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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黑色的帽子、绿色的地下(1 / 2)



(译注:此处“地下”一词也有阴间、黄泉的意思。)



1.



(——那就是金克斯商店吗?)



杀手澄矢雅典正在不远处注视着被夹在双子城中间的那座小建筑物。



据他调查,那家店铺好像正在售卖一种非常奇怪的商品——这似乎让他知道了佐佐木政则案件的秘密。



(不然的话,那个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我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但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对他来说,因为自己也有着奇特的能力,所以他觉得这很难说是一种合适的超自然营销方式。但金克斯(jinx)是什么东西?假如是一种特殊能力,那究竟要感知到什么东西才能得到这样的信息呢?



(真是捉摸不透啊——太过靠近恐怕并非上策。)



他盯着商店看了一会儿,看到两个女高中生走了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差不多到时间了。是的——曾经“成为杀人魔目标的少女”的末真和子从学校来补习学校的时间到了。



暂且让警察事先在暗中调查了一番,但末真和子的事情并未记录在案。他本以为是假情报,但是因为佐佐木政则案件本身的记录却奇怪地十分粗略,所以他还是从中嗅出了“隐瞒”的气息,转念一想,他认为少女的事情似乎也未必就是谎言。



于是他开始秘密跟踪她。



末真和子是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的。她通常和一个提着斯伯丁运动包的女高中生在一起。她俩看起来关系也很好。



(一起干掉的话也不错呢——但是,这么做不是就和佐佐木政则的行动不一致了吗?)



之所以没有在高中,而是在补习学校进行监视,是因为末真和子就读的县立深阳学园位于山中,如果无关人员擅自接近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别人发现。但如果是在这个车站附近,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所以正在观察目标的澄矢的身影混在人群中就不会引人注目。



(——唔)



补习学校四楼的窗户旁出现了那个斯伯丁女孩,她坐了下来。也就是说末真也在旁边。



(在那里吗——?)



他决定转移到附近的百货大楼,进入同样高度的咖啡馆里继续观察。他已经提前摸清了这一带的地理情况。



讲课好像不大受欢迎,座位都空荡荡的,除了末真在认真听讲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松懈劲儿。从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的数学公式来看,内容似乎十分艰深。



末真身旁的女孩也没有集中注意力,怔怔地望着窗外。看到她发呆的样子,澄矢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照这个状态,是不可能考得上的。



末真不知道是很认真地,还是以一般程度来消化着授课内容。记笔记的动作中看不出有无谓地装模作样的神情。



(脑袋瓜似乎很灵光啊——这就是佐佐木政则中意的地方吗?)



佐佐木政则案件对他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毕竟,他由此变成了一名杀手。



案件发生时,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特殊能力“White Riot”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但它的用途充其量只是为了折磨让他不爽的家伙,或者是在入店扒窃的时候蒙混住店员的眼睛,都是些豪不起眼的使用方法。



而且,他也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他并不觉得拥有能力就是一件什么好事。因为有这种能力,所以才要使用,这种感觉既没有给他带来自豪感,也没有目的感。确实,如果拥有这种能力,想必他的人生就能过得非常顺利吧。但也仅此而已。和手灵巧一点比并没有太大区别。他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在得知佐佐木政则的案件之后,他明白了自己的目的。)



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女人在生前被毫无尊严地挖出脑浆,这个男人使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杀人手法,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然而,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当他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的时候,他的人生就被决定了。



他并不觉得这起杀人案很残忍。虽然受到了冲击,但并不是负面的那种。



而是感动——



是的,那是一种只能如此称呼的感情。



“要怎么杀才好呢?”



当他秉持这种想法看待其他人时,他的世界便从字面意思上发生了改变。



那些无聊、乏味的家伙们全都成了等待被他猎杀的猎物。世界就好像成了他的游乐场。现在,他虽然在协助Pastime Paradise,但如果他感到了厌倦,立刻停止合作就好了。因为在他的“White Riot”面前,这帮家伙所有人都不过是惊慌失措的胆小鬼罢了。



他唯一尊敬的,那个没能被佐佐木政则杀死的少女——对他来说,是比杀死自己父母时更令他兴奋的猎物。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搞清楚,但怎么说呢——他心里有一种想要杀死崇拜对象佐佐木政则本身的反常心理。



是的,至少据他所知,佐佐木政则只是人类中的一员。当澄矢感觉自己已经超越了这一界限时,他所说的“人生目标”会变成什么样呢——这一点连他本人都不知道。不过,澄矢雅典本就缺乏同情心的性格,恐怕将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难以抑制吧。



(没错——本想监视她一段时间的,但实在是忍不了了。本想知道佐佐木政则没能杀死她的原因,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横竖都是要杀,结果都一样,澄矢这么想着,从咖啡馆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



“末真,对不起,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补习学校的课程结束后,藤花对着我双手合十地说道。



“欸?怎么了?是要和竹田约会吗?”



“不,才不是那样——是补课啦、补课。因为之前的能力测验的时候,我的成绩考得不好——”



她皱着眉头说出了补课这个词。



“啊——是吗?”



如果在我们补习学校参加额外收费的能力测验,学生还可以得到补课这种特别服务。不管成绩好坏都可以参加,但是没有这个需要的人会很少去参加,所以和印象里的高中补课没什么不同。



“唔嗯,因为我没有参加那个测验——”



“末真就算参加了,不管怎样都没有必要来补课吧。”



藤花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丝无力的笑容。看起来很疲惫。



“要不我在自习室等你吧?”



听我这么一说,藤花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你就不能专心地学习了。”



“是、是吗——”



“真地,很抱歉。”



藤花说完,就去补课教室了。



我怀着莫名郁闷的心情走出了补习学校,向着车站走去。



(唔嗯……)



藤花果然还是被恋情和考试夹在中间而左右为难,因为和忙碌的男友之间的约会总是被错开,以及成绩无法如预期提高而苦恼着,饱受煎熬。



在这种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力的女高中生。我的朋友明显很烦恼,虽然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她来说却是足以让世界倾覆的相当痛苦的事情。相比之下,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非常地——令人讨厌。



“唔嗯……”



我发出像牛一样的低吟声,在街道上慢腾腾地走着。街上的行人们看起来都很幸福。不过,这些人肯定也都一样有着各自的烦恼,艰难度日。



“唔嗯……”



我那烦闷郁结的心情高涨起来,越来越强烈,根本无法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突然站在了我的面前。



然后她伸出手来。我正纳闷着的时候,她说道,



“请!”



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里正拿着纸巾。原来是在分发商店之类的宣传材料。



我盯着纸巾看了好一会儿。



“那个?”



看起来像是打工的女孩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



“——不。”



如此嘟囔道。



“哈?”



我说道,



“我还是——不回家了。我要回补习学校去。”



我转身朝补习学校的方向走去。也许之后会被讨厌,但现在,我只想着我应该等着藤花。



我察觉到了身后发放纸巾的女孩直愣愣地投来的目光,但我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快速地径直往回走。



*



——发纸巾的女孩注视着这一切,不过,她并没有像末真所感受到的那样呆若木鸡。取而代之的是,



“——嘁”



她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微地咂了咂嘴。



(——从那个小姑娘身上,感觉到了相当强大的精神力量。本以为可以好不容易弄到相当强大的“意志力”来着……她是觉察到了什么吗?不,这不可能……)



小宫山爱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她打工每发出去一张纸巾就能得到5日元的抽成。



(是碰巧被保护了吗?嘛,看起来像是从补习学校回家的样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接触到吗……?)



她把手里的纸巾放进了口袋里。因为指甲上的红指甲油已经渗进了纸巾里面。



不——如果仔细去看的话,那并不是指甲油。完全干了的指甲油是不会渗进纸巾里面的。



那是从她左手的小指——指甲根部不断流出的血的颜色。她想把这些血水附在末真和子的身上。



她给这自己的种能力取名为“Switchstance(立场转换)”——。



而在街道上从她身旁经过的行人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异物已经混入了他们的生活之中。



2.



(……什么情况?这是要回补习学校去吗?)



一直在监视末真和子的澄矢雅典,对此自然感到非常地疑惑。她没有和拎着运动包的朋友在一起,他本来觉得这是一个锁定目标的绝佳机会,所以她的转向让他大为光火。



(你在想些啥啊?哎呀,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可恶……!)



他本来也就没有什么耐性。说到杀手,一般人的印象是直到目标到达狙击位置之前,杀手都会凝神屏息地隐藏起来耐心等待着,但是澄矢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表现。只要有能力,他就多少能制造出对手和周围环境的破绽,想要杀死他们总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明明焦躁不已,却还是尾随着末真和子向补习学校走去。对跟踪者而言,她的步伐显得有些凌乱匆忙,因为可以看出来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跟踪。



他毫不犹豫地跟着末真走进了补习学校的大楼里。



似乎主要的课程已经告一段落了,楼里面显得有点冷清。机会来了。



(如果能一起搭乘电梯的话,就能在那里把事情给了结了。)



尽管内心显得急不可耐,他还是仍然跟随着末真的脚步,但是在电梯前停着一辆装满清洁用具的手推车,似乎楼上有事要用,光是这一辆车就快要把电梯间给占满了。见到这一幕,末真转身走向了楼梯。



澄矢自然也跟随其后。虽然地点变成了楼梯间的平台,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这样的话,即使牵连到了两三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反正也不过都是些废物点心一般的家伙……!)



渐渐地,他的内心里的认知开始出现了被分为“自己”和“人类”这种粗暴的二分法。作为杀人魔超越佐佐木政则的想法,就这样直接发展成了一种超越其他所有人类,超越这个世界的感受。



末真和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快速地一步步爬上了空荡荡的楼梯。



“呵呵呵呵……!”



澄矢雅典的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踏上了楼梯台阶。



上面传来了末真的脚步声。就此情况来看她没有任何戒备。很明显,除了毫无防备地去找朋友之外,她对其它事情都毫不在意。



(但是——你永远都不会走到那里的,末真和子……!)



他跟着她,悄无声息地跑上了楼梯。



他终于追上了目标,集中能力正要将手伸向她的后背——就在这时。



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



(——?!)



他完全没有觉察到一丝动静,慌忙地回头看向身后。



一个黑色的什么东西从他眼角的余光里掠过,消失在了楼梯平台的另一侧。那一晃而过被瞥见的身影是——



(——怎么可能?!)



他被震惊到一瞬间忘记了末真和子,追着那个黑色的东西,沿着来时的路线逆行而去。



*



“——嗯?”



我听到后方传来了一声“咔哒”的声音,正在爬着楼梯的我不由得回过头来。



不过,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可是——



(……奇怪?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像口哨似的音乐——)



我记得那首曲子是——是叫什么来着?我好像以前也听过……。



(可是——嘛,听错了吧)



我再次登上楼梯,来到了藤花应该正接受补课的教室前面。讲师洪亮的声音都一直传到了走廊里。



我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教室里面。



(……啊咧?)



然而,教室里压根就没有藤花的身影。



我确认了一下教室的号码。果然没有错,这就是正在补习习题的教室。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刚才藤花显得非常地无精打采。和我告别后,就只剩她独自一个人,然后她在去补课教室的路上,心情也非常地消沉沮丧,接着爬上了楼顶,突然间就——我满脑子都是这种不好的想法。



(啊啊——果然还是和她待在一起就好了!)



在快要被涌上心头的不安感给压垮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刚才的楼梯上,然后——开始向上奔跑起来。



*



(——那是什么玩意儿?!)



澄矢雅典冲下楼梯时,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那家伙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帽子。



还吹着口哨——那首曲子来自瓦格纳的《纽伦堡的名歌手》。吹着这么华丽的曲子,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眼前——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东西存在?



但是毫无疑问,那家伙是在他最洋洋得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追着那家伙的影子一路向下——向着地下而去。



两个人都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澄矢是在钻研杀人技巧时掌握的这个技术,但那个黑帽子究竟为什么能在疾跑时不发出声音呢?



补习学校的地下一层一整层都是几乎无人使用的空置的停车场。在这座曾经作为办公楼而被建造出来的建筑物里,这里是保留了过去最多痕迹的地方。因为补习学校禁止讲师和职员驾车通勤,所以平常没有人会来这里。通向外面的卷帘门也一直紧闭着。



无处可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管他是什么——杀了便是!)



澄矢一路跑过来,“唰”的一声突然在停车场中央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前方,黑帽子正等在那里。



在黑暗中,黑帽子就像一个从地面向上延伸出来的影子,神神秘秘地立在那里,让人捉摸不透。



在这里,只有依据法律条款安装的、标志紧急出口的绿色灯光,朦朦胧胧地照亮着四周。对常人来讲,这里几乎等同于一片漆黑,可澄矢并非普通人类。



“——你丫的——什么人?”



澄矢向黑帽子提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问题。



虽然因为光线昏暗而看不清楚,但是黑帽子的脸却白得很不自然,嘴唇上涂着黑色的口红。



(但是——那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感觉确实在哪里看到过。而且是相当近才发生的事。到底是在哪里呢……澄矢正感到十分疑惑的时候,黑帽子说道,



“你差不多已经有点头绪了吧?”



他说着露出了一副左右不对称的奇特表情,既像是装傻又像是嘲笑。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隐约察觉到自己是什么人了。对于世界,自己又是具有什么意义的存在——因为你已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于是,我便出来了……”



黑帽子的语调像是在唱歌一般,与充斥四周的杀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在说什么?”



不知为何,澄矢说话的声音变得焦躁起来。



“我在问你丫是什么人。是Pastime Paradise敌对组织的人吗?”



“我的名字是不吉波普(Boogiepop)。很遗憾,我并没有可以依赖的对象。”



虽然他自报了家门,但是说的内容仍旧不知所云。



“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