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呢，是海栖哺乳动物的一种！那么，你知道其中都有哪些吗？如果体型像约翰尼或拉迪那么大，那么就是海豚！但是，同样是海豚，如果更大的话，竟然变成了鲸鱼！大家都吃过吧？对，就是那个鲸鱼！大小介于两者之间就变成了虎鲸！其实三个只是大小不同，都是同样的生物哦！大家明白了吗——？」



「突然疯了一样」



「是吗？」



「就像炸猪排店的招牌上画着一只微笑的猪一样。或者说向后代诉说自己的罪孽吗。不管怎么说，都让人感到疯狂」



「那么，表演开始了！」



随着古典钢琴的旋律响起，螺旋状的水滴从天上倾泻而下。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



没想到现在的海豚表演这么讲究，光是这样就很感动。



音乐开始走向高潮，海豚转着身子跳向空中。



然后华丽地落入水面，水花四溅。



「看起来很痛啊。人这么做的话，会把肚子拍疼的吧」



「海豚又不是人，皮肤一定很厚吧」



随着跳水次数的增加，溅起的水花也变得更大，几乎要溅到我们身上。



「为了能有效率地表演跳水，训练过了啊」



「连这种事都能做到，真是聪明呢」



「正因为聪明，所以不想演怎么办」



十郎丸小姐说出了令人不安的话。



「不不，不想表演的话不演不就行了」



「不演就不给食物了」



周围突然安静，灯光暗了下来。



钢琴似乎没有调整好，有些跑调的旋律听起来十分刺耳。



「我们也一样」



苍白的光从天花板射进来，照着十郎丸小姐的侧脸，令人毛骨悚然。



「你指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就像在这个游泳池里表演的海豚一样。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这个泳池。作为一个物种，要正确地生活，正确地生下孩子，养育他们，将物种延续下去。驯兽师口中的好，做得很好，看，就是作为名为『幸福』的感情的奖励。越多越好。虽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没有它就会变得不幸。你不想变得不幸吧？『幸福』很好吧？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对对，真是个好孩子啊……」



钢琴的旋律冲上高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爆发的同时，十郎丸小姐突然站到了我面前，背后是披着光芒飞翔的海豚。



「让我们快乐吧！在外面的我们！永远!!」



哗啦！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十郎丸小姐的背后溅起了水花。



这是什么表演啊。



音乐变得舒缓而轻快，十郎丸小姐也老实坐了下来。海豚在游泳池里反复游动，跳跃。



「从这里的视角来看，我们在那之外的世界，可以说是神的视角。觉得他们可怜的心情，不从这里的话是不会明白的。『幸福』对个体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觉得很让人生气吗」



她在说些什么呢？



完全没跟上内在的理解，十郎丸小姐的话还停留在表面上，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回味。



于是，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冷。如果对理所当然的风景都感到怀疑，人格当然会扭曲。



「下一个世界，会在这边吗……？」



「没人能保证，但去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吗？也许我们能成功逃离这个可怜的世界。说到底，我们人类只能知道人类能感知到的世界。也就是说，即使是那些海豚，如果选择死亡，或许也能像我们一样，转生成看电影会哭，看喜剧节目会笑的人类」



「不行啊……」



一定要阻止她。这是我的任务。



「为什么？」



将人生悟到这种程度，我不觉得我的话能对她产生影响。



但是，不得不说。



「好不容易遇到一起，这样一来不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你是说，你有足以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吗？」



「…………」



我什么也回答不上来。我不可能有那样的价值。



世间的残酷，活着的辛苦，喜悦，得到回报的瞬间，我对此一无所知。



压倒性无知的我不可能有那样的价值。



我低着头，几乎要哭出来。



海豚完全没有胡闹，静静地浮在池边。



那张脸看起来就像充满慈悲的佛祖。



偶尔发出很大的声音，用头顶的洞呼吸。



因为饲养员说可以握手，于是我们试着摸了摸它的鱼鳍。



和人一样温暖。



「这样一来，就可以和泳池那边的生物接触了。等我变成外侧的存在之时，时椿，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十郎丸小姐突然回头，表明了谜一样的决心。



「通知什么？」



「外侧世界的存在。人是什么。为了什么而活。灵魂的结构。世界以怎样的形式存在。这些问题的答案」



这么复杂的话题都是由海豚发展而来的。



也可能是我没有这种阅读能力的问题。



「我重新表述一遍吧。就算是训练员，也会学习和海豚进行沟通的吧？否则就没法这样自由自在地操纵它了」



原来如此。



「就像神的启示一样，会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来自曾经的我的讯息」



感觉像灵异现象，想想就觉得可怕。



我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请不要这样做。



「说到底，人类只能感知这个次元的事物。差不多该有人进入下一个世界了吧？然后向进入下一个世界的存在请教，其实世界是这样一种形态。虽然也会有很多人对此持否定态度，但这样的意见积累下来，我们不就能越来越接近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了吗？」



就算这么说，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感觉。我不擅长讨论这种有些复杂的话题。



「简直就像哲学家一样呢」



哲学。这或许能成为解开十郎丸小姐这种高度的无法理解的想法和发言的线索。



「哲学？我才不懂。我不是说过我讨厌学习吗」



被光速否定了。确实如此，突然感觉自己犯蠢。义务教育中并不存在哲学这一科目。



「话说回来，客人都是带着婴儿的母亲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组合了」



「确实」



在前面抚摸海豚的客人，和在后面等待着的客人，都是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的母亲。



「因为是这里所以才来，还是只有这种地方能来？原因到底是哪个呢」



「当然是前者」



「明明没养过孩子，却敢这么断言。说不定，带着孩子去娱乐，除此之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孩子来说，游乐园太危险了，美术馆又太高尚了，电影院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哭的时候就得带出去。也就是后者。在动物园里，应该也能看到母亲带着婴儿的场景」



「请不要把婴儿说得像枷锁一样呀」



「实际上在我的朋友圈里就被当成了枷锁哦？」



不知道她都在关注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请想象一下在那里登场的婴儿都是小猫」



「朋友圈上的吗？」



「是的」



「咦？虽然很辛苦，但我觉得大家都很努力！」



「你就把这里的婴儿也当成小猫吧」



「咦？我觉得因为是这里所以才来的！小猫和海豚亲密接触，这不是太棒了吗！」



「对吧？」



「住口！不要使用那个谜一样的置换系统了！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说到底婴儿不可能变成猫！」



说着，十郎丸小姐双手抱头几乎要倒下。这是很罕见的错乱状态。这个样子很可爱。



「但是价值是可以衡量的吧？」



「没有的事。完全是不相干的事。这些家伙也一定一直在苟且偷生。」



十郎丸小姐用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我好像创造出了非常强大的系统。好兴奋。



使用这个我想出的把猫和孩子置换的思维系统，就能阻止所有喜欢猫的自杀者。



方便得让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为此，我有必要一直待在她身边。



但是，我能和这个人待到什么时候呢。



为了这个人，我不可能放弃一切。



因为总有一天，我也必须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三、偶然的奖励



走进车站附近一家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定食屋。



一看菜单，从日本料理到西餐样样具备，种类丰富。也许意外地中了奖。



「我要炸牡蛎套餐。让你们见识一下刚从水族馆出来就吃海鲜的人的愚蠢吧」



「让谁……」



「我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是指那些从外面看游泳池的人哦。如果只有一个人被选中带走，你不觉得他们是施加影响的人吗？」



「我不觉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咖喱饭。



「虽然你可能是想避开生物，但里面有肉」



十郎丸小姐进行讨厌的指摘。



「每天都有生物被吃掉或被杀死。就像在臭不可闻的东西上盖上盖子一样秘密进行着。人真是罪孽深重的生物啊。要是那个训练师向我进行罪孽的告白我也毫无意外。人生就像一场疯狂的比赛，虽然意识到了矛盾，但还是不得不跑下去」



「我觉得也没有那么坏……」



「或许对大家来说还好吧。以前保险公司的广告上有一句广告语，『现在很幸福，但今后会怎样呢』这句话让我深受打击，因为现在大多数人竟然感到幸福。在看到这个广告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普通人过得还算幸福」



咖喱饭很快就来了。



不一会儿，炸牡蛎套餐也来了。四块大块的炸牡蛎，上面放着塔塔酱和卷心菜丝，看起来很好吃。



但其实我不喜欢吃牡蛎。很抵触腥味和黏糊糊的口感。



「我开动了」



我双手合十，把咖喱饭送进嘴里。是在连锁店也能吃到的字面意义上普通的味道。



「唔」



十郎丸小姐嘟囔道。



「怎么了？」



「虽然还没吃，但和之前吃的炸牡蛎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用的面包粉就不一样吗？有一股很香的香味」



「那可能会非常好吃吧」



「我尝尝」



咬下时的清脆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好浓郁的奶味啊。来到这里，竟然遇到了人生中最好吃的炸牡蛎」



「你看，人生不是有好事吗？品尝美食的喜悦，就是其中之一！」



趁此机会转入进攻。虽然不喜欢牡蛎的我这么说也没有说服力。



「但是，这个法则我是知道的哦。人太绝望就会死，所以偶尔会给我一些奖励。正所谓不生不死的状态就是人生。但是，我是不会被这种小聪明的奖励吸引而改变主意的」



真顽固。



「我觉得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哦？」



「是这样吧。不过对我来说，那都是无所谓的事，也提不起兴趣。现在也不过是临时选了炸牡蛎，并不是想吃，只是因为饿着肚子会很痛苦才吃的。味道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对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应该尝尝看。虽然我吃了一个，用你的咖喱来跟我换吧」



我用手制止她。



「怎么了」



「不，其实我不喜欢牡蛎……」



十郎丸小姐像说『哈？』一样，对我使了个漫画一样的白眼。



「亏你还在这个时候突然转向进攻，你自己也觉得这么说没有说服力吧」



十郎丸小姐把我脑子里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愧。



「明明奶味那么浓郁」



「我从来没觉得牡蛎有奶味……」



「你说的对，因为没有乳脂成分。海底牛奶这一称呼只是偏见。这个世界充满了偏见，这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吃完后，十郎丸小姐帮我结账。



从收银台隐约能看到厨房，也能看到系着白色围裙的厨师。



「多谢款待！这是我人生中最好吃的炸牡蛎！」



她精神饱满地说着，我也跟着点头致意。



厨师笑着对我们说期待您再次光临。



「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跟我说呢？我开动了之类的话」



走到外面，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当然应该对提供料理的人这么说。但我不记得有吃过你亲手做的料理啊」



「咦？是这样吗？」



烤吐司似乎不算亲手做的料理。



「是啊，我是不可能忘记的，因为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似乎蔓延着顾客是上帝的想法，但即使付钱，也应该感谢制作和提供料理的一方。即使在便利店的收银台，我也经常会说谢谢。把商品装进袋子里，结账，找零钱，帮我做到这一步，一句话不说就走也太无礼了。在考虑相当严重的事情时也许会忘，但就连决定去死的那天我都没有忘。我吃饱了，谢谢之类的」



十郎丸小姐好像是一个彻底遵守自己内心规则生活的人。



虽然经历了种种曲折，才有了现在两人绝妙且微妙的关系，但总觉得向前迈进了一步。不是向坏的方向，我相信是好的方向。



回到家，十郎丸小姐就那样倒在只有床的房间的床上。也就是说，不管倒到哪里都是床。



「我知道活着需要巨大的能量。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走这么多路，累得可怕。『家才是最好的啊』，这是旅行回来的父亲常说的台词，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了。家才是最好的啊」



虽然这里是我家。



「水族馆怎么样？」



像考试结束对答案一样问道。



「就算你问我怎么样，我也说不出任何感想。你在期待什么？」



说实话，我很震惊。我要在这个人面前受伤多少次才算够呢。



我希望她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姓很有趣才陪我，希望能她稍微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开心。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全速奔跑，对方只是被我拖来拖去的吗。



但是，只剩两天的时间。



我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也可能是消防车。我已经筋疲力尽，无法思考那么多了。



「明天怎么办呢……」



我重新打起精神，一边沉吟一边思考。



「明明你不用那么拼命。两天后，我在这个世界就会结束。这不是很和平的解决方法吗？你马上就能解放，回到日常生活中去，又能勤奋地学习」



十郎丸小姐趴着继续说。死就能解决问题，这也太草率了。无论牺牲什么我都想救她。



我像开导孩子一样，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都说了不行」



我用手摸了摸她的腰，瘦得惊人。简直可以当模特了。



十郎丸小姐一动不动。甚至让人担心会就这么把脸埋到枕头里窒息而死。



「有什么不行的。你想象一下那个世界吧。就算只在一起待过几天的人不在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明明一起生活到了今天……。她的话听起来令人痛切，让人全身无力，仿佛要像水母一样溶入水中消失。



「我是不会原谅我的」



「从立场上来说，应该原谅的是我，你只不过是受害者」



十郎丸小姐简直像是在责备我一样说道。



为什么这么难以实现呢？我的心情好像完全没有传达到。明明已经拼命努力了。



「可是，我们关系不是变得这么好了吗」



「哪有。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心情」



十郎丸小姐对着枕头，仿佛在向楼下的住户说话一样。



「不，我觉得你很痛苦」



十郎丸小姐猛地抬起头，一只眼睛瞪着我。另一只眼睛被颤抖的手遮住。那一瞬间，我后悔了。



「这就是我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无论我怎样用语言说明我所生活的世界有多痛苦，在其他人看来都是别人的事，都是隔岸观火。别人只会同情地对我说你看起来很辛苦。为什么没有人感受到这个痛苦？为什么没有可以讨论这件事的人？为什么没有地方可以求助？为什么世界上的精神科和心理科不能帮助我这样的人?他们只会异口同声地这么说，好好早起，沐浴阳光，做适度的运动。只要做到这些就能健康了。为什么他们无法理解我连这些事都觉得很困难呢？在古代和中世纪可以理解，可这里是现代啊。这种烦恼会一直持续到我死去为止，也可以说是病死为止」



这句话就像是之前说的很多话的总结。



「我又不是在黑心企业工作，怎么活得这么痛苦……」



真是的。我到底还是无法理解。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病。



「人类生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能更明确地赋予存在的意义就好了。哪怕为了这个意义做永远做不完的工作都行。我太自由了，太自由了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才烦恼，这就是自由之刑吧」



明明以为多少理解了，多少接近了。



完全没能理解的我再次受到打击。就像从楼顶上被踢下来一样。



明明一起迎接早晨，一起玩这玩那，经历同样的体验，共享同样的快乐，一起入眠，甚至开始产生类似羁绊的东西。



结果，十郎丸小姐活在这世上的痛苦似乎丝毫没有改变。



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情。内心深处仿佛被轻轻放了一块铅。要多大的气球才能把它运走啊。



十郎丸小姐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咔嚓一声打开了它。我也开始习惯这副光景。



「那么，明天要去哪里？」



十郎丸小姐不耐烦地问道，但根据搜索结果已经决定了。



「去游乐场，还有一个地方想顺路去」



「真丰富啊」



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十郎丸小姐对我喂了一声。



「怎么了？」



「我的手机有点问题，可我有点东西想查，能借我一下吗」



我说了句请用，然后打开屏幕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应该没有安装什么奇怪的软件，所以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真是朴素的主页，连自拍软件都没有啊。我帮你装个相亲软件吧」



「请不要这样」



虽然十郎丸小姐用我的手机点了好多下，但是返还后确认，主页画面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