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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发站『前日谈』(2 / 2)




“……什么事?”



老夫妇惊奇地打量着前来搭话的青年,回答道。



是个中等身材,外貌相当普通的年轻人。



笑容很有特点的男人,不知道有什么开心事儿,一边露出清爽的笑容,一边问道:



“我稍微听到一点儿你们的谈话……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买下那两张车票吗?”



“……哎?”



“喏,先生觉得浪费了车票太可惜,太太又不愿意搭乘这班列车,而我想要搭这班列车但票已经卖完了……怎么样?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啦。”



“……”



青年露出发自内心的纯真笑脸。



但这笑容实在是过于天真浪漫,反而让老妇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这样大家都能露出笑脸,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哦!”



“不、不过,这辆列车它……”



一旦要把票转卖给他人,刚才妻子所说的“列车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的那番话又让老人十分在意。但他也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青年,像是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一样,老妇人对青年说道:



“大概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辆列车可能会发生事故或者其他不好的事。如果你认为这样也可以的话,那么……”



听了这番不知算是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还是算是充满宗教气息的话之后,青年惊讶地“哎!”的叫了一声——但他沉默了一瞬间后,又露出笑脸点头道:



“那你们就更应该把票卖给我才对。”



“咦?”



“要是真的发生了事故,多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就能多救很多人的性命呢。”



青年的意思好像是就算遇到事故,自己也肯定可以自由活动一样。老妇人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可思议的感觉——



察觉到老妇人目光里的疑惑,青年露出害羞的表情扭扭捏捏地说:



“大概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话……我其实,不是人类。”







与此同时,芝加哥联合车站外



有一个男人站在那儿。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儿。



从背后来看,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征——



他就如同空气和光线一般非常协调地融入了周围的景色中。



就仿佛,芝加哥这个城市、美国这个国家、地球这个星球刚诞生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那儿了一样。



离这个男人不远处,坐在车上的一对男女正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还是别坐了。”



“哎哟,真的好吗?你不是一狠心买下了二等车厢的车票吗?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乘坐飞翔禁酒坊这种列车了哦?”



“嗯,决定了。”



“是吗……”



黑发的男人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褐色皮肤的女子则露出了非常迷人的微笑。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别的要紧事,预定要乘坐列车的男人临时取消了乘车安排。



“——啊——对不起——以后——塞塔——”



“——杰卡——也——记得——而已——”(注4)



两人的对话混杂在街上的喧嚣中,变得断断续续,随着风传到周围人的耳里。



于是——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对话后,之前好像完全融入空气一般的男人开始行动起来。



“二等车厢……吗?”



不对,与其说是开始行动,不如用开始蠢蠢欲动这个形容更准确。



完全融入周围背景中的男人,全身散发着让人觉得粘稠不适的气息,向着车站慢慢走去。他的脚步非常自然反而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在方才他站立过的地方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同在暗夜的天空中滑翔的乌鸦一般,毫不彰显自己的存在,男人静静地开始了行动。



但他的脸上有一个特征。



刘海一直留到快遮过鼻尖的长度,让别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睛这一点。



通常人们会觉得这是非常明显的特征,但因为看不到眼睛,反而不容易给对方留下印象。



然后,男人巧妙将自己身上如同湿泥一般粘稠的气息与周围的空气同化,抱着某个目的向前走去。



于是——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个男人悄悄混进了列车中。



带着断然称不上宏大,但就如同无底沼泽一般的恶意。



“名为修伊·拉弗雷特的男人”



1931年12月纽约某处



“心情如何啊?你这个蠢货。”



被四周坚固的石墙和铁门包围起来的密闭空间。



中央放置着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放了一把椅子。



房间的布置就仅此而已,实在是很符合单调这个形容。



听着房间里回荡着的粗野的声音,坐在一侧椅子上的男人只是轻轻抬起了眼睛:



“……审讯不应该是等到了纽约司法局再开始的吗?”



脆弱的人一旦进入这间房间说不定会直接被来自精神上的压力压垮——但已经被关在房间里超过半天的男人,却以极其冷静的声音这么说道。



而猛地打开房门进来的男人,仍保持着他盛气凌人的态度摇了摇头:



“在司法局审讯的只是你作为恐怖分子犯下的罪行。接下来我要进行的审讯是不会留下记录只记在我脑中的。要不要捏造都全靠我个人的判断,别忘了你将来要坐多少年牢,都看你现在有多老实。快交代吧!”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这么喋喋不休呢,维克托。先别论你会不会捏造了,我可不认为你的大脑能正确地记住我的话呢。”



“……。……呜!……。慢着,你以为能通过挑拨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可就大错特错了啊!”



被称作维克托的男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他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故意把眼镜往上一推说道。



“我并没有挑拨,不过是从客观的角度回想起你的过去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且不跟你争论!”



维克托为了打断对方的话语大声喊道,然后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



“我重新再问一遍吧。心情如何啊?不仅计划在事前就被破坏了,而且自己还被警察给抓起来的恐怖分子哟。”



“以恐怖分子的身份大概应该回答‘非常糟糕’吧,但出于修伊·拉弗雷特个人的立场,决不算非常糟呢。”



“是吗,那接下来我就让你尝尝最糟糕的滋味吧。”



听了维克托挑衅的话语,自称修伊的男人陷入了沉思,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对对方充满挑拨的发言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你办不办得到呢?对我来说至今为止‘最糟的记忆’是,母亲为了洗清‘魔女’的污名而丢掉了性命——而接下来,则是我深爱的人们也被认定为魔女的时候。第二糟的,是在故乡的时候,没能拯救妻子性命时的记忆。”



“……喂!”



“你要是能让我留下比这更痛苦的记忆的话,我反倒是很有兴趣呢。你有没有想好具体用什么方法呢,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方法?它到底能不能胜过我的绝望,和之后在数千年、数万年的生命中产生的孤独呢……”



“……”



听了修伊的话,维克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维克托·塔尔博特。



他是日后被称作‘FBI’的国家组织‘搜查局’的一员——在其中一个相当特殊的部门任副部长。



而他面前坐着的男人是购买了许多武器,正在计划实施什么破坏行动的恐怖分子。



修伊·拉弗雷特。



他是被称作“幽灵(Lemures)”的武装集团的首领,传闻除此之外他还培养了不少组织。



处于完全相反立场的两个人,其实有一个非常大的共同点。



超越世间常理的,没法一眼看出来的共同点。



不死者。



这个像是会出现在童话或是希腊神话中的词语,正能准确明了地解释两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1711年,乘坐同一艘船的炼金术师同伴。



他们在船上召唤出恶魔,得到了不死之酒。如果听到这样的说法,人们大概会以为这是给王讲述的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中的一个故事吧。



然而,实际他们就已经活到1930年的现在,漫长的时间使得相互的立场也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室内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之后维克托总算对着面前的同胞开了口:



“……无论是你还是艾尔玛,怎么回事?难道罗特瓦伦蒂洛出身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吗?你说到自己最糟的记忆时就像在读历史书一样毫无感情……而艾尔玛则是一边笑着一边说!”



他突然说出“罗特瓦伦蒂洛”这个地名和“艾尔玛”这个人名。听到后者的一瞬间,修伊第一次露出了人类应有的表情。



在这之前,他一直保持着如同人偶一般的浅浅微笑——而现在虽然也基本看不出,但确实露出了富含人情味儿的苦笑。



“因为艾尔玛确实已经疯了。”



“你有资格这么说他吗?”



“嗯,艾尔玛是疯子。正因为他外表看上去正常,结果才更糟糕。大家都把他的疯狂误认作善意。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伸出的手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哈,归根到底,你们不过是表面看上去很亲密吗?”



听了维克托嘲笑的话语,修伊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艾尔玛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不过这种话,当着他本人面我会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看你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露出一丝害羞的样子啊。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个危险的家伙是好朋友吗?”



“嗯,应该说正因为如此吧。和他的关系有一半算是孽缘吧。不管世界怎么改变,他那扭曲的信念一定不会变。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治不好吧……也许对我来说,他这种性格,就起着大海中的北极星一样的作用呢。”



做出像是要岔开话题一般的回答,恐怖分子摇了摇头示意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维克托也察觉到他这种意思,轻轻咋了一下舌之后转回了正题。



“那么,你把不死的能力展示给那些可怜的人们看到底想要干什么?在那些还不知道永生什么的活到100岁就厌倦得想死这个道理的年轻人面前,设下不死之酒的诱饵。如果是建立宗教团体还说得过去,你还收集了那么多武器……想要当十字军吗?”



“你这种说法是对十字军的侮辱哟。我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不问大概也知道吧。虽然我和你算不上朋友,但还是对互相有一定的了解才对。”



“实验吗?”



维克托一边愤慨地小声说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堆资料扔在桌上。



“这是从你房间里找到的。应该见过吧?”



“哎呀,这是……”



摆在修伊面前的文件包括几张照片,以及各种物品的设计图和说明书。



“我啊,以为这些记录了你一部分的计划,而把它们全都浏览了一遍。但这到底是什么?什么在天上飞的军舰啊,装了巨大车轮的船啊,用鸟的力量飞行的飞机啊,会说话的时钟和人偶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设计图到底藏了什么暗号?麻烦你现在就告诉我吧。”



“说什么暗号……就和看到的一样啊。身为我们的后辈,同时又是伟大发明的前人们所创造出的结果。不管哪一样都是19世纪人们真的计划制作的东西,而其中也有一些真的被发明出来的啊。就算是维克托也应该见过会说话的时钟吧?”



“……。……这种事随便怎么样都好!那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放着这些设计图还是什么的东西?你说?”



面对面红耳赤大声喊叫的维克托,修伊露出机械性的微笑,平静地答道:



“这是我的兴趣。这些都是我没法想到的东西。我的兴趣是看这些充满个性的构思呢。虽然对人类本身没有兴趣,却觉得人类产生的想法非常有趣……我就是这种麻烦的个性呢。”



看着嘴角轻轻上扬微笑着的修伊,维克托感到有一点儿毛骨悚然,但他仍尽量避开对方的话头,尝试盘问出真相。



“还真是不错的兴趣啊。虽然没对你抱任何希望……但这些设计图里有个危险的东西啊。就是这个便携型的火焰喷射器,要是真的存在可就不得了了啊。”



“啊,那个是我画的……前几天试着制作了一下。”



“……啊?”



“不小心做出了这种东西,果然我还是对狩猎魔女时的火刑产生了心理阴影吧。大概这就是我内心仇恨的表现吧。”



“你在说什么?你制作了一下?这种东西,在哪儿……”



“我还以为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呢。”



听了修伊的话,维克托脸上从容的表情消失了。



正当他要继续问下去的瞬间——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看上去应该是维克托部下的男人冲了进来。



“爱德华吗,怎么了?”



“这……”



瞥了一眼修伊之后,年轻的搜查官贴近维克托的耳边,进行了简短的汇报。



听完汇报之后,维克托的脑门上冒起了明显的青筋,勉强保持着冷静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修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面前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的人,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开了口:



“发生了什么事吗?维克托,有什么问题吗?”



“……干得漂亮啊,你这个混蛋!”



“什么?”



面对故意露出机械性笑容的恐怖分子,搜查局的干部忍住脸颊的抽搐挤出一个笑脸——用非常不愉快的声音将刚得知的事实摆在了“犯人”的面前。



“以大陆横贯铁路的飞翔禁酒坊作为人质……你手下那些部下提出了解放你的要求。”



“嗬。”



“嗬什么嗬啊!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原来早有安排啊。嗯?终于开始对普通人也下手了吗?我们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这并不是我的指示。大概是他们为了救我自作主张行动起来的吧。”



“这是一回事!本来就是你建起来的组织啊!你听好了,建组织啊,就得负起这些责任来,像你这种把人类都当做实验动物的混蛋根本就没资格建立人类的组织……”



无视啰啰嗦嗦说个不停的维克托,修伊开始考虑起基本不出自己所料的“幽灵”们的暴走来。



——以古斯的性格来考虑,这也是必然的。



——那么……香奈,你到底会如何行动呢?



——恐怕,这个国家是不会因为人质就屈服的吧。



——你不是不死者。



——你会死守对我的忠诚,而死在警察的枪下吗……



——还是会和古斯他们分开行动呢……



——或者干脆不管我的死活,走上别的道路呢?



——说不定会产生我根本想象不到的结果呢。



——虽说是我的女儿,但香奈她偶尔也会采取一些我预料之外的行动呢。



想起身处远方的女儿,修伊无声地笑了。



——真是的,你简直是最好的实验材料啊。



注4:这对男女是漫画原创人物。男的名叫杰卡罗泽,女的名叫罗塞塔。杰卡罗泽乘车后被切斯误认作不死者而被刺伤,失去意识。醒来发现自己尚未登上列车,因为不敢相信之前的体验只是梦而已,而取消乘车的安排。罗塞塔似乎拥有“恶魔”的能力,但真实身份尚不详。杰卡罗泽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体验大概跟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