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筱抱著Krinkov──真要说来他从刚才就从未放开过──提出以上问题后，璃良摇摇头回答说：



「他是本店的常客。」



原来此处的作业区和靶场，都是以计时收费的方式供顾客使用。感觉上就跟KTV或保龄球场差不多。



墙边的铁柜是以月计费的出租置物柜，供客人把枪寄放在这里。



「咦？这是为什么？直接带回家不就好了？」



抱著枪的阿筱，露出一张无法理解的表情发问。



「你说的人仅限于独居。由于这类娱乐对一般人而言比较难以理解，因此有家人的话，也就不方便把枪放在家里。特别是小朋友……你回想一下，以前曾经有不少人抗议过这种东西会带坏小孩吧。」



唯独成人才可以把空气枪当成兴趣，所以不少爱好者都是有家庭的。贞夫听完后便释怀了。



「虽然单身居住的二位应该用不太到，若你们房间太小没地方放枪，依然非常欢迎来租用喔……总之那只是附加服务，最主要的还是这里。」



尽管出租置物柜能为店家带来稳定的营业额，不过大野工作室的主要收入源还是靶场跟作业区。



用毛巾将手擦乾回到作业台后的平冈无可奈何般地笑著说：



「在东京内鲜少有这种四十公尺等级的室内靶场。老实说十公尺等级的只能测量枪枝的稳定性，无法让人针对子弹上旋等效能进行调整……不过作业区跟靶场是分开收费的，实在是太坑钱了。」



「又没关系，毕竟有人只想使用其中一区呀。」



「有这种人吗？一般人都是调整完会拿去试射，试射完再继续调整，就这样重复下去吧？」



「反正我们都供客人自由使用工具啦，你就别这么计较嘛。」



平冈再次皱著眉头笑了，不过他看见阿筱和贞夫便面露微笑说：



「你们是刚准备玩枪吗？都是一个人住？那我奉劝你们做好觉悟，初期倒也还好，但在开始改枪之后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缺，从此经常光顾家具量贩店。等你们回神时，大型工具箱里已装满各种工具。」



「咦？意思是……到时会花费更多钱……？」



阿筱听完后显得有些不安，平冈却回以一张快活的笑容说：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虽然没有改枪的必要性，但在深入接触后，等回神时就已经这么做了。如果你开始玩生存游戏，最终肯定会备妥一整套工具。比方说各式起子、镊子、钳子、板手、锉刀、老虎钳、钻头、木板加工机等各种电动工具。假如还购买个人用的打磨器，差不多就达到极致了。」



「不过本店有便宜提供这些器具，让客人们尽情使用喔。」



「这间工作室真是有够坑钱的，可是再不甘心也还是会来光顾！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原因是有无作业台会大幅影响效率，如果需要配件可以直接去店里买，老实说是再方便不过……不过荷包很快就空了……」



「因为我们是优质商店啊……那么，学先生，你快去试枪吧。来，护目镜。」



贞夫等人收下璃良递来的便宜塑胶护目镜后乖乖戴在脸上，接著站在靶场前。



阿筱接受璃良的口头指导，同时亲手将店里免费提供的BB弹装进弹匣里，并且将店里借来的电池装进枪里。



「OK，那你赶快开枪吧～ 」



阿筱摆出射击姿势，对准最近的──听介绍说是相距十公尺的人型枪靶──随即扣下一次扳机。枪靶似乎是金属制，立刻传来「锵！」的清脆声响。



「喔～ ～ ！学长，这东西果真棒呆了！」



「附带一提，像这种刚开箱的新枪，会因为内部润滑油等关系导致弹道乱飘，不过多开几枪就会稳定下来了。」



「说起AK，弹道会飘就是它的……魅力！」



又传来一股清脆的声响。阿筱将枪口对准更远的枪靶，再次扣下扳机。结果子弹飞到一半就落于地上。



「咦？啊、难道短枪的射程也同样偏短吗？」



「完全没那回事，是因为你的枪没做过上旋调整。」



所谓的上旋，是近代空气枪必备的基本功能，简而言之就是在射击时让BB弹产生特殊旋转，藉此大幅提升射程。



打开Krinkov的退壳孔（在真枪里是排出弹壳的部位），在里面有一个小型旋钮，璃良解释这可以调整子弹的上旋效果。



「原来不是能够切换ON、OFF那样的开关啊。」



璃良听完贞夫的感想后笑著说：



「因为得随著气温、湿度和子弹的重量来改变上旋效果，所以需要边开枪边调整。啊、学先生，你先调这样就好，来试射看看。」



阿筱再开一枪，子弹确实飞得更远，但在超过二十公尺的距离时，子弹突然大幅往上飘。



「璃良小妹……这是哪门子的变化球……？」



「这表示上旋效果太强，你把旋钮往反方向旋转降低效果……来，OK了。」



阿筱半信半疑地继续射击。这次是轻轻削过位于最远处写有40数字的人型枪靶，第二枪也同样是削过，不过第三枪终于传来击中枪靶的清脆声响。



「喔──！打中了～ ！」



阿筱发出欢呼后便欣喜地继续开枪射击。那张笑容对贞夫来说是那么地刺眼。



完全就是小孩拿到新玩具时会出现的反应。



自己最后一次露出那样的表情是在何时？贞夫在心中如此反问自己，接著不由得露出苦笑。他相信差不多是在小学时，距今已有十年以上了。



假如能让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就算是一个数万元的玩具……或许也算值得了吧？贞夫不禁如此心想。



「你是陪他一起来吗？」



戴著一副看起来应该是射击眼镜的墨镜的平冈来到贞夫身旁。



「啊、我……是可以这么说。」



「可是看你的样子，并非对枪毫无兴趣吧？」



「因为手边没钱，实在买不下去。」



「原来如此……话说你长得好高，应该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吧？真令人羡慕。像你这样的身材，最适合拿长型步枪……如何？想不想试试狙击枪？要不然可以试射我刚才调整好的那把……」



「先等一下～ ～ 」璃良挡在两人之间。



「平冈先生，你不可以像这样设法提升狙击手的人数喔。」



「又没关系，反正不会少块肉啊……不如说是会多个生力军。」



「这位可是小处男生夫，如果一开始就接触栓式空气狙击枪，会因为难度太高而受挫的。」



「……生夫……？」



★关于狙击枪



●栓式空气狙击枪



栓式空气枪是空气枪的基本运作方式之一……如同之前所介绍的。利用马达的力量来运作的就是电动枪，尽管乍听之下会觉得比栓式空气枪更高级，不过栓式空气式的喷气量和威力会更为稳定（相关原理解释起来相当复杂，因此先省略不提），运用在狙击枪上可以达成更精密的射击。



※闲聊：这类空气枪自然是每开一枪都要手动上膛，然后再扣下扳机……基于上述流程，在近战时相当不利。为此，栓式空气枪基本上都是讲求长距离狙击，但是距离拉远到勉强在射程内时，子弹在命中目标之际就毫无威力，所以要是目标穿太多衣服，有可能会没发现自己已经中弹。因此高手往往都会狙击衣物较薄的部位、外露的肌肤或头部。



倘若被顶尖好手以远距离狙击命中自己的眉间时，当事人与其说是因为被打倒而心有不甘，反倒会感到既惊讶又尊敬对方，甚至还会想上前表示赞赏，可说是一种相当奇妙的珍贵体验。



「甚至还会……受挫吗？」



面对贞夫的问题，璃良先是双手叉腰，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因为难度真的很高。理由是无法跟敌人正面交手，并且这类武器原则上都偏长，使用起来非常辛苦，又要掌握场地的地形、寻找何处适合狙击……以上种种都要纳入考量。」



众人不知为何就这么聊起玩生存游戏时使用栓式空气狙击枪的相关话题，老实说对于目前没考虑接触生存游戏的贞夫而言是无关紧要。



外加上听到一半即可明白，这类枪枝无法享受到瓦斯枪或次世代电动枪那种类似真枪的后座力，因此贞夫对它不太感兴趣。恐怕只有高手才能够乐在其中。



「不过狙击真的很有意思。在命中目标的瞬间，当真会给人带来一种想原地跳起欢呼的感动。这是光靠电动枪大杀四方绝对无法体会到的。」



「好啦，平冈先生，你租的时间还够用吗？需要延长吗？」



「今天的时间还算充裕……啊、对了。」



贞夫见平冈走向其他地方，便将目光移回阿筱的身上。



只见阿筱像著了魔一样，不停填弹开枪射击。



他似乎早已将试枪用的免费子弹射个精光，就把刚才和充电器等配件一同购入的五千发BB弹拆来射。



阿筱似乎玩得十分开心。不过贞夫如此心想的同时，也冒出「这真的能让人如此乐在其中吗？」的疑虑。



阿筱脸上不再是刚才那张拿到新玩具时的表情，而是宛如一名沉浸于眼前事物的孩子。



并非全神贯注或卯足全力──而是整个人沉浸在里面。



像个把一切事情都拋诸脑后、所有精力都灌注在游戏里的孩子。有时可以在百货公司的游戏区或玩具区内，看见孩童一心一意地在那边玩耍。



「那个，你叫生夫对吧？来，这个借你，你拿著一下。」



忽然出现在贞夫背后的平冈，将手中那个很长的黑色物品递了过来。



「咦、等……！？」



贞夫反射性地接下东西后，传来一股彷佛要刺伤他的手掌般，既冰冷又坚硬的金属触感。



以及……扎实的重量，令他差点垂下双手。



贞夫连忙撑住双手与腰杆，定眼一看手中之物才发现是……一把步枪。



这个充满机械感的黑色长条物，不可思议地具有贞夫相当眼熟的外观。



上头有安装一个瞄准镜，看似是一把狙击枪。



此物全长将近一公尺……重量达到五公斤。



这东西……未免也太酷了吧。



感觉上与折起枪托的AKS74U相比之下，具有足足两倍的长度和重量。



「那个…请问这是……M4……啊、是名为M16的突击步枪吧？」



「这是另一种枪……对于新手来说本来就难以辨别，而且就算懂得枪枝型号，在进行改造后会令外观变得更难辨识，很容易让人搞混。」



这把枪与游戏里常见的枪十分相似。印象中枪身较长的是M16，较短的是M4，但贞夫似乎猜错了。



璃良解释军队在采用新枪的情况下，若让士兵使用与训练时截然不同的枪枝，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熟悉，为此才会改良既有款式，或是设计出操作方法相同的全新款式，导致每一把枪的外观是大同小异。



虽然对于军事迷以外的人而言较难理解上述说明……但是贞夫由于工作关系，曾经遭遇过类似状况，因此多少可以理解。



比方说当公司内的高龄职员比较多时，会比较接受不了全新格式的资料或电脑软体，就算旧格式有著效率低落或其他缺点，大家依然不得不继续沿用……以上情况经常出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



「这是东京MARUI的次世代电动枪『HK417EARLY VARIANT』……看吧，因为生夫先生你身材高挑，果然非常适合这类步枪。」



「啊～ 学长，看起来很适合你喔。感觉很不赖耶。」



阿筱瞄了贞夫一眼说出感想，不过他的身体与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还是放在靶场的枪靶上……随后又立刻开枪射击。



「平冈先生，你让生夫拿那把枪是有何意图？」



「这把枪除了可以当成狙击枪使用，以他的体格应当也能应付近身战，另外马达够力又带劲，让他可以享受到开枪的乐趣……这样也就没关系吧？」



「原来如此，乍听之下还挺合理的。」



「等他慢慢理解到狙击的乐趣后，就会踏上狙击手之路……」



「平冈先生，我看你完全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如意算盘吧？」



「……因为我很想跟熟人玩一场只能互相狙击的生存游戏啊。可是人数永远都不够，所以我的方针是一有机会就要设法栽培。」



璃良随口回了一句「是啊是啊」就把平冈打发过去，并且摊开手掌伸向贞夫。贞夫起先以为是要他把枪交出去，却又觉得这把枪颇有重量，凭璃良那纤细的手臂，而且只用一只手应该是接不住。璃良见状后，笑著回说「你误会了」。



「生夫，你的手机借我……我来帮你拍张照。来，笑一个。」



璃良拿到贞夫的手机后，立刻帮他拍下多张照片。



「平冈先生，我看你的枪上已装好弹匣，里头有子弹跟电池吗？」



「有啊。上旋效果也有简单调整过。」



「生夫，你就拿这把枪试射几发如何？」



「咦，可、可是……」



「啊～ 场地费就当作是学先生跟平冈先生光顾本店的福利吧。」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此心想的贞夫，觉得事到如今也不方便拒绝对方的好意，便心惊胆战地架起手中这把又重又长的枪，摆出射击姿势。



因为有瞄准镜的关系，贞夫不知该将脸放在哪个位置上。



一般射击姿势无法用眼睛窥视瞄准镜……真要说来是可以使用瞄准镜，却难以瞄准枪靶。



贞夫像靠在一颗难睡的枕头上扭动脖子数次后，才终于把镜头对准相距十公尺的枪靶……可是画面有些模糊。



「啊～ 它是对焦在四十公尺远的枪靶上，所以你别挑近的，瞄准最远的那个看看。我已把焦距调至四倍，应该会刚刚好才对。」



贞夫扭动身子，按照指示瞄准四十公尺远的人型金属枪靶，眼前的视野是清晰可见。



贞夫小心翼翼地将食指放在扳机上。



「啊、生夫，这把枪的保险还没开。你用右手大拇指把保险往下压……这样就OK了。」



这把枪真的好重。



有著相同重量的背包明明不算什么……这把五公斤的枪却让人觉得特别沉重。



恐怕是因为长度的关系。在杠杆原理的逆向作用之下……撑久了还颇累人的。



基于这个原因，瞄准镜里的画面不断晃动，完全稳定不了。



为了止住摇晃，贞夫夹紧腋下，缩紧身子，并且压低重心。



视野随即不可思议地稳定下来了。



「……啊……」



贞夫自认为瞄准好的瞬间，下意识地用食指扣下扳机。



一股清脆的金属声响随即回荡在靶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