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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0《曾几何时与你的电气火箭》(1 / 2)



有一座被称为第四讲义楼的建筑物。



建立在去往第六讲义楼的下坡路上,是一座稍微有些古香古色的建筑物。那经过常年风吹日晒似的灰色墙壁,给人十分坚固的印象,与之相邻的就是讲师和教授专用停车场。楼内有理工科所要用到的机械室。这里的讲义室,很多学生都至少因为基础教养的关系而使用过一次。大部分学生都不走楼内的楼梯,而是走楼外的备用临时紧急楼梯去讲义室。我在参加文学论的讲义时,也是走这条路。每次自己因运动不足而显得柔弱的身体登上这里的台阶时,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悲鸣。但是,今天却很少见的从一楼的入口进入,前往第四讲义楼的内部。从这边进去应该就不会惹人注日了吧,这就是我自我宽慰的理由。



一旦进入到楼内部,就看到有学生在入口一边的青色长椅上面睡觉。应该是通宵进行实验的学生,盖着一张绿色的网状物,躺在哪里打盹。由于是见惯不惯了的事,所以我若无其事的从发出很大声响的那人旁边经过,向楼梯走去。跟紧急楼梯一样建造成四方形的楼梯一段一段的向上延伸。这个楼梯上,不知道为什么扶手之间横者一张网。难道是有人从四楼的地方掉下来过吗?曾经,我还想过把那个网当成吊床来使用,但是却从来没有实际去做过。



登上二楼时,飘来的一股方便面的气味刺激着肠胃。走廊尽头的小卖部里,经常飘来这种方便面的味道。貌似大家都一波一波的,轮流在那里吃饭。但是,坐在小卖部所准备的桌子前的人,都在跟方便面亲密接触,气氛是真正的一团和气,所以我也就没有接近那边。按了按从早上起就没有装过任何东西,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急步向三楼走去。我的目的地,就是三楼。



登上三楼后,先把灯关掉,然后来到昏暗的走廊,从通向外侧的过道出来。踩着是灰色的地板,沿着外壁围着讲义楼转圈。为不让讲义室里的讲师和学生名发现,我尽可能将腰弯下来,从窗沿下通过。可能现在是上课时间吧,非常幸运的,在外侧通道上走的人只有我一个。腰部承受着因为不习惯的走路姿势而造成的负担,急匆匆的移动到通道的拐弯处。然后通过保健医告诉我的线路,握住尽头正面的门把手。门把手毫无抵抗的就转了起来,用力一拉,门就开了,我顺势进入到里面。随后立刻关上了门,来到了通向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实验室的走廊里。听保健医说,从外侧的门可以进入到这个走廊这件事,非常意外的,貌似也只有不多的人知道。来到走廊上的我,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到,马上就蹲下前行,来到正前方的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



然后我用得到的钥匙,将基地的封印解开了。



……这房间怎么回事啊。



就好像要将猎物整个吞下似的,我夸张的张大了嘴,室内蔓延的空气都流向嘴里面。很快就浸透了嘴巴里的黏膜,达到了鼻孔的地方。转眼间我的整个脸就整个被包裹起来,呸呸的吐起了舌头。



一股醋泡饭的味道。



就好像夏季健身房里木质的衣柜一样,一股能浸透眼睛的酸气迎面扑来。



将好几次被呛的想要后退的脚站定,然后进入到房间中。马上随手将古色古香的门把手式的门关上,然后按照嘱咐的那样锁好。这样一来,密室内就只有醋泡饭的味道和我本人了。虽然让人有种活生生的地狱的感觉,但是比呆呆地站在门外可让人安心多了。将一直握在胸口出的汗衫放下,然后蹒跚的从门口那里离开。



一走动,积淀了很久的醋泡饭的味道就毫不客气的围绕在我的皮肤周围。要是在寿司店里闻到醋的味道会让人欢欣雀跃,而大学中的一间关紧门窗的房间里如果充满醋泡饭的味道的话,只会让人闻之色变。下巴自然的上提,鼻子也紧紧的闭住。保持身体后仰的姿势,我将手放在房间深处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在教授办公室里见过很多次的灰色桌子。右侧有三个抽屉。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另外,好像是在小卖部有卖的,有名的少年漫画杂志的旧刊堆积了很多。上面积满了灰尘,将最上面的那本彩色封面杂志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早就已经被腰斩了的漫画,却是作为新连载出现在那本杂志的封面上。



哈哈哈,由于有醋泡饭的味道,我刚笑两声就用手把嘴堵上了。我把杂志放回到桌子上,想要拉出一把整理好放在后面的椅子。由于是不带轱辘的简单朴素的钢管椅,划过地板所发出的声音十分让人厌烦,而且拉到一半还由于阻力太大,钉在那了,我只好搬起来拖了过来。用手确认了坐的胶皮处没有灰尘之后,我坐在了椅子上。由于我屁股上的肉不多,所以垫子顶到了骨头,真是不爽。



将书包放在一边,将头拄在桌子上,这时对于房屋内醋泡饭的味道已经渐渐习惯了。鼻子也不再紧紧闭着逃避这股味道。我用水平的视线环视着这个房间。满打满算是六叠大小。像是用蓝色液体从上往下浇似的,四面的墙壁则被胡乱的涂抹过。涂抹的人作业时好像懒得蹲下似的,墙壁下部有很多地方仍然是没有涂抹的浅绿色。以前使用这里的“队长”的性格也可以从这里窥得一斑。而且,不知为什么,房间里放着几个类似于社团更衣室里放着的灰色柜子。柜子上泛黄的名片上有“景”“弦”“闻”三个名字。如果取罗马音的前三个字母就是KGB。要是被问道那叉如何的话,我也没的回答。



其他看到的就是靠在墙壁处的成堆的金属球棒和宝塔模型……这是什么?以防万一的武器?



在入口处角落的附近,有一个靠墙摆放的书架。书架是木制的,支撑书架的底板全都向右倾斜着。摆放在上面的书也没有什么规律,只是随便的一瞥就看到《桃太郎》《飞行道具的人类史》《前往只属于我的星星的方法》《MAJOR》等等书的名字。最后面的是一堆漫画,不过卷数好像缺了很多。



看了一会儿书架。突然想起什么,就把下巴离开拄在桌子上的手。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张望整个房间内。但是,却没有见到想找的东西,只是把视线染成一片蓝色而已。



“这里,没有窗户吗?”



连换气扇都没有,怪不得这里的气味久久不散呢。一想到不久之后的夏季要经常来这里,身体就反射性的发抖。唯一的救赎是房间的一角有一台电风扇。现在就算出租的公寓也没有空调之类的贴心电气,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但是,公寓可是有开关自由的窗户的啊。看来墙壁说不定是为了让心情舒畅一些而涂成那样的。



“不过,这也没办法啊。”



因为脑袋里已经有了这里不单纯是一间大学的空房间,这样的理念。



将身体靠在钢管椅的后背上,看着天花板。两只手臂垂在椅子的两侧,血液集中在了指尖处,麻痹了触感。啊——自然张开嘴巴,醋泡饭的味道瞬间就伴随着空气被我吸了进来。伴随着伸懒腰的动作,眼泪也将睫毛打湿,渗透了的世界被小小的颗粒分断开来。非常贴心的连天花板都被涂成蓝色。



要是一直张着嘴巴的话,会担心天花板上会不会落下雨滴一样蓝色的液体,所以就咔的一声将嘴巴闭了起来。然后,在应该是空荡荡的嘴巴里,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就像是要压抑住渐渐包围过来的六月的暑气似的,我把眼睛闭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这里,就算我跳舞也可以、唱歌也可以,咒骂谁也没问题,慢慢脱成全裸在这里跑也没事,就算高声朗读情书,也不会被人注目到。



只要我在这间房间里,就有自由的做任何事的保障,但是现在我却因为这么突然的自由而感到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直到自身可以接受这个领域为止,我暂时将自己交与周围的黑暗和寂静还有醋泡饭的气味。



这里就是,已经被逼入死角里的,我大学生活的最后堡垒。



借用交给我钥匙的人的话来说,这里就相当于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到这种秘密基地来呢。



为了说清这件事,需要首先回顾一下今天一天的行动。



在登上大学路上的上坡路之前,路过了左手边的一座邮局,看到那边的路上有一个不大的售货亭。信号灯明明是绿色的,我却非常自然的并拢后脚跟停在那里。原本低着的下头一下子抬了起来,身体的骨头仿佛换成新品似的突然变直。简直就像因为参加毕业仪式的紧张,而变得萎缩的小孩子似的。



在新建的公寓旁边,好比猫咪的额头的位置上建起来的售货亭。颜色已经褪了的粉色屋顶上,插了一把乱七八糟涂满各种各样颜色的遮阳伞。店铺外面,作为商品的展示,摆放了几种颜色像沟渠里的水一样的珍珠奶茶饮料。但是,无一例外的沟渠水颜色的东西是不可能让经营系的人接受的。哪个系的人都不会接受。



现在也是没有一个客人,只能看到售货亭里店员美丽的身段。



我一边用双脚分别画着45度,一边向着这件开店时间不长的可丽饼售货亭靠近。后背就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抓着似的腾腾的冒着热气。手指弯曲成一个奇怪的程度。并不是紧紧握起来,也不是完全伸开。由于紧张和充血显,得膨胀起来的指尖好像是诉求什么似的弯曲成一个奇怪角度,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力道。



用这个手指,肯定什么东西也是无法抓住的。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就算成为将手贴在橱窗上,憧憬成为出色的小号手的少年也无所谓。而且,就算没人买给我也一样无所谓。



掌管单恋的那些神灵大概只允许人在远处看吧。



走近之后,店员马上转过身来,说道:“欢迎光临。”口气还是相当客气的。可丽饼店里的店员是同一所大学的环境创造系的中村同学。



环境创造系这个一连几个汉字组成的学科里,到底是专门讲授些什么东西?对于这点我是一点眉目也没有,但是却飘散着一股比经营系更加先进的印象。同样,属于那个系的中村同学也显得比较激进。关于她的事情,总之就是先表扬一通。就算她的兴趣是摘取橘子里的白筋,我也会极力赞美她“温文尔雅!”。



将白色的毛巾卷起来代替三角巾包裹在头上。好像矮鸡羽毛一般的干爽的茶色头发,加上橙色的围裙和可丽饼店的白色制服,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给了她一种绝妙的温馨感。



顺便说一下,中村同学在大学内的时候都是穿着便装套上白色的外褂。今天刚一见到她的瞬间,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和动作,就越发的让我为她倾倒。



配发白衣的环境创造系万岁……但是,说真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系啊?



是进行一些生物方面的实验,人工合成新型绿色之类的吗?就好比让奶酪发霉?手里拿着细长的菜刀,中村同学转向我,露出和气的微笑。



感觉到活着真是太好了的同时,仿佛看到了到现在就算死也无所谓的人生终点。不过这点程度的感动每次来到这个售货亭都要体会一遍,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要接受这点就行了。



“今天也来吃可丽饼吗?唔呣……的感觉呢。”



啊,是的,我觉得好像是这么回答了。可是由于极度的紧张而产生了耳鸣,致使自己说的话都没太听清楚。所以对于自己的回答也有些模糊不清。有一种嘴巴和眼睛还有鼻子似乎都脱离了脸部几公分的感觉。但是中村看着我的脸之后并没有被吓到,所以实际情况我的脸貌似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的五感都不太正常了而已。



“来点什么?”



这个嘛,加了草莓的生奶油。我一边在印有很多可丽饼照片的招贴画上指着,一边开口说道。但是就好像在水中呼吸似的,我的耳边只听到噗噜噗噜的声音。



说完点单之后,中村同学一边说着“多谢惠顾”一边转过身,开始烤起可丽饼来。在圆形的铁板上将装有可丽饼原料的容器适当倾斜,然后用菜刀的侧面控制着倾倒。落下的可丽饼原料一转眼就在铁板上凝固。然后将其用菜刀铲起来了,再次放在案板上。



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出神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该聊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嘴巴只能保持半开的状态,到最后喉咙都堵住了。以前有过一口气吞下两个等边三角形的蒟蒻,差点窒息的经验,现在就好像再现了那时的情景一样。喉咙的中间突然被什么堵住了的话,大部分的人都会着急的。慌慌张张的想要把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取出来,但是从外侧却只能挤压蒟蒻,所以是不能碰的。而碰到一些未知部位的断断续续的触感又让上半身折腾起来,加速了我的缺氧。当时真的以为要死了,眼睛都扭曲向一边了。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过于恐怖加上缺氧而产生的呕吐感,让胃液把蒟蒻给挤出来的话,恐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这也是我不堪回首,非常忌讳的一段往事。



无论如何,我因为模仿了那次的蒟蒻现象,使得开口聊聊天这种事一次都没有做到过。呆呆的点完可丽饼,付了钱,坐在售货亭一侧的塑料椅子上吃完,然后轻轻的合上双手淡淡的说一句“承蒙款待”,然后就回到大学里。来来回回都是这种模式。



要是给憧憬小号的少年加上“没出息”的注释的话,就是我这样的大学生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你不好意思,对我也不好意思。”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随后就被推着肩膀退开原地。由于是不经意的事情,我脚下也没用上力,轻易的就把面对中村同学的位置让了出来。我马上就想到了发出那个声音的人。



是笹岛康夫。与我是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系的同学,是一个跟我有相同的目的才来到这间可丽饼售货亭的男人。看起来就不是很踏实的样子,还有那轻佻浮躁的态度和扭曲形状的嘴唇,都标明了他的人性。体格与我正好相对,稍显肥胖。是个可以将可丽饼和杂样煎菜饼同时摆在桌子上一起食用的与众不同的男子。



虽然是已经拿他举过例子了,不过真的会有那种家伙吗?



“啊,欢迎光临。常客第二人,哎。”



在可丽饼上盛了很多的生奶油后,中村同学抬头看着笹岛。笹岛一边对望着,一边向案板望去。“快死一边去”,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中村同学用专用纸将已经做好的加了草莓的生奶油可丽饼包好,说了一句“久等了”,然后递到我的手上。这期间,一直被她用她那棕色的眼眸,从上到下盯着看。就好像被她的视线扫描一般。虽然这个动作有可能让我的恋爱心产生一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但是,尽管是被注视了,那也只是跟大学里感觉到的不特定的视线是一样的,完全没有煽动恐怖或者幻想的因素。想要永远映在她的眼眸中。男子大学生低语着这样恶心的不能再恶心的愿望,接过了可丽饼。然后付了钱。“谢谢您的惠顾”之后,就结束了。



我与中村同学一天之内的接触,就这样结束了。中村同学的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到了笹岛身上。想要把她的视线再给拉回来。如果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中村同学的视线的话,我根本就不需要秘密基地的说。不过这都是不太合时宜的想法。“来点什么?”,中村向笹岛问去。



“麻烦给我来一个黄桃和牛奶蛋糊的那种。”



笹岛套近乎一般的点单。中村同学答应了一声“好的”,然后非常快速的开始烤可丽饼,之后在上面盛满牛奶蛋糊和黄桃。在那期间,笹岛和我相互横眉冷视着。只要我在旁边呆着,笹岛就不能随随便便向中村同学搭话。这是笹岛这个人类的,缺点……应该这么说吗?



笹岛跟大学内的大半的学生们比起来眼神比较凶,虽然有一些阴险的印象,但是就算非常在意这点,也会比被不定数量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抵抗感要小。所以,对于笹岛的境遇,我说不定是理解的。反之,也可以说他也十分了解我的境遇。互相盯着,相互牵制。



中村同学将笹岛的可丽饼递给他。然后,貌似不可思议的看着仍然杵在售货亭边的我。虽然中村同学的视线能够再次回到我身上让我感到十分高兴,但是总觉得那视线像是在看可疑的东西似的。



“还有什么事吗?”



像是要弄坏喉咙一般,她用力的将头偏向一边。喂,那个动作跟喉咙没有关系吧。向着中村同学可爱的偏着头的方向,我非常干脆的移向椅子旁边。笹岛也学样似的跟着来到椅子这边。我们两人分别用视线宣告着“你快滚啊!”的相互咒骂对方。



我和笹岛分别在椅子的两头,拉开很远的距离坐了下来。要是坐的太近的话,我右半边的屁股会从椅子板上翘起来,笹岛的左半边屁股恐怕也会坐上空气椅子。但是谁会去关心俩男人的屁股啊。毫不介意的各自吃着可丽饼。一咬上含有淡淡煎蛋味道的可丽饼,甘甜的味道就在嘴里扩散开来。就好像在吃融化了的口香糖似的。



舌头根部都充满生奶油,为了隐藏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低下了头。虽然现在才说,其实我非常难以应付甜食。辣味的东西也不行,总之就是刺激性强的食物全都没辙。只要给我豆腐的话,我自信这辈子的饮食生活就不会再有问题了。虽然蒟蒻以前是很喜欢的,但现在还是算了。



这样一个,我因为偶然的心血来潮而穿过到道路,向可丽饼售货亭里张望而得知了中村同学的存在这件事,真可用来证明神是非常乖僻而且非常善良的了。真是感谢神明。要说欲望的话,真希望售货亭不卖可丽饼而卖章鱼烧。那样吃起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笹岛却好像很喜欢吃糕点类食品似的,比我更加快乐着吃着可丽饼。简直就像舔着蜂蜜瓶子的狗似的。一点也不可爱,不过除了这一点倒也让人欣慰。



中村同学在店里,将香蕉连皮斩成两截。时不时,可也听到“喝呀!”的声音。



每当那声音传到鼓膜的时候,我和笹岛两人脖子处会同步的感到一阵凉意。



我与笹岛之间,当然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也就是说笹岛只是敌人。本来,我都应该诅咒他四月接受社团招募的时候,加入航空部,然后驾驶自己制造的飞机飞向天空的那一边去的。



但是。



我却无法从心底憎恨作为情敌的笹岛。这点,恐怕笹岛也是一样的。恐怕我和他之间肯定不会完全的互相敌视,但也会一直飘荡一种永远无法消解的难受气氛的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



笹岛也,没有朋友的。



觉察到自己在大学的出场是非常失败的时候,是已经开学两个月的时候。从开学典礼的第二天起,就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前进,醒悟到这一点,对我来说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因为我这份迟钝,才让我落后于其他人。



等我抬起摔倒在地的脸时,四周充满的光辉似乎要把我的眼睛给刺瞎似的。大学好可怕。



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在大学内谈笑风生行走着一群一群的人太可怕了。恐怖,金发的男女。



今年开始在爱知县内,距离盐釜口车站五分钟路程的某大学上学的我,正陷入在可丽饼售货亭打工的中村同学的单恋之中,同时气喘吁吁的上坡的时候,瞬间就成为了一个“孤立者”。



这才是真正的光速。可是明明是光速,就算是被其他人给丢下的蠢材也该有个限度吧。那些人是比光速还要快吗?相对论在大学生活面前显得十分的无力。



仔细想想,会落到独自一人的境地,是有些征兆的。



我所在的经营系里的讲师们以奠名的气势运转着,入学之前我被就强制参加了类似合宿的活动。坐公车向白浜的方向行驶,模仿少年自然之家似的,在住宿的地方进行有关大学活动的学习,而且都是被强制命令参加。真是令人讨厌的事情,虽然这么想,但是如果只有一人不参加而被丢下的话,又觉得下场会很惨。随后还是打包前去了。三月下旬开始在大学附近找到了一间公寓开始独自生活,这也是让生活变得无聊的一个理由。因为,我可是一星期以上的时间,没有跟任何人交谈过。经过那场合宿,大学生活开始之后,记录被延长到一个月以上,这我当时还真的没能想的到。要是能跟漂亮的女子大学生相遇就好了,虽然也有过这样的期待,不过做梦也要有个限度……不过呢,姑且,算是达成了吧。



四月二日,小雨,从早上起就开始下个不停,象征不吉利的开始。通往大学的上坡,是考试以来的第二次攀登。跟第一次攀登的时候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入学之后每天都要走这条上坡吗?一边向上攀登着,心里一边阴云密布。



攀登途中,能够看到右手边有一片在日本也算有名的陵园,这更增添了心中的郁闷。



那肯定是因为,刻着跟我有相同名字的墓碑立在里面的原因。



大学内,因为是春季休假的期间,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小雨中,看到一群举着雨伞的人站在一起,看来是到了合宿的集合地了。那些人在一直延伸到讲义楼的阶梯下面淋雨,我在离他们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大部分的学生,今天应该是初次跟同期同学见面,可不知为什么,有若干个集团内的相互对话已经成立。连男女组合的小团体也能见到了,对此,我下意识的张望着。每个人都染了头发,这里如果他们体格上再美国化一些,恐怕我就会怀疑我是不是来到了异国他乡了。



顺便说下,好像靠着墙似的坐在墙角的就是笹岛,但是当时我去没有跟他对上目光。



承受着社交性横溢的同期同学之间,暴雨般的谈笑风生,一段时间之后,讲师催促我们登上了迟到的公车。坐在我旁边的是体育系的一位中分头型的讲师。



一直被他粗壮的手腕顶着肋部,直到到达白浜。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大概一直在望着窗外景色吧。站起来的时候屁股上的骨头嘎嘎作响。而且心脏也是。



在自然之家里,在只不过与白浜的海相邻的设施内,有人给大家分配了炸虾便当,我独自一人在一旁吃着。为了不进入那些在一团和气的气氛中,使用方便筷吃饭的人的视野里,我特地找了一个不在他们视野里的位置,搬了一把综合会场里的钢管椅坐下摄取食物。



远处也有一些人低着头吃饭的人,看来无法做到完全不被看到啊。



在那之后,有讲师登上了会场的讲台,开始讲述大学入学时候的心理准备,接着介绍了各个讲师所主办的研究组,还有加入研究组之后的美妙,与研究组的同学相互交流的宝贵经验。



在他高谈阔论的期间,与其说我门听他介绍研究组,不如说我们在听他说天书,一个个都僵硬着身体,开始打盹。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住宿设施的附近的野营场地,开始自炊。按照学生证的编号分成了一个个男女混合的小组,然后命令我们开始做饭。越来越像自然之家了。



同一个组的其他人点起柴火,用平底锅将便宜的肉和快腐烂的蔬菜炒成一道像模像样的蔬菜炒肉。在这期间,我除了将装着豆芽的袋子打开之外什么工作也没有被分派。不,应该说,打开装着豆芽的袋子也是自发去做的工作,实际上可以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被拜托。理所当然的,我与这个组里的其他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把那个拿过来”或者“把这个拿过去”之类的话都没有。



炒糊的味道大过酱油味道的蔬菜炒肉,配上没有淘洗过的咬起来咯噔咯噔的米饭,每咽一口饭,都难受的要吐,只能喝着不可思议的茶水润润喉咙,定定心神回到自然之家的气氛下。无言的在大浴场的池子里泡了一会儿,之后回房间的路上双腿同时抽筋,使我一下子倒在了走廊上。走在我旁边的同一个小组的男生,看着突然就腿伸出来沿着墙壁倒了下去,紧接着满脸冒汗的我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的就那么离开了。之后通过的同一个小组的男生,也是同样的反应。



我忍受着双腿抽筋的剧痛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不断的抖动着肩膀。



绝不是因为寂寞而哭了出来。



第二天,以小组为单位,开始围绕着野山进行越野识图。一直下到半夜的雨,经过日头一晒,让山中充满了泥土和杂草的臭味,让我的脚步更加不安定。虽然我不是都会出身,但是在大自然中嬉戏这种机会也不是很多,作为一个这样的现代儿,这样的道路对我来说是相当难熬。昨天也不知道是因为运动不足还是紧张,刚刚抽筋过的说。加之一群男女把我排除在外自己热闹起来,想要跟他们亲近起来的想法,简直比山中风雅的风景还要朦胧。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在山中行走的时候,我不是作为集团的尾巴,而是处于集团中央的位置。因为这是按照学生证序号的顺序整队出发的。前方和后方,两边的对话都从我头顶上飞过。我则是尽可能的弯下身子,努力不进入他人的视野。



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处检查点,大家都在那里横着站成一排。然后进行一个用交到手里的题板,一人写一个字的,这样一个让人想把发起者扔到山里的问答活动。问题内容是“未来的蓝色猫形机器人的名字”应该怎么写。我所分担的文字是“も”。写那个字的时候,真是害羞的想去死。而且,负责写“え”的那个男生还错写成了“工”。



作为最后的一项,下山之后,在白浜的海边举行了新人教育。虽然说是海边,但现在只是四月,水的温度并不能游泳。我们站在散发着潮水被烤糊了似的浓郁气味的海水面前,每人手里发了一把铲子,然后命令我们各自作些什么。也就是说,玩沙子。



最一开始,小组内的人都暧昧的互相笑着,谁也没有动手。他们把铲子插在沙滩上,乐融融的小声向波纹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我也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混入其中,脸上浮现的表情大概也跟他们差不多吧。可是内心里却已经十分疲惫了。海风煽动衣服的下摆,每当衣角被卷起,轻薄的心就好向也要被卷起来似的。不知为何在我心里,浮现出一种蓝钢皮被强风吹起,正在天空中飞舞的印象。而将那块蓝钢皮压下来的,正是从昨天开始就被各种欢乐场面所无视的,我的脸。



后来终于有讲师来催促,不知道是叫户田的还是叫富田的男生就拿起了铲子。随后开始在海滩上挖沙子,并把那些沙子聚集到一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构想,但是其他人也模仿着他拿起铲子,没有铲子的人就直接用手,开始制作沙子山。



虽然我也试着用脚踢着沙子,但是参加小组活动的气氛却一丁点也没有感觉到。能把骨髓冷透的的波浪冲刷了过来,将沙滩打湿。我们在那波浪够不到的地方,一伙人翻弄着较为干燥的沙子。快被海啸吞没吧。



为了将堆好的沙子山做成出一个轮廓,一个小组的人开始一起动手。将渐渐成形的沙堆做为中心,他们围成一个圆,我却只能从他们之间的空隙看着他们进行作业。我在旁边踢着平坦的沙滩,看着沙粒飞向远处。



到了结束的时间,我站着都有些恍惚,看来是日照和海风有些强烈了。



结果,我们组的那些人做的是一个没有经过细致加工的人类的脸。我真是不愿承认,这么丑恶的造型竟然会是人类的脸。比腐烂的巨神士兵做工还要粗糙。可是看着那个东西,组内的人却都笑了起来。这玩意是啥啊——大家都一边指着那东西一边酝酿出爽朗的气氛。



啪啦啪啦的,笑声的微粒四处飘散,相互之间碰碰肩膀也不再在意。其他小组的人也像是这样面对着完成的作品笑着,在海风和日照之中,将合宿的最后活动渐渐推向高潮。像我这样被排除在外的人,也努力的浮现出快乐的笑容,拼命的想要溶入其中。同是被排除在外的人相互靠近的话就可以通过空气感觉到对方。之后成为敌人的笹岛,这个时候也在对面那边参与其中。不知为何两手握着海草。



在这片沙滩上真正独自一人的,肯定只有我。



这都是什么啊——



讲师单手拿着相机出现了,一边暖洋洋的笑着一边喊着“要拍纪念照片略—一”



这时我终无法忍耐了。蓝钢皮在天空中飞舞,将我的心用一块不透明的蓝色压碎了。



我转过身去,拼尽全力踢着沙子,向大海跑去,从照片镜头中逃掉了。



然后就跳进四月的海里开始游泳,深深的爱慕上了没有大学生的世界。



“原来如此。那,你是为了安慰悲惨的自己,所以不长记性的跑到保健室来了啊。”



“我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但是谈论自己的失败事迹的时候,总是不希望让人看不起吧。”



看着说出这些话的保健医的眼睛,我无言以对。心想,啊啊,真被说中了。



吃完可丽饼之后,登上通往大学的上坡路之后,最先来到的就是保健室。



在已经过了五月病发病期的六月里,我陷入到保健室上学的境地了……保健室啊。这又不是初中和高中,大概那些讴歌这美好大学生活的家伙会鼻子冒泡的笑话我吧。就连常驻这里的保健医也笑话我。事情到这这种地步,我也只好很识相的跟着一起笑。哇哈哈。



登上坡道,通过校长室之后,主楼一层的就是保健室。不能从主楼内,而是从楼外直接进入。倒不如说主楼内部根本没有入口。八叠左右的房间放有两张病床,还有一间诊查室,布局显得十分紧凑。用日语表现的话就是张弛有度。放有药品和各类文件的橱柜放在斜前的地方,成一种千层饼的状态。便宜的灰色桌子也是一样,好像与房间的墙壁相互对称似的,以一种死板的方式放置。即便如此,要我来说的话,这里是比广阔的讲义楼要舒适很多的空间。



绝对已经不年轻,但是年龄不详的保健医,盘起腿,伸直了后背坐在椅子上。虽然头发很长,却没有胸部。虽然有抹口红,但除此以外都没有进行任何化妆。从脸庞和肩膀的轮廓来看很有女性味道,但是眉毛却像毛虫一样粗。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清楚这人的性别。



“如果头脑好到可以看不起他人的话,这种人根本就不会看不起他人的。因为他知道让别人记恨是很危险的。而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可以让你看不起的人存在。不,我其实认为这是一种比较贤明的生存方式哟。只不过问题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并不是你自己主观希望的。”



以中性的声音嘲笑着我。我只能苦笑以对,随后保健医端给我一杯用寿司店的热水泡的不知底细的茶水。我从保健医手里接过茶水,一低头,热气就像是要覆盖鼻子和嘴巴似的漂了起来。这种与梅雨季节的稍微不同的温暖把我包围了。



保健医喝了一口给自己泡的茶水,“嗯”的,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开口说道:



“看来今天没有我的那份可丽饼啊,岂有此理。”



“因为半路上有人捣乱。”笹岛那扭曲的脸上的零件,一个一个的浮现出来。



“又想在讲义开讲之前一直呆在这里吗?”



“啊,算是吧。而且昨天,被一些小混混纠缠,逃跑的时候像海参一样把肠子扔给他们了,所以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哈哈哈,并不是为了讨好,而是真心的发出的笑声。



我能够在这个大学里这样进行对话的人,只有这个保健医。小学生的时候,有一个只和班主任说话,却没有同龄朋友的女孩子,我从内心里瞧不起她。虽说我那时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却以莫名其妙的固执,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她不放。虽然已经记不起她的长相和名字,但是如果能再一次见面的话,我想将那个时候的心境向她告白,然后对她低头。现在我肯定能够满怀诚意的向她谢罪。



“我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你的朋友。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充满谜团的保健医。”



保健医一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一边像是看透我的内心似的,说出牵制的话。



“另外,虽然我是保健医,但不兼职心理医生。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让我出去?”



“不,我是在想,让我在没有心理医生资格证的情况下把你治好怎么样,很像黑杰克吧。”



得意洋洋,字典里的这个词简直可以用保健医的照片作为解说例子了。上下两排牙齿离得老远都能看见,满脸喜色的看着我。



“可我根本没被治疗啊。”



为了遮掩害羞,多少说了一些谎话。虽然保健医确实没有治疗我,但是保健‘室这个“容身场所”却保护了我。对于这个不用对不定数量的其他人过分在意的场所,我多少感觉到一种被救济的感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我所希望的东西就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是从根本上说,对你来说,大学生活的什么地方是问题的所在啊。”



收起得意洋洋的表情,保健医重新把腿盘了起来。将皱褶的白衣下摆整理好,叹了口气。



“谁知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害怕金发。害怕热闹。另外,害怕那些人的视线对准我。



我不需要那些“视线”。需要的,只是一个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人的“场所”。



“虽然我当不了别人有关恋爱的商谈对象,但是如果你想交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没什么的——就算最开始被当成神经质对待,过不了多久也能构筑起一定的友好关系的吧。沉浸到他人的善意中这样的生存方式,也是相当不错的。”



“……要交多少斡旋费啊?”



“交友费用啊。这个嘛,就算一个人五千好啦。五人一组免消费税。”



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设定价格后说出口的。我则是耸了耸肩膀,郑重的拒绝了保健医的朋友贩卖。



“我还是免了吧。我也……不是非常迫切的需要朋友,应该是这样。”



希望非常舒心的度过大学生活。只是如此希望而已。虽然为此也有人需要能够敞开心扉的朋友,但是对我来说,我追求的东西却没有向我靠近的意思。虽然我追求的是爱。



“是嘛。那就是说你并不是看中我,而是看重保健室的价值了啊。”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就像是要逃避保健医那细长的眼睛的目光似的,我低头喝着手里的热茶。被说中了。无证心理医生的观察力也十分了得啊。难道连保健医的眼神我也要开始畏怯了吗?



“像你这样的学生来到我这里,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是这样啊。”



成了大学生却仍然保健室上学的家伙,除我之外还有别人啊。虽然确实有一种庸俗的亲近感,但内心却不免被揪了一下。原来这种病不光我一个人得啊。



“另外呢,我一直都为这样的学生准备好了一样东西。”



保健医在椅子上转了半个圈,把手伸向桌子的抽屉。轻轻的拉开最上面一层的抽屉,用食指勾着“那个东西”,从抽屉里取了出来。银色的圆环上缀着一个红色兔子的钥匙链,外加一个不知道对应哪扇门的钥匙。



保健医仍然用食指勾着那个钥匙,露出无敌的笑容将它递给我。



“这个,是什么。哪的钥匙?”



“是秘密基地的钥匙。”



“……哈啊?”



保健医毫不在意我的疑问。堂堂的继续露出笑脸,将勾着钥匙的指尖更加靠近我。离近一看,钥匙上面的涂装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的被氧化的褐色痕迹。



“你拿着这个去第四讲义楼的那间打不开的房间。将那里打造成堡垒吧。”



“堡垒?”



“如果你,想要跟这种无可奈何的大学生活作斗争的话,就接受这个钥匙。”



“……………………………………”



做斗争?无可奈何的,评价他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而且还这么现实?



……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啊。



对一个追求“逃避场所”而到访的人,保健医这都问了些什么啊。



不愧是无证,根本没有心理医生的素质嘛。



就这样一边在内心嘲笑着“他人”,一边握住了那把深灰色的钥匙,连那只兔子一起。



呜嗡嗡嗡嗡……怎么感觉刚才手中有什么东西呜叫了一声似的。那只兔子?



保健医“嗯”的,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我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那么既然你接受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名吧。”



“……这是什么,可疑的契约书?”



“不。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你就别在意这么多,写上就完了。”



我在保健医递出来的薄薄的,除了签名栏之外什么也没有的纸上将名字签好。看来也不是借款保证人的签名。就好像,入队记录一样的东西吧。



不过,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我接下钥匙时的心境。



跟斗争心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



反正比关在厕所最深处的房间要好吧,像这样放弃了的心情占了大部分。



……就是经历了这样的经过,我才像现在这样将醋泡饭的气味用力填进肺里。好痛苦。只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回忆。为什么,我会回想起来啊。



为什么人类,会那么重视像是垃圾山一样堆积在一起的过往的回忆呢。



“……回头再慢慢想吧。”



就算不钻牛角尖。就算不刨根问底。在这个只属于我的秘密基地里,从今往后有的是时间。得到这个充满醋泡饭臭味的逃避场所的我,与外面的世界斗争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萌生。



抱歉啊,保健医。虽然不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恐怕我什么也无法办成。



摇晃着上半身,用力压迫着椅子的靠背。椅子发出吱吱呀呀,呲啦呲啦的声音,节奏还挺富有变化呢。不过玩了一会儿我就腻了。顺着椅子滑落,躺在地板上。虽然是对于没有扫除这点有些在意,不过却完全没有踌躇。



我在秘密基地的硬直地板上,摆出一个大字躺下。在肚子上放了一只最新的纸鹤,跟一片蓝的天花板相对。在这种被一片蓝色包围的气氛下,暑气好像也消解了几分似的。



在大学内,毫不客气的躺倒在地上。这是昨天的我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顺便说下那只纸鹤呢,是用可丽饼的包装纸叠成的橙色混合了白点的纸鹤。现在我在攀登上学的那个坡道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可以叠成一只了。虽然这也可以理解成我对中村同学的热情,不过像这种没意义到不能再没意义的行为只能让我感到无限空虚。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多少只鹤在我手里诞生了啊。等回到公寓里了数数吧。



啊啊,中村同学。伴随着轻轻的叹息,我把头向右边歪去。要是能跟中村同学在这个秘密基地里单独相处的话,我的脑子被这种下流的想法淹没。身体都快要给扭曲了。真是太恶心了。



但是中村同学,是不是背负着俘虏孤立男的宿命啊。她在上个月,被不是笸岛的,而是大学里其他的孤立同伴(是我自己如此认为的)告白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因为当时我可是在售货亭侧面的椅子上从头看到尾的。尽管那个时候我内心的动摇无法用语言形容,不过却能够十分轻易的回想起来。到现在我的身体也都快要颤抖起来了。



可能,这个世界迎来终点的瞬间就是这种感觉吧,对此我十分认同。



与挥舞着刀子和金属球棍的暴徒,招惹过的人来报仇之类的恐怖有着很大的不同。就好像在平静的心头扩散开波纹一样的恐怖。并不是突然就咣的挨了一下的那种感觉,而是内心好像轻而易举的就被涂满其他的颜色。被涂满,就连抵抗的想法都无法涌现出来。



那个男生对中村同学的告白,让我整个人变成一副翠绿的模样。脸色苍白……虽然没到这种程度,但鼻水却非常夸张的喷了出来,一边将含在嘴里的可丽饼和生奶油吐到地上,一边张望着他们。鼻水流到嘴巴里跟盐味混合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告白的男生也像是忘了接过自己点的可丽饼似的,将目光撇开,眼里也含着泪水。



以哭肿了的眼睛为中心,脸上一片通红的那个小男生的告白台词是,“喜、系依、喜欢你!就是说!类似这个意思吧!呵呵”。抱歉骗你的。最后的呵呵是我为了让这个男人的印象更加可恶而自己加上去的。但实际上“类似这个意思吧!”这句话确实是说了。作为爱的告白,这句台词有些那个吧。男人以非常可疑的目光向远处,目光游移,两臂不自然的张开,嘴唇向右歪斜。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性说喜欢,这种事一眼就能看透。



中村同学手里拿着那个男生点的盐糖&牛奶蛋糊的可丽饼,就那么呆在了当场。被放置不管的可丽饼所散发出来的烤焦的味道,都飘到了我这里来了。就是这么长时间的僵直状态。



告白了的男生左右晃动着上半身,非常不安的等待着中村同学的回答。我也把已经吃了一半的可丽饼捏碎,生奶油和果汁流的满手都是。



像是觉醒过来似的,再次动起来的中村同学,首先指出了那个男生像是默认状态似的画着∞的举动。被人说比起告白的回答,要先冷静下来的那个男生,羞耻心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抽筋抽的让人想安慰的说,美型的脸保持了两秒左右,就从售货亭前逃走了。已经做好的可丽饼也没有接受,更没有付钱。



那个男生的勇气,看来到那里就是极限了。也就是说,作为孤立同伴的我,如果也向中村同学倾诉衷肠的话,也会迎来这样的结尾吧。恋爱之神像是钉钉子似的在我心中提醒道。



所以,我暗自决定,还是不要勉强购买小号了。



在那之后,我接受了那个男生所点的可丽饼,也付了钱。顺便在店里把手也洗了洗。能够与中村同学共有售货亭里狭窄空间内的空气,让我乐的手舞足蹈,就连刚才那个男生告白的事也一瞬间在我脑子里蒸发掉了,呼吸器官开始全力运作。



蒟蒻现象又降临到我的喉咙了,将我一直学到高中的现代国语全部封闭。



难得,中村同学跟我说话了。“来点什么?”之外的话。



“真是大吃一惊呢——”



“……诶。”



“没想到被拉到幕之内一步的距离下告白了呢,这还是第一次呢。”



“……啊。”



“不,说到底,被告白的次数就十分微妙的说。”



“……诶。”



“不过,是你没什么兴趣的话题吧。”



“……不。”



就这样,奇迹一般降临的对话机会就这么结束了。



可以去死了,上个月的我。不,倒不如说已经死了。如果没死的话,我的余生恐怕会一直沉浸在绝望之中吧。同样的,对过去的经历也露出厌恶的笑容。



肯定,类似这样的失败不断的积累下来,我才会落到这样孤单的地步吧。



在我悔恨的时候,害羞的、脸颊泛红的中村同学的表情一直散发着光辉。正是因为后悔了,心中才强烈到认识到她的珍贵。对于这种事物的价值,我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



所以,这是可以碰触的一个回忆。



“……唔哈。”



秘密基地真不错。就算一个人散漫的将嘴巴撇开,也不会招致周围人的厌恶。不对,实际情况,应该是我向四周散发着厌恶和忌讳吗?而且正是因为这一切都被其他人残酷的无视掉了,才导致我无法溶入真正的大学生活中去吗?



无法溶入而四处奔走,走到最后就是这个蓝色的房间。那么说这里就是垃圾处理厂啦。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是谁的私人房间吗?保健医的?可是他明明有保健室啊?



不停的思考。为了回应那份热心似的,耳朵开始呜叫。墙壁的那边没有人吗?只要我停止呼吸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虫子煽动翅膀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全都听不到。就好像这件六叠大的房间,沉没到与世隔绝的海底了似的。



就好像寂静的,安心的,永远睡去了似的。



但是耳呜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秘密基地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这里是基地。那么果然还是,为了与敌人斗争所准备的场所吧。



如果说是逃避场所的话,不应该称为秘密基地而应该叫做避难所吧。



“……………………………………”



保健医是把这里作为秘密基地的意思托付给我的吧。



虽然没打算遵从那个意思,但是多少也提起了一点兴趣。



我在地球上没有朋友。



对于只在世界上的某一地方那个活动的人来说,周围如果没有友人的话,就相当于整个世界上没有朋友了,事实就是这样。自己是世界第一的,没有朋友的人类。虽然并列第一的人多的成灾,不过世界第一还真便宜呢。



不仅如此,如果说整个银河系没有朋友,那也是讲的通的。



倒退人生的唯一人,也是第一人。



这么考虑的话,感觉事情会十分的壮大,而让自己显得十分渺小,所以就算了。



当可丽饼的甜味从牙根处消失的时候,肚子开始叫了。拿起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现在正是第二节讲义的时间,食堂里应该没什么人吧。所以,应该是可以忍耐的吧。



将手撑在地上,坐起身子,用视线沿着电风扇的电线看,电源貌似是有两个。如果这里有电的话,真想要一台小型冰柜啊。要是哪天,这个基地能够那样充实就好了,像这样小声说着好像事不关己的愿望,身体却一动没动。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度像是要坏了似的摇晃了一下。连忙把手扶在墙壁上,支撑住身体。那面现在看起来也像是被波浪冲刷的蓝色墙壁,摸起来还有些温度。理所当然的,墙面根本没有水面的印象,而那温度也让我稍微有些失望。



这个大学里有若干个提供食物的地方。如果不问大小,再把其他校园区域的也算上的话,肯定不下十个。但是像我这样的孤立者能够进入的场所,就十分有限了。



世界到处都有,胖虎那样的人的。“抱歉啊大雄,这个是三人用的。”



正门入口出,上坡的半路上的那间交友会馆咖啡厅,已经成了理工系的那群人的巢穴了,所以我进不了。其他还有第六讲义楼出所运营的第二食堂,通称二食堂。由于学校那边提供了运营资金,所以这里提供的食物便宜的让人起疑,还是一间自助餐厅。虽然这里限定了客人就餐的时间,不过我还是常常来这里吃的。另外就是,一个绝对不是我朋友的,非常奇怪的男生田才,好像是住在里面似的,总是在食堂内的一角呆着,总之这间食堂的特征很多。



他是大学里除了保健医和笹岛之外,唯一跟我搭过话的男生。



“我是球棒你是棒球!”说实话,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样,对于田才,我就像是曾经约会过一次的对象似的,多少特别看待了一些。我自己也常常轻蔑有这种想法的我,可最终也无法舍弃啊。



钥匙放在桌子上,所以转身先把它拿在手上,然后向秘密基地的入口走去。叫声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让我不得不用力的握住门把手,使劲拉开门,然后向动作影片的主演一样滚出走廊。虽然实际上只是滚出走廊而已,像不像什么主演就另说了。我非常难看的在走廊上翻着跟头。就好像得到自己房间的小学生似的,闹得有点过头了,毫无自重。



因为不管怎么说,秘密基地外面全都是敌人啊。



我双膝着地在走廊上移动,并把秘密基地的门锁好。然后用门把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向通往外面的门走去。可是,就算是立于不愿意被人看到的立场上,频繁出入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人目击到的吧。要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得承担什么责任啊。秘密基地的位置是不明了的,因为是秘密的嘛。



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暴露,我仍然弯着腰向外面走去。避开入的目光而移动,这样还真有就职成为秘密基地队员的感觉呢,将视线弄浑浊的阴天和湿气,也好像酝酿出一股静悄悄的气氛。捉迷藏我以前就不是很讨厌的。



走过三个讲义室,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外侧的紧急楼梯下楼。一阶,有时候两阶一起,就好像失足落下来似的飞速下楼。已经不用再去保健室里浸泡,也不用总是寻找谁也看不见的阴暗场所了,我已经有了秘密基地。



在阴冷黑暗中匍匐前进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今天,六月九日,就是我的停战纪念日。



一直在心里将秘密基地,这个短语刻进心里,一边下楼来到停车场。要是向第二食堂去的话,只要继续下坡就行了,但我却向正相反的地方走去。比起下坡,从正门的入口处走离目的地更近。要快点了,我一边自我催促,一边在坡道上开始竞走。但是这种快步前行,却在与人在坡道上擦肩而过之后,萎靡、停滞了。



只是与“那些家伙”擦肩而过而已,就让我谨小慎微的大学生活露出了破绽。



四月合宿时的一个小组的那群男生,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从我身边向坡下走去。对于低着头走路的我,看都没看一眼。明明就看都没看。然而,他们的笑声!就像用绳子绑在我脖子上,用力的勒,甩也甩不掉。那种感触引发了更加严重的错觉,让头皮一弹一弹的疼了起来。他们在看。我在被他们看。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注视和目光从幻想中伸出手,紧紧的抓住我的头发。好疼、好疼。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呢?好疼。



孤立者是一种很别扭的生物。无法溶入群体生活的生物,是缺陷品。诅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优雅的响起。像是连带着黑色文字边的诅咒,就像用尾巴骚弄着我的脸颊,将我隐藏起来的鸡皮疙瘩完全暴露了出来。



就算刚才奋力疾走也没有乱的呼吸,现在却十分的急促,身体像是被一股恶寒袭击似的抖个不停。像是要把呼哈,呼哈的凌乱气息咬碎似的,我咬紧了牙关,将已经停止的脚步,大幅度的向前甩去。不休止的到访来的视线让我感到恐怖。没错,存在于我心中的恐怖,才是最害怕的。因为恐怖在害怕,所以我也害怕。寄生虫如果痛苦的话,宿主也不会好过。



额头上冒了一层汗,总算是从那个地方离开了。今天遇到的还真难对付。不仅仅是擦肩而过,而且是跟一群可能认得我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交错。由于是必修学分,所以时不时去上的合同体育课里,我都费劲力气避开他们视线的说,今天这么唐突的就遇上,实在是一点缓冲都没有。啊——好痛苦。



好像是引发了心律不齐似的,心脏用力挤压着衣服,我只能默默忍着。



四月的时候,整个坡道满是社团劝诱的招牌,另外还有大群宗教劝诱的人混入其中。来往的学生中间,如果有一个独自低头走路的男子,并且还身穿格子衣服,会是一个什么效果啊。下意识地确认自己的衣服,发觉是夏威夷衬衣。真是白痴。



说起来,那群招牌里有一个叫“墓地棒球同好会”的。那个也跟白痴似的。



只是擦肩而过的脸、脸、脸。笑着转身的脸,满脸是汗的脸、听着耳机里音乐的脸。全都是没见过的脸。置身于有一万人以上的一个大学中,却几乎没有认识的人这种现实,简直有如人生的缩略图。从今往后我可是背负了与数万、数十万,甚至有可能是数百万的人擦肩而过的命运。毫无成果。既无相遇也没有分别,从我的角度说,甚至连“看”的时候都很少,只是一瞬间的行走交错而已。然而那所有的视线,却全都向我射来。



绝望了。



从世界的这头到那头都开满了不会孕育出希望花粉的鲜花。我甚至都不允许踏过这些鲜花,只能在自己脚下的一块地方一动不动的等待腐朽。十八年间,自从我被这种生存方式追逐以来,我甚至都没有抵抗就老老实实顺从,最终只能与痛苦做斗争。



不过,到了最近,那片土壤里有新种的花发芽了。是种名为疑问的,很小的花生长出来了。



独自一人这件事,会是那么羞耻的事情吗?



人生不就是会时常陷入黑暗,完全看不见四周的,那么绝望的东西吗?



只是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是如此人就成空壳了吗?



“……诶。”



虽然这个答案没有马上得出来,但是空荡荡的胃现在却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涌上来的胃液甚至有微微的甜味。这是可丽饼残留的味道。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我用力压住嘴巴,马上就返回到了秘密基地里去。



教训啊。



真是不能随随便便从基地里出来。



从那以来,我就像泡在里面似的一天到头都呆在秘密基地里。虽然结束了保健室上学,但是,却没有从闭居的状态前进一步的念头。算了。不能不去给保健医道个谢,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马上成行的意思。会不会被要求返还钥匙啊,这样的情景只是想象就让我害怕。要是失去了这个房间的话,我可就再次成了保健室上学了。虽然两边都差不多。



利用这个秘密基地已经一星期了,还真是谁都没有来过这个房间。甚至外面的走廊上也很少听到有脚步声。有两次我真是会觉得,我在这个秘密基地里藏身的时候,外面的人类已经灭绝了。啊啊,自不必说,我从公寓里搬来了简单的睡觉的东西,每天晚上就睡在秘密基地里。



现在,公寓只是作为洗澡和洗衣的地方,偶尔回去一次。虽然在公寓里也是一个人独处,但是秘密基地是在大学之中,这一点事实是很重要的。



将居所变成了生活轴心。我一直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结果成为一种类似牲畜一样的存在,在大学里游荡。因此才会心中痛苦,生活艰辛。但是,我的大学生活却以这种形式,总算开始了。虽说是一种不被任何人看到,只是混时间的形式,但这确实一种无比安稳的生活。虽然很多书刊上的人物经常说什么,只是逃避的话什么也解决不了,但是逃避却可以获得救赎。为什么大家都要对逃避这个词进行否定呢。



如果竭尽全力也找不到与自己相符的地方,那么挺直身子四处徘徊,不是更有建设性吗?



虽然在中村同学面前还是只能量产一些“……啊”之类的文字,不过就算我再怎么被贬低,中村同学自身的价值是不会有一点损失的,这点完全没有问题。哎呀,不对,有的。有很大的问题,不过现在就先闭眼无视吧,今后也只考虑在暗地里欣赏中村同学吧。



啊啊,另外我去公寓数过了,可丽饼包装纸所叠的纸鹤数量近百。中村同学如果不辞去可丽饼店的打工的话,我三年级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凑成千纸鹤了吧。



……可是这样的想法明明应该是比可丽饼本身沉重很多的事情,却并没有让我花更多时间去细琢磨。



由于将近一周左右没有见过了,都稍微有些淡忘了,但是笹岛这个男子是存在的。



从体育馆的窗户可以望见一片墓碑群,这种事是挺少有的吧。不过这在本大学的天白区里却是见怪不怪的景色了。只要是面对那一边的,大部分的讲义室都可以眺望得到。



眺望着被灰色乌云笼罩的陵园的风景,叹息。从有窗户这一点就可以知道这里不是秘密基地。保持这曲腿坐着的姿势,我把手肘拄在膝盖上,自然的屈服于渐渐沉重的眼皮。



“对了对了,说起墓地……”



很不巧我不是国语的老师,并不清楚详细的语源。



我认为“独自一人”的独自,和“墓地”是有相通的地方的。



人与人关系的墓地。觉察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赶进里面,被埋在土下。



就好像去过一次墓地的人想要复活是极为困难的。



想要从这里重新构成人与人关系进行复活,也是非常难的。



不过要从墓地那边来看,仅仅是让你还活着你就应该心怀感激了吧。真是如此。



星期一,从下午开始是合同体育课。各自换上高中时候穿的体操服,不知为何,只有体育鞋是被学校制定购买的。傻里傻气的坐在体育馆的一角。由于讲义的内容让我痛彻的感到,体育馆里聚集的人群和孤立着的我之间的对比,因此我对那将讲义十分的厌恶,也因此,从进入五月以来就被人敬而远之。所以出席天数十分危险。原本,觉得学分拿不拿无所谓,都打算直接翘掉的。而能够让我向这样参加课程,也是多亏了秘密基地的支撑吧。要想忍耐这名为人生的海洋里,波浪产生的颠簸,果然还是需要大船啊。



由于我在午休的时候,就早早的来到了体育馆,所以离讲义开讲还有一段时间。午休时候,去的那间食堂里,仍然有田才这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子坐镇。不知为何,他亲切的向我搭话。虽然时间很短,但是由于很久没有跟其他人说话过了,所以很有充实感。



自从不去保健室之后,我在大学里跟任何人都没有成立过对话。尽管如此,却仍然能以蛆虫或是蛀虫的样子在校园类走动,当然也是多亏了秘密基地。



将秘密基地想象成分开的恋人,承受着周围谈笑风生的炸弹冲击。到底是什么值得乐成那样的话啊,那帮人快把下巴乐到地上了。男生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围在外面傻笑。女生则扭扭捏捏的,被围在内侧偷偷地笑。



在呈横条的体育管理,那群人在放置物品的柜子前闹腾,我根本没有胆量坐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孤立战士只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曲腿坐下。其中也有笹岛。今天中午也跟笹岛在可丽饼售货亭擦肩而过。就像是发觉什么似的,低头走路的笹岛,有时会把视线朝向我。我发觉之后就瞪回去,互相祈祷对方“赶紧找个破席子把自己卷上吧”。



结束了长长的前哨战,体育讲师将我们集合起来。我们和国际经营系的合同体育课程开始了。上个月的体育测试结束了之后,六月的体育课就开始教授柔软体操和练习急救处理。急救处理主要就是给专用的人偶做心脏按摩,或者就是进行人工呼吸。由于这些活动不得不跟四月时候的同一小组的人一起做,所以每次,都伴随着很大的痛苦。



在练习急救处理之前,大家先开始懒懒散散的坐起柔软体操。原本乱成一团的人,全都整齐的排成行列坐下,抬着头学习着讲师的示范。按照学号顺序,结果我坐在了最前排。由于正处于梅雨季节,所以讲师手臂上的毛发,连汗毛的弯曲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想哭。



随后,“两人组成一组!”手臂很粗的讲师讲出了犹如宣判死刑的话语。咣,就好像头部被人从侧面重重打了一下似的,伴随着奇妙的声音,我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组成啊,你这混蛋。为什么世间,对于无法交朋友的人这么不温柔啊。就好像左撇子不容易生活似的,真是太没道理了,真让人火大。但是从嘴里吐出的却不是愤怒的咒骂,而是“哎——”的一声。就好像在倒地之前,一拳打到心口上时的声音。



……我这人——应该是不断失败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吧——



但是不断失败,也就是说有过某种可能性。并不是说,我完全没有好机会。只是一个机会都没有抓住,只得到一个傀儡的结果,因此才造就了如今孤单一人的我。



所有的责任都在于我自己。不,就算是没有责任,就算为了谁去做什么,而使得结果有所改变,或者有所损失,最后也全部都会落在“自己”头上。



如果是这样,无论为谁去做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责任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坐在旁边的女生,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向队列后面的女生搭话。很好——很好—一照这样看,就是个人去找平时有过交往的人组合吧。尽管如此,那两人在亲切笑谈的同时,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我一边横眼瞪着她们,一边在心里绝望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人类。



“……嗯?”



我感到了非常阴湿的视线,就转身面向斜后方,笹岛正看着我,歪着头发笑。



现在我才感觉到,稍微离远点距离,笹岛的脸看起来还挺像个人类的……啊啊,错了。应该是说像是个用蔬菜画出来的人脸。从正面看这个特征更为明显。所以我实在不想去问他有什么事。



那个笹岛弯着腰靠了过来。他的表情,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显得歪斜。本来笹岛,就只会在意识到我后才会有所行动。这还真讨厌啊,我心里直率的发出感想。



无法交朋友的人中算是比较常见的形式,交流能力的欠缺。



……不过,要说我的情况,别说交流了,根本就不敢站在有很多人一起的场合里去。



“晗——哈哈。哟哟,呐,哟。”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他一边打着恐怕会让地球所有的人都这么想的招呼,一边拍着手。



穿着红色衬衣和黄色运动衫的原色派笹岛,来到我面前盘腿坐下。一个孤立者竟敢拒绝曲腿坐姿。不不,这类规则从来都没有的。



虽说都是孤立者,不过既然有个体的区别,也就有生态的区别。孤独的理由也各不相同。



所以就算与笹岛组成一对,也不能用“我们”来称呼。



顶多不过是有两个孤单一人的人而已,“孤立者们”的说法比较贴切。



“跟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正经的说话呢。”



笹岛张开很难看的嘴说道。我刚想回应一句,说的也是,正好这个瞬间,体育讲师大声指导的声音飞了出来,把我这句给覆盖掉了。我就这么张着嘴,不情不愿的跟筐岛一起活动着身体。我二人挽起胳膊,实践着从外侧抬腿这种意图过于不透明的运动。把腿轻轻搭在手臂上。等这个动作稳定后,笹岛又开口了。用两臂和双腿向前伸着这种奇妙的姿势说话。太让人厌烦了。



明明就对于触摸笹岛那温热的身体非常拒绝的说。



“我说你啊,差不多该发掘一些可丽饼之外的甜食了。”



啊,什么意思?在我如此发问之前,笹岛说出了炸弹发言。



“啊——我呢,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去对中村同学告白了。这样的话,你再来就不合适了吧。”



“………………………………哈?”



就好像跟石碑下面的人也能说话似的,含混不清且感觉非常遥远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其实我,曾经好几次邀请她约会,不过就是一次都没有答应。”



你小子,“总之我想在你之前先把意思向她表明。”



而且还对我,“也可以说是对你有所介怀吧,不过先后这种事是很重要的吧。”



说着这些话。



对方像是要显示他的舌辩能力似的,张开大嘴,全力主张他的意思。可是,长篇大论却因为周围视线集中过来而中断。为什么其他的学生和讲师要注意我二人啊。一边惊讶,一边愤怒的与笹岛一起左右张望,只见大家都在与那奇特的运动进行苦战。



看来能把这个运动简单的完成,并且持续一段时间是挺难的一件事。讲师的注目,是在褒奖。我二人慌忙的解除姿势,驱散了周围的注视目光。只有在这种时候,动作才相当合拍。



“我这也是亲切的提醒你,还是去别的售货亭了。回见。”



笹岛装酷似的举起一只手,想要离开这里。但是成对运动并没有结束,他马上就被讲师又赶回到我面前。好像讲师下手重了一些似的,笹岛用力抬着头,之后,他一边嗤笑着,一边无言的与我一起努力运动。虽然我总算是恢复到可以对他的自说自话进行反驳的状况了,但是由于笹岛的宣言给我打击太大,我连头都不愿抬起来。



这样一来,就好像笹岛对我告白了似的。真是的,事情恐怖也该有个限度啊。



告白。笹岛,向中村同学。继幕之内一步男之后,孤立者的同伴又出现一人想要前去挑战了吗?那个售货亭,每月都有举行接受孤立者告白的活动吗?开什么玩笑。竟然以成功为前提对我散发什么亲切。你那告白,中村同学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接受的。



睁开眼,看到笹岛早早露出一副夸耀胜利的表情,我又把眼皮垂下。



在那之后的体育课整个是一团糟。柔软体操的成对运动结束之后,在急救处理训练的时候,完全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对人偶的心脏挤压过度,让红灯都亮了十多次。



你打算折断伤者的肋骨几次啊,你这个白痴。连讲师都无奈了。



而旁边的那一群人中,满脸通红的笹岛,正在对人偶的嘴吹气。



下山,我就以这种气势,穿过陵园,飞奔冲下坡道,离开大学。而后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信号灯,跑到马路对面的可丽饼售货亭前。



面对一天之内,第二次出现的男客人,中村同学有些不知所措。停下正在切水果的手,像是害怕我气势汹汹的样子似的后退了一步。我弯着身子将手搭在膝盖上,咬着牙想要拾起头。而后,我……这个,想要干什么?我到底,跑这里来是干什么来的?



无视呼吸的凌乱,我想要张口说话,脑海里却什么台词也想不起来。听到笹岛最近要告白了之后,实在是坐卧不安,虽然我的这个动机十分明确,可是行动却跟不上调子。既无计划也无打算,我只是呆在那里抬头看着中村同学。



“请问?来点什么?”



无论怎样登场,貌似都只把我当成客人看待。中村同学对我的认知,距离特别的人差的很远。但是对于这一点,现在可不是情绪低落的时候。重要的是,我想要对中村同学表达一些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并不是作为客人来的。



只是拾着头看着,现在,就好像要触摸玻璃柜对面的小号一样。



但是,蒟蒻现象依然健在。非常自然的发作起来,将喉咙堵住。



不,那个,不是。



“血?”(日语中“不是的”和“血”的发音相似。)



所以说,这个,不是的。



“所以说,血?是你流血了,还是我流血了吗?”



血,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郁闷死了!



用力打碎了。自己的喉咙。也就是所谓的喉击。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前例。对喉咙这个不知道变通的东西要进行一番教育指导。长期以来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中用,干脆打碎一次。创造的基本是破坏。大概。



将中指的第二关节突起,握起拳头深深打进喉咙处。该说是好像地表上陨石落下一般的冲击吗?自己打自己,就是所谓的自残行为应该是有些分寸的,但我的拳头上却没感觉到一丝留情的意思。肯定是讨厌吧,对于自己。所以,才会在下手时毫不客气。



只有对于自己这种善恶分明的地方,我好像可以认同。



呼吸停止了。正确的说,只有拳头打进的地方以上的部分,一旦呼吸空气就会上下移动。这真是最严重的呼吸困难。蒟蒻现象就像是被打成碎片,咕嘟咕嘟的正在从嘴里流出来。中村同学惊愕的样子,在我的视野里剧烈摇晃。我却没有对此做出辩解,反而在拳头上更加用力。就像是要让喉咙内侧相互贴上一样用力的挤压,剧痛甚至让我闭上了眼。



蒟蒻堵在喉咙里,让我窒息的那个瞬间,开始由细碎的碎片开始再生。现实和过去在我眼睛混淆在一起,单色和彩色的印刷情景不断的追逐着我。



还不能被噎住。伸出舌头,空气嘘——嘘——的流了出来。一边怜悯着刚吸进去就又流出来的空气,同时我也到极限了。握住的拳头从喉咙处离开。像是被什么给拉开似的右手,又摆好架势,再次回到喉咙处。但是这次却是张开了手掌,盖住了刚才挨打的地方。将右膝盖跪在地上,干呕了两下。喉咙中血的味道一下子扩散开来,与唾液混合起来。嘴巴里面的牙龈将这些唾液积了起来,浓浓的铁的味道漂了出来。



太阳穴和耳朵深处异常发热。就好像血液喷出来似的。别说泪水了,就连鼻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再加上汗水,整个把脸涂了个乱七八糟。我要以这样一副模样跟中村同学说话吗?



那不就成我自己过来找人讨厌吗?



从来没有被人揍的经验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啊。因为这是自己跟自己打架,没有胜败这一点可以说是一点救赎吧。话说回来,就连打架也是孤单一人吗?孤立的有些过头了吧。



要是一直单膝跪在售货事前的话,对这家店,还有中村同学都是个麻烦。所以我把手撑在地上一用力,借助反作用力站了起来。向后退了数步,不过那样就站到马路上,可能会被车给碾到,我又慌慌张张的返回到售货亭前。一边反复的用手擦拭着脸,一边看着中村同学。



就算是中村同学,这时也不会再把我当成客人,而是一个可疑者来看待了。也算是与击退蒟蒻现象相符的代价了。中村同学将插在香蕉果肉上的菜刀拿在手里,若无其事的举在胸前,然后开始向我发问。虽然你的警戒心之高非常值得尊敬,不过刀子还是饶了我吧。



“你没事吧?从各方面来看。”



“请你,不必在意。”



“这点很难做到……”



中村同学对着旁边小声说道。从她的立场上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点了点头。



就连我自己,也会把现在满脸都是汗水加泪水加鼻水的我当成可疑者。



但是,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这种达成感还是有的。我已经克服了过去了。永别了蒟蒻现象。我早就劝你早早离开,你却拒绝,还在现实中把我搞的一副狼狈模样,现在我终于与这种现象做了斗争。不对,应该更看重斗争本身才对。



秘密基地为我提供了,生长出战斗心的土壤。只要骨子里有这种东西,才不会拘泥于愿意或者不愿意这些念头,而自然的去抵抗。如果是以前的话,恐怕连战斗的想法都不会有的。



果然,人类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时可以回去的场所,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



并不只是“挑战”,而要能做到“再挑战”,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坦然的活下去。



“那么,来点什么?”



哦哦,从可疑者有变回客人了……变回去了吗?



“另外,关于血什么什么的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已经不用了。”



声音非常破碎。简直不敢想象,这跟平时我自言自语所说的话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就好像拳头仍然打在喉咙上似的,声音十分沉重,呼吸也很困难。血的味道从鼻子深处渗了出来。



“点单,算了,喉咙和侧腹现在很疼。今天,就先算了。”



“哦……那你来可丽饼店有什么事?”



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说,这家伙干什么来的啊。



“不,我是来找你的。”



“啊?找我?”



唔的一声,中村同学将身体摆开架势。看来不像是害羞的样子。



每次说话,眼皮就会变得十分沉重,下颚也会想要低下,但我紧紧咬住牙关拼命忍住。与人的交流经验不足全都呈现了出来,用力的捶打膝盖来保持自己,不让自己当场就哭出来。



我确实是喜欢逃避。我一直确信着只有逃避才有我的活路。众多的视线,将气氛充实的集团,男女混合的团体。以我为代表的孤立者,是根本不具备力量与这些占压倒性优势的“敌人”正面作战的。



……但是。



现在我却丝毫没有从这个售货亭逃跑的想法。



啊啊,中村同学好漂亮啊,像这样将意识的表面进行一些加工之后,我开口了。



“该怎么说呢,好像有,有人……盯上你了。”



想要诱导成误解似的,我把笹岛来袭的事告诉她。虽然在向中村同学告白之前向对手宣言的笹岛是个骑士,但是我却不会与他正面对决。要采用姑息迂回策略。秘密基地所属的人怎么可能堂堂正正的做事呢?我这么想着,不过这也不是啥规定。



“盯上了,我?……跟骷髅13一样的高手,是吗?”



果然是误会了啊。命被盯上和心被盯上,虽然最终瞄准的部位多少有些相似,但却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像是“最近,有人要对你告白,所以请拒绝掉”这样恳切的说明,无论怎么样都不太可能说出口吧。所以要让她从别的角度进行警戒。



“没错。虽然不到那种程度,但是那个男人,确实是瞄上你了。”



虽然我想直接说,脸像蔬菜的男人是警戒对象,但感觉说的太详细反而很可疑。而且笹岛也是经常光顾这件可丽饼售货亭的,说到那种程度恐怕她就知道是谁了。那家伙的脸对大多数的人来来说就是蔬菜。另外,我还有可能被当成是共犯。



我才不想被认为跟那家伙认识,或是朋友什么的呢。



“总之,最近,对靠近这里的男子们,不要太信任比较好。”



我如此进言之后,中村同学摆出一副十分复杂的表情。虽然复杂,但是秀丽的脸上却仍然十分明快。



“我说旬失礼的话,你的性别也是男性吧?”



“是的。”



“……这个矛盾怎么解释?”



中村同学又转向旁边嘟囔起来。说的也是,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本人再次同意了她的观点。



不过这就是说已经煽动起她的危机感了,这样就行了。我所能做的事也是有极限的嘛。



已经十分有达成感了。不管怎么说,都跟中村同学说了这么多话呢。如果蒟蒻现象仍然存在的话,弄不好刚才就是一辈子的对话量了。福祸所依,这句话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这种至福的愉悦感,说不定让我的紧张缓和了下来。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对着摇摇晃晃想要从售货亭离开回到大学去的我,中村同学就像履行义务似的对我说道。



“下节课的讲义,轮到你做什么发言了吗?”



“哎,不是,我现在要回秘密基地……回、回、回。”



话说到一半,就表现出一种非常露骨的糟糕感。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头皮上汗水喷出来的感觉。就算对方是中村同学,也不能把秘密基地的事情挑明啊。不过,都这么大了,根本不会相信这种事了吧?我如此期待着,一边流着冷汗,同时偷窥中村同学的样子,只见她并不吃惊的样子。得救了,我向下抚摸着胸口。紧接着喉击之后,又说出一些让多方起疑的话,像这样不安的想法,看来是因为缺氧没有经过她的大脑,嗯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刚才说什么?”



“哎,没什么。”



“不,你确实说了吧。”



“刚才就说,回见,打了个招呼而已。”



“不不,是下面那句,我确实听到了……秘密、基地?”



尾音上翘的话和左右眯的不均等的眼神将我死死抓住。中村同学,左眼比较细呢。



“说的也是呢,真是个白痴呢,那么回见,拜拜,达巴迪卡巴迪。”



“那是什么,那个美妙的梦幻单词!”



被咬住了!中村同学用双手在案板上的菜刀把上一拍,向前探出身子,只把头露出售货亭。一下子让我产生了“代替可丽饼把这个卖给我吧”的想法。



“不,请别在意。真的请不要在意!对我的一切都不要在意!”



但是现在可不是沉浸在那种妄想里的时候。我一边跳起来一边否定,但是中村同学却把身姿探的更加向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她一踩案板就要跳出来似的。怎么会这样,中村同学竟然在售货亭里做这种事!这事态远远超过我的认知范围了。平时我心中的中村同学就好像在电视机里的人物一样,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碰触的!



诶,那么说现在这是机会吗?就是说,中村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被秘密基地这诱饵给钓到,正向我靠近。也就是说能够通过秘密基地的话题,跟中村同学更加亲密。这就可以在笸岛之前先下手了。不是非常理想的状况吗?很好,用力拉,起竿略!



不过等等啊。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有可能我会失去秘密基地也说不定啊。只有我一人的场所会大打折扣。一种情况,是从别人得到的这个场所,会与中村同学共有。再一种情况,就是会有更多的人从中出入……那样的话,就已经,不是我的场所了。不就成孤立者们的场所了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我已经逃跑了。



原本没有逃跑这种想法的我,从可丽饼售货亭前面,全力的跑了出去。双壁摇摆的好像要让肌肉断裂似的,蹬踏就好像要把整个地面踏平似的。



“你等一下!再多给我一些情报!”



“这是秘密——!”



因为刚才喉击的关系,大声喊话非常困难。嘎啦嘎啦嘎啦,喉咙中就好像有对不上齿的齿轮在转动似的。



“那个秘密基地里有你保持体形的秘密吧!等一下,好羡慕啊—一!”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像是要把中村同学的追问甩掉似的,我一路奔跑,上了坡道。



由于无法放置售货亭不管追出来,中村同学的声音自然的越拉越远。渐渐听不到淡淡的美声说出的最后的话,如果是使用在其他的场合的话,会非常的甜蜜,但是我想中村同学应该没有那个意思吧。



“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我差点就一个跟头滚回可丽饼售货亭,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最终我为了保住秘密基地的秘密,第一次在没有买可丽饼的情况下从中村同学面前离开了。



而后很不可思议的,事态变得有些麻烦了。



应该说是,很奇怪的状况。



真没想到我安稳的秘密基地生活会蒙上阴影。而且原因,竟然是我憧憬的中村同学和孤立笹岛。第一次,大学生活起了“波澜”。



笸岛的告白宣言,蒟蒻现象的扑灭,中村同学对秘密基地保持兴趣。这三件事之后的第二天,我以比平时多了五成的警戒心,警戒着周围的视线,在大学的中央道路上走着。时间是上午,去食堂的途中。天气是好久不见的大晴天,闷热的感觉也有所缓和。感觉着头发湿透了的感觉。正走着的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光线照射过来,果然是视线的感觉啊。



我停下折纸鹤的手站住,唐突的转过身。是一群人。明明是同样的生物。明明是同年代的人,在我看来却像是一群住在异世界的集团。混入其中,对我进行“跟踪”的她,看到我回头,双肩吓得抖了一下。没错,就说今天怎么没见她在可丽饼售货亭打工,原来是因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追踪着我。穿着白衣的,那个中村同学。



中村同学正在追逐着我。竟然迎来被懂憬的对方主动追求的情况,明明早就应该无法保持冷静了。最开始觉察到的时候,非常的吃惊,甚至招来悲惨的动摇。而且动摇过头了,竟然在不是中村同学当班的可丽饼售货亭买了一个苹果味可丽饼。虽然我很不喜欢吃甜食,不过今天的这个根本没吃出味道。



但是,当醒悟过她的动机之后,我多少也就冷静了下来。



根据昨天对话来推断,我推测她是想目击到我进入秘密基地的现场,然后判明秘密基地的所在。可是就算对方是中村同学,也不能招待她去秘密基地啊。那个秘密基地可不单纯只是个空间而已。而是我心灵的一部分,以有形的形式具现出来的东西。



如果让其他人进入其中,就会非常意识对方而无法忍耐。



因此,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没去过秘密基地,无可奈何的从第一节讲义开始就全部参加,陷入到无处躲避视线的境地了。这样下去一直参加到第五节讲义的话,我恐怕会忍不住发狂吧。现在都已经快要大声呐喊出来了。



“喂,小哥,那个垃圾用不用帮你收了?”



“诶?”



从侧面有人过来搭话,回答着完全不得要领的回答,将身体捻了过来。只见负责大学内清扫工作的大叔,抱着一个半透明的垃圾袋。貌似在向旁边的垃圾箱中做垃圾分类。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手里那个用可丽饼包装纸叠一半的纸鹤要不要扔掉啊。在大学内,除了在食堂付饭钱之外,竟然还会被搭话,真让我大吃一惊。



那个大叔穿着上下统一的蓝色服装,头发有些稀少,我对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他却仍然盯着我,“真的吗?”不用了。他过分的介意让我有些火大,为了向他证明这不是垃圾,我双手开始高速的摆弄,进行折纸鹤的作业。最后叠成的纸鹤虽然品相有些欠缺,但仍是一件完成品,我把它举到那大叔的眼前。



“好厉害呢。”



从不认识的大叔那里得到了褒奖的话语。有种成就感。但是,我被追逐的事态并没有改变。我看着那大叔从白色的垃圾箱旁边离开,然后。



向着前方,又开始下坡。话题回到我所抱持的问题。



更加成问题的是,有男子正在纠缠跟踪着中村同学。不用说,就是笸岛。看来是为了向中村同学告白,下了通宵的决心似的,一副蔫菜叶的模样,来来回回的跟在中村同学的身后。我转身的时候,时不时还跟我目光相对。平时,我们互相念叨对方的话都是一致的,而且貌似这次也不例外。“你小子快从中村同学身边滚开”。



不过,就我来说,确实很高兴能跟中村同学拉近距离这样的情节展开。不过她并不是对我本人非常热心。而是热衷于我不小心说出来的,秘密基地这句话而已。



中村同学是恋上了秘密基地,笹岛是追逐在她的屁股后面。无论是谁都莫名其妙。无论他们哪一边达成了目的,对我来说都像是失去了半个身子一样。两边,都得阻止。



幸运的是,笹岛那边无法主动采取行动。不,这么说不是很精确。应该说,如果不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他就无法发挥其饶舌的本领。只要有人介入,就算是我,他也就跟被废了武功一样。所以,笹岛对中村同学的思念,看来是无法用花言巧语传达了。只要我们保持现在的状况。



但是,状况如果持续下去的话,我这边一样要损耗精神力。中村同学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一直追着我不放吧。只要她结束了追逐,笹岛就可以行动了。虽然对于笹岛的告白,中村同学是否会接受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还是会有万一的情况的。



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做呢。应该选择哪个选项呢?



稍微考虑一下吧。



1、将笹岛干倒。虽然这样一来就出气了,可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2、向中村同学挑明秘密基地的存在。这只会让我失去一切。



3、一边回避中村同学的追踪,一边妨碍笹岛。这根本不是选项而是理想。



4、逃跑。



“就只剩下选项4了啊。”



剩下的选项就回头再讨论吧。嗯,就这么办。



中止了在第二食堂被田才搭话的这种期待,我转身返回。然后弯曲着上身用手压着假装很疼的肚子,向总楼的保健室走去。中途,侧身确认了藏在建筑物背后的中村同学。很平常的目光相对。这个动作没有让我产生任何不快,是对我的一种救赎。



对于占领后方的笹岛,我连看都没看。时隔一周,我又飞进了保健室。



“……所以才又逃到我的保健室来了啊。啊哈哈——”



“听到你这种没有声调的笑声,真是让人感觉太有安全感了。”



听我说完事情大概之后,保健医仍跟以前一样的发笑。仍然跟以前一样在保健室里孤单一人,非常清闲,性别不明。长长的头发在身后缠起来,垂在右肩上很像个女人。但是举止的很多地方又很像个男人。



“我以前就说了,恋爱相关的事情既没有药也没有处方,本来就是我职责之外的问题。别期待我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的单恋本身也不想靠其他人解决。”



很好,保健医摸着下巴阴险的笑道。要说妖艳也不算妖艳。只是渗出一种淡泊的品质出来。我对于这样的保健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还有一种连带感,体会着这两种感觉,我在手里完成了一只纸鹤。虽然今天中村同学不是店员,但是如果不在其他的日子也去那个售货亭光顾的话,恐怕中村同学就会觉得我只是为了她才去可丽饼店光顾的。如果那种事情被察觉到了的话,我那比平板巧克力还要薄的自尊心会被打的粉碎的。原本就已经受尽挫折,跟纸屑差不多的东西了,再要经受挫折的话恐怕就真成粉末了。



“比起那些事情,我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



保健医一边喝着刚泡好的咖啡,一边抬起眼睛,“什么啊”的向我问道。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以些许疑问的样子回应保健医的视线,并没有把脸撇向一边。



“那个秘密基地,到底是什么啊?”



“……非常遗憾,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这是一个教育者无法回答的问题。另外,关于事物的意义,应该是自己去寻找才对。因为先不说意义,价值对每个人没说都是不一样的。”



保健医一边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一边用非常冷静的措辞说道。



“也就是说,是个摆设一般的秘密。”



“正是如此。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是秘密基地嘛。”



“又不是说了什么出彩的话,请不要摆出一副得意得样子。”



“不过从你说的话来看,你对这个秘密基地好像十分中意的样子呢。表情不也无意识的变得明快起来了嘛。看来我还真有无证心理医生的才能呢。”



一边嘟囔着一边沉浸在那份喜悦之中,保健医笑出了声音。对此我闭口不理。像是“总有一天得把钥匙还给你吧”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不合情景,所以我就没问出口。这个问题就先推后吧。



就像是要从傻笑着的保健医身边逃走似的,我转身面向保健室的入口。中村同学和笹岛好像没有追到保健室来的样子……啊,糟糕了!我要是不在了的话,笹岛不就会有所行动了吗?我用不会握坏的力道拿着纸鹤,将它放在桌子上,然后慌慌张张的向保健室的门跑去。“哦呀?”保健医貌似很吃惊,不过我也没心思理他了。



然后,当我用力推开保健室的门的时候,中村同学也跟着飞了出去……啥?中村同学倒在了保健室外。非常夸张的横着倒在地上。还一边在地上翻滚着,一边毫无声调变化的“咿呀—一”的叫着。虽然我承认这个光景很不错,不过这是在搞什么啊。



我的手通过门,感触到将她用力推出去的感觉。在那种沉重的感觉让我瘫倒在地之前,中村同学悠悠的站了起来。把白衣跟地面接触的地方用手掸了掸,重新抬头望着我。突然,咕的一下,心脏被折成衣服架的形状。如果不是隔着可丽饼售货亭的话,我会紧张的甚至无法看清楚她的脸。



“哎呀—一哈哈,你还真是犀利呢。不愧是什么秘密基地的队员什么的。”



嗯嗯,中村同学像是要赶走丑态似的夸张的点着头。从状况分析来看,中村应该是将脸贴在保健室的门上,偷听我和保健医的谈话。所以我推开门她才会被撞飞。竟然对中村同学做出这种事,耳边貌似想起笸岛发狠的声音。



说起来,笹岛人呢?我转了转头马上就发现他了。在距离我们二十米的地方,选了一个避开人群的位置站着。啊,还握着拳头。



“因为昨天喉击的后遗症,才来保健室的吗?”



中村同学一边将脖子上的祖母绿颜色的装饰摆正,一边对我说道。摸到装饰品的时候顺便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同时窥探我的反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摇了摇头。



“那点程度,哎,已经适应了!”



感觉用“习惯了”这种表达方式更为合适。



“噢,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武斗派呢。不愧是秘密基地人。”



被感叹了。所以还是有说出来的价值吧,不过这种想法先放在一边。不管怎么说,能够和中村同学像这样在大学内谈话,虽然规模很小,但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托秘密基地的福,跟单恋的女孩子变得亲密了!类似这样吗?……这是电视销售吗?



“你们俩,我这房间是开着空调的,到底是进来还是出去,能快点决定吗?”



六月中旬,要说盛夏还有些嫌早,但是奢侈的保健医却一边对我们招手一边说道。说是让我们决定,反而是招手催促我们进屋。由于把东西放在这里了,所以我只能进去。但是没想到连中村同学也进来了。我一边伸长脖子一边转身,脸上摆出微笑。面对我的微笑,中村同学也以笑脸相还,温柔中充满了压力。



在大学里对谁微笑这种事,我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这样成不成啊。虽说把中村同学叫进保健室里来,可以从笸岛的魔掌中保护她,但是距离秘密基地的危机却更近了一步。简直像一架天平呢。如果将笸岛和中村同学放在天平的两端称重的话,结果会跟火把一样明显,但是如果加上秘密基地这个要素,莫名的就会生出很多纠葛出来啊。秘密基地还真是罪孽深重的东西啊。



“欢迎。抱歉,我这里却只有一张椅子,随便找地方坐吧。”



保健医一边对中村伸出手,一边劝她坐下。



“难道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秘密基地?”说着,中村同学从天花板到墙角仔细的看着这个房间,最后在床上坐了下来。“啊,折纸鹤。”中村指着桌子上的张开翅膀的纸鹤,淡淡的笑着。



我没有坐在她旁边那么厚的脸皮,也没有那种胆量,一边对此感到不甘,一边拽过原先坐着的椅子。真是完全没能逃走呢,我对跑到保健室这个轻率的判断发出叹息。不过,等下。



“…………………………”将拳头顶在胃上,产生的跳动感和麻痹感让我冷静了下来。



我和中村同学(还有保健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共有着空气。这样看来,这次保健医就成碍事的存在了啊。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我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实际上,就算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我也只能说一些“啊啊”或者“哎哎”之类的话,让机会白白溜走。



人类,就算给他机会,他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极限的。比如说什么地方搞错了,我正咕咚咕咚的喝贝诺亚茶的时候,被英国王室(想象)邀请共进下午茶,就算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也完全无法应付。



我对于“我”的认识,可以说达到了必要以上。所以,无法期待任何事情。



保健医对比着看着我和中村同学的脸,呼呼呼的好像明白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看来来,你就是‘那位’中村同学了吧。嗯,‘那位’。就是‘那位’呢。”



这家伙干嘛这么露骨的强调啊。



“是的。初次见面……那个那位那位是什么意思?”



哎呀哎呀,哈哈哈,保健医做着不伦不类的敷衍,笑着摆了摆手。



“我从他那里,常常听到关于你的一些很棒的传言。”



这么快就直接把我的秘密直接晒出来。我甚至惊讶的不知道该发出“诶吼”还是“咕诶”好了。睁眼看去,保健医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似的,满足的微笑着。为啥啊。我整个身体战战兢兢的,冷汗也唰唰的冒了出来,转头去确认中村同学的样子。



“我有那么厉害吗?竟然会被人常常说些传言。”



用力的用食指顶着额头,貌似真的在烦恼似的。过度理解万岁。虽然这个反映从很深的层次表明了我根本没有被她当成是恋爱对象,但是现在这个时候都无所谓了。



看到这么无趣的展开,保健医也结舌了,他重新盘了盘腿。看来是一个习惯动作吧。



“话说,你是个理工系的学生吧?跟我一样都穿白衣呢。”



成对呢,保健医指出这一点并抓起衣服的一角。中村同学却说:“啊,不是的。”同时将手摆了摆。白衣同伴……要是我穿上的话就会像是分配午餐的小学生似的,完全没有飒爽的印象。



“这个衣服不是我的学科所必须的东西,只是穿上这个外褂显得帅气而已。”



若无其事的就挑明了。原来是一种打扮啊,我对这种品味感激涕零。我在恋爱方面到底盲目到什么程度了啊。在没有窗户的房间度过的时候,难道是磨练了什么闭塞的感性出来了吗?



“什么啊——原来跟我的动机是一样的啊。”



保健医诙谐的耸了耸肩膀。诶,保健室的医生都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穿白衣的吗?



不,肯定是只限定这个保健医。不会连这个工作都是无证在干吧。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自负有成为秘密基地专属科学家的素质的哟。”



进入正题了,而且只是刚进入正题,中村同学就来了劲头。顺便还横着看了我一眼。看到她原本圆圆的眼睛眯成了长条的形状,我的心脏反射性的开始嘶鸣。夸张的动着脖子和肩膀,向后转身避开她的目光来掩饰自己的动摇。我有种预感,现在如果用力的去推身后的那扇门的话,说不定这次就轮到笹岛给撞倒了。虽然很想去试试,不过现在开始了秘密基地的话题了,就先忍住吧。



“嗯。根据他所说的话,貌似你十分憧憬秘密基地呢。”



保健医拿起咖啡杯,好像是想接水似的像中村同学探出身子。中村同学也跟着像是倒水似的站起来,用力的“是的。”回答道。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秘密基地啊。我有些怀疑她的喜欢跟我的喜欢向量是不同的。



“甚至都希望可丽饼售货亭下面藏有正义英雄的基地呢。”



“啊——是嘛。小吃店下面啊,可丽饼店下面啊,这种的好像有呢。”



保健医砸着手,欢乐的认同道。中村同学顺着这个说道。



“甚至每天都在想象,那数量众多的坟墓中有可能会有秘密基地的入口。”



呼吸急促,中村同学将每天空想的东西说了出来。中村同学是喜欢地下的吗?地下控……但是,埋在土下面啊。那样的话,能不能找到都很难说了。



“非常遗憾,大学内的秘密基地和地下什么的是无缘的。”



“哎。那么一来,要怎么样保护秘密呢?”



我对此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经过了一周以上的时间了,我都做好了大学那边会采取什么行动的觉悟了,但是连让我离开的警告都没有。不过,在大学校园里空着手走来走去都不会被人注目的学生,就算在大学里面的哪座讲义楼里住着,恐怕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像这种悲哀的解释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保健医喝了一口咖啡,脸上浮现起一丝苦闷的神色。从他的视线上来看,那苦闷不是由杯子里面的东西造成的。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看你,应该是很受朋友们照顾的人吧。”



“什么?照顾,有吗?”



这时她唰的将目光看向我,就算问我也答不出来啊,我这么想着,把目光唰的转向墙壁。



“应该不能说,完全没有吧。”



“哎,应该是吧。虽然在打工的地方是有朋友,不过在学校里,我们系男女比例很偏,所以没有什么朋友。”



但是,这个有什么关系吗?中村像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似的偏着脑袋。明白了她的意思,保健医说道:



“像你这样的情况是不需要秘密基地的。”



“……您说什么?”



“你看看他。”毫不在意不知所措的中村同学,保健医向我指着。“没有朋友的经历可是有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