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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告白美术馆(2 / 2)




「就是因为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才会这样跟你搭讪啊。」



对于我的说法,她难得反应相当平静,只发出「嗯」的一声。



「我想要让自己接受对你一见钟情的事实。」



「拜托你不要说这种话还一脸正经。你或许感受不到羞耻心,但我讨厌这种快要被你害得必须多承受羞耻心的感觉。」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托腮的手挪到嘴边。



刚才被她的发言打断话题,我趁机拉回话题说:



「而且,一路来我学习到想要建立人际关系的时候,如果只是抱著希望对方认识我的被动态度是不行的。如果希望对方认识自己,就要采取行动。毕竟对方对这方不感兴趣啊。」



毕竟我不是当大咖主角的人,在那边等待就会有人主动前来的机会少得可怜。如果我没有主动搭腔,恐怕每天都会在没有跟任何人交谈之下度过一整天。



她别开脸眯起眼睛注视著远方,目光失去了焦点。



「你还真是正向思考啊。我可以勉强不讨厌这点。」



「不讨厌?哇!超开心的!」



「……真是个不懂什么叫挖苦和讽刺的人,好累啊。」



看来白痴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压力。她自言自语地这么嘀咕后,谈话就这么中断了。



长针指出上课时间的时刻,老师还没出现在讲台上。我打算先做好准备,于是开启包包拿出用来抄黑板的笔记本,还有每次在课堂上分发的讲义。「哎呀!」东西拿到一半时,收在包包最里面的护身符从教科书上滑出来。



我用视线追著就这么从桌上往下坠的护身符。



护身符彷佛被地板紧握住似的交缠声音响起的瞬间,不知何物在我的后脑勺炸裂开来。



那感觉就像不可能起任何变化、一片宁静的水面被丢进一个巨石。



在陷入冲击的错觉中,意识瞬间拉远。



幻觉中,我看见扭曲的波纹在我和她之间延伸开来。



她不发一语地朝向桌底下伸出手,捡起护身符。这时,我的目光回到焦点上。「啊!小心你的手!」虽然刀身被手帕包住了,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出声叮咛她。



她没有对我的话语做出反应,而是一边看著放在掌心上的护身符,一边说:



「这是刀子啊?」她抓住刀柄的前端发问。



「是啊。在我家附近捡到的,就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而且,它的刀刃已经生锈,顶多只能发挥拆信刀的功能。」如果用刀柄打人,还是会痛就是了。



「是喔……」尽管四周有人,她毫不在乎地解开手帕,让刀刃暴露在外。我担心会被周遭的人责怪或传来尖叫声,紧张地环视四周,但大家都跟同学聊得起劲或趴在桌上睡觉,所以没有受到众所瞩目的对待。真没礼貌,我就算了,至少要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吧!我完全忽略整个经过,愤慨地大表不满。



「你还是有最低限度的危机意识嘛。」



她扬起嘴角说道,似乎觉得我慌张的模样很好笑。她让短刀和桌面保持平行,用没有被晒黑,也不见任何黑斑和皱纹的手指轻抚生锈的刀刃。



「这刀子根本都生锈了嘛。」她一副有些失望的模样说道。



「毕竟是有岁月的东西。」



「比起你那明明还很年轻却像浆糊一样的脑袋,这刀子的形状还比较完整,真是连刀子都不如啊~~」



她一边像呼吸一样自然地痛骂我,一边在手上把短刀翻面。



「不过,你竟然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难道意外是个恐怖份子?还是危险人物?」



她斜眼瞪著我,一副在鉴定我的模样。



「应该两者都不是吧。我也从来没跟人家打架过。」



「是喔,那我不就期待落空。」



「真的喔?你本来对我有所期待啊?嗯,真值得开心。」



「……怪了?难道我是个单纯的人,单纯到可以跟一个纯白痴应对?」



她态度马虎地用手帕随便包起短刀,还给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完成包装作业的指尖和手背看似染上了淡淡的樱花色。虽然她的脸色看不出变化,但可能是血液回圈变好了吧。



「你听我说……那个……你……」



「啊!我的名字是——」「你不用告诉我。性别论又不会考你的名字叫什么。」为了阻止我说下去。她举高掌心挡在我的嘴前。



我乖乖闭上嘴巴,把短刀收进包包里,然后满怀期待她在「你听我说」之后会说什么。或许是察觉到我散发出愉快的氛围,她突然摆出感到无趣的表情,转头看向正面。她重新托起腮,像在闹别扭似的闭上眼睛。



「有什么值得让你那么开心的?明明才正要开始上无聊透顶的课。」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这应该是可以无条件表示肯定的事情吧。」



「你听我说。」她又这么说了一遍,试图重握主导权。



「嗯。」我握住自动铅笔,点点头答道。



「我清楚知道你喜欢我了。」



老师总算出现了,她看向正面眯起眼睛说道。



「不过,伤脑筋耶。我完全想不到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喜欢。这样的关系不可能成立的,只会是一条单行道。」



她耸了耸肩,做出彷佛在说「你说是不是太搞笑了?」似的老外动作来否定我的情感。



「的确很伤脑筋。尤其是我。」



「刚刚说你这家伙正向,我现在觉得你只是眼球位置被固定住而已。」



「那我问你,你以前都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想想啊。」



她用拇指的指腹抵著嘴唇陷入思考,但立刻停止动作,瞪著我说:



「为什么我必须揭露个人资料让你知道?」



「不是啊,我很想变成那样的人嘛。」



「你想升变啊?那你不会走到敌方阵地展开突击就好。」



(注:升变 日本将棋或西洋棋等棋盘游戏中的特殊走法,指兵到达敌方底线后,可升变成其他棋子。)



在她气势十足的话语说完隔一秒钟后,老师透过麦克风为自己迟到几分钟一事致歉。让这些话语左耳进、右耳出之后,我趁著带有杂音的麦克风声停顿下来,看向仍怒瞪著我的她,开口说:



「我不会要求你喜欢上我,我只是想要成为你会喜欢的人而已。」



就算保有坚定的自我,如果这个自我是个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早早舍弃。我是个没有自信的人。如她所说,我缺乏被某人喜欢的要素。不过,我并非连胆量也没有,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以半吊子的状态待在她身边。



听到我的话语后,她嘴巴张得开开的,一副搔痒难耐的模样搔抓手背。



「我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真是白痴。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也不会脸红,肯定是有哪条神经断掉了。」



「哈哈!白痴啊……看这状况,我可能要改善这点才行。」



「你很像少女漫画里面的主角。」



「有吗?」



「有。」



「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是真的很像吧。」



「真的,我没骗你。」她这么强调后,对话就此结束。



不过,她把我看成是主角啊……这感觉虽然不赖,但我忍不住对命运感到猜疑,总觉得背后应该有什么隐情。



后来我们不是看讲义,就是抄黑板,一直沈默不语地上课。



不过,很不可思议地,我感到充实。只要不被她否定,我似乎就能够感到满足。



不错,很容易满足。



§



「便宜归便宜,累积起来也是挺贵的喔。」



看著堆高在收银台上的鞋盒和结算金额,帅哥丸又名美男太郎的他露出苦笑说道。他今天也在中午过后晃啊晃地现身鞋店,全身散发出彷佛可独力解决地球空污问题的氛围。拯救地球的同时,他还顺便想要拯救这家鞋店的生意,从花车里一次挑了五双鞋搬到收银台来。虽不确定动机是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整个过程描述起来,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今天也是感谢您~~」



「感谢您经常光顾。」



店员和店长异口同声地向老主顾表达谢意。看起来不像顺风耳的帅哥耳朵接收到谢意后,帅哥眼睛随之勾勒出笑容曲线。「哪里,我只是顺路经过而已。」哟?应对态度还表现得这么轻松!他那甚至让人觉得可恶的成熟表现,跟我们家的哥哥相差十万八千里。



毕竟哥哥的个性很像精灵,他的思考模式就跟白痴外加脑袋烧坏的人差不多。虽然罕见,但有时会有女生爱上哥哥这样的个性,有时也会和哥哥一起到家里来,有时我也会因为搞不懂世上人们的「眼光」而深深叹息。



「就是平常金额的五倍喔?」



「对啊干些*#@%&……」



「抱歉,我听不太清楚你说什么。」



照理说,在鞋店打工属于服务业性质的工作,我这种随便应付的态度妥当吗?我猜他是因为度量大,所以顺利形成完美的个性,否则不是我爱说,如果换成其他人,百分之百会被我这种含在嘴里懒散说话的店员惹得不开心。他真是个理想的客人。



根据我的经验,不分男女,有很多越是长相好看的人,人格也成正比地越显优秀的例子。因为他们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他人。他们不会忌妒同性,也不会对异性欲求不满。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就会主动靠近。



就这样和多数人接触后,在待人处世上也会变得圆滑。这是良好的回圈。感觉也很像打篮球时,抢下篮板球的选手会为球队带来良好的比赛节奏。



我抬头仰望,看著肯定是度过如此美满人生的他。好高喔,我说的果然没错。



「嗯?」或许是觉得我的目光可疑,他轻轻歪著头。



趁势问问看好了。我的脑袋还来不及否定这样的念头,嘴巴已经抢先一步说:



「问你喔,虽然以前我可能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买那么多鞋子要做什么?」



他把视线移向马路,一副在记忆里寻找有没有回答过我的模样。比起正面,这男人的侧脸更美得像一幅画。我像在物色物件似的扫描著他的侧脸看时,他突然转头看向这方,我急忙放低视线看向手边的鞋子。



「昨天我应该有稍微跟你提过,我说是拿来当题材用的。」



「啊……对、对喔。」虽然不记得了,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我好像没有好好跟你说明过。毕竟没机会跟你交谈那么多。」



他这口气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遗憾吗?我不禁因为自我意识过强而脸颊发烫。不知道是为了掩饰难为情还是怎样,我的手自动在收银机上敲来敲去。那声音真吵。



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态度转变,像在描述梦想似的骄傲模样说:



「从以前我就很想画一幅画,为了画那幅画,必须有很多鞋子。」



「喔?」不知道为什么,一旁的店长有所反应。喂!不要介入人家的谈话!我发出恐吓的目光后,店长先是像乌龟一样缩起脖子,跟著指向店里的墙壁说:



「你该不会是以那个为模特儿吧?」



店长指出的方向,有一张用大头针钉在墙壁上的相片。可能是已经老旧了,相片受到日晒而泛黄。相片里的美丽女孩依旧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想这么说,但很遗憾地,相片里只出现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正在丢鞋子,左手臂上还刺著刀子。鞋子丢出的方向有一个上班族打扮的男人蹲在马路上,其四周散落一地的鞋子……这什么情境啊?



我在鞋店打工已经有一小段日子,现在才第一次注意到相片的存在,但得到的不是感动,而是问号。另一方面,他和店长正聊得起劲,把我排挤在外。



「喔!是的,就是这个。我猜的没错,那果然是这家店的鞋子。」



「对啊,好令人怀念喔!」



「您该不会当时也在现场吧?」



「是啊。不过,当时我拔腿逃跑了。」



「哇!请务必跟我分享当时的状况……」



「要我分享是没问题。不过,你看!」店长一边笑,一边指著我的脸。



他的注意力原本完全被四十岁大叔带走,这时总算回到正途,难为情地对著我展露微笑。那感觉像是为自己表现出孩子气的兴奋态度感到丢脸一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很想画出像那张相片一样的画。所以,我一直在确认哪些鞋子搭配起来最好。」他别开视线,加快说话速度说明瞭购买目的。



为了绘画啊~~



「绘画……美术。」



抓住商品的右手加重了力道,不小心捏垮纸箱角。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大事啦。我现在的状态还只是处在『纯粹兴趣』和『够资格当展出作品』的夹缝间,千万不要觉得我好像格调很高。」



他那谦虚的说话态度压迫著我的左肺。



「你喜欢画啊?」



我想起他昨天离开前告知的嗜好,一边控制不让说话声音变得颤抖,一边问道。



「是喜欢没错。」他不带迟疑地表示肯定后,递出万圆大钞准备付鞋子的钱。「谢~~」我一边以暧昧的店员态度应对,一边找钱。



我把鞋盒一一装进蓝色的大袋子里。装完鞋盒,把袋子放上柜台后,抓著高度超过我身高的袋子递给他。



然后,我装出给袋子顺便问一下的态度,趁著袋子正好挡住我和他的视线那一刻——



「那下次可不可以让我看你画的画?」



我从柜台里探出身子,这么做出提议。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应该这么提出要求的。



事到如今,对别人的绘画感兴趣又能怎样?你可不可以不要被冲动冲昏了头啊!我忍不住对自己感到难以置信。



对于我的反应,他也瞬间瞪大眼睛。不过,他立刻扬起嘴角,接过袋子说:



「不用等下次,今天也可以喔。」



「咦?」



「等你打工结束后,我来接你。要不要来看我的画?」



彷佛后脑勺被球棒爽快地敲了一记的冲击感贯穿全身,那股力道虽不会让人觉得疼,但有种牙齿全掉光,被换上爆米花的感觉。



鼻孔吸进异常凉快的空气,一阵痛楚扩散开来,宛如鼻子深处的血管被冻伤了一样。



彷佛舌根被剪断似的,我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偶尔也想听一听别人的评价。」



「告啊。」突然口齿不清。我绝对不是要告人的意思,应该说我这个举止可疑的人纔有可能被告。



「你几点下班?」



「几、几点来著?」



我向店长求救。正面传来的窒息感和压迫感把我逼退到墙角,我的目光被迫往旁边逃离。店长一边露出笑容嘲笑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一边当起我的代理人告知下班时间。



「知道了。」他点点头回答后,摇晃起蓝色袋子。



「到时候我再过来。先这样啰,请努力工作吧。」



帅哥丸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轻快地跑回去了。



持续发楞中的我走到店外目送他离去,挥挥手说:「保重喔~~」回到店里后,看见店长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我搭腔说:



「店长。」



「干嘛?」



「我被帅哥共和国的居民邀请了耶。」



「是啊。」



「可是,我的护照过期了耶。」



「嗯……那还是用得上护照的领域吗?」



「应该说,我几乎是第一次被男生邀请耶。」



「忽然想到一件事,未来如果可以去宇宙旅行,不知道搭火箭的时候是带护照就行吗……」



「去他家?可是,万一他是自己一个人住,那个……嗯,呃啊,我的胃抽筋了。」



「好烦喔,都不知道答案。」



我和店长应该都觉得对方很吵,彼此为对方的无聊烦恼感到厌烦吧。



顶著不同发色的两颗头在店里摇来晃去,寻求著答案。



§



「啊!番茄他们在走路。」



「你除了携带刀子之外,是不是还服用违禁品?」



「不是啦,那是还称不上朋友的同学绰号。」



我轻轻指出方向说道,指尖的另一端可看见南瓜、番茄和西印度樱桃正准备下坡往大学的正门走去。不知道他们三人是不是排成一列,事实上我只看见在最后面的南瓜的庞大身躯。不过,庞大身躯的左右两侧时而会长出手脚来,所以另外两人应该也在场吧。



西印度樱桃就住在大学正对面的公寓,不知道他们今天是不是也打算聚在公寓房间里,尽兴玩棋盘游戏或扑克牌。真羡慕他们感情这么好。我这么想的同时,也接受自己没有受邀的事实。毕竟我跟他们连手机号码也没交换过。



不过,如果偶然遇到,我也会排在最后面,加入火车噗噗跑的游戏就是了。



对了,她一直低著头,看也没看一眼我指的方向。



「对了,刚好问你一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愿意。还有,什么都还没开始你就说刚好,要不要重修一下国语啊?你不要在自己的脑袋里想出结论,还期待对方会一一猜到你思考的内容好吗?」



她一脸不悦的表情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把在二郎腿上托腮的手挪到嘴边。下课后她一直心情不佳,或许应该说,这纔是她的正常态度吧。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为此担心。「走开!」她每分钟会用各种说法发出三次以上的命令,而我现在也越来越能够享受被命令的乐趣了。



性别论下课后,看见她加快脚步试图逃跑,我也跟著她走出教室。现在我们来到盖在大学中央的山丘上、高高耸立的大楼入口附近。在吸烟区的长椅坐下来后,她开始斜眼瞪起阶梯下方的一切事物。我也在她的旁边坐下来。



「所以我说真的很难懂。」



彷佛识破我心声似的吐槽话语传来,但没有任何意图。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下课后我还可以侥幸继续跟她在一起。



轻风不停吹拂而来,为建盖在山坡上的大学披上一层轻柔的薄纱。为了避免头发被风吹乱,她用手按住头部侧边。她这姿势也很可爱呢~~我在一旁大饱眼福时,她的瞪视目光从在阶梯下方有说有笑的团体,迅速转移到我的身上。



「如果你有朋友在那边,就快去啊!」她又发出「走开」的命令。在她的眼中,我就像老是对她摇尾巴的小狗,她心情好的时候会赏我一块肉吃。对此,我没有任何不满。



「我跟他们没有感情好到称得上是朋友。我们是很速食的关系,应该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几乎没什么机会碰面了。」



「我跟你的关系还不敌你们,你却一直缠著我,实在很难理解你的优先顺序。」



她再次把视线拉回脚下的方向。有一群男生坐在另一张长椅上抽烟,香烟的烟雾随风飘来,她完全不在意那群男生的注意目光。那群男生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可能是在评论她的容貌,也可能是在质疑我怎么会坐在她的身边。我猜如果是同届学生,就两者都有可能吧。



一群女生爬上阶梯而来,其中一人和我对上视线,并在经过时轻轻点头跟我打招呼。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我还是点头做出回应。想起来了!是跟我参加同一个研究会的女生。



「可以帮我拿酱油吗?」「好。」我记得参加集训时,好像跟对方这么交谈过。



那女生的五官和发型都像沙画呈现出来的感觉一样工整。



包含那女生在内的一群女生像被吸引进去似的消失在中央教室大楼的自动门后,我观察著她的反应。她连看我一眼也没有。如果看见刚才的互动,不知道她会不会说些什么?我只能以静止的画面,想象她忌妒我的交友关系的模样。



「你在大学交到朋友了吗?」



「如果有那么美好的存在,我肯定会不惜踹开你也要去见朋友。」



「喔~~也就是说,我是你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啊……超开心的~~」



幸福的气氛在四周扩散开来,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看你说得像真的一样,我更是满肚子的火。」



她一副不悦的表情毒舌地补上一句:「别忘了,我也有选择朋友的权利。」



「嗯~~那有没有其他像是高中一起升上来的朋友?」



「是有几个跟我念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但算不上是朋友。」



「是喔。」



「你跟那位番茄同学是同一个菜园出来的?」



「不是,我跟他们是在开学前的集训认识的……你好像没来参加喔?」



「是啊,我不习惯参加集体活动。」



「好巧喔!我也是耶!」



她又看了我一眼。这次的凶狠程度没有增强,只是普通凶狠地瞪著我。



「也是啦,看你这种个性也不难猜出来。」



「没错,我是那种会破坏团体和谐气氛的人。看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露出厌烦的表情,其实待在现场还挺痛苦的。」



「才挺痛苦的而已喔!」她带著嘲笑的意味低喃道。在那之后,她忽然左右张望起来,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她甚至回头看了背后一眼,看起来像在巡视,也像是有所戒心。



「你不习惯参加集体活动,干嘛还去参加集训?」



「我从小被教育就算不喜欢青菜,也要乖乖吃下去。」



「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亲。刚刚那位番茄同学也是一样的道理?」



「虽然我没有特别意识到这点,但应该是吧。」



「你身边除了番茄同学之外,还有什么蔬菜会长出两只脚走路?」



「南瓜和西印度樱桃。」



「西印度樱桃是水果耶!」



她表情僵硬地展露笑容,看似开心地晃动著肩膀。从我认识她以来,这是她看起来最开心的一次。



「所以啊。」



我试图偷看她的表情,结果她又摆回臭脸,别过脸去。



「怎样?」



「我们好像磁场挺合的喔。」



「不~~我们是同类相斥~~」



她用著像在唱歌的语调,毫不犹豫地否定我的说法。在风声的伴奏下,还真的很像是歌词。她的声音很像敲打高纯度竹炭时的声音。



她不客气地盯著我的脸到处看。我心想如果状况反过来会很正常,然后一边感受这显得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边也注视著她。「不好意思,可以麻烦让视线保持单行道吗?具体来说,就是希望你不要和我眼神交会。」「好~~我知道了~~」「你这个人真是嘴巴说说而已。」「听说眼睛比嘴巴还会说话喔。」「我不想听你这种像是有所关联,但其实毫无连贯性的日语。」「好~~我知道了~~」



观察完毕后,她嘀咕说:「以客观的角度来说,七十五分。」接著又说:「我说你啊……」



「嗯?」



她说到一半停顿下来,抓了抓手背。这会不会是她的习惯动作?



「你身边其实应该不缺女生吧?」



「没那回事喔。我被甩过六次……啊!加上你的两次,现在总共八次。」



「不过,应该有两倍的女生对你有好感。你是那种类型的人。」



「是吗?」



「是啊。」



「那有可能真的是吧。」



「相信我,真的是啦!」她像在叮咛似的说道。



最后,她以一句「白痴差不多都是这样」终结了评论。



她拿出淡红色的手机,确认出现在液晶萤幕右下角的时刻后,开口说:



「你可以去上课啊?」



「我第四节没有排课。」



「真够倒楣,我也没课。」她一边咋舌,一边收起手机。



「……哈哈!」



「干嘛?不过,你本身已经够恶心了,所以这样笑也不会觉得特别恶心。」



「我是在想原来你也有滥好人的一面。」



「啊?」



「不是吗?如果想要摆脱我,只要骗我说要上课就好了啊。你没有若无其事地临时扯谎骗我,证明你应该是个好人吧?」



「……唔!」她原本摸著手背的指头竖起指甲,指甲随之陷入肉里。她的反应好可爱喔~~



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就算她不讲道理地对我拳打脚踢,恐怕也只会说一句「好可爱喔~~」就让事情落幕。我不是被虐待狂喔!被她的三白眼一瞪就会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完全是一种坠入情网的反应。



她原本按住头发的手朝向我伸来。我本来以为她想要正面挥出拳头,还是戳我的眼睛,结果她的手来到我的胸前便停住了。少了固定物的发丝随风扬起,不停摇曳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和耳朵。



「刚刚那把刀子借我看。」



「咦?」



「我喜欢刀子类的东西。」



她像是随便找个说法这么说之后,弯一弯手指催促我拿出短刀。



「怎么觉得你有点像在掩饰难为情的感觉。」我心想如果这么说出口,她应该会用手戳我的肚子,结果一试之后,果真被用力戳了肚子,害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在那之后,我在包包里翻找,一边注意不要让讲义被风吹走,一边拿出短刀。她粗鲁地抢走短刀。



「小心你的手!」



「我爸妈都没你啰嗦!」她解开手帕,再次让短刀的刀刃暴露在外。



她入迷地低头看著短刀,感觉都快要伸手紧抓刀刃的部位。她不会是真的很喜欢刀子类的东西吧?如果真是如此,假日陪她去购物时,地点一定就是选在刀具卖场了。



「你已经做好用这把刀刺人的心理准备了吗?」



她用刀尖指著我,以像在挑衅似的口吻问道。



「如果我回答……只要是为了你我愿意呢?」



「我会跟你说你很适合去参加新兴宗教,彻底当你是白痴。」



「伤脑筋耶……我其实是挺认真的。只要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真的愿意不惜伤害他人。」



我用食指的指腹抵住刀尖。



如触碰到图钉般的微弱刺痛感爬上肌肤。



「你就是这种表现很像少女漫画里的主角。」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说道。



奇怪了,我明明不是当得了主角的优秀人才啊!



「不过,少女漫画好像很多都是女生纔是主角。」



「这种小事一点也不重要。」



她缩回短刀,重新握好刀柄。女生还是比较适合拿菜刀……我差点这么脱口而出,但她似乎拿短刀比较好看,所以我决定闭上嘴巴安静欣赏。



对我来说,她的存在近似美术馆,而且馆内还有很多很多感觉新鲜的画作。我不禁自嘲地心想:「在我的认知里,现实世界里的美术馆明明是一个比抓蚱蜢更无趣的设施,现在却拿来比喻她。」



「你听我说。」



「嗯。」



「过去我喜欢上的人当中,没有像你这种脑袋秀逗的人。」



所以,请不要抱持任何期待。她这么补充一句后,轻轻抚摸起短刀。



「我不在意。反正我只要努力让自己的个性跟现在相反就好。」



啊!但这样不就会变成完美无缺的人吗?基本上,人只要反过来,任何人都会变得完整吧?



嗯~~她要求的水准相当高。没办法,毕竟如果水准没有那么高也配不上她。



她一脸不开心的表情嘟起嘴巴。这般孩子气的表现和平常的她有所落差,所以更觉得可爱。没多久,她张开形状扭曲的双唇,像是死了心似的,以自暴自弃的语调慵懒地说:



「……对你——」



「啊!我的名字是——」「谁理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打断我说话。」



「是。」



「对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



「也不讨厌,是吗?」



「放心,我会颁一个『最会打断别人说话』的奖给你,但你可不可以先闭嘴?我准备要说无聊透顶的话,所以很不爽,想要赶快讲完它。可以请你配合一下吗?」



「好……」



在她的烦躁情绪施压下,我轻轻点了点头。



她发出两声咋舌声后,不是瞪著我,而是瞪著阶梯下方说: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可以跟你交往。」



「啊……?咦?」



叩~~一场槌球比赛展开。我的眼球被看中适合拿来当小球(好烂的比喻),轻易地被槌击出去。我一点也不觉得痛,但眼前的世界忽然扭曲变形。



我陷入错乱之中,呈现樱花瓣形状的杂讯在视野里交错。樱花明明已经雕谢光了啊!



这不是过了开花时期才开花,也不是因为季节错乱而开花,电波的开花宣言让我的五感陷入酣醉。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我不喜欢做不必要的事,本来就是不必要的事,谁还要不必要地再说一遍。」



「耶!万岁?」我从长椅上跳起来,朝向天空举高双手……呃?



「你干嘛像半蹲一样的姿势举高双手!很丢脸耶!快坐下来,不然就请你消失好吗?」



她又搔抓起手背,一副感到厌烦的模样抬头看著我。



「不是啊,我在思考不喜欢却要交往是什么状况。」



而且,现在的画面还十分诡异,她手上拿著短刀,保持刀尖指著我的姿势做出交往宣言。以客观的角度观察这状况后,忽然觉得我很像被人拿著短刀恐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我就是不懂字面上的意思。」



「那就别管那么多,尽情表现开心就好了啊。」



「真的吗?那么……好!万岁!」



我用力举高双手,像要追过香烟烟雾似的伸直背脊做出万岁的手势。高中参加运动会时也曾经心不甘情不愿地举高双手为人加油,但此刻高举的双手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情感。趁著这个机会我准备也高声喊出爱意,结果在我深深吸入一口气的时间点,被她踹了小腿胫一脚,只好照她所愿闭上嘴巴。



姑且不论关系有无进展,但事态已经有了变化。接下来只要寻找到光明就可以了。



「看你这么开心,早知道就不要说出来。」



她一边不带笑容地只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一边把短刀丢给我后,以她的方式表现出笑容满面的模样。



不过,她的三白眼里看不到一丝慈爱。



她展露微笑,但嘴角扬起后,变得更像表情丰富的诅咒面具。



「相对地,你要好好保护我。以理想的状况来说,就算你死了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