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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QUESTION(2 / 2)




日野面对着我向我说明。筷子指着永藤。



「这家伙家里是肉店。」



「这样啊~」



我简短回应。虽然我觉得话题没连贯。



「我上次经过,请她卖胸部的肉给我,结果居然被打了耶。那间店真是太过分了。」



「爸爸说过只要不是客人都能打喔。」



这教诲还真极端。感觉比未曾打人的我还像不良少女。



「对了,岛村同~学,要不要交换一口?」



日野夹起红萝卜提议。不过她和我们一样吃中式什锦丼。



而且还说要和岛村交换。



「但我们点一样的啊?」



「哎哟~别计较别计较。」



她说着将红萝卜放进岛村碗里。



「你只是想把红萝卜塞给我而已嘛。喂,永藤也别跟着做啦!」



永藤默默将红萝卜夹到岛村碗里。我有一瞬间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这么做。岛村看向我露出苦笑。



我也对她露出苦笑。有点微妙的反应。



我也不讨厌这样。



日野她们这样吵吵闹闹的气氛还不坏。我回忆起小学营养午餐时间,有点怀念。但确实也感到有些抗拒。



真的好久没和岛村独处了。多少有种被她们介入我们之间的感觉,而对此感到有些格格不入也是事实。



我或许也是为了要隐藏这种心情,才露出笑容的吧。



「安达居然会笑,真难得呢。」



岛村消遣我。



「真没礼貌。」



把我讲得像是扑克脸一样。我刚才不是也笑了吗?我觉得我这样也算挺常露出笑容——好像也没有。我反倒觉得岛村不太常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经常感觉她是配合周遭状况而笑。



岛村究竟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我之前问她本人,她也总是疑惑地回答「没什么」或「不清楚」。



就这样,久违度过一段稍微热闹的午餐时光。



吃完之后,午休时间也所剩不多。因为其他人也都开始收拾了,于是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开始收拾饭碗。



「你下午要做什么?」



饭碗拿到回收区之后,岛村这么问。我不想就这样再度独自回到体育馆。何况书包都带来了。



「我打算去上课。」



「这样啊。」



岛村表情有点开心……的样子。我看着她,内心有些动摇。



我走在岛村身旁,注意音量避免被前面两人听见。



稍微加入对岛村「朋友」的竞争心态。



「那个啊……」



「嗯?」



「今天,我可以去岛村家看看吗?」



我有点紧张地询问,岛村微微歪过脑袋。



「为什么?」



「因为没事做……吧。总之突然想去看看。」



明明没事做的话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为什么去我家?岛村露出这种表情,大概是想这么说吧。我不擅长面对岛村这种时候露出的表情。



虽然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总觉得她好像在责备我。



「来了也没事做喔。而且我妹——啊~算了,没羞。」



岛村才说到一半,就懒得说明而放弃了。她似乎想说妹妹在家里很吵之类的。



「我家真的什么都没有喔。」



「嗯,我知道。」



岛村再度强调。我点头回应,但没看着她。



我自己也知道,就算去岛村家也没事做。



我觉得重点在于「去过」。



升上高中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去别人家。



我只是想要藉由这一步,成为更进一步特别的存在。



绝对不是率直表明想和岛村独处。



「…………………………………………」



岛村的家,卧室。我拚命地想甩开那试图再度浮现脑海的梦境。



「啊,原来脚踏车修好了。」



「嗯。」



放学后,跟着来到脚踏车停车场的岛村这么说,使我回想起约一周前的事。



回想起来就满怀后悔,所以我刻意不去注意这件事。



上次出现在车站前面的太空服小孩究竟是怎么回事?岛村提过那个人,也真的见面了,但这个人基本上充满了谜团。如果是我被她搭话的话我应该会立刻逃跑,但岛村面对这种对象也能好好应对。岛村对待他人不会受到偏见影响,一律采取中立态度。



当时想到她采取中立态度的对象也包含我在内,我的心情就不禁表露在态度上。



岛村没将当时的事情放在心上,让我松了口气。



「要站后面吗?」



我轻踢脚踏车后轮,「要要要!」岛村立刻赞成。「借我放。」她说着将书包放进篮子,把手搭上我的肩。虽然觉得还没离开校门就这样不太好,但也不好意思阻止她,所以就直接起步。刚开始的两圈因为多了一人分的重量不好踩,但踩完之后很快就能加速了。



「今天不用打工?」



「嗯。不过明天要。」



我骑着脚踏车迅速穿越校门。要是老师发现,可能会被叫住训诫。



「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啊,对喔。」



我不小心当成要回自己家而转弯。我立剡回转,回到学校正门,依照岛村的指示修正方向。



「真的要来?」



「当然。不愿意吗?」



如果岛村说什么都不愿意的话,我就打消念头。岛村没回应这个问题,但是——



「安达的那件旗袍,是便服?」



相对的,她提出毫不相关的问题。而且问那什么问题啊。



「怎么可能啊。」



「可是其他店员都没穿。」



「那是因为……那个。」



「那个?」



「店长说,因为我最年轻。」



「也是因为你最适合穿吧?」



「天晓得,我不知道。」



岛村是喜欢我那种装扮吗?



说起来,岛村真的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



我虽然在骑脚踏车,却抬头看向上方的岛村。目光立刻相对。



「不不不,看前面啦,看前面。」



岛村连忙指向前方。我心想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状况,继续凝视岛村片刻。「喂喂……」表情抽搐的岛村也挺新奇的。



总觉得我最近满脑子都是「岛村」。



「抵达岛村家罗。」



「你那自言自语是怎么回事?好像日野一样。」



我将脚踏车停在岛村家门前小声地自言自语,随即被这么说。



日野确实像是会讲这种话。我回忆起中午的情形,认同岛村的说法。我锁好脚踏车之后看向岛村家,是蓝色屋顶的住家,院子设计成木板露台。不过木板年代久远,看得出到处都有腐蚀的痕迹。洗好晾着的衣物在露台上平稳地飘动着。



我升上高中之后,还是第一次到朋友家玩。



搞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也说不定。



岛村开锁打开家门。「果然在啊。」她看着摆放在玄关的小鞋子,说完之后便脱下鞋子。大概是在说岛村妹。岛村将鞋子放在那双小鞋子的旁边。



我也学她把鞋子摆在旁边,接着和岛村一起走在走廊上。没走上眼前通往二楼的阶梯,而是前往走廊深处。



「你房间在一楼?」



「是没错,不过还是此较常待在二楼吧。」



至少我房间是在二楼。小学时常去玩的朋友家里,朋友的房间也大多在二楼。或许建造我们家的时代惯例这样设计吧。



「这里。」岛村走到走廊尽头指着门这么说。接着转动门把。



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了声音。



「姊姊你回来……啦……」



讲到一半都还充满气势的问候,在看到我之后变得小声。是岛村妹。



将书包扔在地上的岛村妹正在打电动。是挥动遥控器外型手把的机种,玩的游戏似乎是桌球。岛村妹没有将球打回去,所以画面另一头的交战对象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



「我回来了。」



岛村简短问候,接着介绍身后的我。



「啊,是朋友吧?是昨天那个人。」



「嗯。」



岛村妹关闭游乐器主机的电源,连忙收拾之后便直接离开房间。她大概在等岛村回家吧。



她想和姊姊一起打电动,才在这里等岛村回来。包含她逃走的方式在内,她的有些和我很相像的地方,使我心痛。



「总觉得……有点抱歉。」



「啊~没关系,那个家伙很怕生。」



我说抱歉不是指这个啊。看来姊姊没察觉。



离开时要是看见她,向她道个歉吧。



我暂时先不去想岛村妹的事,注意到自己站在房间门口。



这里就是岛村的房间。



虽然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中的理所当然,但是和我梦见的房间完全不一样。装潢与大小都不同,墙壁配色也完全是两回事。而且我现在才想到,当时明明是作梦,然而包含杂物、天花板色调与窗外景色,却都没有模糊不清的部分。



淡蓝色的壁纸、粉色系的窗帘。床在墙边,还有一张书桌。床的对面摆着电视,往二楼窗外看则能看得见夕阳。我坐在床上,岛村靠坐在墙边,然后我为了贴近岛村而——



至此是我的妄想。更正,是梦。



现实的岛村卧室是这样的。



墙壁雪白。没有床,是两组被褥,这最令我感到意外。窗旁摆着电视,下方的电视柜放着蓝光盒以及一台游乐器。书柜有许多漫画,大概是岛村妹的。而书柜一角有一本桌球讲座的书,我莫名觉得很开心。



两张书桌并排摆放,感觉似乎从以前就摆在那里了。而且有一点根本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我想我根本……没想过岛村现在也会和妹妹同房。



不过我只是不小心作了场梦而已,和我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没有。



其他超乎我想像的,是房间里有水槽。鱼儿在房门旁边的水槽里悠游转圈。



「你喜欢这种的?」



「那是日野钓到的。妹妹喜欢照顾动物,就交给她了。她在学校也是饲育股长。」



岛村说完笑了。「好怀念的词。」我也笑了。



「现在还有这种职位啊。」



「有啊。那么……」



岛村将书包放在桌面后,坐在被褥上。「给你。」她将岛村妹刚才使用的黄色抱枕扔给我。我接过抱枕审视图样,上头快递公司形象角色的黑猫与白猫手牵着手。总之我先放好抱枕当场坐下。



「所以,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岛村伸长双腿坐着,并徵询我的意见。问我要如何打发时间。



岛村大概是双手闲着,所以打开了电视。将影音端画面切换回电视频道一看,播放的是连续剧。我对这种有点古老的画质有印象,是小学时代看过好几次的连续剧在重播。又重播了?我看着皮肤黝黑的主角苦笑。感觉每隔一年半就看得见一次。因为前一个时段是动画的重播,我看完动画会顺便看这部连续剧,所以剧情记得很熟。



「又重播了。」



岛村也轻声说出类似的感想。发现和岛村的细微共通点,我感到心头一暖。



可是——



「…………………………………………」



我静静坐在抱枕上,轻敲侧头部。



目光如同在追逐残影,静不下来。



我觉得不应该混淆梦境与现实,却有种突兀感。



我和岛村的相对位置,有点远。



「那个,岛村……」



「嗯~?」



岛村依然面向着电视,而且在脱袜子。



我看着袜子被扔到被褥外侧,之后试着如此提议。



胃感到一阵紧绷,心里想着不要说出口——



「那个,我想说,可不可以坐在岛村的大腿中间……」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样完全就是一个怪人小声说着莫名其妙的——



「咦?可以啊。」



居然可以喔?……咦?咦,咦?这是我作的梦吗?



岛村答应得很干脆,甚至吓到我。她打开双腿时,表情也没什么改变。可以吗?可以吗?我这么心想,并且慢慢钻进她双腿之间坐下。



低下头便能看见岛村的双腿。唔哇,唔哇。我开始头昏眼花了。



我无法立刻靠在她身上,只能维持抱住双腿的坐姿僵在那里,和她之间产生微妙的缝隙。以腰部支撑上半身的姿势造成负荷,很快就开始痛了起来。我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时,岛村开口向我询问:



「你在做什么?」



「呃,因为……」



岛村感受到我说不出来的困惑,露出狐疑的表情。



「嗯?我妹就会这样和我坐,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岛村心中,我和妹妹是相同待遇吗?



我无从判断这样是好是坏。总之有一股火热的情绪涌上心头。



「正…正常是正常……」



我要是没这么说,感觉屁股好像会被猛踹一脚,让我整个人滚到房间角落。所以我说谎了。



这大概是乘人无知之危吧。其实还满正常的?是吗?我不晓得。



把头转过去岛村的脸就会在旁边。光是想像就觉得耳朵发烫。慢着,这样不对劲。我太在意现在的状态了,导致电视的声音完全没有传入耳中。而且耳朵热得发烫,甚至热得慢慢开始感到疼痛。不晓得身后的岛村是否也察觉这一点。



「嘿!」



「哇!」



岛村抓住我的肩膀拉向自己,我的身体赫然朝着岛村倒下。大概是别扭的姿势让她感觉不自然吧。不过这个举动过于出乎意料,我像是溺水般挥动双手靠在岛村身上。明明岛村个子比较娇小,我却完全被收入她怀中,真的变得像是岛村的妹妹一样。岛村岂止就在我身后,她就在我正上方。岛村以平静的表情俯视着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稍微挺直背脊,岛村就再度躲到后面。「呜……」我听到岛村发出对于身高不满的声音。而我背靠在她身上的这个事实,使我手脚失去了力气。



我在被褥上伸长双腿,叹了口气。梦境与现实的轮廓重合在一起,让我头昏眼花。我抱着弯起的双腿,以背部感受岛村的存在。岛村位于薄薄墙壁的另一头。



这面墙就是我的背,不论怎么做都无法除去这面墙。



「你有……男友吗?」



我像是小鸟啄食般自然而然地开口。就好像是忍不住要这么问的感觉。



事后回顾,我觉得自己从这时候开始就变成一个会擅自动作的人类。



「你觉得有吗?」



这句回应有点坏心眼。即使对岛村没有其他意思,我应该也会差点发出声音来表达不满。



「没有。」



「嗯,猜对了。而且我之前应该就说过没有男友啊。」



「……是这样吗?」



我的大脑没有正常运作到能回想起这种事。



「我才想问安达,你没有吗?」



「没有。」



我以相同话语否定。「这样啊。」看岛村的反应似乎并未特别在意。



因为被问,所以回问。肯定只是这么回事吧。岛村大多如此。即使质疑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得出答案,不会和我深入聊下去。岛村不会硬是对我说话。



如同彼此之间有个不准确的尺规,测量公分长度的方式也不同,使得我们无论谁怎么动都无法填补这段距离。我觉得我们将会一直持续这种关系。



我一想到这里,就稍微转过头去。岛村随即出现在我面前。



和梦境里的距离一样。我和岛村近距离四目相对。



「怎么了?」



看来即使是岛村也会觉得怪怪的。怪怪的。对,很怪。



锁骨好痛。一般应该都是胸口痛,但我的状况是骨头痛。骨头发出劈啪的摩擦声,如同要穿出体外。原因恐怕是脖子过度使力造成负担。脖子好痛,只有头很难受,甚至担心头会掉下来。



我想舒坦下来。我立刻明白为此该怎么做。



咦?



『我喜欢你!该这么说吗……』



咦咦?



哎呀?



哎呀呀?



我想说什么?



不对,我说了?我没说?要是说出来又被她听到,将会如何?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



岛村表示疑惑。看来我果然没发出声音。



喉头失声的感觉。



眼角又乾又热。



『我…我好像喜欢岛村。』



听得到喉头传出寒冷空气穿过的咻咻声。果然发不出声音。



像是心脏附着在骨头上一起阵痛作响般,身体从内侧克制着我。



无法眨眼,眼珠拘束到像是贴在眼窝深处。这双眼所看见的岛村正对我感到怀疑。我身体微微晃动,她就惊讶地动了一下。



『算…算是喜欢吗?大概……只是一种假设而已。像…像是喜欢?的这种感觉……』



我到底想讲几次啊。我感觉得到下唇与下巴慌张地颤抖着。



这样不行。不能这样。我这个呆子。责骂与嘲笑穿梭在脑海之中。记忆与意识如同蚯蚓般画出扭曲的线条,费尽千辛万苦才用不稳的步伐横越脑海。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大笨蛋才会做的事。



愣住的岛村,她的嘴巴如同是借来的器官般,动得不太确实。



「那个,还好吗?在呼吸吗?你满脸通红耶。」



这句话,以及岛村伸手碰触我嘴角的动作,成为了导火线。



眼前被如同洪水般的纯白光芒所吞噬。



回过神来,我已经起身跑走。不知为何我会如此客观解释自己的行为。



明明手臂发出的摩擦声和脑袋因疼痛所发出的哀号声,全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等…等一下啦!」岛村这么说却完全没有想追上来的样子,我留下她自己逃走。



下半身差点无法动弹,我甚至担心无法好好骑脚踏车。



头用力埋进枕头。我不禁扭动身体并按住自己的头。



我没有路上的记忆,还以为是瞬间移动回到自己家。可是脚非常的痛,证明我确实是拚命踩踏板飞奔回来。



书包忘在岛村的房间,但我不可能有办法去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趴在枕头上发出呻吟声。我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啊。从头皮冒出的滴滴汗水,听起来像是如此问我。我一边发出「啊呜呜呜啊」这种像是丢脸惨叫的声音,一边脱掉制服外套,接着再度反覆发出「呜呜呜啊啊啊」的声音。



「哇啦叭唰啊啊啊啊,哇啦叭唰啊啊啊啊啊……」



源自情绪而产生的新创日语,连我自己都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光是试着回想刚才说了什么,就会发出惨叫声。有种头从发际分线逐渐凹陷到脑袋里的感觉。我数度呛到,眼角渗出泪珠。



抬头一看,还看得到远方的夕阳。



为什么还没西沉?我的心境就如同绝望正在掏挖我的眼眶下缘。



「呜呜呜呜呜呜呜,脖子,好痛。好痛,痛痛痛,好痛……」



既炽热又昏暗,实在无法咽下的某种东西,在胸腔里循环翻滚。



不想结束的念头与想要结束的想法,如同瀑布般坠流而下。



即使太阳西沉又东升之后,我也还能有明日可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