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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恶意(1 / 2)







沿著道路北上之后,我们发现了一间家庭餐厅。



店内空荡荡的,但也不是说都没有人在,NPC店员脸上挂著NPC惯有的服务业笑容,用NPC式的手法将我们带到座位上。



我们决定在自助饮料吧的陪伴下,稍微奢侈地展开作战会议。



「欸,姬百合,我假设一下喔──唔,好苦!咖啡好苦!」



「呜、呜哇,小春春小春春,就算只有我看到而已,但你毕竟还是女孩子吧~?露出那种表情不太好哟。」



「咖、咖啡竟然这么苦喔,喜欢喝这种东西的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不仅嘴巴坏,还恼羞成怒。」



「真是的……好苦……」



我从来没这么痛恨过几乎完美重现出五感的ROC。姬百合这家伙,说什么解解困,如果你没怂恿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喝咖啡这种东西耶。



「咿嘻嘻,抱歉、抱歉啦。」



姬百合双手在胸前微微合起,歪著头,似乎是想道歉的意思。



「我实在没想到小春春是这么重度的甜食派呢。」



「为什么啊?外表看起来不就甜甜软软的吗?」



「自己这么说的地方很棒呢~小春春真的太可爱了啦~嗯,那么,要不要跟我的柳橙汁交换~?现在可是有附送吸管哟!」



姬百合用力把玻璃杯推出来。



贯穿橙色水面的,是她从刚才开始不断啾啾吸著的吸管。彷佛跟随引力一般,我的视线转向姬百合的嘴唇。



「……咿嘻嘻。」



是陷阱。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百合的百合为了百合的狡猾陷阱。



「不,不用了,我喝得下。机会难得,我就把这杯黑咖啡──咳咳、咳咳!」



「你看你~不要那么慌张,很危险的~来,放轻松。」



「咳咳,我、我知道。呃咳咳!」



「……你完全没在放松嘛~」



姬百合微微苦笑,站起身绕到我背后,然后动作温柔地抚摸著我的背。紊乱的呼吸终于因此平复下来了。



我又咳一声,清清喉咙。



「言归正传吧。姬百合,我做个比较消极一点的假设──如果想将ROC破关的话,你认为哪个条件是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攻略成功的?」



「当然是抓到『公主』给她个痛快喽!」



「未、未免答得太快了吧……不过是很妥当啦。但你忘了吗?所谓的『最短时间』,也要包含找到『公主』所花费的时间在内。」



「这样喔~嗯,那我想~应该是『密钥』最快吧。」



早已喝完第二杯柳橙汁的姬百合,没怎么烦恼过便这么答道。



「如果说寻找提示很麻烦的话,那『王的心腹』也是一样的嘛。就这一点来说,密钥是确实在玩家之间流通的,不过是没有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罢了,如果只是要跟别人抢的话,并没有那么困难哟~」



「是这样喔?那么,大家之所以都没能收集到全部的密钥是……」



「嗯嗯,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叫做『受诅咒的密钥』嘛~那一系列的五张卡片全部都有『类似脚镣』的效果喔。拿到愈多张愈麻烦,而且『卡槽空间也会受到压缩』。」



「──在PVP中输掉的机率会变高。啊,确实如此,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我将手放在嘴巴上,沉吟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尽管密钥是胜利条件,但也是卡片的一种。因为要收集五张,最后剩余的卡槽空间只有两格而已,当「靶子」正好。



……但就算这样,该走的道路还是很明确,也因此攻略起来应该多少容易一点。



「欸,所谓的减益效果,你知道有哪几个吗?」



「唔,我只知道一个哟~小春春,你把终端装置叫出来看看?」



姬百合探出身体,我依照她的指示,把终端装置的画面投影在眼前,接著按下「地图」的图示。



我看往优美的手指所指著的地点,发现那里有白光正在闪烁著。



「这是什么?」



「咿嘻嘻,这个呀,是密钥卡『恶性的追迹』的持有者的所在地哟。接著再触碰这个点的话……」



「『加速』、『撤退』、『复活』、『监察』以及十字弓……咦,这是怎样?该不会所在地和手牌会泄漏给所有玩家吧?」



「就是这样哟。」



姬百合俏皮地竖起食指。



「光看就很恐怖对吧?虽然不清楚其他卡片是怎样,但这张绝对要最后再拿才行。在持有『恶性的追迹』的情况下听牌的话,铁定会遭到所有参加者袭击~」



「我想也是……希望没有其他必须最后再拿的卡片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这里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当前来看,去收集「恶性的追迹」以外的密钥系列卡片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向。



姬百合点了点头,就这样猛然站起身,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



「唔~~噢。咿嘻嘻,那么小春春,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于是,暂时站在同一阵线的两人的ROC攻略,便在此揭开序幕。







「听说持有一张密钥系列卡片的玩家正在小学的操场上。对方似乎是刻意到处宣传自己的所在地,并设下圈套守株待兔」──为了赚取足以买下这种情报的等值代价,能想像到我跳了几次楼吗?



三次?不,太少了。十次?还远远不够。



──答案是,总共二十八次。



「这绝对是诈欺吧……」



我摸著差不多该产生幻痛的脚,用想不通的表情喃喃说道。



那个冷血图书馆员竟然一边露出冷笑,一边漫天开价说:「准备七张稀有等级的卡片,我就告诉你这条消息。」哪有人这样的啊?再夸张也该有个限度。



「好、好了啦~责怪图书馆员也没用呀,小春春。再说,不断从大楼窗户跳下来的美少女很有都市传说的感觉,不觉得很棒吗?令人心怦怦跳呢~」



「心怦怦跳个头啦……明明就很恐怖。」



姬百合的感性依旧有些偏差。



只不过,「责怪图书馆员也没用」这一句话确实很中肯。虽然更准确点来说,是「就算责怪图书馆员八成也会被驳倒」,但就不计较这种小细节了。由于往返武器店和宾馆好几次的缘故,我还得到了一点附带收获,而且一直心浮气躁实在太没有美少女该有的样子了。



因此,我决定再一次地在脑中整理买来的情报。



放出大家都想要的「密钥」消息,藉此狩猎未加提防就跑来的玩家──「那家伙」在进行的,就是这种类似「诱捕」的玩法。那本身并不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手段。



不过,是怎么做到的?面对那些企图抢夺密钥且有备而来的其他玩家,该如何才能保持常胜,持续进行狩猎?



「……总之先侦查看看吧,我们往学校前进。」



才刚抵达操场,一道尖锐的女声就狠狠地撞上耳膜。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想要『巨大的束缚』吧!喂,我说的没错吧!你们会接收吧?我终于等到你们了!实在感激不尽,你们想要什么谢礼我都愿意给!求求你们把它拿走吧!」



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披著橘色薄纱的夜空中,浮现出又亮又大的晨星。



在描绘出椭圆形跑道的白线中央,有一名女性看著我们这边,眼中充满水光。



「我好高兴!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快点来救我呀!」



近似尖叫的恳求不断回响著。



仔细一看,她身上衬衫的右肩部位凄惨地遭到撕裂,本来藏住的肌肤暴露了出来。也能看出那双脏兮兮的裸腿正在微微颤抖著。



「…………」



「怎么啦,小春春?看你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咿嘻,难道是起欲念了?」



「我又不是你……我说你啊,做人再怎么不正经也该有个限度吧。看到人家那副模样,你最先想到的词汇竟然是欲念,不如说已经到可怕的程度了。」



「什么,真没礼貌!我才没有看女性受虐的喜好呢,我反对暴力喔~」



「是喔,那姬百合我问你,你觉得那家伙怎么样?」



「嗯~很可爱呀……不是啦,我觉得她很可怜喔。」



「你讲出真心话了耶。」



你的癖好究竟要突破极限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再说──



「可怜?不是吧,哪里可怜?这百分之两百绝对铁定是陷阱。怎么可能会有人把一切都托付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啊,给我滚回幼稚园重新来过啦。」



「喔~真是自暴自弃的思考回路。」



「不过……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我稍微压低语调,决定重新开始观察状况。



尽管那女的从刚才起就一直向我发出撒娇声,却没有要离开原地的迹象。除此之外,她还有提到「巨大的束缚」这个字眼。



束缚。也就是说,有什么无法移动那一类的减益效果吗?



这么一想,便能推测出凌乱的衣衫与污秽的肌肤──简单来说,她所受到的所有伤害都还留在身上的原因,就是在于她没办法去筹措「恢复」和「撤退」等卡片。



「……但真是如此吗?」



又冒出另一个疑问。没有应对手段的无法移动效果?以一张卡片来说,这种减益效果未免太大了,甚至可以断定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这样一来,她就不是身体遭到束缚,而是单纯在假装自己动弹不得而已,也就是故弄玄虚。她必须这么做以求得胜利。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通往胜利?



……举例来说,假设我信了她的胡言乱语好了。



她无法离开原地,想要将密钥脱手。但由于ROC的游戏设计,「不能转让或交易卡片」。因此只能在PVP中打倒她。



不过,我对这个方法实在很抗拒,并不是出于伦理道德面子等因素,而是我预计会遭到反击。可以的话,我想采取保险一点的策略,也就是利用远距离武器或符咒来夺取。



而且──我现在的手牌中,存在著「某张王牌」。



之前有提到,我在赚取要付给图书馆员的等值代价时,偶然间得到了「附带收获」。那是效果说明为「指定一名视野内的玩家,将其卡槽中稀有度最高的卡片移动到自己的卡槽里」的超稀有符咒「抢夺」。



使用这个的话,理应马上就能夺走「巨大的束缚」,只不过……



「……不可能。这样有点太顺利了。」



如果凭一张「抢夺」就被推翻战局,这种作战就不能称为作战了。再说,就算她被「抢夺」后还有透过PVP战胜的方法,也只会造成「巨大的束缚」在两人之间来来去去而已,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既然如此,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我盯著虚空,进一步地潜入思绪深处。



「抢夺」。不管怎么想,她最该警戒的果然还是「抢夺」,这是最亏的交换。那么,对上「抢夺」的答案是什么?对策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不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摸透ROC卡片的一切,也因为真的有那种符咒的话,反正也是「用完就丢」,不适合持续性的狩猎。



不对……或许,那是「不管使用几次都能回收的卡片」?



但这么一来,该不会是……



「怎么了!快一点过来嘛,我冷到受不了了啦!拜托救救我!」



──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用效率这么差的方式在狩猎吗?



尽管我不能理解,但还是稍微能够接受,并用单手启动终端装置,卡槽流畅地展开投影。在一字排开的「加速」、「停滞」、「强化」以及「转移」等熟悉的泛用符咒当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张卡片。



「『抢夺』发动。」



在发出宣言的同时,卡片倏地变淡,逐渐从手牌中消失。



一瞬过后,那张无庸置疑是胜利条件之一的「巨大的束缚」──



并没有进入我的手牌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顷刻间,垂下视线的我,听到了欢喜得发狂的刺耳笑声。在我宣告使用「抢夺」卡后,那女的好像几乎在同时间蹬地而起。她的速度惊人,表明遭到束缚都是假象,并以荒唐的举动朝我接近。



她手上握著的,是一把沾染鲜血的大镰刀。



专为收割性命强化过的弯刀,一边反射著朝霞,一边瞄准我的脖子攻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或者说是狂躁的欢呼声。那女的脸上挂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就这样挥下双臂。



这记卯足全力的斩击──连我的身体都碰不到。



「……哎呀,其实呢,我是很想用新招之类的解决掉你啦。」



「唔!」



「但遗憾的是,对付你一个人,这样就很足够了。」



前一刻利用「停滞+转移」移动到她身后的我,缓慢地拔出深深插进她脖子里的短刀。她的HP条随著华丽的效果显示出来,一口气降落到零,如同字面意思的即死连携效果。



「啊──」



那女的在面露错愕之色的情况下,飘然化为粒子消融而去。



「嗳嗳~小春春,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呀?」



「呜噢!」



我在确认终端装置的时候,姬百合的甜美气息就从背后扑了过来。



「咿嘻嘻,小春春的耳朵真的很敏感耶~我要舔下去喽?咕啾咕啾地舔喔~?」



「住手,拜托你住手。」



「不要推喔,绝对不要推喔~!」(注:原本是日本搞笑艺人三人组「鸵鸟俱乐部」的哏,就是叫对方推自己,现在被广泛套用在各种说反话的情境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再说──咿呜!给、给我放开啊!」



彷佛言出必行一般,姬百合真的把舌头伸了过来,我硬是把她从我背上扒走,然后喘著大气,抱紧自己的身体。



相形之下,姬百合只是维持著天真无邪的笑容,双手负于背后,微微歪起头。



「哎呀,又在害羞了~小春春你至少有一点点开心吧?」



「随你怎么说……话说回来,你到底有没有要问问题啊?难得我还打算要回答你耶。」



「哇,抱歉抱歉,我是真的很好奇啦,毕竟刚才的攻防战,我完全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是认真要听你说,快告诉我吧~」



面对姬百合期待似的眼神,我轻轻叹了口气。



「也没有多复杂啦……应该说,是我擅自把情况搞复杂罢了。要是去思考什么好处之类的,一辈子都没办法搞懂那家伙的企图。」



──那只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战斗狂而已。我用略为焦躁的口气这么说道。



「唔?嗯~?」



姬百合的头歪得更过去了,于是我决定再解释得详细一点。



我一开始使用的「抢夺」,本来应该能在那个当下抢到「巨大的束缚」,因为没有卡片的稀有度会比密钥还要高,照理说不会有其他的选项。



尽管如此,所有权移动的卡片却不是「巨大的束缚」。



没错,这才是她所准备的「秘策」。



「其他玩家指定取走你卡槽中的一张卡片时,将会无视条件,必定选择这张卡片」──也就是稀有符咒「牺牲」。



原来如此,难怪她能躲掉「抢夺」。发现失算的对手会因为不知所措而出现破绽,到时她再不疾不徐地挥动镰刀拿下人头即可,实在是个很完美的计策。



……才怪。



本来的话,没错,那种作战本来甚至连实行的价值都没有,跟我刚才舍弃的假设一样。即使那个战术成功了,PVP的报酬终究还是「牺牲」卡。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进行了「那个」的话……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追求游戏上的好处──只能这么想了吧?那家伙只是想进行PVP(砍杀)直到腻了为止,仅此而已。」



「哇喔~原来如此呀~」



听完我的解释后,姬百合露出赞叹似的表情,点了点头。



「小春春你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使用了『抢夺』,表示你是故意顺了那个人的意吧?我有点意外……嗯~不算意外?」



「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啦。单纯是因为,既然她设置了那种圈套,我就一定要透过『抢夺』卡和PVP来抢她的卡片两次……唉,话说回来,开始参加ROC之后,我好像遇到的都是怪人啊。」



「咿嘻嘻,的确呢,很伤脑筋吧?很厌烦吧~?」



「嗯,你也是其中之一喔!倒不如说,你就是带头的好吗!」



「咦~为什么?为什么~?」



姬百合微微鼓起脸颊,张开双手抱住我的背。手臂受到挤压,而且从脸颊飘来女孩子甜甜的香气,让我有股过于强烈的酩酊感,连忙摇了摇头。就在此时,松软的金丝轻柔地扩散开来,拂过鼻子。



……这是四面楚歌吗?我的自制力差不多要融化了。



「就叫你放开我了啦。」



我推开姬百合的身体,并再次触碰了终端装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受到干扰,害我迟迟无法确认「巨大的束缚」的效果。这明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随著我的触碰,另一个视窗开启──效果说明显示在我眼前。



「唔……」



「嗯~?啊,你该不会是在看『巨大的束缚』的效果说明吧?小春春你看起来好像还很正常的样子,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喔,是啊,没错……大略来说,就是『降低一成敏捷值』,没有到『巨大』的程度。如果其他张卡片也这么轻微就好了。」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



看到姬百合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我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其实,这完全只是谎言而已。「巨大的束缚」真正的效果,是「无法从ROC登出」。



当然了,对原本就被封锁住登出功能的「云居春香」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只不过,从某方面来看,不把这个视为问题的态度本身就是个问题。虽然情况有点复杂,但反过来想,我的身分可能会曝光,然后因此死去。



所以……我糊弄她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嗯。



姬百合没有对我的说法起疑,只见她既悠哉又快乐地高高举起右手。



「总之拿到一张了吧~?那我们立刻去找第二张密钥──」



「──等一下。」



我打断了她雀跃的嗓音──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



我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表情瞬间绷紧了起来,一边跪在操场上,缓缓地用警戒的眼神环视周遭。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小、小春春你怎么啦?」



像是受到我影响似的,姬百合也蹲下身体。



那个「声音」绝非暂时性的,现在也不断传来。我从没听过那样不可理解的声音,要比喻的话,就像是沉重的金属在互相摩擦,或者是涨大几倍的削风声……



「───────────────!」



……瞬间,「那东西」在我们面前著地了。



那是异样的物体。物体──没错,物体这个表达方式是正确的。就算外观是再怎么扭曲的人型,看那一身从头到脚尖都覆盖起来的厚重盔甲,已经不能称其为「穿著铠甲的人」,而是「铁块」,是造形物。那形状、重量都只针对「不会坏掉」这一点进行强化,彷佛想宣示自己不懂何为机能美和武勇似的。



既笨重又最为刚硬的铠武者──!



「grrrrrrrrrry!」



那家伙发出搞不清是咬牙声还是吶喊的声响,一口气挥起了右臂。那只手上没有武器,不过也是啦,应该不需要那种东西吧。都具有这样的质量了,只要用揍的就能粉碎大部分的对手。



一瞬间,我和旁边的姬百合对上视线。就一瞬间而已。



「「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尽全力奔离现场,眼角余光还看到我用力丢出去的短刀被轻易地弹开了。







咒杀狂战士。听说,那个怪物是以这个名称为大家所知的「王的心腹」之一。



按姬百合的说法,他(虽然不知道性别就是了)的特性是会袭击获得密钥的玩家,此外,还明言表示「只要能够在PVP中对我造成伤害,我便加入为伙伴」。话虽如此,直到现在也只有一小部分的参加者达成这样的条件。



然后,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前,我们成功逃离了那个咒杀什么来著的。



姬百合已经登出很久了。毕竟都跑得气喘吁吁了,体力应该到了极限。要休息的话,比起地下世界,回现实比较安全。



而我则出于一些考量,在目送姬百合离开后,便将凑了复数张的「撤退」卡──用掉其中一张。



「呼……唔?呀唔……嗯、嗯~……呀……」



耳边传来格外恼人的酣睡声。



我立刻睁开眼。睁开眼?我什么时候睡著的?于是,我整顿了一下交换前后混杂在一起的记忆……啊,原来如此,是春风在睡觉吧。所以即使意识交换了,身体还是闭著眼睛的状态。



我想,春风大概是把整个身体都压在抱枕上,并且裹在棉被里睡觉吧。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感到有点拥挤,覆盖在棉被下的世界有点暗,视野也完全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这样,除了视觉以外的感觉似乎变得比平常还要敏锐。



我的床有这么软吗?有这么好闻吗?我全身被一股柔和的温暖所包覆,有一种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的感觉。



接著,突然之间──



「阿凪……阿凪~嗯……抱抱。」



抱枕长出手束缚住我的身体。



我无可奈何地被紧紧抱住,混乱与缺氧造成我的意识猛烈地左摇右晃。



什么?这是怎样?世界奇妙恶梦吗?不对,如果说这是恶梦,我浑身上下都像是要融化一般充满了幸福感,而且舒服到起鸡皮疙瘩,或者应该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抱枕……了?



……………………



我的表情突然冷静下来,猛力掀开了棉被。



「……唔呀?」



躺在清晰视野中的,该说是不出所料吗?是我在地球上最面熟的人类,也就是佐佐原雪菜。雪菜穿著感觉防御力很低的小可爱,不知为何双臂绕到我背上,露出看似很幸福的微笑。



从她衣襬卷上来、露出白皙肚子的部分来看,这就是那种情况吧。



「呵呵……阿凪你啊,真的是不能没有我呢~」



「……怎么可能啊,笨蛋。」



与其说雪菜在说梦话,不如说她是在胡言乱语,我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终于开始打量四周。



这个房间实在很有女孩子的风格,是由白色、水蓝色、粉红色及橘色这些粉彩色调点缀而成的明快空间。毫无疑问是雪菜的房间吧。



这意思就是说,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在躺的那张床,也是属于雪菜的。



「…………咦?」



所以是怎样?我跟雪菜共度了一晚吗?



在互换身体的时候?



「喂、喂……雪菜?」



我战战兢兢地叫了她一声,她就回了一句「嗯姆姆?」的神秘语言。



没有办法之下,我把手伸到她的腋下,硬是拉起能够感觉到适度重量的肢体。我让她跪坐在床上,并帮她整理一下衣服,然后用双手夹住她滑嫩的脸颊。



「起床了啦。喂,雪菜我拜托你快醒来。」



「嗯嗯……咦,要干嘛啦,笨蛋。」



「不要起来马上说什么笨蛋啦,你这个笨蛋。好了,快醒醒,小心我揉你胸部喔。」



「你……喂,阿凪,那可是性骚扰──等、等、等……奇怪,你是阿凪?」



「我是阿凪啊,你的青梅竹马夕凪,不然我看起来像其他什么东西吗?」



「…………哦。」



雪菜在我的手中眨了眨那双大眼眸,然后慢慢地绽放出笑靥。好可爱。



……呃,是很可爱没错啦,但重点不是这个。为啥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啊?



「早安呀,阿凪。」



彷佛一如往常的早晨似的,雪菜这么说道。她一边揉了揉眼角,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接著在伸展手脚之后,懒洋洋地放松下来。



这时,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是说,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阿凪你坦率地露出笑容的话,看起来会非常可爱呢。」



「……你在说什么?」



「就是在说你昨天的表情很好看呀。不过很难得耶,没想到阿凪竟然主动说『觉得很寂寞,想要一起睡觉』,让我吃了一惊呢……怎么样?睡得好吗?」



「────」



我知道我的身体深处唰地热了起来。



雪菜那张笑得无忧无虑的表情毫无一丝杂质。她大概是有认真听进我之前拜托她的事情,诚挚地接受了春风的「请求」吧。哎呀,我这个青梅竹马真的太优秀了。



不过啊,春风啊。



我的确有跟你说,有烦恼的时候可以去找雪菜哭诉──但一起窝在棉被里我可觉得不太好喔!



「唔~~~~!不行,总觉得完全没睡好!睡眠时间不足!所以抱歉了,雪菜,我现在要回房间再睡一次。」



「啊,等一下啦,阿凪,学校怎么办!……真是的,要是迟到我可不管你哟!」



我不想被她看见我满脸通红的模样,于是瞬间就决定要逃走了。我踩上窗框,经由空中跳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窗户,把紧追而来的骂声关在窗外。



我用右手按著吵闹的心脏,并笔直地走向书桌。



目标当然是那本交换日记。我马上就找到塞在课本之间的交换日记,用有一点粗鲁的动作将其抽出来。催促似的翻开最新的一页。



你跟异性(雪菜)黏得太近对我的人生而言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我气势汹汹地打算如此抱怨──但是……



「唔……哼、哼,是这样喔。」



「写满整页的感谢之情」,瞬间就削弱了我的气势。



她应该写得很拚命吧。透过文章,可以清清楚楚地想像出她当下的模样。看不到丝毫盘算的真挚谢意,对我无条件的信赖,对雪菜的人格赞不绝口。



她还表示「虽然我还有一点害怕,但我会如同夕凪先生所说,尝试一点一滴地慢慢喜欢上这个世界」,想法很积极正向。



一想到话语背后的情感──我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吧……既然她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说完,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坐在椅子拿起笔。



「云居春香」现在持有的「撤退」卡有五张。虽然只有这些可能还不够,但如果有需要的话,之后再补充就可以了。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在武器店附近登出。



总之,就这样「开始」吧。







「春风,从现在开始,我想利用『撤退』卡和交换日记来跟你说话,或者应该说是笔谈吧?反正你先读完一遍再说。



首先是现状报告。现在还不清楚我和春风互换身体的相关情况,所以我决定先将目标放在攻略ROC上。我姑且把话说在前头,这是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不晓得我会变得怎么样。你的事情是其次。



而在进行攻略的时候,要是会不定期登入登出的话,不是很麻烦吗?因此,我想要来决定负责人。考虑到春风你的迟钝,基本上由我负责ROC这边,春风就跟以前一样使用我的身体就好。到这边你有什么异议吗?」



『咦?那个,我有异议。我想说,夕凪先生觉得这样好吗?你是不是在顾虑我呢?如果你是勉强自己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要这样。我也要参加游戏。请让我参加吧。』



「我已经说过不是了吧?我完全没有要让你在现实世界开心生活的打算。这是因为,要是把ROC(这一边)交给你的话,我总觉得你大概三秒就会死掉,这会让我很困扰。



另外,我要跟你说,我的确有说你可以依赖雪菜,但这当然是有限度的喔。同床共枕绝对不行。我拜托你,再稍微安分一点吧。」



『啊呜,对不起。因为雪菜小姐很温柔,我忍不住就对她撒娇了……是该反省。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努力不让夕凪先生感到困扰。』



「请你务必注意。这是为了我社会性的生命著想。



那么,我先统整联络事项喔。除了紧急时刻以外,基本上都在夜晚进行登出,并且要事先准备两张以上的『撤退』卡。每次交换都要在笔记本上报告进度。春风你也是,如果犯下了什么不得了的错误,记得写下来。



那么,联络到此结束──啊,还有一件事。



所谓的有限度,也代表在到达限度之前都没有关系的意思。如果你想去外面的话,那就去吧,要去学校也可以。不过,用我的身体大概会很无聊就是了。」



『不会无聊的。谢谢你。



夕凪先生果然很温柔呢,耶嘿嘿。』







和春风讨论完毕后,也由于在门外等候的青梅竹马的假咳嗽差不多愈来愈明显,于是我决定赶快回ROC。



我和前来会合的姬百合一起检视地图,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我觉得还是这几个的其中之一吧。」



一边说著,我按顺序指了指地图上的五个「光点」。北边的方位有两个,西边有一个,东南有一个,最后则是目前所在地(这里)有一个。尽管完全四散开来,但不可能不具任何意义。



在得到「巨大的束缚」前,画面上并没有映出这些光点──因此──



这些光点各自对应著「受诅咒的密钥」的所在地。这是我的假设。



「嗯~简单来说,只要得到一张密钥,就会连带知道其他密钥的位置,是这样没错吧?密钥彼此之间互相吸引……相亲相爱……?」



姬百合小声碎念著,并且用有点举棋不定的表情歪著头。



「我总觉得,好像太刚好了~」



「是吗?如果不这样设计的话,只能漫无目的地不断进行PVP了吧,以游戏而言就不好玩了,再说……你看这个。不只『巨大的束缚』,持有『恶性的追迹』的家伙,目前所在地也跟光点重叠了,这实在不能说是偶然吧。」



「嗯?哦~的确的确!咿嘻嘻,小春春你果然很厉害呢,真聪明。」



姬百合再次把身体凑过来,开始用手指在投影出来的地图上比划。



我原本不解她在做什么,不过看来是在测量光点之间的距离。



「唔……这里吗?这里好像也满近的。小春春觉得哪个当目标好呢~?」



「只要不是『恶性的追迹』都好啊。反正全部都要找一遍。」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得先补充符咒才行,卡槽用光了。」



「这样呀。说起来,小春春将那把短刀丢出去了呢。好~那我们去武器店交易──之前,必须多跳几次楼才行哟~!」



「……啊。」



「咿嘻嘻,Let,s都市传说☆」



这个垃圾设计到底能不能想点办法啊?



于是,经过了宾馆(跳楼)与武器店后,我们来到了樱江市立第三公园。



这里离车站满近的,有一半的用地都被绿意覆盖,剩下的另一半则整修为球场。在市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公园。



一到假日,这个地方就会挤满热心运动的少年少女,还有来做森林浴或散步的老人家,不过在ROC里,这里跟其他设施一样冷清。



「相对于游戏场域的宽广,玩家人数果然太少了。」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这样也还算取得了平衡哟~人口密度太高的话,只会一直发生混战,会很无聊。」



「嗯,的确如此。毕竟游戏概念是发挥出持有手牌与战略的极限来击溃对战对象,混战就不符合了。」



「是呀……咿嘻嘻,一说到『击溃』像小春春这样的女孩子,我就好兴奋哟~」



「兴奋个头啊,至少放在内心别讲出来啦。」



我们一边随便闲聊,一边踏进了公园。



不同于「恶性的追迹」那种泄漏位置资讯的方式,密钥之间相互作用所产生的光点精准度并不高,最多只能知道是在「这一带」而已。



所以,即使知道持有密钥的玩家就在这座公园的「某处」,除此之外的事情却完全不清楚。说得极端点,对方也有可能就藏在眼前的草丛里。



「……不过,多半是在森林区域那边吧。毕竟藏什么都是森林里最好。」



我半是肯定地朝一定方向前进。



这是因为,如同我能够感知密钥的地点,对方应该也知道我的位置资讯,已经察觉到我在接近了。「这样还不逃走」的话,就表示对方不是想躲起来了事,就是准备迎击。



我谨记这一点,但绝不胆怯地──微微刮著沙地往前走。



「好热啊……」



高高升起的太阳毒辣地晒著肌肤,一滴汗水从光滑的脖子上滑落下来。



──就在此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声突然响彻四周,不由分说地撕裂了空气。







树荫下的小小空间。



衣服被粗暴扯落的女孩子,以及袭击她的两名男性。



循著尖叫声找到这里的我,看到了如此令人作呕的情景。



值得庆幸的是,少女还穿著内衣,似乎没有发展到决定性的行为。但是,这无法成为消除她的恐惧与屈辱的因素。不知是否是哭肿的红色眼眸空洞无神,半张的嘴巴正微弱地呼喊著某人的名字。



「弧……月…………」



听到她的低喃声,我便想起来了。没错,她是之前跟十六夜一起的……好像叫做六花吧。



她拚命编织出的SOS没能传达给不在场的他知道。也许这样令人感到很愉快,又或者是更加煽动起兽欲,只见性犯罪者们(人渣们)满心愉悦,下流的笑容越发扭曲。



「呿……!」



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我没有特意压抑,举起新的细剑(Rapier)就往那两人刺过去。彷佛要将沉滞的空气分为两半似的斩击,尽管对方似乎已经有所发觉,但并未做好迎击的准备,因此我毫不在意地展开特攻,然而……



「──你们两个家伙,少用脏手碰我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同一时间点,十六夜弧月出现在我旁边,他用力挥下漆黑沉重的枪把,演变成我与他背对背同时攻击,把那个大块头的男人狠狠弹飞出去。



砰的一声,枪声间不容发地轰然响起。我用不著确认也知道,那是十六夜随意开了一枪的声音。男人勉勉强强躲掉后,有一瞬间朝躺在地上的少女投以留恋的眼神,但还是立刻逃走了。



另一个男人也一边从喉咙发出「咿」的声音,一边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这家伙我倒是很有印象。他使用异形长剑,是之前打算侵犯我的变态。也就是说,他八成是惯犯吧。我掌握住大致的状况。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很快便发出怪叫声,没有跟在第一个跑的男人后面,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落荒而逃。



憔悴的六花从他的臂膀滑落下来,她用虚弱的力气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用力闭上盈满泪水的眼眸。接著,她彷佛呓语似的说道:



「呜……呜咳,咳咳……弧……月。」



「嗯,抱歉,六花,我来得有点晚了。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两个家伙,原谅我吧。」



「对……不起……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迷了路。」



「烦死了,闭嘴……唉,别把乾瘪的身体暴露出来啦,真是的。」



十六夜就这样一边口出恶言,一边搔了搔染成深褐色的头发,然后将原本穿在身上外套披在六花的肩上,并趁隙不经意地大力揉了揉她的头。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只见六花那张惨白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



「呿,竟然分成两路了。」



十六夜满腔怒火地喃喃说道,他的额头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青筋。



……什么嘛──我想。



原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流氓而已喔。这种地方有点犯规啊。



「喂──喂,别装没听到啊,我就是在叫你,垂水夕凪。」



当我在内心累积对十六夜的厌恶时,突然有一道锐利的眼神射向我。



「咦?老──人家吗?」



「人家?哈,这么少女的第一人称超不适合你的啦,真可笑。」



「啊?明明就跟我的外表很适合啊,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面对毫无同理心的诽谤中伤,我忍不住骂了回去。不行不行,该保持美少女微笑。



「哈!」



十六夜看了看我,竟然嗤笑了一声,并用力地吐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