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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mi votu e mi rivotu辗转难眠(1 / 2)



强路卡·贝利可罗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他年幼时罹患重病,被医生放弃后反而被〈PASSIONE〉所救。为了报恩,他与父亲农齐奥·贝利可罗一起加入了「组织」。



他半年前得知父亲的死讯。父亲是以手枪自己射穿脑袋而死。



一般都认为他是自杀的,但身为儿子的强路卡却立刻明白——



(爸爸是代替我将生命奉献给老板。)



他如此解读着。连亲生儿子都要保密的任务一定相当重要,于是他要求部下提高警觉,「组织」在近期想必会出现大地震,所有人都要随时做好准备。过了大约一个礼拜,之前始终隐藏面目的老板却突然公开现身。众人都大为动摇,只有贝利可罗淡然处之。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其他疑惧的干部们面前。



「向乔鲁诺大人发誓我们会比以前更忠心,才是正确的抉择。」



他四处说服那些人。为了让父亲过去所守护的「组织」稳定下来,这回该轮到他自己奉献生命了。他因此得到上头的赏识,不仅接管了父亲生前所有的地盘,还被提升到老板身边工作。地位仅次于副手葛德·米斯达。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自满。他认为这原先就是父亲的工作,自己只不过是父亲的代理罢了。他谦冲自牧的态度仍旧没有改变。



某天,贝利可罗接获部下传来的资讯,立刻前往老板那报告。



「恕我失礼了——」



那里是那不勒斯中学、高中,以及大学共用的图书馆。老板在社会上的身分还是一名普通学生。尽管他很少去上课,但当他有私事想沉思时,还是会选择学生不在的深夜到隔天早上,前往这座图书馆。



现在还不到开馆时间,照明都尚未打开,贝利可罗踏入昏暗的图书馆。这里的馆员都跟组织有挂钩,因此当他抵达时并没有人靠近干涉。



宽阔的图书馆万籁俱寂,只有贝利可罗的脚步声响彻着。



愈朝图书馆深处走,架上所陈列的书籍便愈显古老。这附近收藏的是中世纪的拉丁文抄本。



少年位于与美术相关的历史书专区。他站在为了抵达高层书架而必备的移动楼梯上,啪啦啪啦地翻阅着一本书。书封上标示的是『米开朗基罗与政治 G.史皮尼着』。



「非常抱歉打搅您休息。」



少年挥挥手指,似乎在对贝利可罗回答「无妨」。于是贝利可罗行了个礼后切入正题。



「负责情报管理的康诺罗·穆罗洛刚传来报告——正在逃跑的毒品小队干部伍拉迪米尔·科加其已经解决掉了。剩下的敌人还有三名——」



话才说到一半,少年便念了一句「真是可惜的损失啊」——他哀悼起对自己发起反抗的叛徒。



不论什么时候听,少年的声音都显得非常清脆响亮,这让贝利可罗联想起教堂里庄严的管风琴。



事情应该还没完吧——少年又问,贝利可罗挺起胸回答道:



「是的——正如您所雷。核心人物马希莫·波尔沛尚未被打倒。科加其似乎是为了争取同伴逃跑的时间才来袭击,目前余党的去向还不清楚。」



果然没错——少年点点头,再度将视线落在书上。他以优雅的姿态翻着书页。



「请问——我们需要怎么处置?」



贝利可罗问。不需要——少年挥挥手指表示。



「我想带部下去加入战斗,可以吗?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我们派遣的人数似乎太少了——」



贝利可罗如此提议,但少年却不再多说什么。他显露出「同样的事不必说两次」这种态度。



「……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个问题吗?」



贝利可罗鼓起勇气问。可以——少年颔首道。



「我觉得您似乎很信赖福葛,但我觉得那家伙不能太过相信。家父农齐奥奉献出生命的重要任务途中,那家伙竟抛下柔弱的少女与小队同伴逃跑了,将重责大任交付给这种人——是否太过轻率了点?」



贝利可罗大胆地说出心声。当然,他早已有被痛骂一番的觉悟。不过少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我明白你的想法——少年只是以沉稳的语调回应。



「那么——您为什么这么做?」



他再度提问,不过少年已经不想回答了。贝和可罗只好放弃追寻,改而建议道:



「……给西西里的警察一些压力,让他们协助搜寻波尔沛吧?」



少年再次摇摇手指,没有必要——他说道。



少年接下来所说的话令贝利可罗瞠目结舌。



「——什么!?那些家伙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藏身处——这是怎么回事呢?」



贝利可罗忍不住反问对方。



*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呜喔——!呜喔喔喔——!呜喔喔喔喔喔——……!」



维特里奥·卡塔尔帝彷佛要扯破喉咙般惨叫,他不顾一切地哭嚎着。



「喔、喔喔喔喔喔——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应该让我去战斗的,这样科加其就不会死了……!」



他死命咬住嘴唇,鲜血从破掉的嘴唇不断滑落。



这个房间内有一个奇怪的状况。



那就是壁纸的每一处都出现了齿痕。



齿痕至今依旧不断冒出,清清楚楚地刻划在壁纸上。那是由于墙壁倒映在维特里奥腰间悬挂的出鞘匕首上,承受了他身体所遭受的七成损伤。



维特里奥开始用头狠狠撞墙。这么一来,不是他所撞的壁面反而出现了一个个窟窿。比头盖骨更硬的墙壁因此变形,这代表他头部所受到的撞击原本是能致命的。维特里奥使出全力用头撞墙,根本不在意这么做的后果。



可能是他本来就具备如此莽撞的性格之故,因此自我防卫本能才会将损伤转移到其他地方,进而唤醒了他的能力,或是说情况刚好相反,因为他有了这种能力,所以才会养成根本不在乎结果的个性。事实如何没人知道,他本人也完全没想过。



由于三成伤害还是会加诸他本身,维特里奥的脑袋如今已是鲜血淋漓。不过他依旧毫不在乎地继续撞下去。



安洁莉卡则在房间角落低声嗫泣着。维特里奥很努力想让她停止哭泣,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股挫折更加重了他自残的冲动。



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马希莫·波尔沛步履蹒跚地走进来。然而同伴们并没有看他一眼。现在大家都没有那种闲工夫。即便被无视了,波尔沛还是一言不发,自己一屁股瘫坐在房间的正中央。



有好一阵子,房间内只有低声啜泣与头部发出的撞击,剩下的就是沉重的寂静了。好不容易,脑袋撞击声才戛然而止。



「……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



维特里奥呻吟道:



「之前科加其就说过,我们只能那么做了——」



「要那么做吗……可是——」



波尔沛摇摇头。



「科加其说过,那是最后一步棋。况且现在还无法确定那么做会引发什么——」



「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尽管很不甘心,但对方既然能打倒科加其,我们恐怕没有获胜的可能……我们一定要靠那个帮忙才有胜算吧!」



「你相信那个吗?」



「呃……科加其自己也说他『半信半疑』……」



『——会以这座西西里岛为反击据点,是因为这是我的故乡,我很熟悉地形,〈PASSIONE〉无法完全掌握这里也是理由之一——不过实际上还有另一个因素。那跟曾经占据这块土地的纳粹有关。



虽然听说主要活动是在罗马,但在西西里似乎也在进行『那项研究』。



纳粹将魔爪伸向世界各地,就是要找出「那个方法」。跟古代的皇帝一样,那个愚蠢的元首也抱持着相同的妄想。



没错——就是关于「长生不死」的研究。



这项研究还兼具制造大量无敌士兵的目的,纳粹似乎付出了极大的心力……只不过负责这项研究的鲁多尔·冯·修特罗哈姆党卫军上校在史达林格勒之役中战死,而盟军攻下西西里岛时也无法找回「那个」,所以「那个」想必还隐藏在这块土地里吧。』



『血即生命。』



……波尔沛想起这句话时全身忍不住颤抖。



「拥有不死之身的无敌士兵吗……」



「要打赢他们,就只能靠那个了……!」



维特里奥斩釭截铁的口气,让波尔沛眼神严肃起来。



「为了替科加其报仇,势必需要那个吗——」



他喃喃说道,原本在房间角落的安洁莉卡突然「嘎咕咕」地大声呜咽起来——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绝对、绝对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她以凄厉的表情瞪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呻吟着,维特里奥也用力点头赞同。



「没错!我们一定要反击!既然这样我们就放手一搏吧!」



他猛然站起身,一口气冲出房间。摇摇晃晃的安洁莉卡也跟在他后面。



只剩下波尔沛被留在房间。他缓缓起身,从房间走到外头的地板。



那里——刚刚演出了一场惨戾。



人类的内脏与鲜血在这里四处飞溅。射出去的肋骨刺入墙壁,与头盖骨分家的下颚黏在天花板上。



总共有二十人份的尸体,被破坏到看不出原貌的程度,在此散落一地。



这是马希莫·波尔沛的能力失控后的光景。他慢慢走过其中,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那个东西——『石鬼面』到底是什么啊……?」



*



「……这也太惨了。」



穆罗洛边抱怨边踏进满布血迹的地板。



「这是怎么回事?」



席菈E皱起眉问。



「这些人都是西西里当地的家伙——也就是与〈PASSIONE〉保持距离的黑道。据说本来是科加其的朋友——大概是因为那老头死了,他们想解决掉靠他们保护的波尔沛等人,没料到反而被杀死了。」



「也就是说——先前还视为同伴的人,随时都可以像这样毫不迟疑地干掉?就算这些人想抓住那三个人,他们应该也有能力逃脱,有必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福葛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心中的疑惑远大于恐惧。



(若是出于嗜血的杀戮心态,或是打算杀鸡做猴的话,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他们想断绝往来,是因为更决定性的理由……)



福葛不可置信地歪着嘴,席菈E则露出失落的表情。



「——从一开始这些人就不是他们的同伴吧。」



「咦?」



「毒品小队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可能良心下安——他们视亲兄弟或组织为无物。除了小队成员外,他们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房,一定是这样。」



她俯瞰尸体,颇为无奈地说。



「……」



福葛差点就对席菈E说出「其实你也是」之类的话,幸好赶紧闭上嘴。



他察觉出席菈E的态度变了。原本总是死命瞪着他的双眼,现在却尽量避开跟他的视线交会。或许是因为在跟科加其战斗后福葛掐了她的脖子,所以她才心怀警戒吧。



(不过那时候,我无法确认她是不是仍受到科加其的能力影响,才会那么做的——看来是被她记在心里了……)



福葛再度心情沉重起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忘了那件事?结果此时穆罗洛却无视气氛尴尬的这两人,迳自开口:



「以后也不用花力气找他们了,对吧?反正波尔沛他们的所在之地一定会有大量尸体……简直就是自己告诉我们他们人在哪嘛。」



穆罗洛说完冷哼了一声。



他朝里面的房间走去,没多久那边就传出鼓掌声。他大概是在发动能力吧。福葛等人也跟了进去,结果扑克牌堆起的山已经在崩塌了。只剩下黑桃A开口:



『……欧提加(Ortygia)——』



牌说完以后就倒地了。穆罗洛拍拍手之后,扑克牌们才一一站起来答谢,重新返回他的帽子。



「刚才那是——」



「是啊,没错——『欧提加』。那些家伙之后会沿着西西里岛的海岸前进,终点铁定是锡拉库萨的欧提加岛。」



穆罗洛点点头,但席菈E却显得很怀疑。



「不过,那座小岛跟纽约的曼哈顿一样,只靠着一条桥连接陆地——除了遗迹与历史建筑物以外,那条古老的街道什么都没有。他们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这种问题等逮住他们再拷问就好了——假使我们有这个闲工夫的话。」



穆罗洛迅速从怀里掏出手机,似乎是拨电话给某人。



「——是我,是啊没错。快点过来这里。目的地是锡拉库萨。你要加满足够的燃油。」



「燃油?你在跟谁联络?」



面对席菈E的疑问,穆罗洛等结束通话并将手机收好后,才自傲地回答:



「那还用问,当然是直升机啦。是直升机耶!咻一下就飞过去了,我们要先去那里埋伏等候他们。」



他说完后,福葛忍不住因为他提到的名词而皱起眉。



直升机这种交通工具以前引起过问题。当时纳兰迦是这样说的:



『是直升机啦!那把钥匙绝对是直升机的钥匙!搭乘直升机就能摆脱敌人追击,任意飞到我们想去的地方了!』



结果最后他们所搭的并不是直升机。假使当时他们真坐了直升机,纳兰迦会不会像搭游艇时那么兴奋呢?还是说会因为在执行严肃的任务,而板着一张脸呢?



(因为那家伙的紧张感总是很难长久维持……要说他缺乏专注力,还是他老是忘东忘西呢……)



结果,他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毛病而送命吧——福葛心想,同时忍不住咬紧牙关。不……他根本就不知道纳兰迦送命时的状况。他根本不在现场。



当时不在『那里』的福葛,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



特莉休·乌纳。



保护这个女孩,结果却成了布加拉提小队在〈PASSIONE〉里的最后任务。身为迪亚波罗的女儿,她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长大,等母亲过世后才去找自己的父亲,结果却差点被对方杀死。可说是一个人生充满悲剧的少女。



(不过——)



福葛至今都无法对她产生同情。



他们共同行动的时间不到两天,这当中她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让人根本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就算是开口说话了,也只是很傲慢地说要去买无谓的奢侈品。在当时的情况下,小队成员出去购物是很危险的,但她却硬是要买。此外她还要求福葛脱下衬衫给她当手帕——总之是个让人完全没兴趣保护的护卫对象。



福葛本来就很讨厌自己的母亲,导致对所有女性他都无法温柔对待。他尤其讨厌神经质的女人,特莉休刚好就是在这类里面。



(为什么要为了那种女人付出那么多……)



他现在还是无法理解布加拉提的想法。



「我会带特莉休回来,是因为我刚刚正式『背叛』老板了!老板是为了亲手解决掉自己女儿的生命,才会指示我们『保护』她……因为特莉休与老板之间的血缘,会使老板的真面目曝光。在知道此事之后,我实在无法饶恕老板!更无法视若无睹,就此乖乖离开。所以我『背叛』了!」



布加拉提曾在威尼斯的圣乔治,马焦雷岛上向福葛他们如此宣告。



当时天快亮了,整个世界都很静谧,空气则既朦胧又冷冽。



这是怎么回事——福葛实在无法相信。不过那的确是事实。特莉休就在自己面前流着血昏倒了,跟他们所接获的指示完全脱节。



「你疯了吗?布加拉提……」



米斯达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叫苦道。这时阿帕基也开口了: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背叛者』有什么样的下场吧……不管是谁,都无法逃离老板的手掌心。不……」



阿帕基眉头深锁。的确,就跟以前他们处理组织的敌人一样。简直是如法炮制——因为暗杀小队的成员也是这样被除掉的。



「或许整个威尼斯现在已经被老板的亲卫队给包围了——」



不过即便如此,布加拉提与站在他背后的乔鲁诺依旧看不出有任何犹豫。布加拉提这时露出更坚毅的表情道:



「我需要『协助』……如果有人愿意跟来的话,就走下这个阶梯,上船去吧……」



他指着浮在运河上的小舟。手腕流出鲜血的特莉休也躺在上头。



「不过……我不会『命令』你们跟我来……我也不会『拜托』你们跟我来。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任意行动……所以你们不必对我感到有什么责任或义务。但是,容我说句听起来可能很嚣张的话……我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我并不后悔……虽然身处这个黑暗的世界当中,但我还是要走我自己『所相信的路』!虽然现在我得逃走,不过只要被我找到弱点的话……我一定会打败老板。我也一定会找出他的『弱点』!」



即便听了布加拉提强而有力的坚定信念,福葛胸口还是不断涌出——一大堆问号。



布加拉提所言的「正确道路」究竟是什么,福葛完全不清楚。这是他人生至今为止从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那就像是视力突然被抽离一样。没有任何指针,也没有路标,更没有任何基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作为自己行动的参考。



长久以来,他都深信着布加拉提。这种判断方式大抵上都正确无误,他也相信为布加拉提做对他有利的事,同时也会给福葛自己带来好处。



不过现在,这些根基完全瓦解了。



在布加拉提延揽福葛加入组织时,他曾说过:



你只能在我们这边生存。



结果,布加拉提现在却突然因薄弱且无根据、让人觉得毫无意义的正义感所驱使,把通向灭亡的道路称为「自己相信的路」,不顾自己的未来,采取了莽撞的行动……



「……」



阿帕基全身脱力地坐了下来。



米斯达则把脸别开,眼睛对着其他方向。



纳兰迦从刚才起就浑身不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