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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页 WILD ARMS(1 / 2)



「该死,为什么下一个道馆又是很难搞的类型啊,火焰怎么想都比水弱吧?唔哇,还真的咧。可恶,现实中的火焰,把海星蒸发掉吧!海星……海星……泡泡又来了~~~!」



就算连按按钮当作挣扎也完全没效,翠鸟摔手把,用手指揉揉充血的眼窝,叹口气说:「超难的啊——」



「说明上头写着「尾巴的火焰消失的话就会死」,嗯,还真的死了。」



捡回摔出的手把后,翠鸟又重新坐起,变成竖起单膝、整个人向前倾的姿势,面向电视画面。由于电视尺寸太大,电玩图像的锯齿很明显。



发生骚动的隔日,翠鸟一早就在巢鸭房间里玩起电玩来,之后,时间就一直耗费在这里。老式携带型主机的游戏软体透过专用机械,连接在老式家用主机上,在电视上显现出彩色画面,翠鸟的孤军奋战持续着,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泡泡光线是啥鬼嘛,冷静想来,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巢鸭从背后愉快地观察满口牢骚的翠鸟。还是一副刚起床的睡衣模样的她正吸着包装的蔬菜汁。巢鸭一语不发,就只是笑着旁观翠鸟的失败模样,而翠鸟也机会完全不在意巢鸭。



「也许我该培养其他种类……对水属性强的是……是什么啊?土吗?不,应该不是。但是土能吸水,或许比较厉害吧?算了,不然就植物好了。植物型的吗……早知道一开始就该选择那个叫啥种子的。」



翠鸟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听到他的唠叨,巢鸭说:



「你真的完全没玩过电动游戏耶。」



「因为会影响视力,所有我从来不碰电玩,顶多看过白鹭玩逆……呃,好像叫《逆转●判2》的游戏。漫画我倒是很喜欢。」



在草丛中来回十次之后,翠鸟回头看巢鸭。



「我真的只玩电玩就好吗?」



连翠鸟也开始感到不安了,他过去从没干过这么轻松的工作。



虽然说,就算在白鹭身边,也顶多被命令:「帮我去摩斯买照烧汉堡和薯条回来」或「演讲累死人了,帮我按摩肩膀」等等。



那家伙肯定搞错我的职业了——翠鸟时常不满地如此抱怨。



只顾着用吸管喝蔬菜汁的巢鸭在喝完果汁前都没回答,等讲空空如也的铝箔包压扁后,转过头,提出完全无关的疑问:



「你知道蚯蚓吗?」



「嗯?你想问的是动物的?还是杀手的?」



竟然完全不甩我的问题哩——翠鸟虽如此想,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我想问的是当杀手的动物的那个。」



「当然知道啊,也跟他打过照面。」



继续跟巢鸭对看下去也没意思,翠鸟头转回电视画面,点头同意。



「那个爷爷很强吗?」



「嗯,……算很强吧。于人类为对手的话几乎是无敌,即使被得知超能力的真面目也没啥问题,又能同时跟多数敌人作战,由这些部分看来,值得给予高度评价。勉强要举点弱点的话,或许只有他本人的寿命吧。」



翠鸟吃吃地笑,自认说了个高明的玩笑。



「但是,他的超能力跟我犯冲,若说那老爷子是火炎类型,我就是水。」



虽说自己说出的比喻,又令他想起刚才的不愉快,翠鸟不满地「啧」了一声。她继续在画面中的草丛逛来逛去,但却只遇到早就出现过的鸟型或鼠型怪兽,就算想攻击他们泄愤,经验值的量也很少,等级迟迟无法提升。



「真的能在明天以前破关吗……」



翠鸟开始后悔自己在进行游戏前宣传「破关易如反掌」了。



「他拥有什么超能力啊?」



无法理解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个老人的话题,翠鸟默默地思考,既然她知道蚯蚓是个「老爷爷」,多半曾见过面: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在这次的事件中委托蚯蚓干事,这么想来巢鸭迟迟不行动的理由便不难理解了。



「是操控食指的能力。」



「手指?」



巢鸭比出V字手势。「没错,就那个。」翠鸟看也不看地点点头。



「那个老爷子能操控别人的食指。既非中指,也不是拇指,他所能操控的就只有食指。」



巢鸭眼望翠鸟比出的食指。



「能操控到什么程度。」



「自由自在啊。要不反方向凹折,让指尖贴手背,或者让食指呈螺旋状回转,拧得皮开肉绽也都随心所欲。不管是什么人,只有被人拧断食指又乱搞一通的话,一定会痛得无法忍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吧。」



「是这样啊?感觉是问人问题是很方便的超能力呢。」



「我想,你心中想像的行为应该叫做『拷问』才对。」



翠鸟冷淡地吐槽,一边半机械性地打怪赚取经验值,又接着补充说明:



「他的超能力会受我克制,主要在于缺乏即使性。人再怎么被凹折食指,也不会立刻死亡,我却能在这段时间杀了他;而且他对于无食指概念的其他动物也非常弱。我们的超能力在某种意义下,都成立于类似自我催眠的认识上啊。」



个人的价值决定了超能力的幅度。



对超能力者而言,这种看法已成为一种常识。



若以翠鸟为例,他的超能力能移动的实物,会大幅受到印象影响。人的手臂难以想像断掉的情况,故难以使之移动;但大叔则常有机会目击到被雷公击断的情况,所以反而大部分的树木都能使之移动。



关于人体也是,脖子的一部分或嘴唇破裂的情况容易想像,但整个脖子偏移的情况却难以想像,所以办不到。就像是我们看不见位于视野盲点之中的东西一般,超脱翠鸟想像的事物无法成为现实。勉强将之实现的代价就是能力受到限制,至今仍无恢复的迹象。



「为什么是食指呢?」



「别问我啊,搞不好他有恋指癖吧。」



虽说我自己也没有恋瞬间移动癖……慢着,那啥鬼啊——?翠鸟不由得吐槽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比起我或老爷子的异能,白羊的强多了,那根本是犯规嘛。」



虽不清楚详细为何,但由传闻的情报听来,还是很令翠鸟羡慕。光是能够无视亲临现场,暴露在危险之中这点,就使翠鸟羡慕不已。



「但我倒是可以轻易地杀死白羊喔。」



翠鸟的动作一瞬间停住,模糊地倒映在画面中的巢鸭仍维持着笑容。



「因为我知道她的弱点。」



「……是吗?」



翠鸟觉得很佩服,但是佩服之处并不在于她能杀死身为超能力者的白羊上。



而是能轻易杀人这点。



——早知道连这种家伙也能当个普通国中生的话,我就继续上学了。



「白鹭小姐和白羊差不多把事情都解决了吧?」



巢鸭愉快地说,但翠鸟则对于他的猜想保持否定态度。



「嗯!要行动应该也是从今天才开始吧,我想。」



「咦?为什么那么慢?」



「那家伙也算是个大忙人,事情多得很。就像社长乍看好像很闲,其实是很忙碌的工作,教主也是同样道理。被无法轻举妄动的立场所束缚这。况且,要找出逃走的雉间光的所在位置也需要点时间吧。」



「都丢给白羊处理不就好了?」



「雉间光的问题怕有万一。那女人超没耐性的,说不定会派白羊将本部里的人员屠杀殆尽来解决问题呢。」



故意用了「屠杀」次一次耸动言词,翠鸟偷偷观察巢鸭的脸,。如果巢鸭会为了夺回石龙子少年而行动,或派人行动的话,应该会有所反应才是。但是她却一点也看不出有这种迹象。巢鸭的眼神在半空中飘移,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叫雉间光的人被白鹭小姐抓到的话,包括石龙子同学,只要是中性之友会本部里的人都会被杀死吗?」



「正式如此。所以不请雉间光多努力一点,石龙子就没有明天啰。」



「啊哈哈,太惨了~」



巢鸭与翠鸟的谈笑在爽朗的笑声中告终。



「先不谈这些了。图鉴之中……原来在这只的上面吗?你们这些臭植物,给我等着吧。好,先去那里……等等,我的对手白鹭来了,居然向我挑战?唔哇,这家伙会不会太白目啊?咕哇,乌龟好强,水枪超猛的,竟然还连续三次,唔喔——!咕啊——!别开玩笑了!」



一开始随时半开玩笑地惨叫,最后却认真起来了,翠鸟眼珠子的血丝愈冒愈多。从头到尾旁观的巢鸭不禁嘴角上扬起来。



她轻飘飘地、以开朗的表情说道:



「不知道石龙子同学现在正遭到怎样的凄惨境遇呢?」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笼子里。「给我慢着!」实在很想用刚睡醒的脑袋吐槽。



四周昏暗,呈现一片蓝色。由于墙壁材质很相近,我想应该还在那栋大楼里。只不过因为没有开灯,其他的东西只能模糊看见轮廓。



有像是用来关实验动物的铁笼子,我就被关在里面。隔壁也是笼子,但看不清楚里面是否有人,也没看见有影子晃动。



我没做多想地搔了搔头,「哇呀呀呀呀!」手指剧烈发疼。我都忘了,我的食指变得跟外皮迸开的香肠一样了。强忍泪水,慌忙确认手指。以外的是手指已经回复笔直,只不过整只都淤青了,看起来就像快腐烂似地。



一旦认识到现况,剧痛开始定期地一阵阵传来。用手按着地板,咬紧牙关,忍耐仿佛会传达到头盖骨使之震动般的痛楚。臼齿崩裂的部分太多,快失去原形了。



沉静下来啊,我的右手。我不是在说笑喔,因为很痛,真的很痛,转瞬间眼睛就被泪水填满。也许是失去了右眼的影响,总觉得从左眼流出的眼泪分量比以前多了很多。



每次被卷入事端的时候,我好像都哭了。



但是……



「忍耐住了,我忍耐住了喔。」



虽然毫无意义,但这次我坚持下来了,脸被割伤总算是有价值……了嘛?老实说那次超痛的,但也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受重伤,印象超强烈,在我心中烙下了「再也没有伤痛能胜过那次」的印记。



况且,我也有过手指头整个断掉的经验。



相较之下,就算手指被搞到痛得快死,至少还连着已经算很好了。



……唉,这次能想这样维持乐观态度多久呢?



「只不过,那个老头怎么治疗我的手指的?该不会用了荷伊米(注:电玩《勇者门恶龙》系列的回复魔法)吧?」



「应该是用回复术(注:电玩《Final Fantasy》系列的回复魔法)吧?」



我吓了一跳。突然由隔壁笼子里传来声音,且还跟我对话。



是女性的声音。看不清楚长相,但并没有给人极端年老的印象。



「荷伊米的纯粹的魔法,而回复术在多数情况下确实从水晶、模式、召唤兽货星盘等外在来源借用力量,相较之下比较有机会达成,不是吗?」



问我「不是吗?」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不管哪种,对我这个没MP的人来说都一样。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比起这个,既然你总算醒了,麻烦注意一下现在的异常事态吧。」



隔壁笼子里的女性人影指着铁条之间,手指朝向斜上方。



我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听见大人们的吵闹声隔着墙壁传来。



「五分钟前房间停电了,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状况。」



「咦?这片黑暗原来不是标准状态吗?」



「当然不是啊,一直都很亮的呢。」



接着,这名女性若无其事地告诉我一件重大事情。



「然后啊,这个笼子的锁是电动式的,所以们现在能逃出去了喔。」



「你…你说什么——」



我试着滑稽地说,却因手指的疼痛,表情跟声音显得有点僵硬,但是,除此之外还另有其他原因。我们现在被关在笼子里,却能过轻易逃出,总觉得……有点古怪。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既然是大规模停电,理所当然是人为因素,但我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我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跟在废弃大楼的时候一样,背后似乎潜伏着阴谋,令我战栗不已,应该不是单纯因为房间很昏暗所致吧?



「看上面啊,上面。顶盖能打开了。」



笼子里的人影局促地指着笼子顶盖。两侧姑且不论,顶盖高度很低,无法尽情伸展手臂,不知道是谁把我关进这里的,摆明瞧不起人嘛。



「既然知道能打开,那你为什么不逃?」



「我还咋考虑嘛,就算逃出笼子,也不知道该逃往哪里。」



这么说也是。就算掏出大楼,也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不,我的话还能叫巢鸭保护我,前提是能够逃到她家才行,可是我不会开车啊。



「外头有大量信徒跟员工,很难完全逃过他们的追捕啊。」



真是好惨啊,单纯地无计可施嘛.



假如我有真正的力量沉眠于体内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也应觉醒了吧,可惜这类迹象完全是零。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会被关进笼子里?」



记得好像有人提过什么养人当宠物的事,该不会就是那个……?



「我猜,是想把我们当贡品吧。」



「贡品?给谁的?」



「如果找到了超能力研究所,他们打算贡献我们给那里当作研究材料的样子。啊对,仓科康一的目的是超能力唷,你应该也拥有吧?超能力。」



她似乎知道有超能力存在。我本想装傻,后来决定先兜个圈子套她话看看。



「从你的口气听来,你也是吗?」



「嗯,多亏于此,我才能九死一生地活下来啊。」



女生阴郁地笑了。



「前提是,现在这种状况还能算活着的话。」



「这里的用餐正常吗?」



「东西难吃死了,跟馊水差不多,害我瘦了五公斤左右。」



「听来简直生不如死嘛。」



「对吧?」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就算是陷阱,就算背后有阴谋,就算我脑中闪过巢鸭的脸。



我试着用手推推顶盖。右手失去了作用,只能靠左手推,顶盖却一动也不动。



「只要我们乖乖被养在笼子里,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但只有我们企图逃亡的话,他们也许会不客气地杀死我们喔。」



「……这么说来,呃,倒也不无可能。」



万一我们逃了出去,在外头大肆宣扬被绑架、被关进笼子的事实,就会大大地影响了仓科康一的声誉。当然,他一定会立刻找杀手来处理我们,但更理想的做法就是在引起骚动前先行处理;亦即,在逃出前先杀死我们。



「啊……对了,没有其他人吗?除了我们之外,被关在这里的家伙……这附近似乎只有我们,但其他地方呢?还有其他超能力者的话,组成团队应该就不用怕他们了……吧?」



虽说我完全无法构成战力。再加上在这栋大楼某处的猪狩友梨乃……小姐的话,应该就有机会成功脱逃了。我在心中读读心能力的用途广泛表示赞叹。



我一边说,由于只靠左手推不动,便将整个额头贴到定稿,一起向上推起。



「我想应该没有,你难道不知道超能力者很稀有吗?」



「是这样吗?可是我最近还蛮常遇到耶。」



「是喔……?你知道吗?超能力者跟超能力者……」



「会相互吸引?」



「我想才没有这种设定呢。」



「喔,是吗。」



传来类似头骨被削磨的喀哩喀哩声,同时也听见了金属磨檫声。



「过去被送进来的人们都是冒牌货,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关在这里。」



「所以说,被送出去的都不是超能力者吗?那些人呢?」



「任凭想像啰,我也不知道,多半会受到应得的对待吧。」



「……原来如此。」



没想到竟有被「Repainr」拯救的一天。



我并没有在那个老爷子面前显露力量,却仍被关进笼子里,就表示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正牌的超能力者;不仅如此。既然都知道到这个地步,他应该也晓得我拥有什么能力才是。我看他八成就是知道,为了测试我才故意扯断了我的食指。



觉得体温似乎随着愤怒而升高,无法发散的能量集中在额头上,抱着管它是陨石还是啥鬼统统都推回去的心情,用力冲撞顶盖。虽然痛得差点冒金星,但顶盖也被整个推开了。左手深入顶盖与笼子的细缝,用肩膀顶起。



原本连外出也不敢,天天我在家里的我,现在凭着自己的意志打破了笼子。



总觉得似乎很久没以自己的力量完成事情了,有种成就感。



明明只是用头顶了一下罢了。



一出笼子的瞬间,因为头部的冲力过猛,一个踉跄,脚勾着笼子,整个人滑到地板上。保护着右手的肩膀与地面摩擦,烫死我了。看我倒在地上,上方有声音传来:



「哇,你还真的爬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昏倒后有过了多久,但这次恐怕没办法期待王子会来救我了。」



今天一定要屏除柔弱公主角色……之类的事情当然办不到, 我只期望巢鸭能有我十分之一柔弱就谢天谢地了。为求心安,我戴上外套的兜帽,减少直接暴露的部分。



「一起合作,逃离这里吧。」



膝盖抵地,撑起身体,我向笼子里提出邀请。女生马上回应:



「你有计划吗?」



「就算有吧。未来提高胜算,就看你拥有什么超能力啰。」



只能祈祷别像我一样,是很没用的能力就好。



「说老实话,一个人逃很可怕,拜托你也一起来吧。」



这就像是闯红灯。如果只有一个人闯,就会觉得很可怕,像我这种乖宝宝宁可等到绿灯再走。但最近却老是被人逼着闯红灯,明明左右来车速度很快,别人却说:「这又没什么好怕的,快走吧。」拼命推着我走,连我都佩服起自己竟能活到现在哩。



「你几岁?」



「咦?我十五岁啊?」



「是喔?看了我们两个都很短命嘛。」



在讲啥啊,当我疑惑时,女生请求最初的合作。



「总之先帮忙我把顶盖打开吧。」



「……了解。」



感觉他原本是想说:「明知没用但还是挑战看看吧。」真难理解。



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所以我尽快拉扯顶盖。怕手指会碰到,无法完全发挥力量,但因为女生也在内部一起推,没花多少工夫就打开了。不愧是自我宣告瘦了五公斤,女生从小小的空间中钻出,仿佛一条从笼子缝隙逃出的蛇。



女生似乎用了与我相同的方法,也撞得头昏眼花,跟我一样摔到地上。眼睛此时习惯了黑暗,某种程度已能看见她的模样。我到她身边扶她起身时,彼此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脸庞。



我倒抽了一口气。



「唔哇,你的脸真惨。」



她率直地评价我的脸,但我的惊讶更在她之上。



长长的刘海垂挂再脸前,底下有着一双闪亮的碧眼。



眼睛与鼻子一点也不平坦,轮廓十分深邃,这副令人感受到异国风情的容貌与明显不愉快的表情……



是我仓科康一加重看过的那张照片里的少女.



从睡眠中惊醒的蛞蝓猛然起身,因睡眠不足已发的头痛,使得她皱起眉头。



平时一到晚上立刻睡着的她,无法入睡的理由是在于成实。



「姐姐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



「她在哪里呢?」



「……不知道。」



「啊,对了,他的精神还好吗?」



「上次碰面时似乎还不错,应该说,好到很烦。」



「姐姐挑食的毛病治好了吗?」



「不知道。比起这个,你来住这里,不跟父母通知一下真的好吗?」



「啊,没关系啦,我爸妈几乎不在家。」



「喔。」



「Mai Mai姐跟我姐的友情指数大概有多高?」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结果,成实之所以愿意接受蛞蝓邀请,原来是因为她想知道姐姐的消息。对于蛞蝓而言,虽无法理解它的心态,但也觉得姐妹或者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雉间光一到房间,什么也没吃就睡了,很适合用「睡得跟死人一样」之类的话来形容般动也不动地,一直以他瘦弱的背部背对着蛞蝓。



「那个人……呃,是Mai Mai姐的朋友吗?男朋友?」



「不认识的人。」



蛞蝓自认除了她姐姐的现在所在地以外,其余问题都老实回答了。蛞蝓原本想把成实与雉间光抛到公寓后,直接前往中性之友会本部。但一方面摆脱不了成实连番发问,而蛞蝓本身的疲劳也达到极限,所以那天就留在公寓了。虽然有预感这是个失败的决定,但实在动不了身。



就这样,整个晚上的漫长时间受到成实接二连三地发问攻击。虽然蛞蝓的回答实在太老实而冷淡,并没办法满足成实的期待。



接着,在门口传来敲门声中,第二天开始了。



蛞蝓考虑到危险,没带两人回自己房间,而是到蛇的房间过夜。不使用同为女性的青蛙房间,是因为门锁在前天就被蛞蝓破坏了。



蛞蝓在沙发上睡觉,雉间光打地铺,而成实则是睡床。因为不是自己的放假,蛞蝓不好意思主张床铺的所有权;更何况,蛞蝓也绝对不想谁在蛇每天入睡的地方。实际上光是呆在他房间,就令蛞蝓浑身不自在,但比起老老实实地回自己房间,应该比较不易遭到夜袭。



雉间光与成实也醒来了。雉间光几乎是跳了起来,成实却「嗯~?」迷糊地揉着眼睛。虽说她尚不清楚状况的严重程度,也不知道事情跟谁有关,蛞蝓还是很佩服她的悠哉。但很快地,当蛞蝓发现她爱困的原因来着昨晚问不完的问题时,多多少少感到不爽。



「是谁来了?」



「不是敌人就是公寓的管理员,这两者之一吧。」



蛞蝓小声回应雉间光的胆怯声音。说完,又觉得某种意义下两者都算是敌人,接着交互看了雉间光与成实一眼,心想:「来者是哪边的敌人?」



「川尻先生,早安~」



轻浮的语气配上规律的敲门声,给人一种不协调的印象。声音听来是个女人,应该不是蛇的马子。对于「川尻」这个没听过的姓氏带着警戒,可以走向入口。走到一半,蛞蝓默默地对雉间光招手,由于她一个人搬不动,要他来帮忙搬运书柜;对成实则挥挥手,要她去躲在房间后面。



为防止一站到门前就遭枪击,蛞蝓把书柜当作掩体当在前方,有书柜旁露出脸,从门的窥视孔观察走廊,一顶帽子映入眼帘。房客戴着白底,印着橘色厂名的帽子,戴得很深,遮住了眼睛以上部分,暴露在外的脸下半部分的特征是人中很长。无法看到整体所不敢断定,似乎是个脸长似猴的女人。



「川尻先生~不在的话我就要破门而入了喔~」



所以说,川尻到底是谁啦——?蛞蝓皱起眉头,蛋塔马上想到说不定是蛇的本命,例如说川尻……浩作……(注:出自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第四部)「不不,不可能不可能。」蛇根本从来就没提过自己的本命嘛。



在那个废弃大楼的事件中,蛇与青蛙的实体并没有被人发现,被发现的尸体只有名叫海岛达彦的国中生,多半是被巢鸭他们处理掉了,知道蛇与青蛙死亡的只有巢鸭、翠鸟、为三人组中介这份工作的男子,以及当晚没跟蛞蝓碰过面,蛞蝓根本不知道他也在现场的石龙子少女而已。



事件关系者以外的人士以为蛇还活着的可能性并不低。



原本想让雉间光模仿蛇,但肯定很快就露出马脚,所以蛞蝓演起别的角色。



「一大清早敲个不停,有什么事呀?而且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呀?」



蛞蝓假扮成蛇的马子,在演技中表现出被吵醒的不愉快,以及对于有女人来找蛇的嫉妒心。听到蛞蝓判若两人的声调与讲话方式,成实与雉间光不禁瞠目结舌。



声音这种情报意外地受到轻忽,可说是委托时的盲点之一。就算访客的目标是蛞蝓,仅凭声音也不见得能认得出她来。



倘若这个假定被推翻,对方连声音也完全掌握了呢?



这时蛞蝓就使出她最擅长的方法应对即可。



「咦~?川尻先生原来是女生吗~?」



「嘎?你白痴喔?你谁啊?快滚啦。」



故意强调不爽的部分,试图将女人赶跑,只可惜对手并不因这么点阻碍就肯乖乖打退堂鼓。猴脸女人咧嘴一笑,返照挂在肩膀上的包包,简直像找房间钥匙一般轻松地拿出手枪,边用手指压着帽缘,把脸与手枪举起。



由帽子底下显露的那张脸真题看来毛发浓密,果然很像只猴子。



「锵锵~你想必也从窥视孔里看到我手上有什么吧?」



说完,女人讲枪口对准了窥视孔。



蛞蝓立刻缩回身子,躲在书柜背后,但彻底维持装傻态度。



「那是什么?玩具?那叫什么枪来着?空…空气枪?」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青蛙就是蛞蝓吧。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总之我是来交涉的。虽说我也只是个帮人跑腿的奴才罢了。」



果然是知道这里是蛇的房间才来的。青蛙的房间同样是电灯一直没关,或许她已经先去过了,但发现房间遭到破坏,所以才又来这个房客。



多半是如此吧、



「根据我的调查,青蛙是头头,蛇跟蛞蝓是她的收下。所以说,你应该就是蛞蝓啰?遇到可疑人物就先被跑来试探,这就是当然手下的悲哀啊。」



——看来你也很清楚嘛。



不明白回答自己是哪一个,蛞蝓停止装傻,问道:



「请问有何贵干?」



「希望你能交出叫鹿川成实的女孩子,我们有话好说。」



蛞蝓瞥了一眼成实,心想:「原来目标是她。」所以说,这名女人应是仓科康一派来的吧?待在房间后面的成实似乎没听到女人说了什么,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对大清早的来访者显得有些不安。



「我老板说,如果你肯爽快交出来的话,他愿意提供大笔金钱作为回报。怎样?如果你愿意的话,随便交出雉间光我也很欢迎喔、」



「少奢侈了。」



「嗯嗯,也是。俗话不是说:『追二兔不得一兔』吗?虽然不方便透露是谁,但我老板已经对雉间光失去兴趣,他现在好像获得了更方便、更棒的代替品。」



她是在讲猪狩友梨乃吧——?说起方便的东西,蛞蝓立刻想到她。



所以才需要成实当人质。



「想要雉间光的是另一名委托人。只不过她委托我的是找出所在位置,其余部分要我交给专家处理,只须回报所在地就好。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被人看得很扁,但毕竟是新客户嘛,无可后非。」



由昨天与雉间光的对话推测起来,想要雉间光的人大概是白鹭。所谓的「专家」,该不会是指翠鸟吧?紧张在蛞蝓的神情中闪过,甚至产生已失去的右手又隐隐作痛的错觉。



「只不过居然两者都集中在这里,你们究竟在盘算什么?」



「这种事我才想问呢,麻烦死了,可以的话我两边都想舍弃。」



「那就丢啊,想接手的人可多得很。」



「……………………………………」



「好吧,你的回答是?可以的话我不想跟你争斗,杀人不是我的专长,跟国中生打还有胜算,我可不想跟职业杀手的杠上啊。我们来谈和吧。」



姑且不论「谈和」用在这边是否正确,对女人与仓科康一而言,希望能靠讲条件来解决是事实。对于称不上正义使者的蛞蝓而言,这个解决方式的确很有魅力。换做是青蛙或蛇,恐怕早就接受了。



蛞蝓过去也跟他们一样,但是现在的蛞蝓却对这类交易深恶痛绝。



要将之称为正义使者也不是不行,但本质却大大不同。



因为蛞蝓的「正义」,就只是基于「不想变得跟巢鸭一样」想法的反抗心罢了。



「我拒绝。我们都还没睡饱,所以请你快滚吧。」



蛞蝓的反抗出乎女人的意料之外,听见门外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你保佑她们有什么意义?想过整天被追杀的生活吗?」



「只要杀了仓科康一就不会被追杀了。」



「你在说谁啊?没听过这名字。」



女人立刻做出回应。「仓科?康一?」与此同时,成实歪着头嘟囔,好像听说过这名字。



「少装傻……」



为了看清猴脸女的反应,蛞蝓接近窥视孔,话说到一半却打住了。



女人的背后站着另一道人影。仿佛从地面生长出来一般,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连猴脸女本身也没察觉,那道人影正颤颤巍巍地发着抖。



服装很普通,没有特征,头发却有点醒目,发根处乌黑,愈往发梢渐渐褪色成白色,双手提着铝合金手提箱。握着提把的手背上血管鲜明,欲原有的肤色对照起来异常苍白。



「你的同伴?」



「咦?」



事出突然,两人都流露出不加矫饰的态度;同时,这也讽刺地拯救了猴脸女。



分不清性别为何的人影突然挥起铝合金手提箱,与猛然回头并跌坐地上的猴脸女,两人的动作恰好相互配合。铝合金手提箱猛然地扫过女人头部原先所在的位置,而女人则是从窥视孔见得到的位置倏地消失,取而代之地大大映出了挥舞铝合金手提箱的人影。右手虽挥空,左手仍提着另一个铝合金手提箱,人影使出全力,连同回转的离心力将左手的「武器」的角奋力砸在门上。



无法置信的轰然巨响。



无法置信的不瞻前顾后。



最最无法置信的是,仅仅一击就把门打得大半毁坏。



难以置信的怪力使得门锁发出凄厉声响,歪斜扭曲,凹成『ㄑ』字型。雉间光与成实听到巨响,吓得缩起身子,但蛞蝓则是对于被破坏的门板睁大双眼。



蛞蝓将书柜朝门踢倒,当作障碍物,书柜跟门也刚好同时被打碎。踏着这两者,留着狂野风格卷发的人影——蜻蜓降临了。



蜻蜓不同于猴脸女,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接近。从她一语不发的行事风格当中,蛞蝓感觉到「同行」的气息。快步前进的蜻蜓的目标是蛞蝓。



结果这家伙的目标竟是我吗——?蛞蝓咂咂嘴,才刚爬起身,蜻蜓手上的铝合金手提箱已然迫及。双手的手提箱要将蛞蝓的脸夹碎似地由左右袭来,蛞蝓勉强靠着向后仰,闪过了这个类似撞击铜钹的攻击动作。铝合金手提箱的碎片四散,蛞蝓不由得嘟囔:「竟有这种蠢事……」



见到受到攻击的蛞蝓取出小刀迎战,成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平时从未有机会接触的世界,有如浪潮一波波向成实袭来。在狂狼之中,成实的理解能力完全跟不上现实,没时间一一思考发生的事情,只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她想:「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对于蛞蝓瞄准喉咙刺出的小刀,蜻蜓举起铝合金手提箱应付。他用铝合金公式包侧面挡下蛞蝓的小刀并将之拨开,小刀的轨道滑动偏移,使得蛞蝓往前跨步的姿势变成差点仆倒。



为了攻击处于不安定状态的蛞蝓,蜻蜓从防守姿势将铝合金手提箱锐利地朝侧向横扫。蛞蝓紧急将身体往右侧倒下回避,同时挥出小刀。受到出乎意料的攻击方式,蜻蜓表情僵住,但是立刻改变铝合金手提箱轨道,仿佛会撕裂自己身体似地硬是扭曲身体,将小刀架开。攻击被架开的蛞蝓像个陀螺一般纵向地飞了出去。



这种纵横的攻防在一瞬间就结束,两人都没有受伤,但结果而言对蛞蝓不利,想从倒地的姿势中起身就必须用到左手,但用了左手就没办法挥动小刀。蛞蝓的头皮急速地淌出冷汗。



对手除了超人般的怪力,反应也非比寻常。



即使同样身为杀手,他的实力也绝对远在蛞蝓之上。



但是,原以为会立刻进攻的蜻蜓却像是软脚一般单腿跪了下来。蛞蝓本来以为是他勉强扭转上半身的后果,但事实并非如此。蜻蜓单膝跪地,将铝合金手提箱抛到地上,捂住耳朵。看见他突然做出这种浑身破绽地行动,蛞蝓一边惊讶,一边缓缓起身备战。



此时一名身穿白桃色的浴衣,脖子上挂着耳机的少女从走廊上现身了。



见到少女的瞬间,最感到颤栗的人是蛞蝓。



为什么会来这里?少女意想不到的登场使得蛞蝓吃惊发愣。



是白羊。



「我来带回雉间光,但你们似乎很忙嘛。」



白羊若无其事地环顾房间内。认识白羊与不认识白羊的人的反应虽有差异,但都停止动作,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连捂着耳朵的蜻蜓也总算抬起脸,好像在找什么似地观察周围。



「嗯……」



白羊摸摸下巴,像是思考般停顿了一会后,对所有人提议:



「各位的需求似乎搞乱在一起了,要不趁机一起讨论一下?搞清楚各自立场与目的的话,应该有很多事情都能顺利进行吧。啊,请别误会,对我来说,最简单的方法是把你们全部杀死,这只是我基于善意的提议。」



骗谁啊,混蛋——!蛞蝓在心中虽咒骂着明显在说谎的白羊,却毫不考虑地打算接受提议。不管白羊真正的动机是什么,她只能选择接受。



「我赞成你的提议。」



白羊瞥了一眼蛞蝓,露出微笑。



「我还以为你的精神早就错乱了呢,意外地挺冷静嘛。」



白羊的说辞虽然让人不爽,但蛞蝓也无法反驳,悄悄冒个不停的汗水令她发寒。



刚才的二对一还打算奋战,但现在有白羊出面又是另当别论了。



即使是一对一百,若没有任何准备与对策,就绝对不该贸然对她挑衅。



白羊就是这么危险地存在。



但是比起这些,蛞蝓有件事更想说。



——你们这些人,难道不能正常的进入房间吗!别穿着鞋子进来啦!



忘了自己前几天也是打破窗户,从二楼闯入别人家里的蛞蝓忿忿不平地想着。



——等事件告一段落,我一定要马上搬家。



茫然望着电视画面的巢鸭向翠鸟提问:



「呐呐,你上电视时的心情是怎样呢?」



「嗯~?嗯……」



翠鸟含糊的笑了,摆出歪头思索的样子。



对翠鸟来说,以超能力者的身份参与电视节目演出的时代算是人生的巅峰期。



「当然很紧张啊。虽然只是本地电视台的地方性节目,我上电视的话,学校同学都会看到,一方面有点紧张,却也很高兴。」



「很高兴?」



「我觉得自己被人认同了,而且大人们都会奉承我,父母也为我感到高兴。我那时感谢地想:『啊,拥有这个超能力真是太好了。』」



一边连按按钮,翠鸟扬起了嘴唇两端。当时的翠鸟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超能力有什么了不起。会这么说,是因为比较对象是漫画。比起漫画中各式各样的精彩异能,翠鸟的能力是多么不起眼啊。



「只不过,这段风光也没持续太久。」



「为什么会突然被当成作假呢?」



「因为我的超能力太不起眼了啊。电视台的制作人员也努力过,最后觉得靠各种手法烘托有其极限,所以大家都厌烦了,改以不奉承而是贬低的方式让我受到注目。结果,这种方式反而大受欢迎。人啊,比起去夸奖别人,大家一起说坏话反而更能凝聚共识,也更有趣。我那时切身地理解了这种道理哪。」



翠鸟开朗地颤着肩膀,嘿嘿嘿地笑了。



但如果只听声音,却更像哭声。



「的确,跟我搭档的女生是个冒牌货。她什么超能力也没有,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所以说节目作假骗人也不算全错。只不过,就算要全面性地推出我来反驳,我的超能力也不足以吸引人。于是就在大众的舆论当中被承认是作假,连我也一起。」



与话语相反,翠鸟的表情没有阴霾。虽带点悲壮,却也有笑容。



巢鸭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察觉了某事,问道:



「那个电视台的人们,现在怎样了?」



「死了。我杀的。」



电视画面中的鸟型怪兽被打倒了。



「家人呢?」



「死了。我杀的。」



鼠型怪兽被打倒了。



「班上同学呢?」



「全都死了。我杀的。」



超能力型怪兽被凑巧攻击到要害,被打倒了。



「一起演出的女孩子呢?」



「……或许死了……吧?我不确定。」



只有进化后的乌龟无法轻易击退,手指与回答一同停滞下来。



「是吗?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杀手呢。」



巢鸭夸奖他。翠鸟停顿了一会,回头。



脸上浮现了个装出来的凶恶微笑。



「对吧?」



照亮他的笑容的荧光幕里,蜥蜴被乌龟打得落花流水。



「请慢用。放心吧,茶里面没下毒。」



白羊擅自借用厨房,替众人泡了茶回来。是蛇买来放着的红茶,六人份的杯子冒着蒸气,白羊依序摆在众人面前。



当然,没有人会喝——蛞蝓本以为如此,蜻蜓却笨拙地点头致谢,大声地吸啜着,毫不在乎地将刚泡好的热茶喝进口。



白羊回到座位后也端起杯子喝茶,但立刻叫着「好烫!」将茶杯放回桌子。看来白羊的舌头很怕烫。



也许觉得不好意思,白羊闭起眼睛,手指玩弄着耳机。



自从白羊现身,所有人姑且同意先静下心来讨论后,又过了近二十分钟。蛇的房门与书柜仍然倒在入口,即使引起那么大的骚动,也没有邻居来抱怨或来看热闹。该不会全都死光了吧——?交互看着白羊与蜻蜓脸的蛞蝓心想。



雉间光与成实坐在蛞蝓两旁,至于剩下的三名,猴脸女、蜻蜓与白羊则是相互隔着微妙的距离坐下。虽是围绕着同一张桌子而坐,构图上更像是三对三对蛞蝓来说,同伴只有无法充当战力的两人实在很无力。



「………………………………………」



蛞蝓想:「在青蛙眼里,或许蛇跟我也是这种感觉吧……」



有时要到死后,才总算能理解那个人的人品或立场。



「抱…抱歉~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举手的是成实,全体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令她抖了一下。



现场没有司仪,蛞蝓不得已,只好默默地努努下巴,催促她继续说。获得认可,成实便开口了。或许是因为见过刚才的战斗,成实对蛞蝓显得有些怯怕。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位浴衣大姊姊……」



「我也认识你呀,鹿川成实小姐。你是我家大小姐的同学。」



「大小姐……呃,是指鸭仔吗?」



「是的,我是侍奉巢鸭大小姐的……算是专属的家庭教师吧。」



「呼哇~专属的……」



明明是杀手,说什么鬼话嘛——蛞蝓对她光明正大的谎称感到受不了了:不仅如此,听到巢鸭此一姓氏,也令她眼神明显凶恶起来,蛞蝓心中涌现了交杂厌恶与愤怒的苦涩感,忍不住想不择场合地吐口水。



但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巢鸭与成实是同学;也就是说,她们在同一间学校上学。蛞蝓明天要去学校文化祭卖章鱼烧。可说是与巢鸭遭遇的绝佳机会。想到这里,蛞蝓不仅两眼发亮,但很快又摇摇头。虽不敢百分之百断定,巢鸭怎么想也不像是会参加文化祭的家伙。



就算来学校,又该怎么潜入她身边?虽然不得不干,但干得了吗?



若以普通人为对手,只要踏出步伐,就能获得逐渐接近的感觉;但所谓的超能力者就好像浮在空中,轻飘飘地抓不准彼此距离。



就像与超能力者对峙一般,巢鸭这名对手给人一种飘忽不定感。



「接下来,先从我的目的开始说吧。我想请你身边的雉间光跟我走。」



边把茶吹凉,白羊对雉间光一瞥,雉间光立刻猛摇头。



「不…不要!如果去宇白那里,这次一定会被杀的,我绝对不要!」



听到「被杀」两字,成实讶异地睁大了眼,其他大人却无动于衷



「我有疑问~谁是宇白呀?」



猴脸女……自称「隼」的女人语气开朗地发问。语气虽轻松,却集中警戒在蜻蜓身上,看来对刚才头部差点被劈成两半的事仍在意。蜻蜓一直把杯子凑在嘴边,低着头,动也不动。     



没有人制止她的发问,白羊也一语不发,一副想说就说的态度。



「就是白鹭的本名啊。宇白要。那家伙是我的国中同学。」



「白鹭?喔喔,原来教祖大人本名叫做这个啊,哇~」



隼似乎也没多大兴趣,只是表面装出佩服的模样。



只有蛞蝓露骨地皱起眉头。



「那家伙把她的家人、学校的熟人都杀死了。只要是知道她过去的家伙都彻彻底底地连根铲除了;不只杀死,还将他们全部卖掉,充当人体实验的实验品。我不知道那个叫啥超能力研究所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研究所里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人,我自己也被弄得惨兮兮的,要不是运气好逃出来,被木森高雄收留的话……啊啊,为什么会变这样?」



「……一点也不重要」



蛞蝓喃喃地说。雉间光的控诉与白鹭的过去,跟蛞蝓一点关系也没有;虽则如此,听到了这无关紧要的情报,反而可能平添危险,也无怪乎蛞蝓要皱眉头了。



重点是,就算雉间光血泪控诉,又有谁肯为他行动呢、



这个现场并不存在兼具正义感与力量的豪杰。



「你大概误会了。如果只是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能动手。」



雉间光似乎还想说什么,白羊以言语与眼神暗示闭嘴。



「但是我接到的命令是『带过来』,请好好考虑这句话的意义,我期待你做出明智的选择。」



「抱…抱歉~我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成实又举手了。似乎按耐不住,突然开口。她脸上有着僵硬的微笑。



「大家满口杀人什么的,似乎有些太耸动了。呃,我认识一个男生也会对朋友说些『杀了你』之类的话,但是大家语气太认真了,我觉得不好。小石龙子他……呃,虽然是个很白目的家伙,但他讲话也不会这么耸动喔,真的。」



「嗯~那么雉间光就交给浴衣大姐吧。至于我嘛,不把鹿川成实带回去不行,你非要阻扰不可吗?」



完全无视成实的意见,隼问蛞蝓。只有白羊对成实报以同情的视线,其他人根本不在乎她。成实张着嘴僵住了。



「如果是呢?」



不明确回答,蛞蝓反问。隼搔搔额头与头发说道:



「该怎么办呢,那我只好回去啰?」



隼虚情假意地说。万一真的开打,她不是去呼叫援军,就是援军早已在附近待机。蛞蝓如此猜想,转头看着蜻蜓说:



「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问完,对自己怎么问了这么个蠢问题感到可笑,刚才她们两人才杀个你死我活而已呢。



「有人要我……来杀小蛞蝓。」



「小蛞蝓?」



被这个第一次见面、连性别也分不清的人物亲密地称呼,蛞蝓纯粹地感到恶心。



蜻蜓慢慢地张开被红茶沾湿的嘴唇。



「那个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会叫我小蛞蝓的家伙……」



心中浮现在电话另一边发出下流笑声的男人声音,同时她也想起来了。



「啊啊,原来是你。」



以前那个男人提到过「虽然没有超能力但异常地强的家伙」,原来就是眼前的蜻蜓。「异常地强」的评价的确没有骗人,蜻蜓的腕力实在强到不像话。



到这种地步的话,也算是种超能力了吧——?蛞蝓看着半毁的铝合金手提箱,心想。



「所以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不杀死小蛞蝓就不能回去。可是我根本……不想杀人……」



蜻蜓自言自语地诉说来访目的,且后半还哭泣也似地颤着肩膀。由他的态度与反复叫着「小蛞蝓」看来,蛞蝓也认识到男人对蜻蜓的另一个评价的正确性。蜻蜓说完,又立刻回到以杯子遮住嘴巴的姿势,但隐藏在头发底下的眼睛仍朝向白羊。



蜻蜓也很在意白羊,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该综合一下意见了。我要的是雉间光,隼要的是鹿川成实,而那位……」



「我叫……蜻蜓。」



「蜻蜓的目标则是蛞蝓。这么看来,目的根本没有重叠嘛。」



慎重地喝着变凉了的红茶,白羊在空中画出三条线。



如同白羊所示,关系的确很单纯,仅仅只有三条平行线。



但不管哪一条,却都是单向通行。



「所以说,是你把事情搞得很复杂。」



白羊盯着蛞蝓,同时将桌子底下的手指偷偷伸向卡式录音机。



「完全没错,你是杀手吧?你究竟想怎样?」



隼跟着抗议。听到她嘴里冒出「杀手」此一耸动单字,成实瞥向蛞蝓侧脸。



蛞蝓嘴唇紧闭,虽注意到成实的视线,刻意忽视了。



「接下来状况会变得怎样,全看你的决定。」



五人的视线集中在蛞蝓身上,蛞蝓不回望任何一道视线,选择继续沉默,内心却想着:



「该怎么办……」甚至想找在场所有人商量呢。



蛞蝓无论如何都想避免与白羊起冲突。在决定杀害巢鸭,知道她身边有白羊时,蛞蝓也直在苦思对策,但现实就是无计可施。



这么一来,只好将雉间光交出去了。



但是选择守护鹿川成实,却交出雉间光的基准是什么?



自我保护——也就是说,蛞蝓为了保护自己,而利用了雉间光。



保护自己是很重要的事情,蛞蝓的求生意志比任何人都更强烈。



不能活将松死巢鸭,蛞蝓的人生就无法结束。



对蛞蝓而言,「人生的结束」绝不只是死亡而已。



「换做是巢鸭的话……」



蛞蝓打破沉默问道:



「换做巢鸭站在我的立场,你认为她会怎么做?」



成实无法埋解为什么同学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能够理解的,只有正面承受蛞蝓视线的白羊。



「我想,她会两边都欣然抛弃吧;不只如此,还会东要求西要求地委托我们去对付那些想杀死她的杀手吧。」



一边在意成实的反应,白羊老实地冋答。本以为成实听到「欣然抛弃」种受到打击,但从外表看来,也可看出她已没心思管这么了。



周围的任何一切都变得无法相信,彷佛不知该望向何方的迷途羔羊一般,成实不停发抖,她的



「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白羊的想像就与自己相同,蛞蝓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亮起来。



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扩大,最后闪亮亮地变化做受祝福般的笑容,同时还配着令周围人们退避三舍的、与状况一点也不搭调的笑声。



蛞蝓细细咀嚼着白羊的回答。



「没错,我最讨厌巢鸭了。」



烦恼到最后,所抵达的原点就是这个。



「我憎恨巢鸭的一切。想将她大卸八块,把所有内脏拖出来,趁着还相连时彻底碾碎;想让她在死前说上一百次『请让我死吧』。如此憎恨巢鸭的我,学巢鸭做什么呢?连自己都变得『无法容许』的话,不就得想自己复仇了吗?杀了我自己,又有谁来杀巢鸭?办不到吧?既然如此,答案便很简单了。」



说完的同时,蛞蝓跳了起来。



一脚踏在桌子上,一脚跃起,准备袭向白羊。



同时,蜻蜓也展开行动了。他抛出杯子,抓起铝合金手提箱。



扭转腰部,瞬间做好挥动手提箱的装备。



隼将打一开始就在桌子下握着的手枪举起。



枪口对准的对象是蛞蝓,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雉间光背对所有人,试图从窗口逃跑。



成实似乎吓得腿软了,手撑着身体,半瘫倒地坐着。



就在三者的交错即将产生血腥惨剧的那一那。



白羊按下了按纽。



瞬间所有交错都归于无。



仅仅一瞬。



蛞蝓往后翻倒,无力保护后脑,直接撞上;起身到一半的蜻蜓扭动身体趴在地上,呕个不停;隼的手枪也掉在地上,侧头部撞上桌子后滑到地上。



雉间光仿佛撞在隐形东西上,意识混浊,两眼也失去了光芒。



成实反射性地想掩住耳朵,手举到一半,软弱无力地垂下。



包括蛞蝓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办法马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霎时变得一片纯白,身体不听使唤,视野中有无数红色线条闪逝,被逐渐增强的呕吐感所捉弄,只要勉强无视不舒服的感觉,窥视自我内部的话,就能理解发生了什么问题。



极大音量的噪音充斥着脑内。



而且噪音还不是从耳中进入,而是以脑部中心如涟漪般扩展,在身体之中掀起狂风巨浪。从头顶趾尖,无处不在的涟漪扰乱了蛞蝓的意志,剥夺了自由。



在所有人的意识逐渐模糊当中,只有白羊若无其事地起身,绕过桌子,抓起雉间光的手,用穿着草鞋的脚底压迫他的下巴与喉咙。



反复了几次,等雉间光翻白眼后,拖着他回到入口。



「其实我最讨厌要我把人带回来的要求了,因为非得特地在现场现身不可,我才不想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白羊抱怨起来,但谁也无法回应。当她要悠然离去时,又回过头来,低头看着蛞蝓,提出忠告:



「我很同情你,可是我劝你最好放弃,因为巢鸭身边有我在。」



「谁……要……」



蛞蝓想反驳而伸出舌头,却完全无法自由活动。白羊不待她恢复正常,随即踏上走廊里开了。白羊一离开,充斥着蛞蝓脑内的噪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但声音仍旧残留着,身体尚无法完全恢复。



蛞蝓当然不可能接受要她放弃杀害巢鸭之类的玩笑话。



但是比起这个,想杀死自己的杀手,以及来自相似背景的敌人正毫无防备地痛苦打滚。



这个大好机会,蛞蝓当然不可能放过。



蛞蝓用尽全身力量爬起,仿佛趴在地上的鳄鱼跳向猎物一般,朝离她最近的隼挥下小刀。惊愕的隼拼命想移动身体,身子却不听使唤。蛞蝓的小刀降临在她的脖子上。



隼的脖子一瞬僵直,接着血液有如水枪般喷涌而出,咻咻地喷了好几次后,随着隼的脸色逐渐铁青而沉静下来,开始改以一定速率流出,扩散到地面。



成实从头到尾目击了这个场面,留下恐惧的泪水,嘴巴张得老大,喉咙却像是坏掉了般发不出声音,连移开眼睛也办不到。



蛞蝓拔出小刀,拖着身体想攻击蜻蜓。蜻蜓咬着牙,膝盖用力顶了一下地板,借着反作用力横移,直接无止尽地往右侧翻滚。括蝓连同小刀一起倒在地上。



逃开攻击的蜻蜓想站起来,但又跌到地上,无法轻易起身,忙着撑起身体的蛞蝓也单膝跪在地上与呕吐感搏斗。眼前景色不停晃动,半规管的混乱停止不了 。



蛞蝓与蜻蜓暂时大口喘气,瞪着对方,身体的不舒服感令她们烦恼着是要撤退,还是要继续攻击。



在这当中,蜻蜓的肩膀开始发着抖。眼角被泪水沾湿。



「为…为什么……这么简单地……杀人呢?」



「嗄?」



在工作中总是保持沉默的蛞蝓也不由得讶异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