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二页 你是超能力者吗?(1 / 2)



「唷呵唷呵嘿呵呵,嘿!」



「喂喂~别跳得那么起劲,快过来帮忙啦。」



挨社团同学骂,腋下夹着好几捆粉红色图画纸的成实停止摇摆臀部。在走廊正中央突然跳起舞的成实心情并没有特别好,而是很正常,单纯想跳舞罢了。虽说光这样就难以称为正常。



学校放学后,人人忙着准备下周就要到来的文化祭。今天是星期五,隔着六、日雨天,文化祭将于星期一举行,若碰上雨天就取消,但气象预报是晴天。



国中的文化祭虽不像高中那么正式,但也有摆摊,也有展览。成实没参与班上的展览活动,而是打算参加社团的摊贩。社团要贩卖巧克力香蕉,她准备用手上的图画纸来装饰摊位。销售额能充作社团的活动费,很多社团都热心投入文化祭准备。



成实参加的桌球社社员人数本身就少,即使算进今年夏天已经退出的三年级,也只有六个人,所以成实才会被拉来帮忙。成实心想,明年如果没有新加入的社员的话恐怕就要废社了,现在却悠哉地卖巧克力香蕉真的好吗?但反正她自己仍是社员时也只是个幽灵社员,故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跟在同样被拉来帮忙的同学背后,一行人穿过走廊,成实的眼光停留在某个立于窗边的女同学身上。窗户外是一片操场景色,但在这文化祭准备期间,没见到学生奔跑的模样。反正那名女同学也是眯起眼睛,什么也没在看。



是巢鸭凉。用橡皮筋绑在后面的长发随风摇曳,周遭的其他人跟她保持一段不自然的距离。对成实而言,比起这件事,她更在意巢鸭手掌贴在玻璃上的事,很想对她说:「那里我今天打扫时间才刚擦过耶!」



很难得地,巢鸭今天到放学时间也还留在学校。



成实与巢鸭有过交流。石龙子住院时,成实遇过来医院探病的巢鸭,缠着她到医院餐厅请客。大约三次左右。但她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甚至高举双手、欢欣鼓舞地说:「巢鸭同学果然一如传闻,是个正牌的有钱人呀~」



可是若问成实是否喜欢巢鸭(包括有钱人成分),她的答案却是摇头。



理由主要与巢鸭的容貌有关。



即使对巢鸭感到棘手,成实还是无法对熟人视而不见。



「这位同学,既然有空就来帮忙嘛。」



成实装熟地拍巢鸭肩膀呼唤,巢鸭睁开眼,朝向成实,眼睛眨动好几次,嘴唇却依旧紧闭。按耐不住的成实又开口:



「你在干什么?」



「眼皮闭上的状态比较自然吧?」



「咦?」



「例如说脚趾往上弯曲会累,但眼皮闭上则不累,而且我们睁开眼睛时也时常想眨眼,所以眼睛闭着才是自然状态吧——我刚刚在思考这个问题。」



「……呃,是喔。」



真是个怪胎到骨子里的女生啊——不顾刚才自己还在走廊上跳起舞来的事实,成实感到困惑。



从以前巢鸭就不跟任何人说话,最近更是露骨地受到周围孤立。



自从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以来,一直有个传闻缠绕巢鸭凉身边,那就是:巢鸭凉与与海岛达彦的死有关。许多同学均曾在暑假中目击过巢鸭夜半出游,或与海岛达彦在街上溜跶的模样。



海岛达彦在暑假中「意外死亡」一事,在第二学期一开始立刻引来种种揣测与传闻,一发不可收拾。许多女生受海岛达彦死去的感伤气氛影响,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却也有不少同学暗自窃喜,理由是海岛很惹人注目,很受女生欢迎,还是个不良少年。忌讳、嫉妒海岛的分子确实存在着。



当时成实更在乎石龙子住院的事,根本不在乎海岛怎么了。石龙子脸上被深深地划上一道十字伤口,右半边脸整个包在绷带里,与海岛达彦意外身亡几乎同时期受重伤住院,所以也有人怀疑两者的关联性。成实曾问过石龙子本人原因,但是他只是勉强装出平时自我陶醉的模样,随口搪塞。



「今天不去探望那家伙吗?」



成实背靠着窗,站在巢鸭身边。



「太常去会惹石龙子同学讨厌啊。」



但她的笑容却难掩她其实最爱看石龙子讨厌模样的事实。成实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偷偷下了一个评价:脸蛋虽可爱,却因性格吃亏的典型。暑假前的石龙子在这点上跟巢鸭也很相似。



「只不过那家伙,究竟做了什么啊?听说他失去右眼了,听起来好痛啊~」



想像那种剧痛,成实发起抖来。哪一天这种事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狂吧。在这层意义下,还能乖乖住院的石龙子显得很坚强。



「那家伙的发言虽然很装模作样,其实只是个胆小鬼,我以为他绝不会主动靠近危险呢。其实也不只他会沉溺在妄想里,就连我在小学时代也经常听见神的启示哩。」



成实半开玩笑地挺起扁平胸膛,巢鸭默不作声,表情也分毫未变。



「呃,我刚才在开玩笑啦,这时应该笑啊,鸭仔。」



「鸭仔?」



巢鸭指着自己的下巴反问。成实对这临时取的绰号大大地点头,重复:



「鸭仔。」



「鸭鸭。」



巢鸭又指着自己的脸反驳。



「鸭鸭?」



「鸭鸭。」



两人展开奇妙节奏的对话,但成实仍不肯退让。



「叫鸭仔比较好听啦。」



「但我是鸭鸭呀。」



「好吧,不然就叫做鸭鸭仔好了,怎样?」



成实提出折衷方案。巢鸭在口中反覆念了好几次后,缓缓地摇头。



「不好念。」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不要取鸭类的绰号,用名字当基准好了。」成实随口提议,但巢鸭摇摇头,略为激烈地反对。



「我的名字听起来很像男生,不喜欢。」



「是喔。」



成实并不知道巢鸭的名字是什么,边陪笑敷衍,成实搔搔鼻头。



由于两人聊得愈来愈起劲,社团的同学已经先行离开。



「…………………………………」



其实刚才提及的神之启示并不是玩笑话。觉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才装做开玩笑,但成实当年真的听过好几次神秘的说话声。在家中突然有道从未听过的声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令成实大大感到困惑与恐怖。



所幸她当时已经上高年级,懂得分辨事理,也不像石龙子那样到处吹嘘神秘体验。而且某一天起,那声音也突然不见了,成实将之解释为「自己正值爱妄想的年纪」,装做不在乎。



但是在与石龙子眼隋这种小型奇迹接触过之后,成实最近开始对这个解释感到怀疑,心想:「说不定我也拥有神秘的超能力呢。」



「如果有炼金术就好了,我想把树叶变成金子。」



「那不是炼金术,而是狸猫的妖术吧?」



巢鸭对成实欲望横流的自言自语吐嘈,接着冷不防伸手碰触成实胸部。



整个手心贴上,像是要确认什么似地抚摸。



「喔?喔喔?」



夹着的图画纸掉落地上,成实高举两手后仰。巢鸭望着指尖,小声咕哝:



「好平喔。」



「你这混蛋,吵死了。」



「你看过A片吗?」



「咦?」



跟行动一样突然的问题,使成实显得有些狼狈,问题的内容也令她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才没有呢,那种东西。」



成实很不高兴地回答,但巢鸭似乎充耳不闻地又接着说出不相干的话来。



「我正在研究变大的方法,看来你不适合当做参考」



——呃,你已经够大了吧?



「是是是,您说的是。」



成实自暴自弃。巢鸭不在意,又以独特的步调问成实。



「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现在才问喔?



「叫我Narupi就好了。」



成实懒得再做一次自我介绍,直接省略许多步骤。



听完,巢鸭表情和缓地说:



「Narupi同学真是个怪人呢。」



——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打杂的喔。」



去医院复健结束的回程中,蛞蝓接到一通电话。时刻是下午四点过后,隆冬将至的十一月,气温下降的速度有如升降梯,每经一小时就降一点。停下脚步等红绿灯的蛞蝓抬头看了对面大楼,一楼干洗店看板歪向右边,大楼本身也相当破旧脏乱。



斑马线两头等红绿灯的人只有蛞蝓一个。



『我知道~你是杀手,对吧?』



「对。所以绑架女人我不在行,也不想干这件案子。」



『喔~那如果换成拯救王子就会有兴趣啰?』



「那么没用的王子我才不心动呢。」



况且,拯救与绑架也天差地远吧?



『我想也是,换做是我,也比较喜欢踹破墙壁救人的公主咧。』



男人轻浮开朗的笑声由电话另一头传来,蛞蝓很想立刻挂掉电话,跟他聒噪剌耳的声音断绝关系,最后还是决定忍耐到灯志变化。



灯志切换了,斑马线上只有蛞蝓一人。



瞧了一眼受风吹摇曳的右手袖子。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失掉一只手臂了。」



同时也失去了同伴,只不过后者并没有说出口。



『当然知道。别担心,你失败的话我顶多找下一个,用不着担心我们啦!』



男子以粗野声音开心答道。蛞蝓在心中吐嘈:「打一开始就没担心过好不好……」



「我是第几个?」



『第七个。』



——干脆放弃嘛,这公主殿下住的地方警备是有多森严啊?



蛞蝓叹口气,决定挂上电话。



「我现在要去打工了,待会再打给你。」



不待对方反应,蛞蝓迳自结束通话,本准备收起手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立刻取出,拇指操作按钮,叫出通讯录,蛞蝓眼睛眯细了起来。



浏览登录在通讯录上的人名,找到蛇与青蛙的名字与电话号码,将之删除。老是保留死者的号码很像对他们依依不舍似地,令她感到不愉快。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手也顺便插进,蛞蝓朝小钢珠店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想着的,还是刚才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专门为杀手介绍工作的男人。蛞蝓不知道那男人的本名,也没直接见过本人,联络全部透过电话,但从他老是一副轻浮开朗语气介绍杀人委托的态度看来,要侧写出人物形象并不困难。男人经常搞错汉字念法,有时还故意念错名字来调侃对方,从这些小地方也可看出他坏心眼的性格。



三个月前在废弃大楼「追杀水黾」的工作也是这男人介绍来的。接受委托者是青蛙,所以要恨男人也不应该。更何况蛞蝓也知道,就算表现出怨恨,顶多让这名男子心情愉快罢了。她咬着拇指,让心情平静下来。



「……反正我也做不来。」



这件案子已经有六个人失败了,蛞蝓并不认为自己就能达成。



用不着问个详细,总之直接回绝才是聪明的选择。



刚跨越斑马线,电话又响了。「啧!」蛞蝓不愉快地咂嘴,接听电话,与方才相同的声音覆盖了蛞蝓左耳。蛞蝓背靠着刚才抬头看过的老旧大楼上,叹口气。



『我等一下也有事情,所以趁现在先说了。』



「才刚挂掉,立刻又打电话来,你这样会惹女生讨厌喔。」



『慢着,是你先擅自挂电话的,所以说我擅自打电话也没关系吧?』



「『所以说』的用法错了。」



『你的打工是去当国文老师吗?』



「随便啦,快点进入正题吧。」



头靠在墙上,蛞蝓不爽地回答。打工快迟到了。



『正题我刚才就讲过了,我要你去带一个女人过来。』



「办不到。六个人都失败了。」



『试多了总有机会成功嘛,反正不管失败多少次,委托立刻又上门了。』



「是喔?」此时蛞蝓多少产生点兴趣了,如此执着的委托并不多,也许是被那女人甩掉的男人想报复吧,心中如此猜想的蛞蝓发问:



「我姑且问一下好了,那女人很有名吗?名字叫?」



男人发出下流的笑声,那声音令人很不舒服,蛞蝓又想挂电话了。



『猪狩友梨乃。我想应该是艺名。』



「艺名?」



『没听过吗?是个女演员喔。』



蛞蝓的眼神在道路上游移,在记忆里翻箱倒柜,最后的结论还是「想不起来」。



「没听说过。」



『嗯,我想也是,因为她是个AV女优嘛。』



「……难怪我不知道。」



一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男人觉得她的反应有趣,又下流地笑了。



得知刚才下流笑声的理由,蛞蝓不爽地抓紧手机。



『啊,应该说「前」AV女优才对。突然退休了,之前是个相当受欢迎的女孩子。』



「不重要。」



『想知道她长怎样的话,我可以寄样本给你喔。』



「没必要,反正我决定不接这个案子了。」



『别这么急嘛,我先传照片给你啰。』



男人一副要她接定了似的态度,令蛞蝓感到为难。



蛞蝓摩擦逐渐冰冷的大腿,不管打不打算接受,总之先聊了起来。



「绑架这个女优有意义吗?完全看不出目的嘛。」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想开摄影会吧?如果是,真希望也找我参加咧。』



「去死吧。」



『我没抱着下流想法喔,我只是想要签名而已喔——!』



电话传来男人学小孩在地上耍赖的声音。



『只不过啊,委托人曾讲过很不得了的事。』



「咦?」



『他说什么……利用这女人可以把整个世界翻转过来之类的。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讲着这些话,叔叔我真的吓死人啰~』



「……利用?」



听到这个词,蛞蝓皱起眉头,这个词会令她联系到巢鸭,使她很不愉快。



『总之先看医片再说吧,说不定你会爱上她喔。』



「你白痴喔?考虑一下性别吧!」



由于男人啰唆地推荐个不停,反令她产生了点兴趣。蛞蝓一边说着,一边操作手机,打开刚传送来的简讯附件。



蛞蝓的呼吸停止了,眼睛的眨动与冷得娑摩不停的大腿也停止。



这张照片给她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



液晶画面上映出的女性长得与巢鸭凉很相似。



女子的长相触动了蛞蝓的开关。



细长眼瞳恶狠狠地瞪着马路,嘴角紧绷,下巴一开一闭,仿佛在咀爵些什么似地剧烈颤动,头皮冷汗冒不停。



当脑中闪过一道红色裂痕的瞬间,蛞蝓的嘴角扬起。



瞳孔涣散、忘了眨眼的她眼角不自然地笑了。



「……鸭……鸭……鸭。」



『嗯?你叨叨絮絮地在说什么啊?』



「我干。」



「这个案子我接了。不保证能完成,建议你先找第八个比较好。」



这次换男人哑门无言,对蛞蝓突然改变心意甚至还感到警戒。



蛞蝓则依然挂着抽筋似的笑脸,动也不动,眼球突出,表情好似饿鬼或食尸鬼般饥渴,只有眼睛还保有一丝生气。



『嗯……呃……你怎么了,这么突然?找到属于你的评然心动啦?』



「那啥鬼,听起来像愚蠢的广告词。才没有坪然心动咧。」



在工作场所受恐怖侵袭的瞬间,蛞蝓的心脏不会发出如此悠闲的声响。



只会砰咚砰咚地跳着,同时血液流动加速,脑子轰轰然发疼。



「详细资料待会再讨论吧,嗯,传真给我就行了,拜托你了。」



『希望你能成功啊~七是个幸运数字,前阵子我打麻将摸到七万……』



没空陪他扯这些无意义的话,蛞蝓立刻挂上电话。



看到液晶显示的通话时间与号码,蛞蝓吐了吐舌头。



「嘻……嘻……笨蛋……嘻嘻……」



好像胃部痉挛似地,声音尖锐、不安定。



虽接受委托,蛞蝓并不打算达成。



反而想将之搞得一团糟。



她没有自信在碰上绑架对象时不会杀死她。



更重要的是……



只要委交包覆着自己的「那个」决定,答案根本是不必多想。自从失去一只手的那天以来,蛞蝓有着某个绝对的价值观。



那就是:不管有任何理由,她都不容许「和用他人者」。



「嗯~」



将看完的小说放回书架,内容令我感到佩服。这本书有趣的部分在于有关狼的记述。书中说狼是孤独的。这形容虽平凡,但狼原本是群体动物,当中偶有表或被赶出群体的孤狼,在日本却被当做一种好的象征,这实在是种有趣的现象。对现在的我与这只左眼,这种解释是非常有必要的。



窝在自己房间里看了一整天书,眼睛干涩疼痛。看时钟,快下午五点了,行经家门前的国中生们的嬉闹谈笑声传到二楼。除了参加社团的学生,其他人应该也都留在学校准备文化祭,刚要打道回府吧。



「头发烦死人了。」



顺手拨开垂在脖子后面的头发,出院后还没上过理发店,头发生长速度有如杂草愈来愈长,又鲜少梳理,睡觉弄乱的头发都固定住了。



但是去理发的话,不仅人轻以绕到背后,所以我实在不想去。这么一来,只好自己剪了,但一想到失败的后果,我又裹足不前。



巢鸭来探望后又过了三天。这除了成实以外,没有任何人来过。成实也是来吃了冰箱里的火腿后就早早告辞,那家伙究竟是来干啥的啊?



「是来吃火腿的吧。」



轻易就得出答案了。算了,我才不想管她,她跟我的烦恼没有关系。



这样也好。有所关联的话,万一变得跟海岛一样就惨了。



我重新坐好,椅背叽嘎响着,看着桌上型电脑的画面,操作滑鼠,由全黑的待机画面切换成网路黑白棋的连线大厅。再过不久就是傍晚,连线人数多了起来。



上国中后没有参加社团,取而代之地,我放学后的时间都泡在网路黑白棋上。我不想直接回家,所以总会去网咖泡个一小时,这个兴趣便是这样开始的。网咖的电脑里基本上都有安装网路连线版的黑白棋。



我也懂得将棋、西洋棋、围棋等游戏的规则,实际上也玩过,但胜率最高的还是黑白棋,或许比较适合我吧。



因此,说跟白鹭比黑白棋没自信是骗人的。



如果不采用特殊规则,我想我不会输她。但是那家伙一定也只接受用特殊规则来对战。因为她知道那样她的胜率最高。



只具备冒牌异能的我们,无法在各种局面中取胜。



我在连线大厅里搜寻了一回,劲敌和好友似乎都还没上线,其他人不像我这么闲吧。想到这儿,总觉得有些寂寞。不,其实我也不该闲着才对。



「啊,有人来了。」



「婆宿」上线了。这家伙算是我的劲敌。他传了装满表情符号、看不懂在写啥的讯息跟我打招呼,我敷衍了事地回应,对方马上又传了满满表情符号的讯息过来,这次我就不管他了。真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哩。



我不知道他的帐号由来是什么,但这个叫做「婆宿」的家伙也是专下特殊规则的怪咖。他只跟人用一秒钟内不下子就算输的特殊规则对战,目前从未输过一场。由于太强了,也有传闻说他是靠电脑下的。



我曾经挑战过这家伙三次,全都输了,看来我比较适合仔细思考过再下。



被催促的话总会手忙脚乱,因为我基本上是个胆小鬼嘛!啊哈哈哈!不好笑。



「你还好吗~?」



知道用太多表情符号我就不回应,所以改成简洁文章了。由平常对话的文面看来,应该是个女性,但也很有可能是个网路人妖,毕竟装成女生较容易受到其他男性欢迎。而我,则是以「SDC」作为帐号,态度也跟现实的我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在其他人眼里,我是个白目的家伙。这种性格在那个事件之后整个收敛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寂寞呢。我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傻傻地自信过剩了。可是相反地,现在的我却很需要那种过度自信,经常得靠演技来表现。



「很好啊~呀呵~」



对着画面轻轻挥手,总觉得对方似乎也在对我挥手。



「要生父吗?」



「生父?」



「打错字了,是胜负。胜负~」



要跟我对战吗?我托着腮帮子考虑一会,决定拒绝。



「抱歉,我只下赢得了的棋。」



「喔,真遗憾。」



这句简单的讯息后,婆宿又丢了一堆充满表情符号、仿佛骚扰邮件般的讯息。我决定不继续搭理这个麻烦的家伙,去寻找其他对手。



除了婆宿以外,我还有个帐号叫「Narupi」的好友。关于这家伙用不着说明,可以说就是因为有她,我才会在众多的游戏社群中选择了这个。与她的对战成绩目前四胜五败,不算好也不算坏。也许她并没有兴趣,对战的次数并不多。



「姑且不论这些。啊~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继续说下去。」



我自言自语地警惕自己。



我自己也明白,现在根本不是玩黑白棋的时候。



当然也不是为了文化祭东奔西跑的时候。



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跟神明决战才好。



即使杀了白鹭,我的父母也无法获得救赎。同时,就算不考虑父母的问题,即使将她剌杀,也绝对不算获胜。必须要使她垮台才行。为了达成这点,我该如何作战?



既然决定不战斗,我需要有人能为我而战,而且最好是个超能力者。



希望是无须仰白鹭鼻息的人,最好是没啥人认识的未知异能者,而且还能方便使用。这种有如找理想房子的难题,我该怎么解决?



我缺乏管道跟超能力者交涉。或许可以透过翠鸟帮我仲介,但我不清楚怎么跟他联络。靠巢鸭的话……这先保留好了,当做最后手段。



再来就是钱了。要雇用这些人需要大笔金钱,可是身为小小国中生的我根本没有管道获得那么多钱。拜托巢鸭?又是巢鸭啊,到头来我没有她的帮忙的话,就什么也办不到吗?



虽然说真的去拜托的话,她也很可能不假思索地提供给我,但这太恐怖了。



一旦习惯去利用她,总有一天会被啃得一干二净。虽然她跟哆啦A梦一样方便,风险太大了,反而更接近丧黑福造(注:出目藤子不二雄A的漫画《黑色推销员》),绝对会要我立刻偿还吧,利息……以及其他种种。想利用巢鸭,就要有相对应的觉悟。



「……………………………………」



该怎么做,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我却还没什么决心实行。



我想到的是信徒争夺战。



也就是,我跟白鹭一样广纳信徒,受人信仰,成立另一个新兴宗教。靠这个新宗教重画白鹭教团的版图,让她的势力垮台。



凭这只左眼拔掉她那对光之翼,我一定会成功……有朝一日。



「变得跟白鹭一样吗……」



成为一丘之貉,跟我所厌恶的那家伙踏上相同道路。



我拥有这种资质吗?即使有,我也没有觉悟使人遭到跟我同样境遇啊。但是不管怎么思考,别无其他超能力的我似乎只有这个方法行得通。



「咦?」



网路上有人传了想跟我对战的讯息,不是婆宿,而是另一个有名的家伙。邀我对战的,是个常胜无败却又饱受批评的人物。



「Narupi同学。」



「不是说过了,没有必要加『同学』啦。」



成实无意义地得意地说。走在她旁边的巢鸭乖巧地,或说,不做多想地、憨厚老实地重新呼唤:



「Narupi。」



「什~么~事~?」



「我累了,背我。」



边玩着手机,巢鸭伸出一只手,成实将她那只仿佛在说「好歹拉我走也好」的手推开。「你以为你是国王吗?自己走啦。」



成实在脑中幻视到成为拉车马的巢鸭与鞭打马匹的自己,手插着腰,啊哈啊哈地大笑不停。巢鸭则眼神茫然地望着她的同学。



她的眼神像是在眺望远处祭典的朦胧灯光一般,表情些许恍惚。



走廊小聊后,成实回去准备文化祭,也将巢鸭拉了过去。虽不认为她会帮忙准备文化祭,但成实有另外企图。



等准备工作结束,成实邀巢鸭「一起回去吧。」结果就是,现在两人一起走路回家。



一边走着,成实头歪向一边,大大地感到疑惑。



「好奇怪啊,这真是奇~怪~啊~」



成实知道巢鸭上下学有专车接送,原本打算搭顺风车,期望却落空了。受邀一起回家的巢鸭不知为何叫接送车先回去,决定用走路的,而且还走了十分钟就开始抱怨。



时间刚过傍晚五点,十一月的太空染上一片红,回家的路上充斥刚做完准备工作,正要回家的中学生,马路上也挤满了车潮。成窦们所走的靠前面的人行道上,被人群塞得满满的,没有缝隙;对面人行道却空荡荡,车道也稀疏。这种现象对成实来说很新鲜,她平时回家几乎不会走这条路。



成实的家位在相反的方位上,虽然如此,这条路也收拃通往巢鸭家。成实第一个目的落空了,但她其实还有另一个打算。



不看车子,改望向巢鸭的侧脸,成实心中涌现一种苦涩感,那并不是厌恶。



住院中的石龙子忠告她:「最好小心巢鸭。」但成实不知道该注意哪里,该小心哪里才好。成实觉得她是个怪脾气的大小姐,看起来也只是如此。



收起手机,巢鸭朝向后方,确认几处白羊可能会躲藏的位置后,又重新走回成实身边。成实无从得知巢鸭护卫的白羊边躲藏边跟在背后,她利用建筑物的阴影或死角隐藏身影,与巢鸭隔着无法一跃就赶到的距离。但即使万一在路上突然遇到袭击,巢鸭也会毫不顾忌地抓着成实当人肉盾牌,争取白羊赶来的时间。白羊对于巢鸭这种「蜥蜴断尾」行动抱着百分百的信心,认为没必要缩短距离。



「Narupi是石龙子同学的朋友吗?」



巢鸭问。成实轻浮地嘻嘻哈哈笑,俨然想掩饰害羞。



「算朋友吧。那家伙的发言虽然很白目,但还算是个有趣的家伙啦。」



而且,家庭状况也有些类似——成实在心中偷偷加上这句话。



成实也跟石龙子相同,不想被人触及家庭问题。也许就是这类同侪意识,孕育了两人的友情吧。成实如此认为。



「那鸭仔呢,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经常去探望石龙子的女同学,这怎么想都是女朋友嘛。但另一方面,石龙子本人谈到巢鸭时所露出的胆怯模样也令人在意,跟大雄谈起胖虎的暴力行为时的气氛很像,这两人的关系是究竟怎样啊?



「嗯~应该算单相思吧。」



巢鸭慎选语词来描述与石龙子的关系,成实觉得很意外。



「哇……那家伙居然还有资格挑人喔?」



石龙子的容貌还算帅气,看起来也挺干净的,头发虽没染过,天生就是明显的褐色。单就外貌说来,在班上女生之间算小有人气,但白目言行与家庭问题却成了石龙子受人回避的理由。前者算是自作自受,反正本人乐于其中,大概是不怎么在乎吧。



看了一眼刚经过的小钢珠店停车场,成实回头问巢鸭:



「鸭仔喜欢章鱼烧吗?或者说,你吃过吗?」



成实决定贯彻自己取的绰号。巢鸭只回答后半:「有啊。」她点头时,丰满的胸部上下晃动。成实心想:「平时一定都边吃好东西吧。」不知所羡慕的是哪个部分。吃了便宜货不知道会不会缩回去呢?



「喔喔?明明是有钱人,居然吃过?」



「倒不如说,因为是有钱人,所以更会吃些有的没的啊。」



「嗯,这么说倒也是。其实,这里的章鱼烧还蛮好吃的喔。」



成实刚进国中时,时常好奇地四处乱逛,这家店就是收获之一。



「是喔?」



「一起吃吧。」



成实绕到巢鸭背后,推了她的肩膀,巢鸭动也不动,脚跟在地上摩擦地被推着走。「这样好轻松。」懒惰地任由成实处置,头部摇动个不停。



斜斜地穿越停车场,把巢鸭推到摊贩前,此时成实心中胄出某个疑问,望向巢鸭的脸,巢鸭表情则像在问:「推车游戏已经结束了?」



「你身上有零钱吗?」



抱定主意让人请客。



「嗯,有啊。」



巢鸭取出钱包。她上学不带书包,钱包与手机随时拿在手上,这副模样也像小孩子紧抓着钱包或玩具不肯放手一般,令人莞尔。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该死,Mai Mai还没来吗——!」



当做章鱼烧摊贩使用的小货车里,一名浓妆艳抹的少女发牢骚。「嗨!」已经是熟客的成实向她打招呼,点了一盒八颗的章鱼烧。



「谢谢,总共是四百圆。」



「她说四百圆。」



成实笑咪咪地地看着巢鸭。附带ー提,这时成实身上并没有带钱包。



一边付费,巢鸭抬起脸对成实说:



「我想起来了,石龙子同学曾说Narupi是个傻瓜。」



「什么……?那个混蛋。」



居然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成实决定也说他的坏话当做报复。



「啊,我平时早就在说了。」



倒不如说,这反而是石龙子的报复吗?哈哈,真是败给他了啊——成实愉快地搔搔头。



「我给你们刚做好的,等等喔。」



少女手法俐落地翻滚铁板上的章鱼烧,巢鸭似乎看得入迷了,凑近观察章鱼烧的转动。看着她入迷的样子,成实觉得很稀奇。



「鸭仔将来的梦想是开章鱼烧店吗~?」



成实开玩笑问。巢鸭温和地摇摇头。



「不是,是荷包蛋店。」



成实歪着头想:「有这种店吗?」巢鸭则对自己的发言眼神闪亮。



「怎~么~还没来啦~噜噜噜~」



另ー方面,在章鱼烧少女开朗的歌声中,明显包藏着抱怨。



「怎么了?听起来很像抱怨。」



「新来的打工人员迟到了,雇用到今天算第四天,所以也不算三天晒网,雨天打鱼。」



「嗯~该怎么办呢~」



成实也跟着装模作样地讨论起这个连长相也不知道的新人。巢鸭没有反应,只突然回头,喃喃地说:「啊,原来如此。」眼角泛着笑意。



不久,成实接过现做的章鱼烧。



「下周也要来喔。」



「想到的话我一定会来。」



听到两人的对话,巢鸭眼睛一瞬间有所反应,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走到停车场角落,打开章鱼烧盒子,酱汁香气随着蒸气一起散发出来。



成实与巢鸭的牙签连同上面的柴鱼片插进章鱼烧里。



送入嘴中,「烫烫!」成实睁大了眼,巢鸭则是慢慢从角落咬开,细腻咀嚼后再吞下。烫到口腔与舌头的成实噙着泪水,心想:「该不会连章鱼烧也有标准用餐方法吧?」



「怎样,好吃吧?」



「嗯,很有趣。」



说完这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巢鸭侧眼望章鱼烧店,无防备地展露笑脸。她的神情也像是在对某事有所期待。



「嗯?这么喜欢看章鱼烧制作的过程喔?」



「并没有。我只是在想,以后要来这家章鱼烧店的话,一定要跟Narupi一起来而已。」



望着愉快诉说这句话的巢鸭,成实害羞地搔搔鼻头,说:「这是我的光荣。」



「对不起,对不起!」蛞蝓在路上低头道歉了无数次。手机在耳旁,似乎在对通话对象道歉。每当上半身弯折,右手袖子跟着摇晃,使得蛞蝓成为路人注目的焦点。



「明天一定会去,真的很抱歉。」



没亲身碰过这种场面,蛞蝓模仿电视剧里上班族不停道歉。



『嗯,我知道了。明天如果再迟到的话,不是开除,就是在火热铁板上下跪喔。』



「那我宁可被开除。」



『把你做成章鱼烧的材料啦!恶,明明是自己说的,连我都觉得恶心了。』



电话另一头的章鱼烧少女发出呻吟。接着又连声致歉了几回,蛞蝓总算抬起头来。告知请假之事后,结束通话,朝原路折返,打算不去打工,直接回到公寓,但此举却使她白白远离了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带着失去右手的不利要素,蛞蝓没有多余力气想别的事。



她并不打算在这件许多杀手一一失败的工作里送死。



直到对巢鸭的复仇结束为止,蛞蝓的求生意志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蛞蝓搭上公车,回到相隔十五站之遥的市镇。蛞蝓住的地方本来就跟这座小镇没有瓜葛,若不是接下追杀水黾的工作,也许不会有机会来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