有说过吧?什么『今后可能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情,希望你可以忍耐一下』之类的。」



「哦,对啊。」



我确实说过。参加SSR一事——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我和铃夏互换身体」很有可能会给周遭带来麻烦。但是,我不能将互换身体的事情详细解释给雪菜听,只能含糊其词地蒙混过去。



「……话说,啊。」



回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在钟塔和铃夏通讯时的事情。



对了……说起来,铃夏那家伙第一天就立刻把雪菜卷进来大闹一番。从终端装置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来推测的话,反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看来只能乖乖听她说教了。



「嗯,然后呀。」



当我在内心下定如此决心的时候,雪菜就说了这句话,然后清清嗓子。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那双红褐色的眼眸仿佛发热似的湿润了起来。



「我懂的。我知道那应该属于『奇怪的事情』的一部分,如果阿凪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问。所以,没关系。我会忍耐。」



「嗯……抱歉。」



「不用道歉。按阿凪的个性,一定是顾虑到我的心情吧……可、可是呢。」



雪菜才刚露出略为羞涩的模样,随即又从我身上移开视线……是在干嘛?



「…………那样,实在有点……」



「咦?」



「唔~~~~!所以说!」



我完全没听清楚雪菜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于是把头倾过去,而雪菜就发出难以形容的呻吟声,然后用唰地通红的脸庞看着我。



接着——在彼此的鼻子几乎要碰到的距离下,她尖叫似的喊道:



「告、告白这种行为!真的不能乱做!」



「………啊?」



我忍不住发出呆傻的声音反问回去。



雪菜也许因为这样而自暴自弃了起来,她索性用半抓狂的语气继续谴责:



「哎,受不了,阿凪这个笨蛋!你到底是怎样啦,一大早和春风一起来我家,结果就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虽然我搞不懂你在开心什么,但你一整天都在耍着我们玩耶!不、不仅如此,在最后一刻还那样……那样……」



「那……那样?」



「……壁咚后说什么『我爱你』之类的…………太贼了。」



「————」



听到这里,我的思绪完全停止了。雪菜害羞到感觉头上冒出了热气,我愣愣地看着她,自己也仿佛燃烧殆尽似的沉默下来……咦?那是在说我吗?我一整天都拖着雪菜跑来跑去,最后还告白了?说我喜欢她?



「「…………」」



我们这对青梅竹马在极近距离下互看一阵子,彼此都讲不出下一句话。



率先恢复过来的是雪菜。



「唔……我、我知道啦。刚才也说过了,我心里明白的。那就是『奇怪的事情』对吧?今天的事情对阿凪来说是个错误……或者说类似意外吧?」



雪菜说着,并嘟起嘴巴,偷偷地抬眸看我。错误或意外之类的说法……实际上是这样没错,但受到如此直截了当的质问,我实在很难点头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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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总之,现在首要之事是掩饰过去。我透过终于恢复的脑内拉霸机,想办法挤出适合这个情况的词汇。



「没有啦,那个……真的很抱歉。但、但就是那样啊。既然你明白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害羞了啦。」



「唔!」



雪菜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



接着,她用力鼓起脸颊后,扮鬼脸似的吐出舌头——



「就算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但害羞的事情还是会很害羞啊!阿凪你这个大~~~~~~笨蛋!」



撂下这句话后,她立刻离开了房间。



「……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我挠着后颈,嘀咕了一句。虽然我感觉自己好像选错了很重要的选项,但这四年来,我的人际经验值就是一直不断被削减下去。雪菜照理说也该知道我的瞬间判断能力很差才对。



「——噢。」



当我在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嘟嘟地响了起来。



我迅速操作,启动通话画面。对方是铃夏。



「喂——」



『啊,是垂水吧?呵呵,怎么样怎么样?本小姐冰雪聪明,为你的恋爱轻~轻地推了一把哟!连我都觉得自己的手腕高明到有点可怕呢。如果你因此成功脱处☆的话,你可要供养我一辈子喔!』



「…………」



『哼哼,看来你是太过惊喜,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才不是咧,我是太过傻眼,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啦。」



『咦咦~?干嘛呀,垂水你真是不坦率耶。再说,是你太奇怪了吧?身边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却完全没有出手,简直太扯了。你该不会是以最近很流行的草食系男子(笑)自居吧?』



「少啰嗦啦。我告诉你,别说什么出手了,雪菜可是我的青梅竹马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起那种心思啊?」



『是这样吗?真的?』



「是啊。」



『一~~点也没有?』



「…………没有啊。」



『……嗯?算了,我就当作是这样好了。嗳,那春风呢?是说,我第一次去那边的世界时,你们原本不是在床上卿卿我我的吗?你没想过要听从欲望侵犯她吗?』



「你的说法也太露骨了吧……你竟然能对自己的『妹妹』用那种字眼啊。」



『妹妹?什么妹妹……啊,也是。春风的确是五号机……哦,所以才会……』



「……铃夏?」



『————咦?啊,不,没什么。呃,我想想……对了!我是打算给你提供另一条珍藏的消息。嗯,只是这样而已喔!』



「珍藏的消息?」



『是呀……哼哼,尽管高兴吧。给我注意听好了,刚才告白的时候呀——雪菜「好像还满开心的」哟。看那样子,直接推倒绝对没问题。』



「呃……!真是的,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啦!」



在我怒吼的瞬间,她就留下愉悦的咯咯笑声,中断了连线。



我一边瞪着手机画面,一边「唉……」地长叹一口气。



「我可是为了你才打算攻略SSR的耶……」



——不对。



尽管我忍不住发起牢骚,但参加SSR是我自己的决定。铃夏并没有拜托我,斯费尔也没有强制我参加。就算她再怎么任性又轻率,要因此埋怨她绝对不合道理。



再加上——虽说我行我素,但她有时候会在高昂的情绪之间露出一丝「阴霾」,这一点让我有点在意。她偶尔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所隐瞒」。因此,要断定她只是个「我行我素的任性女」或许言之过早。



「……不过,如果是我想太多的话也无所谓就是了。」



我喃喃自语了一句后,便摇了摇头,不情愿地起身走到书桌。



根据经验法则,差不多要出现第二次「来袭」了——在那之前,必须先想好该怎么在雪菜面前辩白。







一晚过去,隔天早上。



大概是昨天大肆嬉闹真的很好玩,铃夏今天也想要来现实世界。



我本来应该会爽快答应,但其实我现在还满犹豫的。昨天是国定假日,今天则是平日。要是让铃夏去学校的话,绝对会引发惨烈的事态。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荒废游戏进度。



等等诸如此类——距离现在大约三十分钟前,我不断烦恼着这种事情。



「……结果,说了这么多还是选了这边,看来我说不定还满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到头来,我还是决定来到SSR世界。我跺了几下脚,还不敢太大力,以免勾破长裙,并带着自嘲含义低声这么说道。这里……应该是接近城市外缘的住宅区吧。相较于之前看过的贵族区和商店街,少了些生气,感觉有点冷清。



「话虽如此,但对我来说这样的乡下正好。」



我一边喃喃说着这种无关紧要的感想,一边投影展开终端装置的画面。拥挤难读的UI还是让我有一瞬间皱起了眉,重振精神后,我连到公布栏。



『公布栏:第三天早上八点二十分现在。魔王:1374。勇者:1229。革命家:387。处刑人:1003。判官:800。追迹者:2208。神官:2455。』



我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嗯。1374pt的话,扣掉昨天与追迹者战斗所消耗的pt,再加上自动增加的部分后,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值。铃夏那家伙搞不好是因为在外面的世界玩得很开心,才愿意在游戏里面保持安分。



「接下来……」



切换思绪吧。我现在该思考的是今后的行动。如果要规规矩矩地前进的话,今天也去打工赚pt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其实我一直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动作实在太少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就算游戏开始后花了整整一天才掌握住规则与设计,现在也已经是玩家该正式展开行动的时候了。」



而且,像三辻那种具备高度游戏天分的玩家更是如此——我在内心悄悄补上这一句。



实际上,这是很吊诡的事情。从公布栏的资讯来看,连持有pt已经超过2000的玩家都开始出现了。现在正是备齐强力武器和丰富的道具,或研究职业技能如何应用于战略的最佳时机吧。尽管如此却毫无动静。



其中特别不对劲的是「革命家」和「处刑人」,还有「判官」。



以「处刑人、追迹者与神官退出游戏」为目标的职业——革命家。



以「魔王、判官与神官退出游戏」为目标的职业——处刑人。



以「神官生存,任意两个职业退出游戏」为目标的职业——判官。



这三个职业不同于追迹者与神官,真要说的话,他们「没有不进行PVP的理由」。虽然其他玩家有着「积极行动反而让他们更有利」这样的难题,但他们本身是没有的。正因如此,做足准备就立即行动才合理。



既然如此……难道有其他人在妨碍这件事吗?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记得——



「铃夏。」



「呃!……喔、喔喔,是三辻啊。干嘛啦,吓到我了。」



三辻在绝妙的时间点出现,还从背后叫住我,于是我像个柔弱美少女似的颤动了一下肩膀……她还是老样子,太无声无息了。



「铃夏。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很没紧张感,但我还是问问看好了。怎么了?」



「你看。」



「……不是啦,就说了,你把终端装置硬塞过来会让我看不到。」



这样的互动好像有点似曾相识。我轻轻地制止她不断伸过来的手,并在没有多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探头看画面——



「……咦?这是……!」



「对,应该是『PVP』。我想是某个人做的好事。」



三辻淡淡地接口说道。



——她的终端装置映照出SSR的整体图〈地图〉。同心圆状的街貌上分散着七个点。分布情况为我们所在地有两个,另一地点有三个,剩下两个各自在不同地方。虽然不晓得哪个点是谁,但七个光点所代表的恐怕是每个玩家的所在地吧。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我用眼神向三辻确认,她则老实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可以在十分钟内掌握所有玩家位置的道具……不过很昂贵,还只能用一次。而且对使用潜伏技能的玩家无效。很垃圾。」



「什么垃圾……不对,现在不是讲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再不走就糟了。」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数逐渐变快,并用右手摸着后颈。



三人参加的PVP……?这在能够设想到的范围内是最不妙的发展。我指的不是pt大幅移动这点程度的小事,而是「判官」。「神官生存,任意两个职业退出游戏」——我担心这个胜利条件会在一场战斗中达成。



「…………唔……」



我将下唇咬得发疼,同时偷看了「三辻」一眼。



对了——三辻小织是神官。假设这场PVP有两名玩家退出游戏好了,只要我在战斗结束前杀了三辻,判官的胜利条件就不会成立。



「……铃夏?不去吗?」



似乎是对我的模样感到疑惑,三辻用无色透明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注视着她的眼眸——还足足花了将近一分钟不停转动思绪——到头来,我只「……唉……」地小叹一口气。



「不,我要去。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管。你也要去吧?那快走吧。」



我用眼角余光看到三辻应声点点头,便立刻踏出步伐。



……嗯,我知道。我很清楚。如果打算以冷静的思绪来进行游戏的话,按理我必须在这里打倒三辻。毕竟这样更保险又有效率。虽然她具备高超的游玩技术,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办法正面扳倒她,但从一开始就放置不管绝对是错误。



然而——她好歹从追迹者的攻击下保护了我,要背叛她会让我有点内疚。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至少现在是合作关系。



我出于这个含糊的理由而打消攻击她的念头,选择奔往更重要的PVP现场,也因此「完全轻忽大意了」。



「——啊!」



小巷道突然出现些微的高低差。跑在前头的我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并没有出事,但紧跟在我后面的三辻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娇小的身体踉跄跌倒,眼看头部就要遵循重力撞在石板路上——



「『增速』!」



——在发生撞击的前一刻,我使用加速技能滑进三辻下方。伴随咚一声小小的冲击,被水蓝色头发包覆的脑袋平稳地着陆在我的肚子上。也许是荷叶边起到吸收撞击的作用,以落下的距离而言,我倒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疼痛。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咦?」



我抬不起身体。



我并不是遇到鬼压床,也不是被物理力量压得起不了身——只是因为「突然有一把凶器直指着自己,导致我没办法继续抬起头」。



「三辻……?」



她——三辻小织对我的疑问毫无反应,以一贯的淡然表情注视着我,穿透了过去。她就这样用骑乘的姿势束缚住我的身体,以冰冷的视线看着我……慢着。冷静点。我得保持冷静。



我是为什么要接受三辻的协助?啊,对了,虽然有几个琐碎细节,但说到底,是因为「她是神官」的缘故。神官与魔王互相厮杀也得不到好处。正因如此,才成立了这个合作关系。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她现在为什么要攻击我」——?



……当我思绪至此的瞬间,感觉到左手腕的终端装置微微振动了起来。



「嗯?」



三辻似乎也一样,她沉默地看向自己的终端装置。接着,她用一瞬确认完内容后,不知为何将投影画面反转,硬是塞到我面前。尽管我感到奇怪,但在这个姿势下,我也没办法转开视线。



终端装置上显示着SSR的全体纪录。



然后,在几则系统讯息之中,有一行字格外醒目——没错。



『革命家击破神官。』



「…………呃!」



一瞬间,我感觉到全身血气退却。



怎么会……不管怎么想,这都太奇怪了吧。「神官」?「被打倒的是神官」!那么,眼前这个箝制住我的家伙又是「谁」?该死,混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之前看到三辻的终端装置上,确实记载着「神官」这个职业名称啊——



「100pt。」



「……咦?」



三辻淡淡的嗓音斩断了我乱成一团的思绪。



「『伪装终端装置画面的道具,100pt就买得到』。非常划算。光靠这个,就能把游戏的节奏拖得这么慢。」



「咦!」



终端装置的伪装——原来如此。所以那个神官名义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把「职业」掉包了。本来的三辻恐怕有杀害我的动机,但用原本的职业名称不好接近我,因而伪装成无害的神官。与此同时,「真正的神官」冒充成三辻的职业,借此牵制住盯上神官的革命家和处刑人的动向。这一切的状况都是由她引导而成的。



巧妙的假冒策略,不晓得她这颗石头击落了几只鸟。



这就是——冰之女帝。



「…………呃。」



当我发现的时候,一滴汗已经沿着脖子滑落下来。



我顺便咽下一口唾沫……嗯,我其实早有预感。不管是她从昨天起就一直跟着我的行动原理,还是行云流水的行动,就连那内敛的杀气也让我感到很熟悉。想来倒也理所当然,毕竟「我跟这家伙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你……是谁?」



尽管如此,我还是礼貌性地如此询问,而三辻小织表情未变,低声答道:



「勇者——我是勇者。」







隐约可以听见远方传来许多人在交谈的嘈杂声。



阳光并没有强烈到令人流汗,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用「平和」来形容。



在这个几近完美的休憩地点中,我——露出不该出现在美少女脸上的超阴郁表情,并用小碎步走着路。



「……我为什么还活着啊?」



最后我还自言自语地冒出一句沉重的话,但请不用担心,我姑且说的是游戏。



——确定三辻是「勇者」的瞬间,我已经放弃了一半。



因为在那个情况下,横竖都是死棋。岂止叫将,根本被将死了。我当然并没有彻底放弃胜负……但我实在想不到脱离困境的计策,而且那种东西应该也不存在。即使想把希望寄托在职业技能上,只能夺取持有物品的「强制征收」也派不上用场。



……然而当时,三辻淡然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



她竟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将手上的短剑「收藏」起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临去前留下的话语,至今仍在我脑中不断重复着。



「不用反抗。『反正我还不能杀掉你』,而且你刚才救了我,这次就放你一马。」



「但是,我昨天也有好几次杀掉你的机会。可能今后也会出现很多次……铃夏太没有危机意识了。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这可是游戏喔。地下游戏。」



「要是一直思考多余的事情,绝对赢不了。」



「我才不会输给一个做事这么没有效率的人。」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我一边夹杂咒骂地吐出这句话,一边踢飞脚边的小石子。



三辻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既然她是勇者的话,她的确有非常多杀我的机会。毕竟我误以为她是神官而安心下来,对她几乎没有防备,甚至还想以协力者的身份帮助她。



想来真是奇怪。绝对不能相信其他参加者——这理应是地下游戏的基本。实际上,我过去也是如此而获得胜利。



……但是——



这样的我——从前那个为了通关地下游戏而不惜重塑人格的我,却在经历过ROC后,被春风破坏殆尽了。岂止稍微变换主张,我根本必须以完全相反的思维来挑战这个游戏。即使承担了几件多余的事情,我也不打算随便舍弃掉。



是说……从根本上而言……



「如果多余的事情〈那种东西〉能够轻易屏除的话,老子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参加SSR了好吗?」



我微微撇着形状姣好的嘴唇……没错。没察觉到三辻的真面目的确是我的失误,但也不代表这种温吞的思维完全是错的。不是的,并非如此。我从现在起必须证明这一点才行。



所以,简单来说——



「等着瞧吧——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三辻的。」



被人大肆挑衅,还吞下一场惨败,尽管这让我的脸颊因为焦躁感而有点扭曲,但我终究是个女孩子,于是只「呼」地吐出一口气,加紧脚步再次赶往目的地。







「哈!——唷,夕凪,你来得真慢耶。你跑去哪里鬼混了啊?」



「…………」



我来到那场PVP的进行地点。才刚抵达就听到粗暴无礼的说话声,我一边压下想掉头一路冲回家的心情,一边僵住可爱的脸庞。



为了确认这个我不愿相信的现实,我慢慢抬起原本低垂着的头。然而……遗憾的是,如我所料。破得很严重的刷破牛仔裤、红色衬衫搭上外套、皮肤上的摇曳火焰刺青,以及深褐色短发。这个桀骜不驯地站在我面前的流氓,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扯上关系的类型」。



十六夜弧月。



他在ROC是春风〈我〉的最大敌人,但在诸般原因之下,最后和我成为合作关系——不太对,真要说的话,是安于并肩奔驰关系的变态战斗狂。



「唉……你啊。退一百步来说,『你在等我来』这倒没什么,毕竟PVP〈打架〉的时候有其他人出现也是正常的。不过为啥你知道我是夕凪啊?你和我在SSR是第一次见面吧?」



「啊?这还用问吗?就那个啊。」



「那个?」



「气质、氛围,还有一种味道。」



「……你欠揍吗?」



我像是要遮住比春风大一点的胸部似的抱紧身体,发自本能地察觉到自身危机,与眼前的流氓隔开距离。可恶……所以说这家伙真的很危险,跟踪狂等级显然更上一层楼了。



十六夜看着我,贼贼地嗤笑一阵子后,举起右手的手枪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不过,这点芝麻小事根本无所谓。我不管你是在参加一人角色扮演大会还是怎样,既然你有加入这游戏的话,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要我讲几次啊?这不是角色扮演啦——唉,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我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放弃继续解释。反正这家伙又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管我撩起闪亮亮的金发,还是轻柔地摇曳淡桃红色长发,大概都没办法引起他多少注意吧。



先不管这种事情了,我有一件事要问他。



「话说……十六夜,看你留在这里,想必『你是革命家』吧?」



「哈!这倒未必——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直接讲就是这样。要隐瞒这件事应该也不太可能吧……对,革命家就是我。虽然职业伪装这种小伎俩害我白花了一些时间,但总算是杀掉神官那家伙了。」



「哦……什么啊,原来你也费了不少工夫喔。」



「啥?也没有到费工夫的程度啦。顶多就像路边的障碍物从小石头换成岩石而已,没什么差。虽然确实让对方争取到一点时间就是了……话说,那该不会是你干的好事吧,夕凪?是吗?」



「哇啊!谁、谁准你这大块头搂我的肩膀啊?小心我告你喔!快放手啦……吼唷,不是啦!自称是神官的不是我,是三辻啦!」



「三辻——这……呃。」



十六夜原本还在拿无聊事烦我,但当我讲出三辻这个名字的瞬间,他整张脸登时僵住了。他喃喃说着「不会吧」,并用手枪的枪口搔着后脑勺一下子后,夸张地用全身大叹了一口气。



「唉……竟然又跑出一个麻烦的名字。我知道她喔,三辻小织。孤高的天才游戏玩家。参加到最后的游戏从没一次输过,大家还根据这种超乎异常的战绩而把那女的叫做『不败战姬』啊,还有『冰之女帝』之类的。听说她明明赢那么多场,但要求的报酬都很微妙,甚至还有人坚称她是斯费尔安排的暗桩。」



「……真的有那种跟外号一样的称呼啊?」



「啊?哦,对啊。地下游戏的常客通常都有一两个外号,你也不例外。」



「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听。」



「我想也是。」十六夜大笑了起来。看这情况,八成是被取了相当不符期待——更正,是莫名令人羞耻的外号。我现在才觉得,三辻能够在初次见面的对象面前自称「女帝」,那样的精神构造实在让我打从心底羡慕……是说,嗯?



「奇怪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啊?简单来说,三辻强得不得了对吧?你不就最爱这种人吗?」



应该说,有这种家伙在的话,你就快去找她,别再缠着我了——我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有一半是单纯感到疑惑地这么问道。



但是,十六夜脸上略带愁容,并且摇了摇头。



「呃……我不行。不知该怎么说,我拿那家伙没辙。」



「……啊?」



「不是啦,我并没有在开玩笑,这是真的……我一开始当然很兴奋啊。在迟迟等不到你回归地下游戏的时候,一张新面孔飒爽登场。本大爷不可能不去挑战她。」



「嗯,我猜也是这样。然后呢?你瞬间就被反杀了吗?」



「你是蠢蛋啊?如果有这种事情经过的话,反而会更激发我的斗志好吗?不是那样啦,根本就打不起来啊。」



「咦?」



听到预料之外的回答,我皱着眉反问回去。而十六夜就愈来愈不爽地继续说道:



「就是说,那女的没有要认真决胜负的意思。你知道吗?那家伙是打从根底的『效率魔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她绝对不做多余的行动。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当时都已经得到对战最强的称号,她要是还跟我交战岂不是荒谬至极吗?」



「哦……原来如此。简单说就是被避开了。」



「就是这样。而且到头来我在游戏里一次都没撞上她,但每次最终成绩都是她比我高耶。不只是高而已,还是第一名。谁受得了啊?……哦,对了,『不败战姬』这称号也是有秘密的。那家伙还满容易弃权的喔。一旦必须跟我这种她自认赢不了的对手直接进行PVP的话,她就会立刻放弃胜负。不过也因为这样,她才会是『在参加到最后的情况下就是全胜』的战姬大人。」



十六夜说完这些后,真的很郁闷似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确实是对三辻感到没辙,那张脸已经浮现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



顺道一提,我还知道有个活像十六夜信徒的神经病跟踪狂在SSR里面……但我不忍心在这时候补刀,现在先别说出来好了。



「——所以……」



当我因此而沉默下来之际,十六夜就短促地出了一声。



「你原本是跟三辻小织——那个冒充神官的家伙共同行动,现在决裂后剩你自己而已,没错吧?那你告诉我,那家伙是什么职业?」



「…………」



「干嘛啦?资讯也是要等价交换的,这是基本好吗?啊,我再顺便告诉你,原先在这里的另一人是判官。没想到溜得挺快的,没成功干掉真可惜。」



十六夜不怀好意地嗤笑着,就这样拿枪对着我。从他的语气和态度来看,应该并不是真的有进行PVP的打算,但这家伙的战斗开关异常松弛,谁知道哪些因素会促使他扣下扳机。



……没办法了。



「那家伙——是勇者。不是神官,而是勇者。」



「咻~真的假的啊?这位勇者大人才第一天就立刻发动职业技能,牵制住所有玩家耶……这就是女帝吗?确实是她的作风就是了。」



「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的确,职业技能发动后会记载在全体纪录上。要是「自动存档&读档」这种作弊技能公布在那上面的话,谁都不会浪费力气去袭击勇者。三辻趁机和神官交换职业名称,借此接近魔王〈我〉。在这段期间,真正的神官就假冒成不容易被盯上的「勇者」,争取时间直到真实身份暴露为止。



——再次觉得三辻真的很猛。



「哈!」



当我对三辻的认识又往上修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十六夜感到滑稽似的笑声。他一个劲儿地窃笑着,并用指尖旋转手枪。



「那家伙是勇者的话,代表你就是魔王吧?」



「……嗯,是啊。」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夕凪你还是一样让我见识到了有趣的游戏啊!魔王挺身对抗拥有不死之身的勇者是怎样!唉唉~革命家完全是烂职业啊!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还比较想当勇者咧!」



「你这家伙讲什么风凉话…………嗯?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你是不是太常玩角色扮演导致出现幻听了?」



「…………」



这是怎么回事?确实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很在意。



「不……抱歉,没事——真是的,要说烂职业的话,魔王才是吧。必须打倒的对象可是不死之身耶。这样是要我怎么攻略啊?」



「哈!打倒无敌勇者的方法吗?嗯,的确,所谓的RPG都是这样。玩家不管输几次都能从存档点重来。对魔王那边来说应该跟恶梦没两样吧。像勇者这种打倒再多次都会重新站起来的存在,讲得直接一点就是『绝望』。」



「…………」



「不过——第一点,『并不是没有方法』。」



十六夜突然认真起来,然后有点没劲地这么说道。



「方法当然还是有。但我猜你应该已经想到这方法,只是刻意忽视掉而已,而且我自己也是死都不想用。所以就不在这里多谈了。」



「……嗯。」



虽然赞成十六夜的意见让我不太爽,但姑且还是点了点头。十六夜看到我的反应后,也许是感到很满意,只见他扬起了嘴角。



「所以呢,第二点。这才是重点。很简单——『去怀疑』。不断怀疑。绝对打不倒的复活技能根本是作弊,不可能有这种事。哪边一定有漏洞——其实这种思维是地下游戏的常态就是了……不过,麻烦的是这次未必也适用。」



「……什么意思啊?」



「你也有听说了吧?平常都是天道白夜在掌控地下游戏,但这次不是……夕凪,我跟你说,我之前参加过好几场地下游戏,所以对于天道主导的游戏,我可以保证一定有最低限度的公平性。但是——如果你问我『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的话,我就不得不保留回答了。」



现场瞬间充斥着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



「…………」



的确,我也明白十六夜的说法。从邀请函可看出过度的残酷性、职业间的不平等,还有图书馆员在新手教学时的台词。将这些事情纳入考量后,再问我SSR的GM能不能信任的话,我的回答当然是不能。



但是——这是所谓的跨次元的问题。我们身为玩家,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



「……话说回来啊。」



这时候,原本用手枪搔着头的十六夜,忽然刻意地叹了口气。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很搞笑就是了,你是魔王这一点倒是我有点失算了。」



「什么失算……哪里失算了啊?说到底,你是革命家吧?胜利条件是处刑人、神官和追迹者退出游戏。跟魔王〈我〉没有关系啊。」



「不是喔,既然有夺取pt的系统,当然会发生无视条件的PVP啊。至少对我来说,遇到你就是开打,才不管什么职业咧。」



「……虽然我有很多意见,但这样又有什么问题?」



「所以说,问题就在『我不能这么做』啊——喂,接招。」



「呃,啊!」



十六夜毫不理会我的反应,以流畅的动作举起了枪口。随即响起「砰」的枪声——但音速铅弹并没有贯穿我的身体。



「——唔。」



不仅如此,「发出呻吟声的反而是十六夜」。我皱眉看着这幅莫名其妙的景象,而十六夜突然扭曲着脸庞。那表情不是痛苦,是感到「愉悦」。



「……你脑子还好吗?」



「痛死了……混账。还是老样子很擅长暗中进行射击嘛,臭家伙。」



「不是啦,我问的不是物理性的伤害,而是精神方面的……慢着,射击?什么意思?」



「真啰嗦耶,看不就知道了吗?『我被射击了』。就在我打算杀你的那一瞬间,简直像伺机已久似的。」



「啊……?什么你被射击,谁干的啊?」



「啊?当然是试图保护你的勇者啊。你还没睡醒吗?」



十六夜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在说自己搞不懂原因一样。搞不懂原因的人是我吧——当我打算这么反驳之际,终于恍然大悟。



不……我懂原因。



勇者的胜利条件是「击破」魔王,不是让魔王退出游戏。换句话说,「要是我被其他玩家杀了,三辻就无法获胜」。因此,「三辻必须保护我」。尽管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放我走,但至少以现状而言,我的死亡对她最不利。



——十六夜不耐似的吐出一口气。



「她给自己设下这种限制条件太奇怪了吧。根本无法好好行动。而且我刚才打倒神官后,其他人已经加强对我的警戒了……真够麻烦的。啧,竟敢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啊,那个臭女——(砰!)——痛死了,喂,要打的话就给我堂堂正正地从正面来啊,混账!」



仿佛要打断他的话一般,子弹突然飞了过来,而十六夜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不过,他当然得不到答复。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他开始碎碎念——我自己也思索了起来。



神官被打倒后,现在每个职业的状况都出现大变动。判官和追迹者的职业胜利条件完全消失,只能透过存10000pt来赢得胜利。反过来说,革命家和处刑人则前进了一步。但由于警戒变强,他们的行动也相对受到大幅限制。



而且,其他玩家也开始必须把部分pt用在警戒上……嗯,总之前路相当难行。



「嗯?」



当我迟迟没办法咽下在内心闷烧的焦躁之际,忽然发现左手腕的终端装置在发光。



也许是现实世界〈对面〉出什么意外了,我赶紧触碰通话键——



『啊,呀呼~垂水?我跟你说喔,我可能搞砸了一点事情。今天有体育课……然后,人家不是女孩子吗?所以就不小心跑进女更衣室了。啊哈哈,抱歉啦抱歉啦!但你不用担心,我看大家好像准备动私刑,当下就迅速逃走了哟!』



「…………」



「喂,夕凪。呃~那个什么……你好像也满辛苦的。」



——十六夜弧月的鼓励让我尝到屈辱的滋味,也没力气拨掉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就这样错愕地跪倒在地上。



『Selector of Seventh Role第三天结束时,中途情况。』



『魔王:2361pt。勇者:2079pt。革命家:1603pt。处刑人:448pt。判官:360pt。追迹者:3032pt。神官:退出。』



『职业胜利条件、进行状况。』



『革命家:已达成神官退出。剩余二职——处刑人、追迹者。



处刑人:已达成神官退出。剩余二职——魔王、判官。



判官:由于神官退出而无法达成职业条件。完全转移为pt取胜。



追迹者:由于神官退出而无法达成职业条件。完全转移为pt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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