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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页 黑暗,与你的手(1 / 2)



当做赌博黑白棋会场使用的大厅平常也用来举行大学入学典礼或毕业典礼,是个很普通的场所。名义上虽是黑白棋高手们的聚会,放眼会场,全是些衣着光鲜的大人。会场外观像个大型体育馆,屋顶酷似铜锣烧的皮。



结构上与巨蛋相近,前方设有立体停车场,巢鸭一行人在停车场三楼下车。这天以十一月而言,似乎略嫌温暖、日照强烈了点。白鹭撑着阳伞,巢鸭走在队伍前头。父亲担心蹦蹦跳跳的女儿安全,女儿却毫不以为意。



进入会场时,巢鸭一行人的脸等于是通行证。除了巢鸭的父亲,更重要的是有白鹭在,不必经过繁琐确认程序,一行人立刻被引领进会场。



会场像个巨大的宴会场,天花板上装饰着四座水晶灯,复杂地反射灯光,营造出金碧辉煌的气氛。地上铺着地毯,墙壁涂满温暖的米色,若是冬天也许令人感激,但是像今天这种温度高的日子就不适合。



比巢鸭们更早抵达的观众围成甜甜圈状,注视着中央的桌子。那里似乎就是对战场地,桌旁摆了两张椅子与黑白棋棋盘。



「站在那里说话的男人就是木森高雄。」



巢鸭父亲交头接耳地告诉白鹭。站在桌子旁的四十来岁中年人,一边摸着胡渣,介绍身边的「少年」。由透过麦克风说出的介绍可知,那名胆怯的少年就是本回赌博黑白棋的「奖品」。



说是少年,其实也已接近二十岁。斜斜的肩膀配上低头姿势,给人懦弱的印象。也许是翘毛吧,部分浏海卷起,像是小漩涡。脸孔看起来颇不自然,像是经过多次整形。少年缩着身子,像是对会场喧闹声感到胆怯。



白鹭险恶地看着这名少年。



仿佛想用视线射杀他一般。



「会场?这里就是?」



「是的,向来都在这里举办。」



从车站搭上公车,又摇摇晃晃了数十分钟,蛞蝓与猪狩友梨乃出现在会场的停车场。脚踏在停车场旁的楼梯上,蛞蝓抬头看着会场。



「看起来很像铜锣烧。」



「很像对吧。听说叫做某某大厅。」



「是喔?不重要。」



老实说蛞蝓一点也不想来会场。根据猪狩友梨乃的说法,仓科康一也会在会场中露脸。虽然应该不至于知道蛞蝓长相,一旦碰面还是可能招来许多危险。蛞蝓如此担心,难以拂去讨厌的心情。



「啊!」



「怎么了?」



猪狩友梨乃突然朝莫名的方向瞪视,那边有通往大厅入口的连接桥。



强力瞪了那里一眼,抓起蛞蝓的手。



由于太突然了,蛞蝓来不及闪避。



「我们走吧。」



「等等,怎了?」



猪狩友梨乃拉着蛞蝓的手,快步走出,笔直走向会场。



「仓科康一的车子来了。我不想跟他碰面,所以逃了。」



「啊,原来如此。」



由于早上的过度活跃,疲劳的蛞蝓回答得很迟钝,连快步走都嫌懒。



被猪狩友梨乃拉着,蛞蝓跟着进入会场。也许是因为猪狩友梨乃在这里是人尽皆知,无须经过身分确认。蛞蝓则被猪狩友梨乃介绍为「我的朋友」,也同样轻易过关。蛞蝓小声反驳:



「才不是朋友呢。」



就这样,两人穿过漫长的走廊,一打开进入会场的门,观众欢声迎接两人。此时蛞蝓才总算甩开猪狩友梨乃的手。



猪狩友梨乃对她冷淡的态度以露出苦笑般的表情作为回应。



「哇哇。」



正面的门一打开,巢鸭突然马上蹲下。「蹦蹦。」不知是什么让她觉得有趣,巢鸭双手模仿兔子前脚咯咯笑了。不仅巢鸭的父亲,白鹭也对她的行动感到疑惑。很快地,翠鸟也理解了她的意图,跟着巢鸭蹲下。「呱呱。」翠鸟这边则是模仿青蛙叫。



翠鸟与巢鸭互看一眼,欸嘿嘿地笑了。



因为她们见到跟在对战者之一的猪狩友梨乃身边的蛞蝓从门口进入了。



巢鸭与翠鸟知道蛞蝓对她们两人有着深仇大恨。



所以说,公然在她面前露脸绝非明智之举。特别是在看见巢鸭的瞬间,蛞蝓肯定会一心一意、失控般地冲过来吧。考虑到这个可能性,蹲下身,躲在客人的脚边。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



「谁知道呢?」



又是一阵欸嘿嘿地笑,丝毫没有反省之意。他们本来就没有这种意识。



「一定很恨我们吧。」



「对啊,我老是被追杀呢。」



享受着共有秘密的快乐般,两人第三次欸嘿嘿地笑了。



会场内到处是车子,大多是黑头车,甚至让人从中感受到审美观。



「抱歉,我们有点迟到了,时间很紧迫,可以请你快一点吗?」



车子一停,仓科康一立刻催促我。刚刚在车上听仓科康一说木森高雄这位大叔很要求别人要准时。被追赶似地从前座下车。不知道白羊是否真的搭进车子里了?来不及确认就从仓科家出发,我有点不安。



在车内似乎不能使用心电感应。在那之后,完全没有收到。又不是手机的通讯状态,或许有什么规则性。例如说,在车内不能使用等等。



「这边走。」



在仓科康一的引导下,由立体停车场前往会场。要进入大厅入口时,安检人员因为我的脸把我拦下,靠着仓科康一的面子才被放行。我这张脸真的有这么惨喔?



最近我自己看习惯了,洗脸时已经没感觉了。



人啊,真的不管什么事都能习惯呢,我想。只不过直接这样上场也挺惨的。



「抱歉,请你先去吧。」



走到一半,我对仓科康一说。赶路的仓科康一停下脚步,感到疑惑。



「怎么了?」



「呃,想去厕所。」



我指着厕所标志。自动贩卖机也在附近,只不过如果我说想喝果汁他大概不肯吧。仓科康一脸色不悦地说:「请快一点。」说完迳自走向会场入口。我的对手就在那道门后面等候吧。呜呜,胃好痛。



这种紧张感对我来说很新鲜。参加社团的县大会时也会为这种感觉所苦吗?



对于万年回家社的我来说,过去从来没有机会碰到这些。



例如说,测试真正的自己、与人竞争的机会等等。



等仓科康一也进入大厅后,走廊上只剩下我一人。我猜白羊小姐应该会主动来跟我接触。我在贩卖机旁边等候。不知为何,一名浴衣女子突然由女厕中跳出。



「为什么你都这么神出鬼没啊?」



「我只能说,因为我很酷啊。」



莫名其妙的问答。但是莫名地就是能接受,真不可思议。



「请先去会场吧,我会做好准备的。」



「麻烦你了。」



「那么,就依照预定吧。」白羊小姐说完,消失于厕所里。不知她会依照什么路径进入会场呢?我满腹疑问地目送她离去。我自己不快点走也不行了,对战对手应该已经在等候了吧。「说依照预定,我也……」



计划的重要部分全都得靠白羊小姐,令人不安。虽然她从没明说,由与她接触的气氛我感觉得到,那个人是个杀手。



我真的能信任她吗?虽然她的态度很温柔,用词遣字对年纪比她小的人也很有礼貌……但是如果单纯论对人态度,翠鸟也一样很柔和啊。他则是令人难以完全信赖。



继续在走廊上烦恼也无济于事,该做的我都做了。而且要逃现在也来不及了。我为了自己的目的来到这里。现在逃走的话,将会离白鹭更远。



现在,并不是绕远路的时候。



进入会场的猪狩友梨乃受到拍手欢迎。她身边的蛞蝓对这种虚伪的祝福感到扫兴,很想眼前的一张张脸砍得稀巴烂。



猪狩友梨乃回头,告诫蛞蝓「不行喔。」被看穿心情,蛞蝓更不爽了。但无差别的杀意被看穿,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退缩了起来。



部分观众退后,让出一条通往中央的道路给猪狩友梨乃。猪狩友梨乃俯身,维持低头的模样前进。蛞蝓也在后方几步的位置上跟着,中途发现了一张见过的面孔。新兴宗教的教主白鹭就站在她正面。



宛如立于鸡群的白鹤,白鹭一袭绽放异彩的白衣白袍令蛞蝓想起翠鸟。



没办法吐出臼齿渗出的苦汁,蛞蝓苦涩地咽下。



中央桌子旁有木森高雄与作为「奖品」的少年。少年转头,想逃避其他人的视线,恰好与蛞蝓对上。遭一脸不爽的蛞蝓一瞪,少年立刻又低下头。只不过,少年的眼睛依然注视着蛞蝓的右手。



那是其他观众与木森高雄同样注视的地方。



不管何时都无法习惯这种混合了稀奇与嘲笑、同情的视线,蛞蝓觉得很不舒服。



猪狩友梨乃在椅子上坐下。站在她身旁的蛞蝓确认这点后,打算返回会场入口,立刻背着她离去。



「咦,等等……」



猪狩友梨乃探出身体,手伸向蛞蝓背部,却扑了个空。



「有人在你身边会被怀疑作弊吧?我在外面等到对战结束。」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猪狩友梨乃以视线示意,视线指向处,一名脸像变色龙的男人慌忙赶来。似乎不是观众的他走到中央桌子旁,向木森高雄打招呼。



蛞蝓由猪狩友梨乃的表情已经察知他是谁。



——他就是仓科康一吗?



「原来如此,变色龙。」



对于情报的正确性觉得好笑,蛞蝓告别了会场。



将口袋里的零钱投进自动贩卖机。只要是银色罐子都好,我买了不太喜欢的果汁汽水,让自己映在冒着水珠的罐子表面上。



先使眼皮垂下,再用力打开,使眼珠子颜色改变。



我像黑白棋一般切换意识。凝视着金色眼瞳,突然有种感触。



人类真复杂啊。假使人的关系能像黑白棋一样黑白分明就好了,可惜就是存在着灰色。在灰色地带当中有箸烦恼、纠葛、喜悦,与谎言。虽然复杂,却有趣。



也因此,才有我介入的余地,我这个「Repaint」的能力将不会放过这个空隙。



「很好,很~好!」



感觉肠胃在发抖,所以声音也变得怪怪的,总之我还是对我自己灌注气势了。抓着汽水罐,一边在沁凉的触感下强烈感受到我以外的世界,我瞪视着通往会场的门扉。距离其实下长,在我看来却异常遥远,像是棒球比赛坐在外野席位观战的心情。



我站在走廊中央深呼吸,反覆数次后,踏出步伐。



别畏惧,别畏惧,别害怕。



每走一步,脚就发麻。以脚尖当做轴心的脚步虚浮不定,像纸娃娃走路,软软的没骨气。仿佛随时会晕倒在走廊上似的,我真是个第一流的胆小鬼啊。



况且,我最近也很少在人潮汹涌的地方行走嘛。



一边苦笑,我不经意地抬起头。



注目在由会场方向走来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只有一只手,榇衫右边袖子空空地,有如蓑衣虫般摇晃。见到我近乎怀疑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砖头。被人注视身体缺陷,觉得不舒服是很正常的,我太没礼貌了。但就算不提右手,她也是个奇妙的女人。



她的头发很湿润,仿佛刚洗完澡直接出来一样。头上跟我一样缠着绷带,让我有亲近感。只不过奇怪的有钱人可真多啊,会场里也有浴室吗?与那女人擦身而过时,「咦!」对方夸张地回望着我。



她的反应很像发现熟人,我也不由得停下脚步。



女人近距离凝视我。年纪显然比我大,而且说来也算是个美女,被她这样注视令我有点胆怯。至少我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你是五十川石龙子(Isogawa Tokage)吗?」



为什么知道我名字?



「咦?不,要念成Ikagawa……」



在我想订正的瞬间,女人拳头飞到我脸上。不至于冒出鼻血的程度,被轻轻地揍了一拳。她的突击令我偷晕目眩,在我眼神涣散不定时,独臂女绕到背后,用小刀抵住我的脖子。鼻子的疼痛陡然消失,背部像是在恐怖中融化一般,变得火热。喉咙里感觉好像有胃液窜升到与小刀水平位置上。



女人浏海上的冰冷水珠滴到我的脖子滑落,颤抖从脖子爬到脚底。



「被不认识的人知道名字时就该小心了,国中生。」



不,我有警戒了啦,只是没表现在行动上而已——本想这么说,但喉咙只会呼噜呼噜叫,无法正确发音。就这样,我被带进厕所里。



呃,这里是女厕耶,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你猜,为什么你会碰上这个危险的事呢?」



女人问话的方式像是在考我脑筋急转弯,声音却完全没有愉快感,太过低沉,连我的背脊都跟着震动。



这家伙的气氛与味道我认识,并感到恐惧。



「因为你是杀手。」



我基于经验,带着确信指出。女人似乎有点佩服,声音也跟着拉高。



「你为什么知道?你听巢鸭讲过了?」



巢鸭?跟她有关吗?不对,应该说「又」跟她有关吗!



「我遇过杀手,也差点被杀死过。」



「是吗?难怪脸那么丑。」



「对啊,别小看我这张丑脸喔。」



该怎么办,现在不是为了被说丑而感到受伤的时候。很想向白羊小姐求救,但她的能力只能单方向传送。我这边没办法对她喊SOS。我该大声求救吗?恐怕我还没叫出声会来,喉咙早就被割穿了。但是我脸皮也比以前更厚了,我还不怕。



我有不会被立刻杀死的自信。



只要还能跟杀手对话,就表示他们还不打算杀人。



如果真心要杀,就会彻底不发一语,也不会做出把小刀抵在喉咙上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一有破绽立刻挖穿喉咙,使之立刻死亡,所以超恐怖。



而且这女人,打一开始就没注意过我的左眼。明明现在是金色的。她早知道我的能力吗?还是完全不放在眼里呢?不管是哪边,总之左眼对她完全没用。



「也许你有很多话想说,但能不能待会再谈?我必须去对战了。」



我装出从容的态度,但无法隐瞒膝盖发抖的事实。多半已经被察觉了。



「你就是对战对手吗?」



「嗯?难道说,你是我今天的对手?」



「怎么可能。」



对话在此暂停。女人似乎在思考什么。要思考前请先把刀子收起来好吗?「嗯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接着……



「好吧,那你就陪姊姊玩个一、二小时吧。」



「嗄?慢…慢着!」



迟到一小时的话,肯定会失去资格。不只如此,等一结束,仓科康一也很可能会杀了我。不,我现在似乎也快被杀了。无时无刻不会被杀!



「你赢了我就没有委托费,所以不能让你去对战。」



「……会吧?」



她是赌对手获胜吗?该怎么办,唉,该怎么办?



「呃,我姑且问一下,结束后你会放我平安离开吗?」



「为什么?」



居然说为什么耶,喂喂,为什么我的每一天都有那么多障碍物啊?



果然别外出,乖乖茧居在家对这个世界比较好。



「与其在外面,躲在厕所个室里应该比较安全吧。」



女人喃喃说着,一起把我拖进个室,让我在马桶上坐下,刀子也一样摆在脖子上。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事。没被杀是还好,但也太过分了。



很想哭,擤擤鼻涕忍住了。



「还有,你刚才的回答并不正确。」



「咦?」



「正确答案是:因为你是巢鸭凉的朋友。」



竖起的刀刃倒映出女人的「抓狂」眼神。



会场的骚闹并非来自兴奋所带来的高潮,而是近乎沉滞。位在中心的座位与棋盘面前,依然只有一名对战者就定位。木森高雄那边的棋手猪狩友梨乃早已露脸,但仓科康一那边的座位却还空着。



孤单站着的仓科康一仓皇不安,木森高雄干脆当场蹲下,像个等累了的小孩子嘟起嘴唇,眼神仿佛在说「又来了」地责备着仓科康一。



虽然满脸胡渣、瘦巴巴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露出儿童般表情令人有点毛骨悚然,仓科康一还是深感抱歉地低头。为了寻找石龙子,他快步走向走廊。



木森高雄是个急性子的男人,无法允许别人迟到,但自己却很爱迟到。从对战预定开始时刻经过了十五分钟,他干脆大方地表现出不愉快。整个会场受到木森高雄的心情影响,气氛愈来愈紧绷。



一名和服女子轻巧地在观众间穿梭,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脚边,对着仿佛在玩捉迷藏似地蹲着的少女轻轻点头。



少女也因有人影垄罩头上,抬起头来,张大嘴巴。



「啊。」



「找您很久了,您蹲下的话我很难发现您啊。」



在人群穿梭的白羊终于发现了巢鸭。巢鸭蹲着,手依然在模仿兔子前脚。眼与嘴同时对白羊发出疑问:



「石龙子同学呢?」



好歹说句「辛苦了」吧,白羊感到忿忿不平。



但是第一句就是问这个,也可说很有巢鸭风格。对白羊来说亦算是包含某种安心成分。



她无视于身旁巢鸭父亲的强烈视线,回答:



「不知为何,还没现身呢。说不定逃走了。」



「那,那个人呢?没有右手的那个。」



巢鸭似乎不记得蛞蝓这个名字。



「刚刚离开会场了。」



接获报告后,巢鸭站起身子,踮起脚尖确认会场入口,门没有打开的迹象。她鼓起腮帮子。以这个少女来说算是很崭新的反应,白羊不禁注视着她。



「关于昨晚转达给您的事……」



「嗯,你是说石龙子同学要出场下黑白棋嘛?但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关于这点,等回去后我会再跟您说明。」



「喔,我知道了。总之我会让石龙子同学获胜。」



说完,故意摇摇背包。白羊一脸受不了地望着她,心想:「又有什么坏主意了吧?」



「对了,为什么您的帐号要取名『婆宿』呢?」



趁这个机会,白羊问了从以前就很在意的问题。巢鸭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为巢鸭是阿婆们的原宿呀。(注:巢鸭是东京地名,这里寺庙多,有许多年长者来参拜,故有此外号)」



「原来如此。」



太直接了吧,且还是个颇失礼的命名。



在白羊们讨论这些事情时,旁边也有人开始小声对话。



「翠鸟。」



「没问题,我准备好了。」



对于白鹭的尖锐声音,翠鸟轻轻挥手回应。翠鸟半蹲着身子环顾会场,似乎在寻找蛞蝓。



白鹭则是盯着天花板,与木森高雄身旁不安地站着的少年。少年发现她的视线,明显感到恐惧。见到他的反应,白鹭嘴角扬起,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



「咦,那边那个就是传说中的『白羊』小姐?」



左右环顾的翠鸟发现了和服少女。白羊被人呼唤名字,回头。



在公众面前过于光明正大地被人呼叫,连警戒的心情也没了。



「请问你是?」



「我是翠鸟,请多指教。」



白衣少年走向她,征求握手似地伸出手。心想:「他就是那个……」白羊的紧张感也略为提升。两人握着手,互相牵制似地微笑。



「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



只要想杀对方,彼此都只需一瞬间就能实行。



两人的手心都冒着汗,却迟迟没有机会放开。



不久,又过了五分钟后,仓科康一回来了。没找到人,孤独地低头走回中央桌子。木森高雄拔掉一根胡渣,贴在仓科康一的西装上。仓科康一虽然知道他的举动,但他没有拍掉,只默默忍受。



接着,仿佛一直在等着某人似地、静不下心来的猪狩友梨乃对木森高雄说:



「我去散步一下,等对手回来了再叫我。」



像要逃离仓科康一似地,猪狩友梨乃离席,交错而过地离开走廊。



当两名对战者都由会场中消失后,气氛更陷入沉滞之中了。



调查巢鸭身边时,自然会浮现石龙子这位少年的名字。蛞蝓判断,巢鸭凉能令人感受到人情味的大半部分均是朝着这名同学而来。



所以在会场走廊上碰到这名五十川石龙子时,蛞蝓当然没有理由放过。蛞蝓并不追究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管偶然还是必然,只要有结果,就没必要多问。即使巨大命运耸立于眼前,也无须抬头观望,这就是蛞蝓在和蛇、青蛙一起行动时受到感化的价值观之一。



带石龙子进厕所后约过了二十分钟,蛞蝓烦恼:单纯杀了这名少年真的好吗?



这种方法能算是对巢鸭复仇吗?没有更有效的方法吗?



她心中很挣扎,因为即使切断石龙子四肢,将之抛在走廊上,也无法想像巢鸭受到冲击的模样。



「喂,要不要交换条件?」



「交换?」



一直沉默石龙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



「我提供你情报,这次你先放我走。」



少年摆出投降姿势,跟蛞蝓谈条件。蛞蝓脑中只想着该怎么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回答也心不在焉。



「交换?」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白羊的超能力,如果你想杀巢鸭的话,这件事很重要吧?」



蛞蝓扬起右眉,一瞬有了反应,但很快又沉静下来。



「能力本身我早知道了。」



「我可以告诉你更详细点,她的异能似乎有某种规则限制。」



「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事?」



「因为我是她的朋友。」



「这句话是骗人的喔。」



来自门外的声音否定了少年的话。不只石龙子,连蛞蝓也紧张起来,身体震了一下,刀子也跟着晃动,石龙子屏住呼吸,无法出声喊叫。



「他不是朋友,对超能力也不清楚。他只是想着要如何靠胡扯突破难关就好。这个人满脑子只想着这些事喔。」



内心全部被看穿的石龙子惊讶,但是那也只是短暂片刻。「果然.」理解到自己的想像存在于现实时,眼神变得锐利。



蛞蝓也立刻想到这名以柔和的断定口吻揭穿石龙子「谎言」的人物是谁。



蛞蝓用力踹了门一脚,受到冲击的反作用力,门往内侧打开,露出猪狩友梨乃的脸。猪狩友梨乃缓缓挥手,蛞蝓也摇摇伸直的脚回敬。



而石龙子则因另一件事惊讶地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下来。



「猪…猪狩友梨乃……小姐?」



对她有如跑错地方似的登场,石龙子感到惊愕万分,猪狩友梨乃也睁大了眼。



「为什么?咦?到底为什么?」



「啊,原来是我的影迷吗?谢谢。因为跟喜欢的女孩子长相相似?喔喔,啊,难道她跟麻衣小姐想杀的人是同一人物吗?这女孩真受欢迎呢。」



心中的事被一一爆料,石龙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少年不否定是猪狩友梨乃的影迷,但被她本人直接说出口,对一个国中生来说实在太糗了。



蛞蝓用脚压制着因动摇与羞耻而痛苦不堪的石龙子,讶异地说:



「你怎么回来了?」



「仓科康一在现场,所以我逃出来了。你不是跟我约好要保护我吗?」



「……才没约好,是缔结契约。」



对于她仿佛想要求更正的说辞,猪狩友梨乃遮嘴笑了。



像是想甩开这种轻松的气氛般,蛞蝓瞪人了。



「还有,我不喜欢你用我没报上的名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