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定时炸弹(2 / 2)
「啊……我听过这个故事。」
桦苗这么说,接过检查作业需要的文件。
里久同样拿了一份,并收下巴似的微微点头。
「我记得那是说……旧校舍某个地方,有一扇会到处徘徊的门。只要向门后的妖精许愿,就能对再也见不到的朋友说出以前没机会说的话……的样子。」
他们两人都对这故事太过虚幻,表现出不知该怎么应对的反应。
手梓依然红著一张脸,发出最后一张文件之余别扭地回答:
「就是那样。」
接下文件的摩芙则是表情认真地说:
「还有,如果妖精心情好,还能和那个朋友见面……」
由于版本众多,大家没有多问前因后果,只是将它当成普通的传说──因为有这么一群老校舍而诞生的无数无稽之谈之一。但尽管这没有鬼故事吓人,也没有天大秘密或谜题的吸引力,顶多只有类似恋爱咒语的程度;手梓还是认真地希望,大家能陪她一起找这扇门。
手梓发完文件就转过身去,只从发间露出她发红的耳背。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转学了;而且有一些苦衷,不能说出她搬去哪里……我真的想再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
桦苗从她明知希望渺茫却仍认真看待这故事的语气中发现一件事,便问:
「你一直在帮忙检查旧校舍,该不会就是……」
「嗯,就是那样。」
手梓稍微含糊其词,并遮羞似的摇摇手。
「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喔。我也知道这种事就像作白日梦一样,而且因为朋友转学了就意志消沉,传出去大概也不太好听……」
接著下意识地站在旁人角度审视「受周遭仰赖的自己」,然后才徵求他们的同意。
「你们愿意帮我吗?」
「就是想和分开的朋友再说说话嘛?可以呀。」
不知是感受到了手梓的心意,还是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回答,桦苗率先轻易地答应了。态度乾脆得连手梓都大感意外,又像在说「随时欢迎」一样地可靠。
其他两人也都点头同意。
「嗯。」
「好吧,我们和一条也常烦劳学姊『关心』嘛。」
桦苗无视于朋友意有所指的发言,再一次问:
「对了,学姊。」
「嗯?」
「那扇『门』有什么特徵吗?我对这种事不太清楚。」
手梓转过身来,盯著桦苗的脸打量了一会儿。
「……」
「怎么了?」
「……没事。」
自己所要找的「门」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传说、区区的无稽之谈,甚至不必补上「一般而言」,所以才会想找桦苗这个常有不正常举动的人帮忙。既然都做好被耻笑的准备说出实情,请他们姑且帮忙检查了,希望可以找到一点点能将她导向目标的线索──手梓只是这么想的。
(但是,想不到他们会配合到这种地步。)
对这三位奇人,手梓不由自主地感到更强过不知所措的愧疚。
(话说回来。)
手梓继续注视著直会桦苗这名最为奇特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像是因为无法拒绝而只好答应(跟他来的其他两人即是如此),也感觉不到不经大脑就随口答应的轻佻;反而像是有种「别人看不出根据的确信」,才会平静地一口答应。
说不定,这种想法才是无根无据的错觉呢。
尽管如此,手梓还是改变了心意,「具体地」描述门的外观。
「它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是一扇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只是──
「──听说是这样。」
最后找藉口似的作了个暧昧的补述,彷佛自己才是最不相信的人。
桦苗对她心中的动摇不以为意,依然平静地回答:
「我知道了。」
里久接著若无其事地确认现实的检查事项。
「请问,我们要怎么检查校舍?」
「嗯,这个嘛……」
对这实际的问题,手梓也给出实际的答覆,并自问这是否也是爱面子的个性使然。
「我没找过这么多人,让我想一下……」
同时,慢慢让自己静下心来。
「我们先分头检查一楼部分,要上楼的时候再一起把楼梯附近仔细找一遍,就这样吧。」
「知道了。要检查的东西,是没做过的人也看得出来的吗?」
里久点点头,再对作业要项进一步询问。在他眼中,这件事似乎完全仅止于检查旧校舍而已(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就是了)。
手梓也像是切换模式般恢复平时的学姊姿态,一一下达明确的指示。
「这是很老旧的木造建筑,漏水或严重的腐朽一看就知道了;玻璃窗如果只是有裂缝没有破洞,就不用报告;除了出入口以外,全部的锁都是打开的才对,如果发现锁起来的就在报告纸上注记起来。注记的时候,记得写门牌上的班号喔。」
「收到~」
桦苗应声之后,一行四人终于开始了先检查后搜索的工作。
这栋木造校舍构造十分简单,教室全部连成一排,门外是一整条笔直的走廊,楼梯在最左端(从前好像都是在校舍外另建厕所)。即使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黑色灯罩里没有灯泡,没装窗帘的窗户透来的午后阳光,也提供了足以作目视检查的照明。
大家一人一间教室地检查,进行得相当顺利。
「没发现什么好玩的耶。想不到,连黑板都拆掉了。」
「出问题是算在学姊头上,不可以随便喔。」
当里久提醒像是来观光的桦苗时──
「这里也什么都没有喔。」
「别看这里是木头盖的,其实很坚固喔。」
认真地仔细检查的摩芙和驾轻就熟的手梓,都拿著空白的文件出了教室。
就一栋弃置了数十年的木造建筑而言,校舍内的损伤真的非常轻微。一般校园生活所看不见的空荡教室,使他们感到意外的开放与畅快。
一直检查到走廊另一端后,手梓久候了似的催促另外三人。
「那我们开始调查楼梯吧。」
四人就这么为了手梓的真正目的,一面合力在楼梯间从地到墙、从前到后地仔细搜索,一面上到二楼……然而,这里同样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期待一开始就能有所斩获──甚至「门」本身以外的蛛丝马迹──而且才刚开始,大家耐心都十分充足,对这结果并没有任何不满。
但事情在他们于二楼完成相同作业后来到三楼时,忽然出现转变。
「奇怪?」
桦苗发出问声,怀有同样感觉的里久回到二楼看了看,比较两者的差异。
「三楼变宽了耶。」
「……?」
摩芙一时弄不懂眼前所见代表什么,疑惑地稍稍歪头。
三楼楼梯间深了很多,明显超乎错觉或误差的范围;且不只是比二楼深,另一头还有条拐了弯的通道。其他景物都是一个样,使这差异更为显著。
该不会是真的找到了传说的踪迹吧?三人立刻怀起这样的期待看向委托人,可是手梓不为所动,苦笑著耸耸肩。
「很可惜,这种构造在学院还挺常见的。」
手梓指著向远处延伸的楼梯间彼端,对不明就里的三人解释道:
「校舍后面是一片陡坡,三楼就是直接扩建到了坡面上。我想,这条路应该是通到另一栋校舍。」
手梓猜得没错。校舍是背靠浅崖搭建,延伸出走廊的楼梯间后段是后来加盖,堪称是学院当年盲目扩建校舍的典型产物。手梓经过这几个月的检查与探索,在校舍各个角落都见过不少类似的地方。
「呼……」
里久对于自己在发现变化的剎那兴奋得出乎意料,自嘲性地吁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发现了一点点线索咧。」
桦苗则是由衷地大表遗憾,摩芙跟著努力送来拙稚的安慰。
「桦桦,你一定会找到的,加油!」
「嗯,谢谢。」
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后,桦苗有如不舍于疑似发现怪现象的气氛,走向楼梯间深处。
事实确如手梓所言,楼梯间直接延伸成一条长长的走廊;扩建的感觉相当浓厚,新增的地板和墙的岁月痕迹都和原来的校舍不同。
留在楼梯边的里久向一旁问:
「学姊,那边过去也要检查吗?」
「这个嘛,如果另一边门没锁,能找的地方就更多了……」
手梓考虑到自己本来就是希望桦苗能代为找出线索,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判断。
「我跟桦苗到那边去看看,三楼教室就拜托你和一条检查啰。」
「知道了。」
「啊……」
然后留下这句话就这么走了,将能够容许如此顺当判断的里久和无法接受的摩芙搁在原地。
「他们又没有什么,不会怎样啦。走吧。」
「唔唔~」
两人一个悠然催促、一个不甘懊恼地开始检查时,桦苗和手梓也背著他们在走廊角落转弯。
「这里还要下楼啊?」
「要配合斜坡的高度吧。」
并带著平淡的对话,向深处前进。从联络走廊的窗上,能看见另一栋建在更高一层崖上的两层楼校舍,应验了手梓的话。走没十公尺,两人就来到走廊尽头,眼前出现另一扇门。这次是西式的单开门。
桦苗试著扭动暗沉的黄铜门把看看。
「啊,没锁耶。」
「这边我也没来过……今天应该是找不完吧。太阳快下山了,检查完原来那边的三楼就回去吧。」
窥视著门后这么说的手梓注意到桦苗的疑惑表情,笑著解释:
「哎哟,这里没有灯嘛。」
「这样啊。」
桦苗这才想起有这回事,抬头看著上方没装灯泡的灯罩。
手梓的笑不是嘲笑桦苗「天黑了开灯就好」的想法,而是想起自己也曾经和他一样。
「我也有一次没注意到没有灯泡,最后只能靠手机的光摸黑回去的惨痛经验喔。当时要是电用完就死定了,害我怕得不得了。」
至于原本出入旧校舍规定很松,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需要教师到场开锁、上锁的部分,就先不提了。笑容里,还掺了点「自己真的没什么立场批评别人」的苦涩。
桦苗则是将门关上,不以为意地笑著回答:
「如果天气很糟,就真的是遇难了呢。」
学院校舍是建在铺满一整片斜坡的茂密森林中,发生这种事可是不是闹著玩的……但手梓没有想像这种事,而是因为他一贯的悠哉样,不经意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
「怎么了?」
「……没事。总之,这边下次再来。」
是希望他能有其他反应吗?手梓转过身,将自己的意外行为,以及胸中涌出些许遗憾而产生的焦虑藏起来。
两人就这么顺著联络走廊回到原来的校舍。
「你或桧原遇到这种事,大概不会怎样,只有一条比较危险吧。」
「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啦。」
桦苗说得云淡风轻却仍颇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令人有点不是滋味。
「记得先通报学院再去救喔。」
于是手梓忍不住酸了一下──但即使这么做,桦苗脸上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跟著想到桦苗和摩芙总是理所当然地同进同出的光景。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人,让她自然地说出心里刚浮现的疑问。
「对了,你跟一条好像总是在一起嘛,有什么原因吗?」
「这个,很多很多啦。她是我妹妹嘛。」
连「就像」也没加。
比起追问「很多很多」包含什么,那部分更引起手梓的注意。
(如果对象是他,恐怕连有没有感觉到都很难说吧。)
并对那努力跟著他的柔弱少女,感到些许同情。
深坐在座椅上的那东西,感到一股脉动。
那是十分细微,却能确实感到的,初动。
「……」
那东西稍微抬起头,示意奴仆来到座前。
并向自己伸向外界的「手」,传递这份感觉。
另一方面,里久检查完第二间三楼教室,到走廊上。
(除了直会之外,没人能这么简单就找到怪东西吧。)
这么想的他,往走廊彼端楼梯间的方向微微一瞥。
(他们还没回来啊。)
从这一刻起,里久的思绪流向了最初的问题。
(学姊的话实在很奇怪。)
以一般常识而论,里久并不认为那扇「门」实际存在,所以那问题不是对「门」的疑惑;而是源自于平日对山边手梓的信任的,怀疑。
(那个学姊会因为那种简直是校园不可思议的故事,就在旧校舍找上好几个月吗?)
她虽将「门」的特徵说得像传闻,言行却没有「在寻找存在成疑的东西」的茫然,彷佛认为消息完全正确……甚至能说,她那样子就像实际见过那扇「门」似的。什么跟什么,真是荒唐的推测。
再说,要和转学了的朋友联系,方法应该多得很,根本没必要依靠这种无稽之谈。她说朋友有苦衷不能透露,真的会查不到吗……
(直会那家伙到底是看穿了多少,才陪她做这种事的呢。)
即使是里久这样认识了直会桦苗几年的朋友,也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思。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有时却特别敏锐;认为他应该懂的事,反而常不在他的脑子里。而且无论是前者后者,都要等到他有所行动后才会揭晓。
(「不定时炸弹」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
里久以浅浅的苦笑结束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继续检查。
「嗯……?」
但在踏出第一步时发现的异状,使他停了下来。
都想了那么久,摩芙怎么还没出来?检查教室损坏状况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算真的很认真也早该结束了。
(不太对劲。)
一这么想──
(不对,应该是出事了。)
不祥的预感就在胸中大幅膨胀,催促他冲进隔壁教室。
「一条!」
并在敞开的门后,发现了摩芙的身影。
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里久跑到她身边想抱起她,却临时打消了念头。
那幼嫩白皙的可爱脸庞上的生气,彷佛随时会消逝一样。
不同于一发不可收拾的桦苗,里久尽可能地使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将趴倒的少女翻成躺姿,没有摇晃她,只是出声喊了喊。
「一条,听得见吗?」
没有反应。她的脸色,糟得很不寻常。
(她应该只有一点低血压,没有特殊疾病才对啊。)
里久是第一次见到摩芙这么虚弱。为「该怎么办」思考片刻后,他终于想到最普通又最合适的方法──通知比谁都更照顾摩芙的直会桦苗──并从口袋取出手机。
到这个时候──
「我、我没事啦,里久。」
摩芙的唇总算微微张合,话里混著断断续续的喘息。
「可是──」
「不是那样。」
且以细小但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里久。
「这不是因为,生病。」
她甚至挤出微笑,要里久别担心。的确,她虽出了点汗,但脸色已经比刚发现时红润多了。
「我只是,吓了一大跳而已。」
摩芙对依然不知所措的里久这么说,在胸前握起小小的手。
以一名少女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握。
少女藉由紧紧握住她的手,竭尽全力地,试图驱赶。
驱赶突来的呼唤,以及她得知的事实所带来的余震。
(啊啊──居然是今天、在这个地方啊。)
对于终究来到这一刻的事态,感到几近死心的伤悲。
对于终于走到这地步的结果,感到犹如欣喜的无奈。
那东西,忽然闯进桦苗眼里。
他只是随意看看,就发现那近在身边。
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忽然出现了。
(──)
与手梓并肩循联络走廊返回的,途中。
来时走下的短阶梯一旁。
木板墙上。
(──奇怪?)
与被阳光晒白的外墙相反,在阴影下发黑乾燥的内壁中央。
原本以为是一扇大窗,但桦苗不记得路上有这种东西。
再说,校舍并不会有这种稍稍倾斜的长方形大窗。
(不是窗户。)
是一片白得出奇的木板。
就这么,出现在桦苗身旁。
仔细一看,上头还有个门把。
(这是门吧。)
桦苗终于对那唐突的东西,感到理解。
理解之后,便要将视线转回前方。
转回前方之前,忽然愣了一下,回头再看。
(门?)
手梓的话鲜明地重返脑海。
(──「它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是一扇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桦苗一一确认。
的确是楼梯边的墙。
的确是歪斜的。
的确是纯白的木门。
(我找到了。)
先是机械式的认知。
(我找到了!)
情绪再晚一拍跟上。
(这个,就是──「传言妖精之门」!)
桦苗浑身激动起来。
一如往常地,踏上既之道。
指著他的发现,要喊住手梓。
「学──」
但他失败了。
应该说,遭到了阻碍。
制服袖子,被某种东西钩住了。
(钉子?)
桦苗被空前的体验吓了一跳,直盯手边的那东西。
那是一根普普通通,稍微凸出一点点的钉子。
正好就是从「传言妖精之门」凸出来的。
(唔、哇!)
桦苗的身体立即以钉子为支点,意外地向旁一晃。
为拉住手梓而使出的力量,就这么被导向另一个方向。
身体以猛力冲撞的速度扑上去的方向不是往手梓,而是那扇门。
(──)
接著又是一个突然,桦苗看见了那图案。
纯白门板上半部的猫眼位置,有个闪亮的纹章。
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
对于那个纹章,桦苗有这样的感觉。
(──半睁的,眼睛──?)
在这同时,他狠狠撞上了门。
但没有冲击,也没有疼痛……有如此意识时──
眼前所有东西忽然消失不见,整个人开始高速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不禁滚滚涌出桦苗吓得张大的嘴,而从未体验过的猛然坠落与加速度的感觉,以及拍击全身的强烈空气阻力,甚至连惨叫都要阻绝。尽管如此,桦苗还是将「惨叫」这个自己唯一能做的行为,持续到了气息耗尽为止。
在这数十秒,或者只有几秒的坠落中──
「啊。」
终点带著刺眼光芒,毫无曲折地到来了。
「澎~」的滑稽感触,将持续到仅仅半秒前的坠落完全打消。
并使得桦苗低角度稍稍弹了起来,呈大字形摔在地上。散去的力量,化为以其身体为中心的涟漪,在这地方的表面上无边无际、无止境地扩散出去。
桦苗依然开著持续惨叫而张大的嘴,注视填满他视野的颜色。事实上,他并没有一个可以注视的点;不久之前那片日暮前的天空变成一整片清澄的蔚蓝,延伸到无穷远处。若没有听见自己喘得厉害,一定会觉得这里是一片死寂。
花了一段时间调整呼吸后,桦苗总算在脑中整理出思考的空间。
「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吐气般泄出口的模糊问题──
「你掉到这个星球上来啰。」
得到了语气俏皮的模糊答覆。
「!」
桦苗骤然回魂,快速坐起上身,并保持这姿势僵在原地。好不容易抓回来的思考能力,又不由自主地几乎离他而去。
桦苗眼前,是一整片的星球。
不是在夜空中闪燥的星星。构成脚下大地的星球表面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在触目所及之处画出微微弯曲的地平线。构成这一切的不是土,而是一个巨大的完整团块;以纯净玉露般的浅白与清澄湖泊般的淡绿,将底下的未知深藏在神秘之中。
在这天空、星球。
如此难以置信的光景中。
有个形体勉强能够理解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手托腮,坐在半空中。
是个身穿轻薄的连身裙,年纪比桦苗稍大的长发少女;楚楚可爱的脸庞上,以不可分割的力量带著戏谑的微笑。
「你终~于找到我了。」
那笑容彷佛到处挥洒著喜悦的碎片,带著明亮声音吐出话语。
接著,少女简单扼要地──
「你好,我叫做『星平线之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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