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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页 Melody of Slug(1 / 2)



在那场重大事故之后,又过了几天。



「哇,妳是谁啊」



看到变装的白鹭。辰野浅香首先的反应是这个。等白鹭摘下太阳镜,露出棕色瞳孔时。「原来是妳啊——」辰野浅香的身体连椅子一起转动,回到面对玻璃的方向。



辰野浅香拥有的实验室,乍看像是间录音室。前方摆设着对白鹭而言用途不明的器材,准备一些从来没看过的点心与饮料。饮料随便乱放,似乎没能考虑过万一装了饮料的宝特瓶倒在器材上的话该怎么办。而正面则设置了厚厚的玻璃,能窥视底下的空间。



眼前这间墙壁,天花板都涂装成纯白色的房间是用来进行危险实验的隔离场所。白鹭靠近「哦?」注意到房间里被绑的独臂女性。



「这不是那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吗?」



白鹭睁大眼,并扬起嘴角。



「熟人?」



「不算,她果然活了下来,很好很好,我的眼光果然是正确的」



坐下她准备的椅子,白鹭低着头看着蛞蝓。



「她果然没有右手,呐,浅香,她是杀手对吧」



「嗯,不知道耶。」



「她不是杀了蚯蚓吗?」



「就说是啊——蜻蜓不快点醒来就伤脑筋了——」



辰野浅香像个孩子般连同椅子旋转。白鹭手抵在太阳穴上,半眯着眼。



「所以说,有趣实验是什么?」



「不就在妳眼前吗——?」



心情极佳的辰野浅香指着玻璃后面。房间里有着紧急固定于地上的粗糙铁柱,蛞蝓的左手被绑在锁链上。两脚紧贴,脚踝也被绑在一起,蛞蝓似乎尚未恢复意识,低着头坐在地上。房间大门位于蛞蝓无法触及的位置上。



「你想让她发挥神奇的力量扯断锁链吗?」



「不,我期待的不是左边,而是右边。」



白鹭的眼睛转动,凝视着蛞蝓的右手,半眯起眼。



「但不是没有右手吗?」



「就是没有才好啊,嘿嘿。」



辰野浅香像猴子颤动着肩膀,发出合乎「天真无邪的邪恶」的笑声。



「妳对她施打药物了?」



「只有一点点,妳看过《铁之旋律》(注:手塚治虫的漫画。内容描述被黑道夺走双手的男人装上靠念力驱动的钢铁义肢,进行复仇)吗?」



「那是什么,别看我这样,我很忙的耶。」



白鹭边说边擦嘴巴,橘子的白丝沾在手指上,白鹭将它舔掉。



「啊对了,我带了橘子送妳,叫秘书帮忙搬了。」



「啊谢谢,别说一年,我连一个月都等不了,所以把时间大幅缩短了。不知道她能不能产生打破这种状况的异能呢?」



听到这个说明,白鹭才知道辰野浅香的意图。



她对蛞蝓不存在的右侧能否发生变化,抱着期待。



「喔喔,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想这么做是无妨,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会怎么样?」



对白鹭而言,比起实验真确与否,她更关心蛞蝓的生死。



「如果不行,就顶多发狂而死吧。虽然就算发生了也可能发狂而死,只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砍掉左手,再不行就右脚、左脚,依序尝试。妳猜哪个能发生效果呢?」



大概是说着说着,藏不住兴奋的情绪了,辰野浅香的手指又蠢动起来,如果没有白鹭的眼睛在看着,说不定还会流露出嘴角流口水的陶醉表情呢。看着这样的她,白鹭淡然地回答:



「虽然轮不到我来说,但我想,妳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妳好过分哟,我一定会安享天年啦。」



辰野浅香自信的微笑。虽然生过孩子,她的侧脸上丝毫看不到变老的痕迹。



「我很注重健康哟~天天都有吃番茄呢。」



「我已经受够了蔬菜」



白鹭一脸烦厌的摇着头。仿佛脸色也跟着发绿的拒绝方式。



「继续玩超能力者的死尸也挺烦的。偶尔也要换换口味,搞点新玩法才行啊。而且这个实验似乎能当成超能力者从『哪儿』来的参考呢。」



「超能力……对了,我提供的水黾跟青蛙现在怎么样了?」



辰野浅香指着隔离室。与白鹭的视线望向那的同时,蛞蝓动了。



啪嗒,听见水滴声。那个声音戳破睡眠的薄膜,催促蛞蝓醒来。



首先觉得双膝很痛。朝下的视线看见纯白色的地板与由上滴落的水珠,与跪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膝盖。两脚紧密地贴在一起,没有缝隙。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减缓膝盖疼痛,左手腕却感到强烈的抵抗。剧痛使得蛞蝓完全清醒了。



蛞蝓边因疼痛闭起单眼,边低头看左手,光是要做这个动作,身上的汗水滴了满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地上的水珠是蛞蝓流下的大量汗水,同时也得知自己的左手腕正被锁链绑在丑陋的固定在地上的柱子上。仔细一看,为了限制脚部行动,两脚也被绑在一起。



「这……怎……」



喉咙很渴,无法轻易发出声音。原本蛞蝓想说的是:「这是怎样?」仿佛蒸气浴的高温度令她觉得很不舒服,略为抬头,头部淌下的汗水就覆盖了整张脸。但因为被绑住,想擦掉也办法到。下意识地拉拉左手锁链,但当然不可能挣脱。



此时她注意到自己砍下的食指已经接在左手上了。一瞬间感到欢喜。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回来的东西,又回到原位了。而受伤的眼睛也变得看得见了。只不过由现在面对的境遇看来,这绝不是出自善意的治疗。



『嗨嗨~终于醒了吗?爱睡懒觉的孩子。』



设置放房间内某处的喇叭以刺耳的大声量播放。与蛞蝓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感觉很像。蛞蝓喃喃:「果然……」



『如果三小时后妳仍在(那里)的话,我会先从砍下左手开始。』



「啊……咦?」



单方面蛮横地宣告完毕,女人的气息离开喇叭附近。但似乎忘了交待某事似地,女人又立刻回来,蛞蝓茫然地听着播放。



『啊,请放心,我会在砍下后立刻帮妳止血与输血,所以应该不会死的,我想。』



女人似乎就只是想补充说明这件事,室内又再度终于宁静。之后蛞蝓又抬起头,已经什么没有了。随着愈来愈理解女人话语意义,视野也随之扭曲起来。



砍下左手?



像右手这般?



问什么玩笑。



大量的冷汗,由发青的脸上迸发出来。



「你看——这边是青蛙,这边是水黾。有看到脖子上的名字牌吧?」



「……哪边是脖子啊?」



白鹭面露难色地望着辰野浅香所指的两个饲育箱。每次看到总让人心情愉快不起来,倒不如说使得胸口混浊,变得像是与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混沌。



与关着蛞蝓的房间不同的另一间研究室里有两个并列的箱子,里头关着两块红色肉块。形状细长,有些部分勉强还算保有人形,但大半的部分都瓦解了。仿佛被鸟啄过似地,表面坑坑疤疤。有时会全身震动起来。有时则是分泌出湿滑的黏液,试图在箱子里活动。



对辰野浅香而言,这种状态仍算是活着。所以才会命名为「饲育箱」。



只不过她似乎不认为自己使他们「复活」了。



「似乎不管如何,最后总会变成这种状态啊。」



「好不可思议对吧——也许还是人类时的记忆深深烙印在这种生物之中了。」



过去研究过的尸体,到最后都是变成这种红色肉块。全身仿佛有脉搏般蠢动,虽失去了眼鼻,但身体某处仍能找到了一张大嘴。嘴的位置不固定。



「没有作为人的意义吗?」



「做过很多测试,我想应该没有。它们的思考模式或许更接近昆虫吧。」



「原来如此……」



看来与其说是使之复活,更近乎创出不同的生物。



「好歹先改变一下外型吧?直接把这种东西带出去会引来骚动。」



「现在还在摸索的阶段啊,先以生存为优先,即使完全失去原形也没关系。就算丑陋也好,能达成目标比较重要。这样才能带来自信。」



所说的话虽有道理,但若以此当作人身实验的研究能度就是个大问题。只不过本人似乎深信自己是正确的。不管是眼神还是言行都见不到迷惘。



「想要的话我可以给妳一只喔,之前也有人收下了。」



「我才不要这种东西呢。只会浪费饲料钱而已。」



说完,白鹭转身离开房间。「啊,等等啦,我还有其他东西可以炫耀耶——」辰野浅香像个炫耀昆虫图鉴的孩子般挽留白鹭,白鹭无视她,径自走上走道。



辰野浅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关掉室内灯光,跟在白鹭背后,白鹭的目的地是刚才观察蛞蝓的房间。边走,白鹭重新戴上太阳眼镜。



「真的过了三小时就要砍下她的左手?」



「如果觉得等得不耐烦的话,也可能一小时就砍掉喔。」



「哎呀哎呀,不守约定真过分耶。」



白鹭言不由衷地说。「咦?」辰野浅香睁大眼睛表示疑惑:



「我跟她做过约定吗?」



「没有。就只是浅香的片面宣告罢了。」



「对嘛——所以不算毁约啊,完全不算。」



浅香似乎放心了。对于如此浑然天成的疯狂思想,白鹭不由得露出苦笑。



能在来往之中,让白鹭感觉自己还算个正常人的人物实在很少见。



光是这点,白鹭就认为有跟辰野浅香交朋友的价值。



其实可以怒吼:「开什没玩笑!」也可以大骂:「去死!」



但是蛞蝓选择闭上嘴,忍耐,瞪着眼前的门。



门就近在眼前,伸手所能触及的距离。但是她没有手臂可伸长。再怎么伸长脖子也没有用。再怎么想甩动脚、想伸出左手,也因受到束缚而无法达成的失意腐蚀着蛞蝓。异常闷热的环境夺走了大半抵抗意志,不久,蛞蝓再也动不了了。



究竟目的是什么?就算拷问蛞蝓,也得不到什么有用情报,这点蛞蝓自己最清楚了。那么,单纯只是为了愉悦才束缚蛞蝓吗?看到蛞蝓害怕疯狂、受伤的模样,她会感到兴奋不已吗?这个理由恐怕最能说明。



同时,蛞蝓也联想到仇敌少女。她瞪着头上的玻璃,但因为角度关系,见不到背后的模样。瞪了一段时间,觉得愈来愈不舒服,想吐,蛞蝓低头,心跳很快,逐渐觉得身体异常。



呼吸自然地变急促了,张开口想呼吸,却因为湿度过高的空气使得舌头烫得像是快燃烧。但是就算屏住呼吸,脉搏也会增加,头脑像被人摇晃,徒增恶心感觉了。就算考虑到与蚯蚓厮杀造成的出血、受伤会造成身体状况恶化,这种自我快崩溃的感觉还是很可疑。或许被施打了某种药物。



左手定期尝试拉扯锁链,但非常牢靠。无法扯断锁链,怎么想也不可能从这里逃脱。丝毫没被留下这种可能性。



如果对方的目的单纯只为了虐待,那么蛞蝓该怎么办才好?乖乖地被砍下左手,结束一生?这种事当然没办法接受。



失去了左手,等于彻底地无能为力。蛞蝓的脸在颤抖,想起失去右手时的情景,随着愤怒涌起,渗血般的鲜红在嘴巴与眼睛中扩散,状况却依然没变。反而因为过度愤怒使得身体内侧像是快溶解了,感受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丧失感,令反抗心逐渐萎缩。



房间里的墙壁与地板都是统一的纯白色调,除非闭上眼睛,否则没有办法不看。愈看愈使人头痛,中心甚至产生了漩涡状的错觉。拚命伸长脖子,想咬开眼前的门,却连接接触也办不到。蛞蝓发出野狗般的低吼声,渐渐地,连这样也变得厌烦了。蛞蝓的眼睛逐渐混浊,像是受到白色房间侵蚀,失去色彩。



蛞蝓相信这世上杀人并没有报应。如果有那种东西,蛞蝓认识的人早就全部死光了。与此完全不同的,某种类人的恶意或临时起意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实,使得蛞蝓差点掉泪。就算变得想否定过去人生的一切、后悔,很想放弃。蛞蝓咬紧牙关,说什么也要忍耐下来,强忍住泪水。低着头,汗水有如下雨般滴落在地上。



突然之间,觉得好像有某种物体穿过眼前,蛞蝓抬起头来。



在视野的角落,她见到自己的右手被打飞到后方。



「没有变化,看起来真无趣。」



白鹭打呵欠,老实地诉说感想。明明她是为了看有趣的东西才来的。



实验开始后经过了三十分钟,蛞蝓已经不再挣扎,变得安分。辰野浅香似乎也是同样意见,开始整个人随着椅子咕噜咕噜转起来。转了好几十圈后,像是要压抑打转的眼睛似地,手指着额头,说:



「不然把左手砍下好了?」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问要不要削苹果皮。对于辰野浅香的提议,「唔……」白鹭手摸着下唇,考虑了一下,说:



「砍掉也没用,顶多发出哀号昏倒口吐白沫吧?那种的早就习惯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有切砍比较像实验嘛。」



「难道不能弄得更有趣点吗……例如让她跟熊战门。」



无视于实验主旨,白鹭提出建议。接着自个儿笑了起来。「这里又没有熊——!」辰野浅香嘟嘴抗议。对于自己的实验不被理解感到不满。



「不然把刚才那个放进去怎样?那种肉块会攻击生物吗?」



「我想肚子饿了就会攻击吧。让它们吃人太浪费了所以没试过,但会吃牛或猪的肉,应该没问题吧。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是同类相残喔/如果算的话,生吃或许会产生排斥反应喔。前提是那种生物有生殖本能。」



不管形式如何,只要有机会炎论自己的研究就很高兴,辰野浅香变得很多话。



「只可惜刚刚才食过饲料,就算把它们带来这个房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顶多嫌这里很闷热很讨厌而已吧。」



「……要不然,你有能让她想起讨厌的事的药物吗?像是能刺激心灵创伤,使人发狂之类的。」



面对白鹭的新提议,辰野浅香表情突然明亮起来。



「啊,这点子好像不错。让她想起失去右手时的事情,逼上绝路,也许就能发挥隐藏的神奇力量吧。」



「有那种药的话我也想要。」



白鹭坐着伸出手。辰野浅香天真地笑,大大摇头。



「不,怎么可能有那么方便的东西。又不是漫书的幻术。」



「什么嘛,现代科学真让人失望。」



把手缩回去的白鹭,似乎真心感觉到失望,觉得有些沮丧。



「不过我已经施打过轻微的迷幻药,差不多快有变化了吧。」



「既然如此早点说嘛……对了,我想到一件好事。浅香,妳能把我们这边的声音放给她听吗?我想让她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办得到吗?」



「当然办得到啊,要做什么?」



「我想起她在前几天提过的事了。她似乎对那个大小姐有着很深的恨意……对了,浅香妳有玩过《雷霆任务》吗?」



「游戏的那个?一代?等等,妳话题变得太快了吧。」



或许是太闷了。辰野浅香不管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对白鹭的孩子气感到很可笑。



「对,就是那个。」



「我只有听过名字。那款游戏怎么了?」



「嗯,待会再说。我想妳一定会高兴。」



白鹭伸长脖子。蛞蝓一动也不动,只是低头,无法从表情看出内心变化。她皱着眉头,视线集中在右边袖子上。



「对了,浅香,万一如果她获得力量逃出房间的话,应该会直接来杀我们,你有防范对策吗?」



一听到白鹭这么问,辰野浅香扬起嘴角,眯细了眼。像是在嘲笑。



「哇,小白鹭真的认为她有『力量』觉醒吗?」



「我是说『万一』。」



白鹭冷漠地回应,不理会辰野浅香的揶揄。



但是闭上哟后,在心中说出剩下的话。



——如果,那个「万一」成真了……



白鹭的瞳孔变得像猫一样垂直竖立。



「真羡慕啊,甚至令人嫉妒。」



蛞蝓立刻理解这是幻觉。就算已经明白快喘不过气来,仍保有能否定这件事的理性。她早就已经失去了手臂。更何况仅仅一双毫无特微的手飞掉,为什么判断那是自己的手?



因为那是妄想的产物,如此罢了。是脑子产生的幻觉,所以才会一瞬间便知道那是什么。仅只如此。蛞蝓试着说服自己,接受了幻觉。



但是每次转头,右手都会出现在眼角或正面。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正面景色的异常现象使得蛞蝓难以保持正常。那双右手掉在地上,逐渐崩解,变成细长红色的肉块。



肉块之中有脉搏跳动,像一条蛆或蚯蚓般爬行。即使知道那是幻觉,那种形状,那种爬行声,却令她无法完全忽视。肉块一直线朝向蛞蝓。就算蛞蝓能毫不犹豫地杀人,却无法排除对这种物体的恶心感。肉块身上的血色黏膜沾到地上,形成一道轨迹,就像是动物界的蛞蝓在地上爬行的痕迹一样。



即使在心中默念:「别过来。」肉块还是毫不在乎地移动到蛞蝓身边。接着,那双没脸的生物突然张开巨大的嘴。它的血盆大口咬住了蛞蝓不存的右手。明明早已失去的右手敏锐感受到与柔软肉块与黏膜的接触感,「噫……噫……噫……」惨叫声从紧咬的牙齿缝隙中流淌出来。



开始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界线了。蛞蝓露出胆怯眼神。想躲开它,也因左手被锁链绑住,无法如愿;想将它甩掉,也因右手打一开始就不存在,根本办不到。可是右手被啃蚀、逐渐溶解的感触却不合理地传入脑中。「唔啊……呜咿……」蛞蝓发出莫名其妙的呻吟,拚命甩着唯一能动的头部来逃避恐怖。可惜,那只是无谓的努力。甚至还引发自己是否真的在动的怀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蛞蝓已经判别不了了。



「住……手……不要吃我……的右手……右手……我的手……」



唯一很真实的被捕食的感觉令蛞蝓战栗,苦苦哀求。流着眼泪,对咕啾咕啾地融化骨头,甚至肩膀也要吞没的肉块乞求饶恕。就这样,那团肉块变得愈来愈像是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青蛙的脸。



「青…青蛙……那边……去那边啦……不要……讨厌……拜托……别夺走……」



仿佛被那张血盆大口透过血管将脑子吸得一干二净,头颅变得轻飘飘的。构成自我的事物一一被青蛙脸的肉块夺取,无法维持原形。全身上下被吸干,只剩下一副皮囊的幻觉令蛞蝓大大地困惑,全身都像是要发出惨叫一般。不管是对左手的担心,对今后,对复仇,一切都被恐怖所吞没、溶解,消失无踪。



——别拿走……别再夺走了……



——谁来……救救我啊……



又这了好几天。就算是重大事故,仅过了一、二天便不再成为话题。



我不清楚在那个事件中,有谁以怎样的方式失去了什么。当然,有许多牺牲者不幸困难,但至少没听说在远离现场的某处有发现一具失去右臂的女性死尸。



接获秘书的联络,我本来要自己前往教团本部,但既然秘书说要上门来拜访,我便乖乖地在家等候了。



过了不久,秘书的车子在我家车库停下。父母的车子不在里面。最近他们完全不回家。虽然不担心,却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我怕下次见面时,他们会为成我不认识的怪物。



「等规模变大,不改变住处就不行了。」



秘书看着客厅愉快地说。用力将囤绩的垃圾袋踢到房间角落,腾出能坐下的空间。几个袋子破掉了,臭味四溢,但秘书似乎不以为意。



当初刚热心接受教团的教诲时,他们还很热心打扫。等到成为干部,忙于宣教活动后,就开始把家里放在一边了。



「等有钱我会请住宅改造的专家来改建。」



我握紧拳头,将随时司机等着冒出的右手触感抹消。虽然也想阻止脸颊发烫,但这边我就实在无能为力了,再怎么捏也只会变痛而已。



不管经过多少日,一不小心那种触感就会甦醒,恐怕连白鹭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有效吧。



踢掉垃圾袋,我也在秘书旁边坐下。讨厌白鹭,这不是谎言。



但是比起她,恐怕我更讨厌自己。为了否定过去轻率的自己,为了将抹消过去。说不定清算过去才是我真正的动机。



跟那个无论如何都想后除过去的女人说话时,我总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你是说,你找到直系的家名了?好快啊,还没经过一星期耶。」



「因为他们没特别隐瞒啊。网路搜寻一下就跳出一大串。当地还有人以此为号召哩。」



「原来如此。就像有些战国武将的子孙也很出名,类似那个吗?」



「就是类似那个。」秘书点点头。我可不想提拔已经在卖名的家伙啊。这种人一旦出名,就会被挖出许多消息,很容易穿帮。要找还是找个没没无闻的家伙比较好。



「水鸟、米原、鹤舞这几个家族算是比较接近始祖的血脉。」



我在口中背诵这三个姓氏,但也没特别有印象。



「只跟我说姓氏也没用。这些家族当中,如果有人很缺钱的话就好了。」



「钱吗?」



「总不能用『不要不一起搞宗教?』来邀人入伙吧。」



如果有人这样就上钩当然是最理想的。要推举还是找个爱作梦的人比较好。



「所以说,拉拢有财务困扰的人最简单。」



「对他号称能发大财吗?」



「没错……接下来也得调查这些人住在哪儿。」



刚才秘书所说的,当地的人也很多……所谓的当地是哪里啊?有古文明遗迹的地方吗?那一带成了修学旅行的圣地,感觉一点也不庄严神圣。我看当地寺庙的大佛还比较有庄严感咧。



「知道是谁在当地卖名吗?」



「属于哪个家族并不清楚,但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因为那个人在搞音乐活动啊。另外还有一个不算被发现的,米原家有个失踪已久的女儿,不知是神隐了还是被绑架了,这件事也挺有名的。」



「唔唔……搞音乐的吗……要用歌曲来洗脑似乎有困难啊。」



「因为很deculture吧?(注:出自动书《超时空要塞》系列的杰特拉帝人表示惊讶的感叹语。)



「嗯?嗯。」



秘书满面笑容这么说,但我其实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总之先含糊回应。



「一边找比较不出名的,同时先跟那个自称音乐家的人接触看看吧。」



「我还没见过那个人。如果是搞个刺猬头,身上又是刺青又是饰环的年轻人该怎么办?」



他的比喻很像老头子。不,这个秘书本来就是个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