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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再演(2 / 2)




摸不到头脑的我(♀),离开巨木之下,开始渡过洼地。泷君,穿着厚实的户外连帽衣和登山鞋。地面柔软而濡湿,是因为刚才的雨吧,低矮的草叶上亮晶晶的承载着水滴。但,头顶的天空晴的写意。被切碎的薄云,闪闪发光的同时随风流转。



而我(♀)的记忆,也多少添杂了些暧昧。



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是终于从洼地的一端,到达斜面之下。望着斜面上部,明白这是凹火山坑地形,爬过这个斜面,就是山顶。我(♀)开始攀登。攀登途中,梳理着记忆。来这之前在干什么,拼命的想要想出。很快的,也触及到了记忆的线头。



神乐,和服。镜子里的,剃短头发的自己。



——是了。



昨天是秋祭,我(♀)在TESSI一行的邀约下穿着和服出门。说是彗星最显眼的日子,三个人一起去看什么的。是了。但不知为什么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一样。明明,才发生在昨天。



TESSI和SAYA酱,对我(♀)的新发型相当吃惊。TESSI还嘴大张开,可以看出二人眼光中同情的神色,往高台走去的时候,一直【你最近果然失恋了吧】【想什么啊玩昭和风?】之类的,在我(♀)背后窸窸窣窣。



登上一车道的狭窄道路,转过拐角镜,视线的正前方,巨大的彗星就像突然出现。长长的尾巴拖曳出翠绿闪烁,前端比月亮还要明亮。定睛细看,灰尘一样的粉粒在周围起舞。我们忘记了语言,只是像白痴一样大张着嘴,长久的凝望。



而就在这之间,彗星的前端分裂成了两半。硕大而明亮的两个前端,一方可以看到是渐渐靠近。很快周围,细细的流星开始闪耀。就像是星星坠落一样。不,这就是星星坠落的夜晚。仿若梦中的景色,仿若谎言一般绮丽的夜空。



我(♀)终于登上斜面。袭来的微风冰凉。眼下,耀眼的容绒毯一样的云朵一面铺开。而再之下,是微染黛色的系守湖。



诶?



奇怪。



从刚才开始,我(♀)就像被冰裹住一样抖动个不停。



没来由的恐惧,不知从何时开始。



恐惧加上不安,悲伤加上怯懦,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冰冷的汗,如决堤的龙头一样汩汩灌出。



该不会。



是我(♀)疯了吧。我(♀)在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坏了也说不定。



恐怖,恐惧。想要现在就大喊,喉咙中只喷射出粘着的气息。和自身的意志无关下,眼皮大大的张开。干涸的眼球表面,只是一直注视着湖水。我知道了,我意识到了。



系守町,不见了。



像是整个覆盖系守町一样,更大的圆形湖体屹立在那里。



——这是当然的了,我(♀)身体中的某处说。



毕竟落下来了那样的东西。



那么庞大,炽热的东西从头顶袭来。



是了。



那个时候,我(♀)。



关节没有声音如已经坏掉一样,我(♂)突然,跪倒在地。



我,在那个时候。



喉咙中露出的气息勉强成声。



【……我,那个时候……】



接下里是如洪水一样涌入的,泷君的记忆。灭绝一个町落的彗星灾害。本来是在三年后的未来,生活在东京的,泷君。那个时候,我(♀)已不在的事实。星星坠落的夜晚。那个时候,我(♀)——



【死了……?】



人的记忆,是寄宿在哪里呢。



是存在于脑部突触的组合方式吗。眼球和指尖上也有记忆吗。或者说,雾霭一样不定形不可视的存在于某处的精神的聚合体之上?心,精神,或是被称之为魂之类的东西。如拥有操作系统的记忆卡,是可以插拔的吗。



前方没有公路了,我(♂)用力骑在没有铺装的山道上。几乎齐身的太阳,透过树林闪闪烁烁。三叶的身上不停的流汗,前发贴在额头上。我(♂)一边踩车,一边拨开汗滴和发丝。



三叶的魂。一定,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因为我(♂)的心,现在在三叶的身体里。但——从刚才开始我(♂)就这样想。



我们即使在现在,也在一起。



三叶,至少三叶心的碎片,现在也在这里。比如,三叶的指尖知道校服的形状。我(♂)穿着校服的时候,拉链的长度以及下摆的松紧,我(♂)都自然的知道。比如三叶的眼睛,看到朋友的时候会放松,会高兴。三叶喜欢谁,和谁不知道怎么相处,不用问我(♂)就自然的了解。看向婆婆的时候,我(♂)本应该不知道的过往如对焦功能失调的放映机一样,模糊的映出在头脑,身体与记忆和感情,难以彻底区分的MUSUBI(联结)在一起。



——TAKI君。



三叶的声音从身体的内侧传出,从刚才开始。



TAKI君,泷君。



【TAKI君,泷君】



带有哭腔的确实的声音。遥远群星的闪烁一样,寂寥而震颤的声音。



不确实的焦距,渐渐联结。泷君,三叶呼喊到



【不,记得吗?】



三叶那天的记忆,被我(♂)想起。



那天,三叶没有去学校,而是乘上电车。



和往东京的新干线所连接的大换乘站。前往此的地方线,在上班的时间也是冷冷清清。沿线没有学校,而在这附近工作的人大多也有车。



【我(♀)去一下东京】



早晨前往学校的途中,三叶突然这么对妹妹说道。



【诶诶,现在?为什么!?】四叶的惊讶不是一点。



【唔嗯……约会?】



【诶!姐姐在东京有男友!?】



【唔嗯……倒不是我(♀)的约会了……】



苦于说明的三叶飞奔出去。一边跑一边说道。



【晚上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望着biubiu飞过新干线窗外的景色,三叶陷入了思考。



去到奥寺前辈和泷君约会的地方,我(♀)是想要干什么。当然不可能三人一起逛街。再要说起来,第一次去的东京,我(♀)能找到泷君吗。如果能找到的话——突然的来访,会给他造成困扰吗,还是会吃惊,这会不会不是泷君所希望的呢。



快的不合常理一般,新干线抵达东京。拥挤在周围人潮的时候,三叶试着给我(♂)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内,或者关机……挂上电话。果然,还是打不通啊。



见不到了,三叶这样想。



但看着车站里如难解试题一样的地图,三叶借着暧昧的记忆走到街道上。



但,万一能碰到的话……



乘坐山手线,乘坐巴士,步行,再次乘坐电车,步行。



怎么办,果然会给他带来麻烦吧,会尴尬吧。还是——



街头的大电视上【迪亚马特彗星·明日最接近】的文字。



即使这样,如果还能碰到的话,即使只能稍稍——



走得累了,就从天桥上望着闪闪发光的大楼,三叶如祈祷一样,想道。



如果能见面的话,泷君会不会,也有稍稍的欣喜呢——



三叶再次迈步前行。又想道。



像这样无头苍蝇一样是没办法找到的。虽然见不到面,但有一件事是确实的。我们见面的话,一定就会马上明白。和我(♀)互换的,就是你。和你互换的,就是我(♀)。



百分之百,就像谁都不会算错的加法问题一样,唯有这点,是三叶坚信的。



车站站台的空隙间,如手电一样的夕阳沉入进来。



长时间的疾走,三叶一下坐在长椅子上。和系守町相比气势上输了不止一个等级的夕阳,淡淡的映在眼睛里。如音乐一样的广播响起,很快·四号线·千叶方向各站停车……黄色的电车驶进月台,车体卷起的温热的风,摇曳着头发。三叶自然的望向车窗。



突然,吞咽了一下。



像反弹一样,站起来。



刚刚眼前通过的车窗里,有他。



三叶跑了出去。电车停了下来,马上找到那节车厢。但傍晚的电车是拥挤的,从外面看不到他的身影。随着如巨人吐息一样的声音,车门打开。慢慢的似乎要溢出车外的人群让三叶生出退意,但只是一秒钟,对不起,小声说着,膝盖内侧淌着汗水,穿入人群之中,再次随着巨人的叹息,车门关闭。电车发动。对不起对不起中,三叶一点点前进。最终,停在一个少年面前,周围的声音好似消失一样,当下的三叶这样觉得。



眼前,正是三年前,还是中学生的我(♂)。



自行车,再已经骑不上去。



刚这么想着,前轮就被树的根部绊住滑了一下。



我(♂)反射一样抓住附近的树干。从身体离开的自行车落下斜面,撞到三米左右下的地面发出响声。轮子咕噜噜空转着。抱歉,TESIGAWARA。小心这么呢喃着,我(♂)沿狭窄的山道跑出。



为什么忘了了呢,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想起来呢。



一边跑,一边凝望从内测涌出来的记忆。



三叶。三年前。你在那天,来找我——。



——TAKI君。TAKI君,泷君。



三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重复着我(♂)的名字。对于就在眼前然而根本没有反应的我(♂),要怎样呼喊,要做出怎样的表情,一副哭出来的样子认真思考着。然后想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作出笑脸,出声道。



【泷君】



中学生的我(♂),对于有人突然喊自己名字略感惊讶的抬起头。和我(♂)的身高差不多一样。眼前大大的瞳孔不知为何有湿润的感觉。



【诶】



【那个,我(♀)】



拼死的笑颜这么说着,三叶指着自己。我(♂)困惑了。



【诶?】



【……不记得吗?】小心翼翼的,小动物似的,不认识的女生向我(♂)问道。



【……谁?你是】



三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脸红愈加明显。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对……对不起……】



电车剧烈的摇晃。周围的乘客都抓稳了扶手,唯独三叶没站稳和我(♂)撞上,发丝碰到鼻尖,洗发水的香味隐约其中。对不起,三叶又小声道。好奇怪的女生,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三叶头脑里一片混乱。但你不就是泷君吗,对于彼此都是尴尬的时间悄然流过。



下一站·四谷,广播中,三叶有种得救一样的感觉,同时又是一种无限的悲哀。但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车门打开,随着人潮,三叶一起涌出。望着渐去的背影,我(♂)闪过一个激灵,也许这个奇怪的女生,是我(♂)应该认识的人。这种难以说明,但又无比强烈的冲动下,等等,我(♂)叫出声。



【你的名字是……】



三叶回过头。但是,随着下车的人潮渐行渐远,三叶突然间,解开系在头发上的发结,向我(♂)递来,叫道。



【MITSUHA!】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暗沉的电车内射入的夕阳一样,显眼的橘色。在人潮汹涌中,我(♂)抓住那一抹颜色。



【名字是,三叶!】



三年前的那天,你是来找我(♂)。



我(♂)终于知道了这一事实。



电车里被陌生的女生搭讪,对我(♂)来说不过是马上就忘记的一件事,但三叶却是背负着满腔的思绪来到东京,然后彻底的被伤害,回到町落里,剪短了头发。



胸中仿佛放了一块石头。但再也无法挽回之下,我(♂)只是一心无二的奔跑着。树木渐渐不见,眼下金色的绒毯一般的云彩扩散开来,周围是覆满苔藓的岩地。



终于,是来到了山顶。



寒冷的空气,我(♂)毫无顾忌的吸入。而后像是吐出全部的想念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三叶——!】



有声音。



我(♀)抬起头。站起身,看着周围。



围绕神体的盆地的岩地中,是我(♀)。将沉的夕阳,将万物的影子拉长延伸。世界清晰的分明成光和影两个限界,但,哪里都没有人影。



【……泷君?】



我(♀)小声道。寒冷的空气,大口的吸入,继而用泷君的喉咙叫道。



【泷君——!】



听到了。



在这里,三叶就在这里。



我(♂)飞奔出去。登上斜面,冲上盆地的绿意。



360度转回不见人影。但应该就在这里。强烈的感觉。我叫道。



【三叶!你在对吗?在我(♂)的身体里!】



是泷君!我(♀)确信了。朝着不见人影的空白,大喊道。



【泷君!你在哪!?听见你的声音了!】



我(♀)穿过盆地的绿意。



声音,只有声音听见了。



这个声音是——我(♂)的声音,三叶的声音,震动着现实的空气,亦或是只有魂的那一部分在鸣响,我(♂)不甚明了。因为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地方,却是应该隔了三年的时光。



【三叶,你在哪!?】



但我(♂)还在叫喊。不可能不叫喊。沿着盆地的绿意全速奔走。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能追上泷君,这样妄想一样的心情,驱动着我(♀)奔跑。



啊!



不期然的叫了出来,我(♀)停住。



停下脚步,我(♂)慌忙的转身。



确实,相遇了。



温暖的气息就在眼前,心脏在胸中跃动。



虽然不见人影,泷君一定,一定就在旁边。



咚咚咚咚,心脏在鸣响。



在这里。我(♀)伸出手。



在这里。我(♂)伸出手。



——但,指尖没有触感。



【……三叶?】



等待着反应,但没人回答。



果然,不行吗,还是见不到吗。再一次,我向周围看去。山上只有我(♂)一个,怔然立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茫然失措的叹息一声。



嗖嗖的风声,头发轻轻的被扬起。汗滴倏忽间蒸干。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下来,我(♂)眼看夕阳。太阳不知何时已沉入云朵背后。从直射中解放出来的光与影开始融合,世界的轮廓变得斑驳柔和。天空还很亮,而地上已被淡淡的影子完全包裹。粉红色的过渡光,溢满周围。



是了,这样一个时间带,是有名字的。黄昏。彼方为谁。谁为彼方。人的轮廓渐渐暧昧,和不是这个世界之物相遇的时间。那古老的名称。我(♂)轻轻念出。



——昏黄之时。(かたわれ在日文中还有一层意思是【一对物体中的一半】,译者注)



声音,重叠在一起。



所期待的。



从云朵间移开视线,我(♂)看着正面。



三叶,就在那里。



眼睛张到最大,嘴也大大的张开,看着我(♂)。



比起惊讶,那不知所措的表情让人爱怜,让人忍俊不禁,我(♂)慢慢露出笑颜。



【三叶】



轻轻一句的呼喊,三叶的双眼里又见盛满了泪水。



【……泷君?泷君?泷君?泷君?】



不顾一切的呼喊,三叶的两手,触到了我(♂)的胳膊。只感觉手指倏忽一下用上了力气。



【……泷君在这里……!】



不成样子的一句话后,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零落。



终于见面了。真的见面了。三叶作为三叶,我(♂)作为我(♂)。以自己的身体,我们对向而视。我(♂)涌出一种安心感。就像是终于回到自己熟识的故乡一样,从心底涌上的安心。大片的欣喜溢满身体。对着还是哭个不停的三叶,我(♂)说道。



【我(♂)来见你了】



但这家伙的眼泪还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我(♂)笑着继续道。



【真的,很辛苦的!你住的好远啊】



真的好远。空间和时间上的双重意义。



惊讶的再睁大眼睛,三叶看着我(♂)。



【诶……但,是怎么?我(♀),那个时候……】



【喝了三叶的口嚼酒】



想着一路上的艰辛我(♂)这样说道,三叶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诶……】



沉默了。也是,肯定是感激的不得了。



【啊……啊……】



一点一点的离开我(♂)的三叶。恩?



【啊……你喝了那个!?】



【诶?】



【白痴!变态!】



【诶,诶诶!?】



脸色变得通红,三叶好像生气了。喂,生气点在哪里啊!?



【还有!你老是摸我(♀)胸对吧!?】



【唔!】我(♂)明显心虚了。【怎,怎么会知道……】



【四叶都看见了好吗!】两手插在腰上,像在训小孩一样。



【啊,抱歉,就忍不住……】那个死小孩又多嘴。手心里开始冒汗。这时候,是必须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一次,只摸过一次!】



这算是借口吗!我(♂)个白痴!



【……就一次?唔嗯……】



诶?三叶好像在考虑什么。一次是容许范围之内?这还真好说话。然而三叶眉毛一扬大声说道。



【……什么只有一次,跟次数有关系吗!白痴!】



果然不行啊。我(♂)放弃一样两手合掌一边说【对不起】一边低头鞠躬。幸亏没说每次都揉了。



【啊,那个……】



表情倏忽变化,三叶像吃惊一样指着我(♂)的右手。我(♂)看向手腕。



【啊啊,这个】



组纽。三年前,从三叶那里的来的东西。我(♂)解开绳结上的拉扣,一边从手腕取下对三叶说。



【你也真是的,那个时候我们哪儿认识啊就来找我(♂)……】



解下来的绳结,递给三叶。想到那个时候电车里三叶的心情,心一下变得平和起来。



【我(♂)戴了三年,现在,换三叶了】



两手接过绳结抬起头。



【唔嗯!】灿烂的笑颜。三叶一笑——现在我(♂)意识到了。仿佛世界都跟着美好。



三叶沿自己的头扎着组纽,如发箍一样竖着扎起,在左耳之上作结。



【怎么样?】脸颊微红,抬眼睛看着我。组纽如发带一样,在短发旁摆动。



【啊……】



好像不太合适啊,我(♂)想着,太孩子气的感觉。要说这我(♂)不得不提提剪短的头发,哪有这么任性的,我(♂)喜欢的可是黑长直。



诸如此类的想法,也就一瞬间在脑中晃过。但这种场合下不管怎么说总之先表扬就对了,即使如我也知道这点。三叶给我(♂)留下的【专为人生中从没受过欢迎的你准备的会话术】里,也说了应付女人最有用的就是赞美了。



【……啊,不算难看】



【……什么!】三叶的表情马上晴转阴。诶?



【你根本就觉得不合适对吧!?】



【诶诶!】怎么会知道的!?



【哈,哈哈……抱歉】



【诶亚……真服了你了!】



一副看着无药可治对象的脸庞,突然就转过视线。什么啊,和女生说话真是难度S级的游戏嘛……



接着噗嗤一声三叶笑了出来。抱着肚子的大笑。这家伙怎么回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而看到了这样的三叶,我(♂)的心里也涌上一股想笑的情绪,我(♂)低下头单手放在脸上,咕咕的笑了出来。三叶也笑着。确实是值得祝贺的时刻,我们一起大声笑着。温柔辉明的昏黄之时,这个世界的一隅,我们像小孩子一样放肆的笑着。



气温,一点一点下降。光亮,一点一点褪去。



【呐三叶】



放学后满世界疯玩,还想多带一会但又不得不回家了。浮现幼时这种感情的同时,我(♂)对三叶说道。



【还有事情要说】



TESIGAWARA和SAYA酱的计划,看到她认真的样子,我(♂)领悟到她也记得。星星落下,町落消失,以及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对于三叶来说,今晚是再演之夜。



【来了……】



三叶看着天空,声音中带着颤抖。已经被染成蓝紫色的西天上,拖曳着长长尾巴的迪亚马特彗星已经开始显现。



【没问题,还来得及】我像给自己打气一样,语调强硬。



【唔嗯,我(♀)会尽力的。……啊,昏黄之时,已经——】



这么说的三叶,也渐渐变成了淡淡的影色。



【——已经,结束了】我(♂)也这么说道。空中,已经没有夕阳的余晖。夜晚很快就要来临。像是抵抗突然涌上来的不安一样,呐三叶,我(♂)作出笑颜说道。



【为了让我们醒来之后也不要忘记彼此】我(♂)从兜里拿出签字笔。抓住三叶的右手,在手心里写下文字。



【写上自己的名字,来】



把笔塞到三叶手里。



【……唔嗯!】



如花开一样,三叶的笑颜绽放。拿起我的右手,把笔尖挨上去。



咔。



脚边,硬质而微小的声音。



笔落在地面。



【诶?】我(♂)抬起头。



眼前,没有任何人。



【诶……?】



看向周围。



【三叶?喂,三叶?】



我(♂)大声叫喊,没有回应。匆忙在旁边徘徊。景物沉入青黑色的暗幕。眼下是昏暗而没有景深的云朵,更下方的黑暗中,隐约可以瞥见圆形的系守湖。



三叶消失了。



夜晚来临。



三年后自己的身体,我(♂)回来了。



我(♂)看着右手。手腕上,已经没有组纽。手心里,只有一根还没写完的短线。悄然的,手抚摸上去。



【……刚才本来想说的】



我(♂)面向那条线,自言自语道。



【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一定会,再次去见你的】



仰望向天空。哪里都没有彗星的影子,数个星星开始闪烁。



【——你的名字是,三叶】



如确认记忆一样,作为自己的确信一样,我(♂)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会忘的!】



满含着自信睁开眼睛。远方的天空上是白色的半月。



【三叶,三叶……三叶,MITSUHA,MITSUHA,名字是MITSUHA!】



我(♂)对着半月,叫喊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是……!】



突然,到了嘴边的话变得模糊。



我(♂)慌忙拾起笔。把名字的第一个字写在手心,想要写下来。



【……!】



但划下第一笔,我(♂)的手停了下来。笔尖开始颤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像刻在手心上一样,想要写出没有消失的名字。但是笔尖一毫米也前进不了。我(♂)呢喃道。



【……你,是谁?】



笔,从我(♂)手中掉落。



消失了。你的名字。你的记忆。



【……我(♂),为什么回来这里?】



我(♂)拼尽全力理出头绪,拼接出记忆的拼图,叫道。



【为了她……为了见她而来的!为了帮她而来的!我(♂)不希望她死!】



消失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零落而出。连本来拥有的感情,也没了。



【重要的人,不能忘记的人,不想忘记的人!】



悲伤和爱怜,都一样消失。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哭,我(♂)都已经不明了。如沙子作的城堡崩塌一样,感情也轰然不在。



【是谁,是谁,是谁……】



沙子崩塌以后,也有唯一不会消失的沙块,那就是寂寞。我(♂)了解了,这个瞬间我(♂)知道了。之后残存于我(♂)心中的,只会有这个感情。像是被人强行塞给的负重,我(♂)怀抱着寂寞。



——没什么。突然我(♂)就这样强气的想道。世界如果是如此残酷的地方的话,我(♂)会带着这唯一的寂寞,用全身全灵活给这个世界看。带着这唯一的感情永远的挣扎下去。即使相隔天涯,即使再也见不到面,我(♂)会挣扎。永远不可能向这个世界妥协——一时间,我(♂)只是强烈的怀抱着想要和神明较劲的想法,连自己忘却了这件事,都马上忘却了。所以我(♂)在这样感情的奔流下,最后一次,大声向夜空喊道。



【你的,名字是?】



声音转变成会想在山间传递。虚空的来回中,一点一点变小。



很快,是彻底的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