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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少年少女没有明天(1 / 2)



时间再次回到「新人讲习」的现场。



涅伊达‧夏兹库鲁。



他原本是修伊‧拉弗雷特旗下组织「幽灵」的一员,年纪轻轻就在组织内居于重要地位。



然而,他却在「飞翔禁酒坊号占领事件」事发前一刻,企图背叛「幽灵」。他打算解决掉修伊遭逮捕后的领导者古斯‧帕金兹,和同伴一起加入卢梭家族麾下。



可是,他的计画最后因为有人告密而失败。



身为叛徒的他,不但右手被砍掉,还和不需要的「幽灵」据点一同被引爆,与共同遭到处刑的背叛者们消失在瓦砾之中──原本应该是如此。



爆炸发生时,涅伊达靠著将几名同伴的尸体当成盾牌,勉强得以苟活。



虽然他本来就受了如果不医治肯定会丧命的重伤,但是一名恰巧经过的医生目睹了那场爆炸,让他奇迹似的获救。



之后,他与追查「幽灵」的维克托的部下们达成交易,免除了罪名。



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说要回故乡继承父亲的玉米田后便消失的涅伊达。



几天后,他又再次造访调查局。



表示自己正遭到某人追杀。



即使进监狱也无所谓,希望调查局能够保护他。



「也就是说,秉著慈悲心『保护』那家伙的结果,就是花我们的钱,在监狱里照顾了他三年啊……说到这里,我想起来的确有收到那样的报告。这样啊,原来那家伙就是涅伊达。」



维克托终于回想起情报,耸著肩继续说。



「姑且藏匿他三年,然后说服他,把他赶出去……是这么回事吗?原来如此。」



「啊……他会和拉德同时出狱,听说完全是偶然。」



接过比尔递上的报告书,维克托专心阅读一阵之后-



「算了,管他是涅伊达还是赛伊达,那种小角色先不管他。」



一副已经不把他的事情放在眼里似的重重吐一口气,接著换个心情,将话题转回到第七个组织上。



「好了,关于这个纽约的不良集团……他们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异之处。」



「特异之处?」



新人讶异地反问。



他们确实涉入许多事件,然而却不见背后有组织操控,感觉也不像是修伊‧拉弗雷特的「实验体」。



「虽然目前只有加以监视,并未采取行动……不过和他们一起行动的女人大有问题。」



维克托语气凝重地说完,将一张照片贴在黑板上。



那张照片尽管已经在资料上见过了,但重新再看一次,那人的身影依旧令新人──尤其是年轻男性们屏息。



即使透过从远处拍摄的照片,依然看得出那是名黑发金眼的美女。



光泽亮丽的黑发,和闪著看似金色的鲜黄色光彩的瞳眸。



那些正好与所有事件的元凶──修伊‧拉弗雷特的特徵一致。



夏涅‧拉弗雷特。



身为修伊之女的她,长期以「幽灵」一员的身分,发挥不像是普通少女的行动力,从事著恐怖活勖。



飞翔禁酒坊号的事件迄今已经四年。



当年能够面不改色地将人剁碎的少女,如今究竟长成何等恐怖的女人,这点一直令探员们挂心;但是听到她现在是和不良少年们一起行动,他们的脑中顿时充满疑惑。



「可是事前所发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关于她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张照片是怎么拍到的?」



面对七嘴八舌地发问的新人们,维克托扶正眼镜后回答:



「当初是因为考虑到这女人有可能和修伊旗下的其他组织联系,才放任她自由行动。可是放任不管的结果,却是让修伊给逃了!什么跟什么嘛!真是愚蠢!」



「嗯……坦白说,我认为会放任她三年之久,是活了三百年的你那悠哉的性格所致。顺道一提,这张照片是用不良集团不知为何所拍的纪念照的底片加洗来的。」



背对语带讽刺的比尔,维克托仰望天花板,感慨地说:



「加洗啊……现在这个时代真进步,如果是照片刚出现的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办到。不过,这一切还是得归功于伟大的泰波……就是那位发明知名摄影术……纸基负片法的威廉‧亨利‧福克斯‧泰波,如今世人才能像这样共享相同的照片。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泰波。」



「啊……你们应该只是名字碰巧一样,不是亲戚什么的吧?」



维克托顽固地忽视比尔的吐槽,将话题转回夏涅身上:



「修伊‧拉弗雷特……这家伙根本不把女儿当女儿看待,顶多只把她当成无可取代的实验工具。如果夏涅对他接下来要做的实验有用处,他就会来把她带走;如果用不著,八成连见都不会来见她一面。」



说到这里,维克托用力敲打黑板。



「但是他女儿可不是这么想。对夏涅‧拉弗雷特而言,修伊是绝对的存在,也可以说是她信仰的对象。」



关于夏涅这个人,事前收集到的情报并不多,但是从那份情报的分析结果来看,称她为修伊的「疯狂信徒」并不为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试图救出修伊一事相当令人不解──不过针对这一点,经判断后认为「恐怕是因为无法锁定修伊被关在恶魔岛的何处,才没能展开行动」。



「可是……他们明明握有夏姆和希尔顿这些情报来源,不可能不知道才对。莫非修伊的部下们也没有多团结?」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人在意。」



「什么事?」



维克托催促突然加入对话的多纳德说下去。



只见多纳德指著夏涅照片的一部分。



他所指的地方,是搭在夏涅肩上的男人的手。



「这名在夏涅身旁把手搭在她肩上的男人……偶尔会和夏涅接触,不过目前身分未明。」



「……他和修伊有关系吗?」



「这一点也还不清楚。夏涅离开不良集团在城里行动时,基本上这个男人都会同行。我们调,查过他的身分,却没有查出任何情报。不良少年们似乎称他为『斐利克斯』,但是不知本名为何我曾派部下跟踪他好几次,却经常被甩掉,连他住哪里都不晓得。」



「……我是很想大骂真是一群没用的部下,不过多纳德,我知道你的部下没有那么愚蠢。这么说来,这家伙肯定是『某种』专家了。」



思考半晌,维克托喃喃自语地说:



「说到纽约的斐利克斯……就会想到『万事通』斐利克斯……」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多纳德有了反应: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应该不是那个人。我以前是和在纽约活动……传说从杀人到帮忙夜逃什么都做的『万事通』接触过──可是我见到的是个女人,斐利克斯是她的假名。」



「原来如此……」



「算了,大概只是名字碰巧一样吧。抱歉啊,说了让你困惑的话。」



接著,维克托将视线转向夏涅的照片,观察在她身旁灿笑的男人容貌。



「这人的长相没什么特徵,看起来也不像黑手党……说不定是送货员之类的。依我看,有必要将他和夏涅之间的关系调查清楚。」



「啊……他们会不会是情侣?」



比尔看了照片后,将最先想像到的可能性脱口说出。



但是维克托却对比尔的意见嗤之以鼻:



「这怎么可能!这女人可是除了老爸以外,把其他人都当成垃圾耶!他们会乍看像是情侣,八成是因为夏涅把这男人当成幌子利用啦。如果这个……呃,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因为是黑白照片,所以看不出发色。



曾经从远处见过男人的多纳德回答:



「是非常醒目的红发。」



「这样啊。假如这个红发小子真的是夏涅的情人,我就从本部大楼跳下去,让你们亲眼见识『不死者』的再生能力。」



见到维克托滔滔不绝地说出不必要的话来,比尔惊诧地叹了一声。



「啊……我劝你还是别得意忘形,做出这种承诺比较好。嗯……毕竟让外人看到也挺伤脑筋的,我看到时你就请在场所有人喝酒好了。」



「好啊,我就请你们所有人喝罗曼尼,康帝酒庄最高级的La Tache。」



维克托一脸嘲笑地说完,冷不防就恢复正色,补上一句警告:



「你们可别因为想喝到最高级的葡萄酒,就给我捏造事实啊。」



还有心情说笑,缓和现场紧张气氛的维克托。



然而到头来,他却没能察觉一件事。



虽然要他从画质粗糙的黑白照片中看出来,是件强人所难的事──



拍照时,被男人触碰的夏涅其实双颊微微泛红。



§



翌日 纽约 百万富翁区



曼哈顿之中,唯有成功人士们聚集的高级住宅区。



邻近中央公园,在曼哈顿中环境格外优良的区域。



在清爽的微风吹拂下,豪宅区内的一栋住宅,传出了完全无视静谧氛围的虚弱哀号。



「呜……咿呜……我……我就跟你们说不可以喝嘛!」



哀号声的主人是贾格西‧史普罗德。



而回应他的啜泣声的,同样是与豪宅区不相称,粗野的不良少年们的说话声。



「为什么不行啦!」



「就是说嘛!难得有人送东西给我们耶!」



「那可是伊芙小姐送的礼物耶!」



「呀哈!」「呀呼~」



面对旁人一波波的责难,脸上有刺青的青年像是抱著婴儿似的紧搂葡萄酒箱。



约莫三年又两个月前,大陆横贯列车「飞翔禁酒坊号」上发生了一起离奇事件。青年是其中一名中心人物,他周旋于在列车上恣意妄为的黑衣恐怖分子集团和白衣杀人魔集团之间,成功地「劫持列车」。



然而,他的眼泪并非演技,而是真的对周遭伙伴们的怒吼感到害怕。



事情发生在十分钟前。



他们所租借的别墅主人:杰诺亚德家的当家伊芙‧杰诺亚德,说从祖父那一代便有往来的义大利富豪送了自己几瓶高级葡萄酒,于是将收到的礼物送了三瓶到贾格西等人家中。



就在优文拿出开瓶器,想要赶快开来喝时,贾格西突然大喊「等……等一下!」并夺走箱子,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先不要马上喝掉啦,好不好?」



对于口出此言的贾格西,满心期待品尝高级葡萄酒滋味的不良集团同声予以谴责──然后短短几秒之后,身为领导者的青年就开始流泪了。



「我知道了,贾格西,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其他人也都先冷静一点,知道吗?」



听了原本是酒保的优文的话,不良少年们暂且停止责骂。



确认大家都冷静之后,优文朝贾格西走近一步,叹息著问道:



「所以呢?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喝?你是想留到吃饭时再喝吗?」



「呃……不……不是……那个……」



「不然你打算怎么样?」



面对优文的逼问,贾格西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高价买下……」



结果惹得比方才多出好几倍的怒吼声在屋内四起。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喂喂,我的耳朵好像终于出问题了!」



「贾格西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说要把那些酒给『卖』了耶!」



「不会吧!」



「不可能啦!」



「他要把对我们照顾有加的人所送的礼物……卖掉……?」



「喂喂喂,这一定是听错了啦。我们的贾格西,看起来像是那种不知感恩的守财奴吗?」



「要是他真说出那种话,我一定会觉得很沮丧!」



「失望透顶~」



「我们好像太高估贾格西了。」



「怪了怪了?贾格西,你已经沉默四十三秒了耶。」



「呀哈!」



「呀呼~」



面对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责难,贾格西全身发抖了一会儿,然后──



「那种事情!我……我……我当然明白!我这个人有多差劲,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了!呜呜……咿呜……」



贾格西巧妙地边哭边对自己生气,而那股气魄,令不良少年们顿时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知道,假使这个状态继续发展下去,就会演变成贾格西的「抓狂大哭」状态。



贾格西一旦被逼到走投无路,就会哭著干出离谱的事情来。以前他们见识到贾格西的「抓狂大哭」,是在他哭喊著抓起汤普生冲锋枪,攻击卢梭家族的非法赌场时。



那次的行动导致他们不得不逃离芝加哥,来到纽约展开新的人生。



「……我知道了,贾格西,你冷静一点。」



「我们也说得有点过火了。贾格西一点都不差劲,顶多只是低劣而已。」



「那样有差吗?」「给我闭嘴!」



「咿哈!」「呀~」



对尽管狂冒冷汗,态度却基本上毫无改变的同伴们感到错愕,优文再次叹口气,接著询问贾格西:



「好了,贾格西,你别哭了。从头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优文会如此冷静,是因为他很清楚贾格西不是一个会单单为了私欲,就把人家送的礼物卖掉的人。其实周围的不良少年们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是,他们八成是被想品尝葡萄酒的心情,和对贾格西的嗜虐心给冲昏头了吧。



正当优文作此分析时,只见贾格西混夹杂著呜咽声,缓缓吐出重要的话来:



「其实……咿呜……钱……我们……呜呜……已经没钱了。」



没钱。



这句话极其单纯,但也正因为单纯,一出口立刻就让不良少年们心生动摇。



优文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继续询问贾格西:



「没了?是花到哪里去了吗?」



「不……不是的!是因为不景气……咿呜……使得市民们的工作量减少,我们所承接的零工自然也跟著少了许多……」



贾格西的语调越说越低落,最后甚至带著哭腔把脸从同伴们的方向别开,说出结论。



「……要交给马尔汀乔家族的保护费……这个月……缴不出来了……咿呜……」



§



同一宅邸二楼 寝室



在好几间客房中,有一间是作为女性寝室的房间。



房间主人的妮丝听著楼下传来的怒吼和哭泣声,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躺在床上休息。



这时,房内响起敲门声,不一会儿尼克便进来说道:



「大姊,贾格西好像又在楼下被弄哭了。」



「是啊,好像是这样呢。」



「他们好像是在吵有关钱的事情……」



对著说到一半满脸不解的尼克,妮丝面露一丝苦笑回答:



「大概是在说缴不出保护费给马尔汀乔家族这件事吧。」



「什么?等等,大姊,那样不是很不妙吗!」



大抵来说,他们是一群在伊芙‧杰诺亚德家吃闲饭的不良集团。



尽管优文和黄基本上有领管理宅邸的工资,然而光靠那些钱,当然不够供这么多不良少年们吃喝。



于是,他们靠著做些非法勾当来赚点零钱花──但由于他们擅自在马尔汀乔家族和甘德鲁家族的地盘上工作,因此被这两个组织给盯上。



经过一番曲折,事情最后以固定缴交一笔保护费给马尔汀乔家族的形式平息。但是──



「这阵子由于不景气的关系,我们的收入大幅减少。因为禁酒令废止之后,地下酒吧纷纷浮出台面,使得非法行业也直接受到不景气的影响。」



「瞧你说得那么轻松……大姊,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要是缴不出保护费,天晓得那个可怕的魔术师会怎么对付我们……」



尼克口中的「可怕魔术师」,指的是马尔汀乔家族的干部罗尼‧史奇亚特,自1933年发生的某起事件以来,不良集团一直将他视为「会做出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可怕事情来的魔术师」。所幸当时事情圆满解决,但这回要是缴不出保护费,实在很难想像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情况明明已是十万火急,妮丝看起来却老神在在。



「不会有事啦。要是有个万一,我会想办法的。」



「你说要想办法……是什么办法?」



「……虽然很痛苦,不过我已经做好出卖自己身体的心理准备了。」



听到这番冲击性的发言,尼克赶忙制止:



「什么?那可不行!唯独这件事万万不可啊,大姊!如果你是自愿的也就算了,要是在黑帮的控制底下做那种工作,可是会被抓住弱点……脱不了身的……」



「……?尼克,你在说什么啊?」



「咦?」



妮丝偏著头,询问眉头紧蹙的尼克。



「我只是想把手上的炸弹卖掉而已……」



「什么?可……可是你说要卖身……」



「因为炸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请不要让你的孩子爆炸!」



一时冲动顶嘴之后,尼克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呃……大姊,那个足以解决缺钱问题的炸弹在哪里啊?」



他早就知道妮丝随时都会携带炸药之类的东西在身上,但就算卖了那种东西,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



一股不祥的预感窜过背脊,尼克提心吊胆地询问妮丝这个问题。



──喂喂喂,说起来,整间房子好像就属这个房间的衣橱特别大……可是妮丝大姐又不是那种有很多衣服的人…



──该……该不会……应该不会吧?



无视瞪著衣橱直冒冷汗的尼克,妮丝眼神发亮地从床上站起来──



猛然将铺在床上的床单,连同薄毯子一起掀开。



「呀啊啊!」



尼克不禁放声惨叫,退到墙边。



因为在他的视线前方,也就是床底下,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炸弹。



「你……你……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大姊!」



结果只见妮丝一脸悲伤地移开视线,面带些许反省之意地回答:



「……对不起,尼克……这种保存方式确实是会伤害火药……可是我……我实在抵挡不了想睡在炸弹上的诱惑!」



「不对吧,问题不在于保存方式!有问题的应该是保存场所吧!」



尽管内心混乱无比,尼克依旧勉强维持理智,对妮丝发出抗议:



「拜……拜托你不要随便超越别人的想像好吗,大姊!我还以为你是放在衣橱里……!」



「那里因为也摆了恰妮、美乐蒂、夏涅和瑞尔的衣服,所以放不下啦。再说,衣橱是用来摆衣服,又不是摆炸弹的。」



「你也知道啊!」



尼克抱著头,继续指责缺乏常识的妮丝:



「再说,一旦发生火灾,大姊你不就会头一个被瞬间炸得粉碎吗?」



「我会……被这群孩子亲手粉碎……?」



想像著「那个瞬间」的自己会如何死去,妮丝低下头,双颊微微泛红。



「为什么脸红啦!大姊,你这样太奇怪了!」



妮丝‧荷莉史东基本上是个有常识的人。



虽然她的有常识是和不良少年少女集团的其他人相比,不过平时她总是担任劝阻失控的伙伴们和陷入混乱的贾格西的角色。



然而,她其实也有著在不良集团之中,最违反常识的一面。



人类制造出来,拥有绝对性破坏威力的道具。



妮丝是个会为爆炸的冲击、闪光、破坏声响,火药烧焦味所著迷的道地炸弹客。只要事情和炸弹有关,她脑袋的螺丝就会松掉,变得不太正常。



尽管不如她的儿时玩伴贾格西那么了解,长年陪伴在她身旁的尼克也早就摸透了妮丝的那种癖好──然而亲眼目睹堆积如山的炸弹,心情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真没想到你还有那么多炸弹……贾格西知道这件事吗?」



「我要是说了,贾格西肯定会夺门而出。」



「坦白说我也很想冲出去。」



妮丝一边重新铺好毯子,一边询问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尼克:



「对了,尼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想你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贾格西在哭吧。」



「咦?啊……啊啊!对了对了!大姊!请你阻止杰克那家伙!」



「杰克?他怎么了吗?」



杰克。



和尼克一样,他也与妮丝相识许久,是不良集团的老成员之一。



他究竟打算做什么?不待妮丝开口询问,尼克便抢先喊出了答案:



「那家伙想要寻死啦!」



§



几分钟后 杰诺亚德邸 另一个房间



「你们别想阻止我。我是认真的。」



悬挂在天花板上,里面塞了碎布的拳击袋。



在多以沙子取代碎布填充的日本,拳击袋则是被称为拳击沙包。



不良少年之一的杰克一面有节奏地捶打拳击袋,一面回答站在身后的同伴们。



「杰克,你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做吗?」



杰克头也不回地回覆语气严肃的妮丝。



「是啊。要是不亲手打倒拉德‧卢梭那家伙,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拉德‧卢梭和不良少年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纠葛。



当然,贾格西等人原本就与卢梭家族敌对,因此纠葛可以说从一开始便存在。但是──



在飞翔禁酒坊号的事件当中,双方又起了其他纠纷。



拉德‧卢梭一时兴起,狠狠殴打了遭黑衣人们挟为人质的杰克,让他身负濒死的重伤。



幸好当时列车上恰巧有医生在,他才得以获救,否则要是继续被弃之不顾,他搞不好早就没命了。



贾格西也曾对拉德撂话说要他「付出代价」,将他视为敌人──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包括拉德在内的白衣人们,竟然全都从列车上消失。



原以为他们可能是遭到列车上的「铁路绘影者」杀害,不料后来事情却演变得更为复杂。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难得葛拉罕愿意替我们居中斡旋……」



拉德的义弟葛拉罕‧史贝特因为某起事件的关系,对贾格西等人十分欣赏,之后便处处关照他们。



据他所言,拉德‧卢梭是遭到了警方逮捕。



而正好今天是拉德刑满出狱的日子,葛拉罕会和拉德的未婚妻一同前去迎接。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纽泽西州会合了吧。



葛拉罕因为知晓卢梭家族和贾格西一伙人之间的过节,于是表示「好,我知道了。我会将你们以同伴的身分介绍给拉德大哥。你们放心,拉德大哥不会杀死一度认同为同伴的人……大概吧。至少过去是这样!」如此自告奋勇地说要当双方的调停者。



可是,杰克似乎对这件事情无法接受。



「管他是不是葛拉罕的义兄,这分明是两码子事!我啊,没有一天忘记自己在那班列车上差点被杀死的事情!」



听了杰克愤慨的怒吼,妮丝继续说道:



「你说得对,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虽然葛拉罕愿意居中斡旋,但是想到要和拉德那种人扯上关系,我也觉得意兴阑珊。」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是说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不管是朋友关系或是敌对关系。」



面对这番完全让人无法反驳的言论,杰克一拳打在拳击袋上说:



「……既然如此,我不会给妮丝和贾格西添麻烦,只有我和尼克动手就好。」



「为何把我扯进去啊!」



「啧……你当时明明也在场,为什么就只有你毫发无伤……」



「居然嫉妒我!」



杰克露出开朗的笑容,回答大呼小叫的尼克:



「开玩笑啦。我会自己一个人动手。」



「什么嘛,原来是开玩笑……等等,不行不行,杰克啊,既然你要开玩笑,乾脆也把向拉德报仇的事情当成玩笑话吧!再说,你怎么可能打得赢那种可怕的家伙?你说对吧?」



实际上,当时杰克只有一开始让拉德吃了一拳,之后就毫无抵抗之力。



老实说,外行人就算持续训练个好几年也不可能获胜。



更别提杰克是从听说「拉德即将出狱」的短短几天前才开始打拳击袋了。



「问题不在于打不打得赢。那家伙粉碎了我的自尊!我现在要是不往前走,就再也握不起拳头了!」



「你要像拳击手一样说那种帅气的话是无所谓啦。可是这话从还没开始劫持列车,就被路过的杀人魔狂殴一顿,然后现在喊著要复仇的你口中说出来……实在是……」



「少……少啰唆!」



杰克这个人从以前就个性冲动,他会企图采取复仇行动确实很像是他的作风,然而眼前事态可不能任由他那么做。



「尼克,你去叫贾格西、东尼、优文和黄过来。」



「咦?是!」



尼克应了一声便离开房间。



目送著尼克的背影,杰克皱眉问道:



「喂,怎……怎么?你不会是想用蛮力把我绑起来吧?」



「我如果想把你绑起来,就不会叫帮不上忙的贾格西来了。」



从容地说出恶毒的话之后,妮丝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我叫来的是一起搭过那班列车的同伴。我虽然也想把夏涅叫来,不过考虑到她和拉德的关系,还是别让事情复杂化比较好。」



此时浮现在妮丝脑海里的,是在车顶上和拉德‧卢梭拚死搏斗的夏涅的身影。



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妮丝并未特意询问。



可是妮丝注意到,自从前几天众人提起拉德‧卢梭的名字之后,夏涅便开始有了异状。



──看来除了杰克之外,之后也有必要和夏涅好好谈一谈。



──……在葛拉罕等人将拉德‧卢梭带回来之前。



一面暗自下定决心,妮丝继续对杰克说:



「你听好了。当初在劫持那班列车时,我们这群人可说是生死与共,而这一点在下车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



「所以,假使你无论如何都要报仇,我们也会帮助你。我想,到时恐怕所有人都会反遭击倒,和葛拉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也会破裂吧。」



「呃,所……所以我才叫你们别……」



妮丝打断移开视线,吞吞吐吐的杰克,语气坚定地表示:



「我们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更别说是贾格西了。」



「唔……」



想起贾格西的脸,杰克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即使一开始再怎么反对,贾格西最后还是会陪你一起报仇吧。就算这么做会对不起葛拉罕,甚至危及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你到底想怎样啦!」



「我们大家好好地谈谈吧。和当时搭乘列车的成员们,一起思考今后该怎么做。」



「……大姊,你太卑鄙了啦。被你这么一说,我还能不打消念头吗?」



杰克一边柔声咒骂妮丝,一边重重地捶打拳击袋。



妮丝用手指玩弄著不知何时握在单手里的炸弹,对那样的杰克泛起温柔的微笑。



「你放心啦,杰克。假如那个叫拉德的男人罔顾葛拉罕特地居中调停,还是执意与我们为敌……我会抢在你之前先出手的。」



妮丝的笑容背后主要有两个用意。



一是为了同伴不惜弄脏自己双手的决心,二是单纯出于炸弹客「真高兴有机会可以炸掉什么了」的欲望。



心知肚明的杰克苦笑著嘟哝:



「那样哪能放心啊……」



感觉到杰克脸上的杀气略为消退,妮丝放心地想:这下只要和贾格西等人谈过就没问题了。但是──



回到房间来的尼克却带来其他问题。



「大姊,贾格西和瑞尔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



刚才还哭得唏哩哗啦的贾格西究竟出门去了哪里?



「这个嘛……听说是艾萨克他们来了。」



尼克的表情交杂著混乱与不安:



「他们好像说要去找一个叫莫尔沙的人,请对方提供工作……我好像在哪听过莫尔沙这个名字,他是谁啊?」



听了尼克的话,妮丝霎时全身僵硬,手中的炸弹因而滑落。



「呜喔喔!」



「那个人……」



杰克接住险些掉落地面的炸弹的同时,妮丝冒著冷汗回答尼克的疑问:



「应该是……马尔汀乔家族的……老大。」



§



几分钟前杰诺亚德邸玄关「嗨!贾格西!你好吗?你怎么哭丧著一张脸啊?」



「麻雀的眼泪(注:原文是「雀の涙」,比喻数量很少)!魔鬼也会掉泪(注:原文是「鬼の目にも涙」,比喻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掉泪)!」



打开玄关门现身的,是贾格西等人的恩人二人组。



「对了,蜜莉亚,为什么麻雀和魔鬼会哭泣啊?」



「大概是因为亲子重逢了吧。」



「原来如此!麻雀和魔鬼是亲子关系啊!对了,我曾听说在东洋的秘境,鸢会生出老鹰……既然如此,麻雀和魔鬼是亲子也没什么好奇怪了。他们能重逢真是太好了!」



一个人了然地点著头,艾萨克对神色憔悴的贾格西问道:



「所以,贾格西和谁重逢了吗?」



「咦?现……现在是还没有啦……不过,我预定明天要和某个人再次相见……」



对贾格西来说,拉德‧卢梭这名男人也是个忌讳。



假使见面之后,哪一天杰克说要复仇,届时贾格西也必须助杰克一臂之力。



因此,能够不和拉德见面是再好不过。



──呜呜……而且,我还曾对那个人撂下「迟早一定要你付出代价」这种狠话……



──要……要是他还记得怎么办……



内心层层累积的不安,令贾格西又再次泫然欲泣。



艾萨克二人见到他那愁苦的表情,又大大地点了点头。



插图009



「能够和让你喜极而泣的人重逢,真是太好了~」



「大家一起庆祝吧!」



「喔喔,来大肆庆祝一番吧!」



「钱会在全天下四处流转(注:原文是「金は天下の回り物」,用以比喻贫富无常)!Money rolling!」



艾萨克二人开朗地说著不识相的话。



「真要说起来,应该是Money laundering才对……总……总之,艾萨克先生……蜜莉亚小姐,对不起!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贾格西暗忖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得准备开派对,便坦白说出他们目前的财务状况。



「什么,没钱?那正好!我们也没有耶!」



「一样耶!」



「这样一点也不好……」



忍不住羡慕起两人的天生傻劲,贾格西重重叹了一声。



「不过该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没钱付给马尔汀乔家族……」



听见贾格西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艾萨克问道:



「马尔汀乔?什么嘛,贾格西,你向马尔汀乔先生他们借钱啊?」



「咦?啊,不……不是……呃,就是这么回事。」



贾格西心想不能将两人卷入保护费这件事情中,于是婉转地敷衍过去,但艾萨克却笑著说:



「这样啊,我们原本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工作可以让我们做,没想到贾格西你们也和我们一样啊……」



「就业难民!罗斯福新政!」



「罗斯福先生也真是辛苦啊!」



也不知他们究竟懂不懂罗斯福新政的意思,只见蜜莉亚和艾萨克露出肃穆神情之后,忽然又换上开朗的表情,抓住贾格西的手。



「那我们走吧!」



「咦?要……要去哪里?」



艾萨克拉著错愕的贾格西,自信满满地对他说:



「我认识一位名叫莫尔沙的餐厅老板!那位大叔好像也是马尔汀乔的人,我们去拜托他宽延还钱的时间吧!」



「说不定他还会给你们工作喔!」



「喔喔,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也会有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