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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2 死间(2 / 2)




「书摆得真奇怪啊。」



我指着书柜说。



「哦,那是永藤不久之前弄的,说是因为太闲了。」



「原来如此。」



日野隔着个托盘坐在了我对面,并向我递来一个茶碗。



「茶点是这个。」



说着她摇了摇里面排放着小糖罐的盒子。从包装图来看,里面应该是金平糖。



「似乎都很贵啊。」



尤其是茶,随着热气飘来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虽然对我来说,麦茶啥的会更好。



「除了这个,就只有酒喽。」



「啊,酒我能喝哦,其实今天过生日。」



当然只是到了不会被追究的年龄,实际上还没喝过。



「咦,真的?那就破例给你两颗吧。」



说着,她将两颗焦茶色的金平糖摆在了我面前。哇,我的生日礼物可真小耶。虽说光是有人给我庆祝生日,就已经很值得感激了。我刚拾起其中一颗,日野就说「开玩笑啦」并将整罐都递了过来。



「想吃多少吃多少吧。」



「哦哦,多谢啦。」



我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不动声色地吃了一惊。



「真好吃啊。」



跟平时吃的那些点心相比,完全是另一种质感。光是那清爽的余味,就能让人感觉到这确实是高级货。要是社尝到了这种甜头并开始跟我讨要,那可就倒大霉了。



「记得很久之前,永藤也说过一样的话。」



「我跟永藤一样吗,唔唔唔……」



见我装模作样地陷入沉思,日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之后我就一边享用着茶和点心,一边时不时地欣赏着静谧的庭院风光。原本觉得应该聊点什么,但光是沉浸在这种闲适的氛围当中,整颗心就仿佛得到了满足。日野也如同凝视着水面一般,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途中的一举一动都远远比我更为洗练,足以让人领略到日野所受的教养之深。从高中时代,就始终如此。



我毫不客气地吃了一颗又一颗的金平糖,沉醉在用茶水洗刷糖分的快感当中。



事后,日野一边收拾茶具,一边站起身来问道:



「阿岛呀,将棋和围棋,你哪种玩得更好?」



「围棋我不懂,将棋嘛,起码算是会玩。」



在乡下曾经跟祖父对过几局,祖父毫不留情地把我杀了个落花流水,还开心得很。然后摸着我的头说,将来有一天要赢过我哦。



当时,陪伴在我身边的是——



「……………………………………」



结果直到20岁,我依然一胜难求。



「好,那就将棋吧。」



说罢,日野将房间角落里的将棋盘挪了过来。这又是个工艺精湛,颇显年代感的物什。我没那么高的教养所以做不出确切的判断,但总之应该很贵。



轻轻用手指肚抚摸了一下棋盘,感觉滑滑的。日野家的每一件东西都让人很舒适,或者应该说是格调高吧。



「其实我玩得最好的是黑白棋。」



「那玩黑白棋也可以哦。」



「哼,若不是跟水平相当的对手,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真能装啊~」



「这是在模仿永藤。」



日野一边把锅丢给不在场的永藤,一边摆放着棋子。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挺像永藤的。如果我想模仿安达,不知能不能做到?应该很难吧,我没法像她那样竭尽全力。



落子的声音格外悦耳。记得我曾跟祖父说听起来像剪指甲的声音,结果被笑话了一番。如今听起来依然很像,但不知是否该征求日野的意见。



「日野过得怎么样?」



我逐一端详着排成排的步兵,同时询问起了近况。日野也抓起了步兵,并回答道:



「我么?我几乎没干啥。」



将步兵向前挪了一格后,日野身体前屈,用手撑起了下巴。



「毕业之后,每天都无所事事的。不是钓鱼就是散步,再不就是跟永藤一起玩。」



「真优雅啊。」



「毕竟是现代的贵族世家嘛,活着就相当于工作了。」



哈哈哈——说罢,还自嘲般地笑了笑。



「小岛岛在学校如何?」



又增又减的,真是忙活。



「唔,目前来说还不错吧。」



「挺好挺好。」



日野下棋几乎不怎么考虑,而我虽然懂得规则,但没怎么研究过也不记得什么定式,所以只是随便下下。



「小安安呢?」



「安达啊,嗯……挺好的。」



「那就好。」



「为什么要问我啊。」



「小安安的事,问岛村比较快吧?」



日野盯着棋盘,理所当然般说道。



「……或许吧。」



虽然没怎么跟日野提到过我跟安达的事,但她或许已经在我身上多少有所察觉了吧。不过对此,我们都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与日野的交往,才显得格外恰到好处。



我看了一眼庭院,然后问道:



「日野家的院子里有动物吗?」



「啊?倒是有些家伙擅自盘踞在池塘周围,但我们家没养什么动物。」



介绍自己家的池塘,应该是人生当中难得的经历吧。要说擅自盘踞在我家的,也就只有一个蓝色的神秘宇宙人……好吧,我家似乎也没资格说别人。



「我家很喜欢旅游,要是有宠物的话就不好安排了。」



「原来如此。」



「咋了?」



「没啥,随便问问。」



我将飞车一口气送上了前线。日野稍微考虑了一下,将棋子送到了飞车旁边,拦住了去路。



孤立无援的飞车哭了起来。



「妈耶。」



「你下棋时根本没过脑子吧?」



既然被看穿了,我也只能笑着挠了挠脑袋。



最终结果是两战两败,彼此都开始犹豫要不要开第三局。



「说起来,今天是你生日对吧?」



「是啊。」



「你等我一下。」



日野丢下将棋盘走出了房间,见状我端正了一下坐姿。不久后日野回来了,手里捧着个怎么看都像礼物的东西。



「不用这么客气啦。」



「不不,礼物是很重要的哦。唔……你再等等,我想点漂亮话。」



「哦。」



日野盘着胳膊沉吟了一阵子,时不时还眺望着纸窗门对面的庭院。



「人这个字呀,是人与人相互扶持——」



「都这年纪了,还来这一套啊。」



「逗你玩的啦。」



然后日野活动了一下大拇指,发出了「啪叽啪叽」的声音,最终凝视着庭院说:



「风这东西虽然看不到,但可以通过植物摇动的样子去感觉,对吧。」



「咦,嗯。」



我也被带动着朝庭院望去。在微微摇曳的端庄景致当中,确实隐隐看得到一条风经过的道路。



「心也是一样,虽然看不到,但在礼物当中,或许就能看出一点点心意。」



说着,日野松开了盘在一起的双臂,并向我探出了身子。



「或许哦。」



「哦哦,确实是漂亮话。」



我一鼓掌,日野「是吧是吧」地点了点头,然后满意地坐了下来。



「再说一遍来听听。」



日野将礼物递了过来,同时「哼」地轻笑了一声。



「别强人所难了,我早就忘光了啦。」



我就知道。



但这样的交流,确实能够让我感受到日野的『风』。



「唉,日野家的豪宅太爽了。」



身心放松之后,连说话都开始有点飘。



那之后在日野家享用了一顿午饭,并在日野半开玩笑的建议下泡了个澡,出浴后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大觉,但光是这样就舒服得不得了。明明只是吃饭洗澡睡觉这种天天都在做的事,带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以为只是打了个瞌睡,结果竟然都到傍晚了。」



刚刚似乎还坐在外廊,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就躺在了被窝里。



「是日野带我来的么?」



「我哪搬得动你啊,是江目小姐……我家的帮佣把你扛过来的。」



「那实在是多谢她了。」



「她还笑你呢,说你就算被人扛着走也完全没醒过来。」



「这可就有点丢人了,呀哈哈哈。」



说着摸了摸头,感觉头发都变得柔顺多了。



「你啊,还真有点天然呆耶。」



「唔,哪里啊?」



就这里啊——她边说边指着我的脸。我伸手摸了摸,但只有泡了很久因而光滑多了的脸蛋而已。



日野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小岛岛大学毕业后,要离家独立对吧?」



虽然有点纳闷她是听谁说的,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也要看在哪儿工作吧,但至少目前是这么打算的。」



「那就几乎见不到了吧。」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那何止是几乎,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从长远角度来讲,几乎相当于死别。



见我一时语塞,日野继续说道:



「正因为是朋友,才会有离别嘛。若是毫无关系的人,就算分开了也意识不到。」



说完,日野搔了搔脸颊。



「似乎说了句至理名言啊我。」



「嗯嗯,再说一遍来听听。」



「呃……岛岛,My friend!OK!」



日野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估计这次并非忘了,而只是在掩饰害羞之情吧。



「基本没错。」



「是吧?」



日野将手叉在腰上,洋洋得意地仰起了头,然后说:



「既然现在是朋友,那再过多少年也都是一样吧?那不是挺好嘛。」



「……是啊。」



虽然语气淡然,却触动了我的心。



或许,无法改变的过去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



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将其改变嘛。



所以,永远都不会失去。



「那再见喽。」



「嗯。」



「替我向小安安问好。」



我挥了挥手,跟日野道了别。稍微迟疑了一下是否该说再见,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觉得既然不会变,那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望着竹林被染上稻穗般的色彩,我双眼湿润着离开了日野家。



于是。



「喔。」



就像掐好了时间一样,手机震了起来。



光凭这没什么特殊之处的震动,就足以得知发来消息的是谁。



『行啊,来吧。』



回复之后,攥着手机,笔直地举平了胳膊。



这莫名的兴奋从何而来呢。



血液流出满是沉寂的内心,径直地向着手腕处奔而去。



难以抑止的悸动令呼吸加剧,眼前那稀松平常的景致,渐渐被染上了黄昏的色彩。



——没错,就如同等待着另一个世界的到来。



终于,她骑着全力冲刺的自行车,以像是要把我撞倒的势头出现在了我面前。



「啊哈。」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有些走调的笑声。



夜里,拉开起居室的窗户,面对着小小的庭院。



与日野家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狭窄,且令人安心,完全满足了「家」所应尽的一切职责。



光是呆呆地眺望着远处的街景,似乎就能让人彻底忘记时间。



浮映于其间的夕阳余晖、声音、话语。



安达。



泡完澡后有些火热的皮肤也正渐渐恢复常态,温度差带来了舒心的睡意。



与之相近的某种感觉,由内而外地笼罩着我。



「……………………………………」



就像是有种奇妙的满足感,残留在胃部的旁边。



「你似乎很开心呀。」



突然从头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还缓缓飘下了一些发光的粉末。



从黏在头顶的那家伙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脸上还留着压出来的印子呢。」



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团光跟那个家伙。



「填饱了肚子就犯困,我就是这样的生物。」



「蛮普通的嘛。」



我抓住她的身子放在了旁边。社毫不抵抗地坐在了地上,晃动着狮子尾巴和两个小脚丫。至于用来做摆设的狮子尾巴怎么会像有生命一般摆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似乎很开心呀。」



她又说了一遍。真有那个程度吗?伸手摸了摸脸,嗯,软塌塌的。



我很开心吗,仔细一想,确实挺开心的。



毕竟回想起安达刚才的样子,想不笑是不可能的。



「是呀。」



「开心是件好事哦。」



一整年都笑嘻嘻的家伙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极具说服力。从社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负面要素。



该形容她是好东西的结晶么……这么说的话,或许跟日野家比较相似。



「你呢,得到妹妹的祝福了么。」



「(小)小姐不太相信我。」



社显得很开心地嚯嚯笑着。



「(小)小姐真是聪明呀,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要保密哦——她压低音量补充道。虽然早就料到是这样,我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在那之后,还是给我买了巧克力。」



「那不挺好嘛。」



我妹也真是太娇惯她了。



「如果明天也是生日就好了。」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我轻轻捶了一下社的头。她悠然自得地摇了摇脑袋和头发,显得乐呵得很。



「这种事情就是因为难得发生一次,才开心嘛。」



「是这样啊。」



是啊,我补充道,然后稍微呼了一口气。



「一年一次,每次长大一岁,然后——」



「嗯,然后?」



「希望从今以后,能够开开心心地迎来每一次的年龄增长,度过人生。」



「喔喔~」



她的感动依然听起来十分随意。我笑了笑,然后抬起了头。似乎有凉凉的液体划过了面颊和下巴,可好奇地伸出手,指尖还是摸不到任何痕迹。



「可能的话……但愿能够持续到死之前的最后一天。」



我竖起食指,吐露着心声。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还怀着想要活下去的想法……虽然幸福,但也太糟糕了。」 



若是直到最后,才想到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心愿,那未免过于不幸。



所以我想怀着死而无憾的心情,迎来最后一天。



啊,但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并没有变得坚强呢。



真正坚强的人,应该能从容接受一切吧。



我还远远达不到那个境界,所以也无法理解那种心情。



「唔,」社抖了抖狮子耳朵,「说实话我完全不能理解。」



「我就知道。」



这个不可思议的生物,还是不要理解这种事才好。



大概我最中意她的,也正是这一点吧。



就像率性地窥视其他星球一般,拥有着异样而独特的感性。



「但如果这件事让岛村小姐很伤脑筋的话,那到了最后一天,我就跟你一起想办法吧。」



说着,她显得很悠哉地举起了手。



「……你吗?」



「哼哼哼,因为我是个超级大好人嘛。」



先不说是不是超级大好人,她那昂首挺胸的样子倒显得超级得意。



「最后吗……」



有这份心倒是不错,但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但愿吧。



「难不成你知道我能活多久?」



运气不好的话,今天睡着睡着就死了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存在那样的一个世界与命运的话。



「嚯嚯嚯。」



社对此也只是笑笑而已。



「总之今天不会是最后一天。」



「那就好,不然就真的伤脑筋了。」



还有好多事请,等着跟安达一起分享,一起实现呢。



希望自己从生到死之间,能够一直幸福。



希望我的幸福,能够给某个人带去欢乐。



「所以,现在嘛——」



社摘掉了兜帽,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然后——



「祝你生日快乐哦,岛村小姐。」



献上了无比真诚,毫无杂质的祝福。



这率直的话语令我鼻子一酸。隔了一会儿,我才回答道:



「你也是。」



循着某种被余韵打磨得圆滚滚的温柔,我伸手摸了摸社的头发。



那种手感,如同抚摸着月光。



到头来,还是没有找到自行车。



「真是白白浪费了体力和时间啊。」



「嚯嚯嚯。」



社不知何时趁隙钻回了背包里,在我头顶发出了笑声。



「唔,不过……嗯,也罢。」



毕竟还莫名其妙地得到了祝福,这么一想,也不算白跑一趟。



「见到你之后,过了多少年来着?」



「至少肯定是300年以内。」



「你那纪念日变得不可信了啊。」



穿过树林后,重新调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树林外的黄昏下,当然又是一片司空见惯的辽阔草原。说不定就算找到了自行车,在这一带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那总之……先走再说吧。」



在景物当中看到了一个细长的影子,朝它所在的方向迈出了脚步。与疲劳的感觉不同,踩在草上的声音听起来「沙沙沙」的格外轻快,同时脚腕附近被刺得有些痒。这种时候真是羡慕悠闲地躲在背包里的社,但她基本上随时都光着脚,让她在草地上走路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事到如今还对她产生如此恻隐之心,是我想太多了吗。



究竟如何呢?我对着空气如此发问道。



「这个方向上有人吗?」



我抬起头,同时仰望着那棵取代了建筑物的大树,以及头顶的社。



「我也不知道……但有些类似的痕迹。」



比如很多人经过后,在草丛之间踩出了一条路之类的。



但真有那么多人的话……一想到这个,就不由得警惕起来。



毕竟自从离开家乡,就从来没见过人。



而且距离在故乡看到人,也已经久远到连记忆都被染上黄昏色彩的程度。



在光芒喑弱的记忆当中,我对「他人」所拥有的印象也显得暧昧不明。



顺便一提,社不算人。



「不知为何,人总是喜欢将很高的东西作为活动的中心。」



「嚯嚯~」



可能是因为如今这世道,可以在迷路时用来指引方向吧。



「我也喜欢高的地方。」



「你嘛……我想也是。」



最初遇见的时候还是从高处飘下来的,而且是从难以触及的高度,云层之上。



如今想想,真是太诡异了。



但还是稀里糊涂地,结伴走了这么久。



也说不定,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听她吹嘘自己来自很远的地方,受到刺激的我也开始寻觅属于自己的远方……只要在那里,可以遇见某个人,其他都可以不去计较。



在这昏黄的天空下,能够回应我的呼唤,令我不至于停下脚步的……那样一个朋友。



「现在也比千户小姐要高哦。」



「信不信我让你自己走。」



就算压低音调,社还是「嚯嚯嚯」地笑笑而已,完全不为所动。



这么一来,我也懒得再吓唬她了。



处得久了,心境已经变得像她的脸蛋一样软绵绵了。



「你来这里,就没有什么目的吗?」



事到如今,才想起这个多年来都未曾在意的问题。之所以连这种事都能忽略掉,或许就证明我自身的旅途也同样没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吧。



「有还是有的。」



「还真有啊……」



明明是个连存在感都不甚明确的生物。



「但说不定,那个目的也快要达成了。」



「啊?」



这家伙途中有做过什么吗?我左右打量了一下,但并没发现任何端倪。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鞋底微微地摇晃了两下。我停下脚步,向上看了看。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



「但那个目的达成之后,你……」



「啊,出现喽。」



「诶。」



还没来得及问出她的目的,前方出现的人影就打断了我的话语。



如同被阳光碾平一般拉长的影子,与背景中的大树相比明明渺小得很,却带来了压倒般的距离感。而被这难以置信的距离吓得迈不动步的我,正被对方一点点地接近。那个身影怀着明确的意识从黄昏当中剥离而出,来到了我的面前。



伴随着车轮旋转的声音。



我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之后才发现,对方手中推着一辆自行车。



「呃……」



一听就知道,对方的声音当中也饱含着迷茫与不适应。



城市崩塌发出咚、咚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如同心跳声一般。



出现在眼前的人影,是一个女生。



黑头发的,女生。



她就是我长久以来寻觅着的人……也说不定。



这确实是件好事。



可至今为止,我都只是以相见作为一个茫然的大目标,从来没考虑过见了之后该怎么办,现在整个脑子都像日光一样黄灿灿的,又没到一片煞白那种彻底停摆的程度,完全是个半吊子的状态。那是一种肉体被定格在永无止境的时光洪流当中,唯有意识始终保持明晰的痛苦。就像是在无限延展的天空当中,感受着这颗星球的本质。



穿坏了的鞋子,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脸庞,看上去大致相仿的年纪。泛着些许翠绿的双瞳不安地摇曳着,张望着打扮得跟她差不多的我。



我回望着她的眸子,心中时而发出「好美啊」的感叹,时而为「总该说点什么吧」而慌张,之后看到她那剪得很随意的头发,于是心想,啊,她应该也是独自一人活到了今天吧。



「你好呀~」



仍保持着常态的,就只有这个被塞进背包里的家伙了。



……仔细一想,初次见面就带着这么个家伙,该不会招来不良印象吧。



那个女生也注意到了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你好……?」



「好哇好哇。」



「……呃。」



她垂下了视线,似乎是想当成没看见。真是个聪明人。



「我没想到能遇到人。」



这句话,轻轻地触碰到了我心灵的水面。



「我也是,没怎么考虑过。」



短短两句,却完全足以介绍自己。



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看上去既不习惯露出笑容,也不习惯被人报以笑容。



我们如同照镜子一样,暴露着彼此的无知。



深吸一口气后,她说:



「我叫志摩,你呢?」



她的声音给人一种触摸到冰的感觉,清冷,又舒爽。



无论报上名字,还是被人报出名字。



自与这奇怪的生物相遇以来,都还是第一次。



所以隔了一阵子,我才做出了回应。



「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