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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day与day(1 / 2)



今天。today。投代。从以前我就习惯直接以拼音的念法来读英文。



透过我的眼球,super会是「苏佩尔」,liar会是「里阿尔」。后者的发音跟real一样,显得讽刺意味十足,我还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有可能被英文单字控告公然侮辱的我的today是个雨天。雨水稀哩哗啦地不停落下。雨滴猛烈敲打著屋顶,有种像是台风家的小孩第一次被爸妈派出来买东西的感觉。



「唉呦~~一大早的就下个不停。」



我一边学著附近大婶的口吻说道,一边探头看向窗外。从四月开始打工到现在,印象中几乎没遇到过雨天。虽然几天前下过雨,但那次没下多少雨。假设今天真的出门了,还真不知道距离上一次被雨淋湿到现在过多久了。



我都忘记要怎么撑伞了。没有啦,我说得太夸张了。应该啦。「按下、用力往上推、『啪』的一声撑开、雨声滴滴答答……」我试著模拟了一次,嗯,应该没问题。



从以前每次要收伞的时候,我总是没办法把伞收得整整齐齐,但现在就不特别提这一点了。每次都是回家后,再请妈妈帮我收伞。妈妈有一双巧手,应该说每个人的妈妈都很懂得收伞让我惊讶不已。再过几年后,我也将年满二十岁,但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取得这项大人的资格。不知道是不是举办成人礼的时候都会特别开课讲授喔?



我离开窗户边,拉上窗帘。囤积在窗帘滑轨上的尘埃随之扬起,附著在窗户上。真是的,家里蹲生活一宣告结束,就变成这状况。我不再自动自发地打扫房间。



没想到一开始到外面工作,应付家事就会变得马虎。人就是这样,只要找到藉口,很快就会萌生自我堕落和妥协的想法。



顾此失彼。用这句成语来形容这状况不知道对不对?



比起准备去鞋店打工的时候,今天在服装仪容上比较用心。至于化妆嘛……还是算了。从展开家里蹲生活后,就一直没有化妆,所以现在反而有排斥感,觉得要化妆怪怪的。反正我也慢慢习惯以素颜面对世人的眼光了。



感觉天气会蛮冷的,所以多套上一件衣服。我把自己包得像一颗粽子,连脖子都暖和了起来。担心的天秤这回反过来倾向另一边,担心起会不会唤来周公。



只要没有排打工的日子来帮忙就好。他这么告诉我,而今天刚好是鞋店的公休日。我因此才必须在雨天确认该如何撑伞,今天也必须绷紧神经。



「总觉得应该晚一个星期再跟他说愿意帮忙。」



不过,具体上也没有其他事项是我帮得上忙的。虽然有些迂回的感觉,但确实跟绘画有关,以复健来说,也很适当……应该啦。只不过,针对方向性这点,有点为难就是了。



我本身完全没有打算作画。我的上进心已枯竭,不会想要参加像是「给你们四个小时画素描」之类的美术大学考试。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恢复到愿意直视绘画并好好欣赏的状态。



把侧背包的背带挂上固定位置后,稍微扶正难得戴上的帽子。「很好!」钱包和手机今天也都放进包包里了。即便如此,没有放其他东西的包包依旧轻盈。



包包有可能再次变得笨重吗?敬请期待!我抱著事不关己的心态把想法拋到脑后。



我离开房间。为了保持通风,我让房门敞开。房门没有门锁,所以不可能彻底关在房间里完全不跟家人接触,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做了一场半吊子的搞自闭。很符合我的作风。



「好了,可以出门了。」



除了撑伞之外,今天还要做一件很久没做的事。



从国中参加班级旅行到现在,就没再搭过电车了。



§



约会。date。搭铁。我习惯直接以拼音的念法来读英文。



对我来说,knife是「科尼福」,shoes是「斯后耶兹」。



我当初考得上大学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沾沾自喜法会不会太讽刺了点?



迎接清晨后,我整个脑袋塞满了「搭铁」。搭铁听起来很像在搭地铁的感觉,也符合其字面上的含意在我的脑海里高速宾士。脑袋瓜里一片闹哄哄,但平常的我好像也是这样。应该是你的脑袋里一直有教堂钟声之类的声音响个不停,思考才会那么地不可靠。我记得有人这么跟我说过,那是在调侃我吗?还有,那个人是谁呢?我有过这样的朋友吗?



先不管这些了,今天是约会的日子,所以要精挑细选服装。话虽如此,但我的衣服都很相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好选。因为喜欢蓝色,一路来都是挑选蓝色的衣服,所以蒙上尘埃的衣柜里呈现像电玩里会出现的冰窟状态。不论穿上哪一件衣服,我都会是一身蓝,跟去大学上课时的打扮也没有太大差异。



只要不穿跟昨天一样的衣服就好了吧。我放弃挣扎地选了适当的衣服换上。反正她应该也会放松心情,以跟平常一样的打扮出现吧。搞不好还可能为了具体传达出不满的情绪,穿著睡衣披头散发就出现。如果真是如此,我会开心到飞上天。毕竟很少有机会可以看到她的睡衣装扮。



携带物品有包包、钱包和入场券。手机也丢进包包里好了。如果有机会,我想再跟她要一次电话号码。不过,以我的个性来说,或许不要知道电话号码正好。不然我应该会无法克制自己,不停发简讯或使出夺命连环叩。与其带给她困扰或让她觉得不舒服,不如不要有通讯方式还比较好。



只要就读同一所大学,又可以一起行动的话,除非假日,不然都可以听到她的声音。而且,我们假日还约好要约会。这阵子每天都可以和她腻在一起,根本不需要使用工具作为媒介。



「啊!差点忘了。」



也要记得带著短刀。至于手电筒,又不是要去冒险,应该不用准备吧。



我抬头确认时钟,时刻还不到八点钟。忽然想起我今天还不到六点钟就起床了。以前遇到远足或班级旅行时我总会早起,想到自己仍保有这般期待心,脸上不禁浮现笑容。不知道我能够持续保有童心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忘记这种兴奋情绪涌上心头的感觉。



接下来是发型,我犹豫著该不该整理头发。我平常就没有使用发类造型产品的习惯,大多是让头发自生自灭。说实在的,说到要整理头发,除了梳好乱翘的头发之外,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动作。既然是要约会,我当然希望做到尽善尽美,但所谓尽善尽美的发型究竟是什么样的发型?还是走安全路线,就这样出门好了。



想了半天,最后站在镜子前面的我还是跟平常的打扮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她平常把我视为跟踪狂的打扮。我一边以「保持自然」的美好形容来修饰自己,一边准备下楼。



我这个人天生无法忍受乖乖待在房间里等待时间到来,所以决定绕远路一边散步,一边前往相约地点。每走一步路,脚底就会感到一阵热,心情也越来越焦急。食道周围的肌肉像是被一直往上拉扯,我强烈感受到血液一路流窜到指尖。很明显地,我很紧张。



来到接近楼梯口的位置时,我让视线往最里面的妹妹房间移去。房门敞开著。不过,妹妹应该还在睡觉。妹妹很会睡,以前我曾经吵她起床陪我玩,结果她因为起床气跟我吵起架来。那次真的是很对不起妹妹,我到现在还觉得后悔。



来到玄关后,我在胸前交叉起双手。穿哪一双鞋出门好呢?上了国中后,我再也没有烦恼过没鞋子可穿的问题。成长到十三岁之后,我脚的大小正好符合摆在玄关里的无数鞋子尺寸。玄关里的鞋子五颜六色,跟最新款的鞋子比起来,都是造型比较过时的鞋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每一双都是二十年前的鞋子,听说还是那种摆在花车里贩售的鞋款。不过,很多双鞋子都很好穿,所以被我当成宝贝看待。我喜欢这些鞋子设计简单,只强调实用性的地方。



而且,每双鞋子都被妈妈每晚擦得又白又亮。妈妈从未穿过排在这里的鞋子。询问原因后,妈妈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告诉我因为她的脚大小不合。



我今天选了黑色鞋子。穿黑色鞋子就算散步途中弄脏鞋子,也不会太明显。



我抱著祈祷她会在相约地点出现的心情,把脚伸进鞋子里。



后来……



「经过这些有的没的之后,我一抵达相约地点就看见你站在那里,著实吓了一大跳。」



「总结一句就是你如果没有绕到其他地方去,就不会迟到,是吗?」



「总之,我们先出发吧。」



今天气候不佳,不适合站在户外说话。我们加快脚步进到室内。



我们相约在车站碰面。车站有一座非常醒目的金色钟塔,因为当地居民大多会约在金色钟塔碰面,所以我也学起大家指定金色钟塔为相约地点。



我明明指定了地点,她却是站在车站外。她身穿黑色衣服,跟平常一样臭著脸。



我跟她一起移动脚步到手扶梯下方的墙角,和钟塔四周的人潮拉开一大段距离。墙角只看见几个女生坐在地板上,今天明明是假日,几个女生却是穿著制服。



我转身面向她,打算重新有个好的开始。淡妆配上白色鞋子。翡翠颜色的小巧项链配上手提包。她的装扮似乎跟在大学时有一些差异。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挑战难度极高,但吸引力十足的找错游戏。



她没有改变表情,只是眯起三白眼,红嫩的双唇正在跟臭脸较劲。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生气?想要从她的表情只揪出愤怒的情绪,可说是比登天还难。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生气,或许这么解读会比较简单吧。



「呃……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难得都来了,就看钟塔一眼吧。我抬头仰望位在上空的钟塔,以确认时间。别说是已经超过约好的十点半,短针甚至还没走到十点钟的位置。就好的一面来说,我们两人都无视于遵守时间这件事。



「如果只针对遵守约定时间这点来说,你没有迟到。」



她的说法有些迂回。不过,在用字遣词上还算是柔和,所以我猜她应该没有在生气。我忽然觉得她是藉由保持一定程度的臭脸,致力于不让人识破内心,而把本该藉由表情表现出来的情感,托付给其他方面去分担。



她的行动和声音直率,没有披上迷彩。察觉这点后,怜爱之情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成熟,但事实上,或许拥有比妹妹更加孩子气的部分。



我不是想搞笑在暗指「胸部」喔。我是说真的。再说,她挺丰满的。



「不过,对不起。我比你晚到。」



我表达了歉意。可以坦率低头道歉的感觉真好。



「你不用放在心上。应该说你如果这时间已经先来等我,只会让人觉得害怕。」



她一边说话,一边像是恨得牙痒痒似的模样搔抓著手背。我不禁有股冲动,想要坏心眼地询问:「要不要借你止痒药膏?」不过,她本人或许没有发现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动作吧。



「不过,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好像搞错约定时间了。」



她抬头仰望钟塔,一脸苦涩的表情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了,我怎么不觉得她是会犯这种错的人。



「这种芝麻小事一点也不重要吧。不说这些了,真的要去吗?我是说美术馆。」



她一边撩起发丝,一边表现出嫌麻烦的模样提出确认。她说话的声量很小,明明就快被四周的喧哗声和月台上的广播声掩盖过去,我却清清楚楚听见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这果然是因为我特别意识到她的存在吗?除了这点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就一起去嘛!只要跟你在一起,一定可以很开心的。」



她也已经特地来到这里,该不会突然说要回去吧?我一边说话,一边这么思考著。



「那样不就只有你开心?我跟自己在一起又不会觉得开心。」



她一副打算甩开我似的模样快步走了出去。



「你在生气吗?」我克制地没有加上「今天也」三个字。



「如果是在生气,就是气假日还要跟你相约见面,然后一起行动。」



哇!这是最根本的问题耶。如果是这样,也只能请她死心了。我一脸笑眯眯地走在她身边。



「喂!」



她带著责备的意味斜眼瞪视我。我往后退一步。她把水平伸直的右手挥向后方,对我发出每次都会有的指示。看来要跟她玩踩影子游戏似乎很困难。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假日可以特别放松规定?」



「如果只特别优惠假日,平日就太可怜了吧。」



「原来如此~~」



虽然我听得一楞一楞的,但既然她说不行,也只好乖乖让步。



「对了,去这个美术馆可以吗?」



我一边说话,一边在她的面前递出入场券。



「这入场券是我妹妹昨天给我的。虽然有点远,但我知道在哪里。」



瞥了入场券一眼后,她发出「嗯~~」的一声,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停顿一下。



「原来你有妹妹啊。」



「咦?对啊,大家都说我妹妹跟我很像。」



「那不就像噩梦一样可怕。无所谓啦,去哪里都好。如果可以跟你去不同地方的美术馆,我会更大声地表示赞成。」



「你真是爱开玩笑耶!」



「少跟我装熟!」



她生气地嘟起嘴巴,对我的态度发出警告。不知道哪天她会不会反过来跟我装熟?真希望以后可以跟她培养出那样的关系~~我一边妄想,一边回以微笑。



「没见过像你这种脑袋秀逗的人。」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说道。很好!我不禁感到开心,只是这次她没有回过头看。



售票处没什么人,我们排队买了车票,穿过剪票口。她的动作流畅如水,彷佛早就知道要搭哪一条路线的电车,就可以去到离美术馆最近的车站一样。



「你有去过这间美术馆喔?」



我看著她的背影问道。她保持面向前方的姿势,摇晃发丝回答:



「是啊,以前跟我交往过的男生带我去的。」



「是喔……」



「那次无聊到了极点,而且很烦。每次走到作品旁边时,他就一一讲解给我听。」



她回过头露出苦涩的表情,表现出对当时的愤怒。她说跟对方交往过,就表示她曾经喜欢过对方,我的心情可说相当复杂。所以,或许情绪不同,但我猜此刻的表情应该跟她很相似。



男朋友啊~~虽然她交过男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听到在话题中出现,心情上还是会受到影响。记得以前跟我交往过的女生听到更之前交往过的女生话题时,好像也很生气的样子。



「这方明明没有发问,对方却单方面地一直讲解,真是一种痛苦折磨。难怪在学校上课会觉得无聊。」



「喔,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完全不认得有哪些艺术家。」



「我们真的是没资格去美术馆的二人组。」



她轻轻笑了出来。好想拍下照片喔~~我伸手准备寻找手机时,她已经转头面向前方,爬上通往月台的阶梯。我保持隔开两段台阶的距离,跟上她的脚步。



爬上月台后,抬头一看立刻看见了电子看板。发光的橘色文字显示出每站停靠的电车即将抵达五号月台。我们来的时间似乎刚刚好。



快速电车已经抵达月台在等候乘客上车,但快速电车不会停靠我们要前往的车站。



「其实我也去过这间美术馆。应该算是一家人出游的时候吧。」



她站在标示著八号的乘车位置等车,我站在她的斜后方搭腔说道。



「你的家人……如果只凭想象,会觉得每个人都是脑袋空空的感觉。」



「没那回事喔,我的家人都很可靠,只有我的个性跟家人一点也不像。」



「是喔。那搞不好是只有你没有血缘关系。」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的长相跟家人很像,所以应该是不可能。」



「……听到这种话你应该要马上否定的。」



她别过脸去,用鼻子哼了一声。电车像是被她的动作引来似的,驶进了月台。



明明是假日,每站停靠电车里的乘客却是少得可怜。搭上电车后我们立刻背对背站在车厢的正中央。这辆电车没有吊环,车厢内也几乎全是空位,背对背站好不到五秒钟,我开始觉得此刻的画面很滑稽。我试著把这样的感受传达给她知道。



「好吧,那我们改变模式。」



电车驶了出去,在脚步随著电车摇来晃去之中,她移动脚步坐上座椅。那是可以一边两人、共四人对坐的座椅,但她指向位在背后、一般常见的两人座椅。原来如此,我懂了。只要我坐在她指示的座位上,就一样是背对著背。



这是我茫然之中所期望的就坐法吗?虽然内心升起小小的疑问,但我还是弯下腰安稳就坐。喀隆喀隆,熟悉的电车声响传来,我和她随著电车摇啊摇。



背对背坐在电车里。我想不起在哪里看过这样的画面,但感觉颇有故事性,脑海也同时浮现带有颓废感的景象。怪了,这里明明看不到有什么灰色的东西。



「你今天也带著短刀吗?」声音从背后、从我的视线捕捉不到的地方传来。



「嗯,你想看吗?」



「借我看。」



我没预料到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禁有点扫兴。我是基于开玩笑的心态才问的耶。



她从座位上方伸出手来,我从包包里拿出缠上手帕的短刀递给她。如果这时候她突然心境改变,拿起短刀往我的胸口一刺,不知道会怎么样?会死吗?我一边想象,一边静静观察她的举动。我歪著头偷看她。她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没发现我在看她,不然就是发现了,但不在意。



她用指尖轻轻抵著短刀,像在沈思似的注视著。她露出像是困了的表情,但改变角度凝视后,会发现也像是感到满足的表情。彷佛某种需求藉由触摸短刀而获得了满足。



「这是你捡到的?」



「对啊,在我家附近捡到的。现在我觉得很感激。」



「感激?」



「因为我在猜应该是我有那把短刀,你才会愿意跟我交往。」



一路来我一直把短刀视为护身符,现在终于发挥出本领。不过,真的是不可思议的缘分。从短刀的劣化程度看来,应该被丢弃在排水沟里好几年都没有被发现,我恰巧去清理泥垢时发现了它,把它捡回家。如果形容这是命运的安排,或许太夸张了一点,但应该算是一种奇缘吧。



「……有可能。」她轻声赞同我的意见。看见她如此坦率,我不禁有些讶异。



「事到紧要关头时,你会用这把刀子保护我吗?」



她说得很顺,就像在复诵合约内容一样。



「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是喔。我会好好期待的,期待程度比中乐透头奖少一点点。」



「你说喜欢刀子是讲真的吗?」



虽然当时只是很快地带过,但我记得她曾这么说过。不过,我把她的反应解读成是一种掩饰难为情的举动。



不知道当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些许真实?



「是真的啊。」她抬起头,对著正前方的无人座位扬起嘴角说道。



在那同时也垂下眼帘,像是要偷偷藏起眼底发出的光芒一样。



然后,她用手背抚摸刀腹说:



「因为我一路成长过来,目睹过太多鲜血飞溅的画面。」



§



电车摇来晃去。嗯?是我在摇晃吗?到底是谁在摇晃?两者都有?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因为电车在摇晃,所以坐在车厢里的我也跟著摇晃。营养午餐饱食一顿之后,趁著午休时间去踢足球,结果胃部剧烈晃动下,胃里的食物也跟著翻滚。差不多是像这样的感觉吧。



说到踢足球还真是激烈,尤其是用头顶球。头部接住足球的那一刻,那震动力道可以从颅骨一路传达到肠胃深处,最后炸裂开来。如果要形容得好听一点,会是像这样的症状。



我怕如果形容得太恶心,我珍贵的粉丝人数会从一人变成没半个人,所以换成好听的形容。再说,这件事跟正题一点关系也没有。好了,言归正传……没错,在电车的车厢内。



我匆忙跳上了电车,就像是要赶上夜车一样。我坐在最后面的座位把身体压得低低的,也垂著头。从胸口反弹回来的呼气声传入耳中,而且相当有规律,我冷静地做起自我诊断,心想:「差不多快要打瞌睡了。」为什么交通工具都会让人这么想睡觉呢?是不是因为很像摇篮摇来摇去啊?不对啊,我不管到哪里都很想睡觉……好吧,就当作我搭乘了地球号太空船,不要再追究下去了。不过,据说明年会发射载人火箭到火星去,这项创举不知道会如何改变我们这些地球居民的存在方式?我偶尔也会认真思考这种充满梦想的事情。



因为低著头,帽子和刘海遮挡住一半的视野。剩下的另一半视野看见了鞋子。有的从座椅上离开,有的安稳地坐在座椅上,一双双脚的前端可看见色彩丰富的鞋子群。



我很喜欢鞋子。应徵工读生时说的这句谎言,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真实?对于被人穿在脚上的鞋子,我不太感兴趣。不过,望著没有被人穿上的一双鞋子或一大片鞋子时,那些鞋子会自己走起路来,一路走到我的内心。



我没有感到满心雀跃。在身心两面,既没有体力,也没有开朗的心情。不过,我的心还是跳动著。我渴望画出这样一颗心的存在。所以,我握住铅笔学习如何素描,成功让画笔到手。



虽然细微,但观察鞋子的距离也是一项重点。所以,我希望保持住不近也不远的微妙距离感,靠著缺乏技巧的欲望描绘出鞋子。



不过,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我现在面临的放弃心态……算了,无所谓。我没有太强烈的后悔情绪。本来有的,但渐渐像冰块融化了。如今,放弃心态化为希望,在背后推著我前进。



鞋子不会自己选择走哪一条路。只要穿上鞋子的人做出选择,不论面临什么样的道路,鞋子都必须往前走。不知道鞋子会不会感到不安?很单纯地,未知的事物让人害怕。至少我是这样的人。



举例来说,比起自己受苦,看见别人受苦会更觉得可怕。姑且不论痛苦的程度有多深,但「想象」一个怕寂寞的人,只有一发现有多余的空间,就会拉出各种情感来填满空间。有时用梦想,有时则是用绝望来填满。像哥哥那种可以彻底实践「既然不知道,就不会特别在意」之原则的人,算是例外。



我们难以理解他人的痛苦,所以感到害怕。有了物体当媒介后,在传达上会变得特别迟钝。就算看见电视上出现某个遥远国家遭受飞弹攻击的画面,我也不痛不痒。不过,会觉得可怕。



我有时会想,或许人质就是凭靠这样的道理才得以发挥效果。看见犯人像连续剧里常有的情节一样,抓了一个女生当人质躲在某处时,我总会歪著头纳闷犯人为何要那么做。犯人虽然把刀子架在女生的脖子上以示威胁,但如果真的杀死女生,就没戏唱了。如果警察毅然决然地展开攻坚,一旦确认犯人的身份后,有可能会射杀犯人。也就是说,犯人既不能杀死人质,而万一警察无视于人质的存在展开攻坚时,杀不杀死女生也不再具有意义。



这么一想之后,就会觉得即使看见犯人抓住人质,也可以毫不客气地展开攻击。明明如此,人质的存在却大多可以发挥喝止的效果。嗯~~真是不可思议。这下子我又更纳闷了。



事不关己的恐惧时而会让人变得胆怯。因为那是未知,也无法掌握的恐惧。



至于会不会渴望知道或承受那份恐惧,就暂且不提了。



如果能够直接感受到别人的痛苦,大家应该会分散开来,选择在不会传达出情感的距离之下过生活……我记得曾经在某连续短篇小说里读过这段话。



那本书相当老旧,就收在妈妈的书房里。我已经忘记书名,所以这个话题结束。猜得出书名的朋友请把答案写在明信片上,然后发挥念力寄来给我。



抱歉,刚刚举的例子有点冗长。总之,鞋子很了不起,是个胆量十足的男子汉。不对,鞋子当中应该也有女生才对。在日本,人们外出时脚上大多会穿著鞋子。在这里看见的无数双的脚也当然都穿著鞋子。



鞋子带领我们前进的同时,我们的双脚也带领鞋子前进。



或许我现在正要化身为他的鞋子也说不定。



我诚挚地期望自己能够带领他走到画布的前方。



……咦?



话说回来,这辆电车载得了这么多乘客吗?



「……嗯~~」



我微微张开眼皮。什么嘛,原来早就掉进梦乡了啊……嗯~~



就让我再次潜入梦境去思考吧……呼~~



§



「我开玩笑的。」



收回扭曲的笑容后,她收起短刀。她用手帕重新缠起短刀后,刀柄朝前地从后方递给我。我收下短刀,放回包包里。幸好车厢内几乎没有其他乘客,不然万一有乘客跑去通报车掌,说有人拿著危险物品示威,约会地点将会被迫更改成站务室。不过,站务室同样不是有趣的地方,要当成候补约会地点也无不可。



「开玩笑。」



我像是要吞下她的说法似的,只说出这个字眼。其实我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她看起来不像在打打杀杀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我觉得她或许出乎预料地是在气氛祥和,应该说怡然过活的家人围绕下长大。所以,她想必不习惯隐瞒事情。



「你也没当真吧?」



「嗯。」



「也对啦,如果我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生,就算来两、三个跟踪狂,不用依赖你也可以独力击败跟踪狂。」



「喔?原来你是在依赖我啊!」



我开心得回过头看,结果对上一双瞪视的眼睛,也被补上一句:「回头看也是禁止条例。」



可是,她也回头了啊。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修正头部角度。



「不过啊,如果真的有跟踪狂……」



「真的有跟踪狂怎样?」



「还是应该去拜托警察比较好。」



我是说真的。没错啦,她能够正常出门去大学或美术馆,或许就表示对方还知道克制,不会做出让人产生危机意识的行为,但还是会担心。谁知道对方哪天会不会掏出利器。毕竟是单方面被跟踪,所以变数太大了。对方的动机也不明,掌握不到是出自恶意还是爱意。顺道一提,我可以斩钉截铁说自己的动机是出自百分之百的爱意。



不过,听说像我这种人的意念才最强烈而且危险,真的是这样吗?



「你现在是要警察也当我的跟踪狂吗?又不是在参加拖轮胎跑步的竞赛,背后被那么多东西绑住是要烦死我啊?而且,除非我直接遇到受害状况,否则警察纔不会认真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