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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死男与流逝的日常生活



「呀!救命啊!」



悲痛的叫声打破沉寂,响遍四周。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



一道粗实的声音打断了求救声。



看着这一连串的你来我往,我个人觉得这一幕实是在有够老梗。



场地是毫无人烟的废木弃置场。



眼前是几个男子,还有一个双手被他们押在身后的女学生。



每个男的身上都穿着垮垮的立领制服,到处戴着像是一起说好的相同金属制饰品,每一个都同样地顶着一张臭脸。简单来说,就是不良少年,没有任何称号比这个还适合他们。这些人就是这个国家里随处可见、世界上每个角落都看得到的不良少年。他们对这个世界抱持着无意义的反抗心,嘴上明明就主张说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束缚、要自由地活下去,但却打扮得一模一样、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讲话、采取一模一样的行动。唔,说穿了,他们可以算是没有个性的社会不适应症患者。



「你给我听好了,乃出!你就给我动动看,我可不知道这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其中一个不良少年丢出这种根本不可能会在现代电影里听到的三流台词威胁着我。



「不要——救救我!」



被押住的女学生朝我求救,有一把刀正抵在她的喉咙上。



「…………」



实在是……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今天早上的光景应该是和平地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啊……



我的脑袋强制性地试着回想起事情的起源。



虽然这应该是为了逃避眼前这幕现实的行为——



不过事实上我也想这么做,所以我对我自己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么想起来,预兆其实从我上学的时候就出现了。



已经七月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硬要说的话,就大概是我的高中生活进入第三年的夏天这件事



吧。班上已经有人在为明年的考试作准备,而我则是连高中毕业后要干嘛都还没决定。反正我



是想上个大学,导师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没有个明确的计划。唔,这就先暂且不谈



了。



就季节而言,梅雨季还没结束,不过,上个月一直占据着天空的黑云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



去了,天空毫无血气地一片蔚蓝。太阳像是在宣示自己终于可以发挥本领的样子,放射出强烈



的阳光,嘶嘶地灼烤着我的皮肤。



「好热……」



这个温度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被人推进了烤箱里。不,如果我真的被推进去了,那可能



根本没办法跟现在这种状况比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比喻没有用错。从上方射下的阳光,还



有吸收了阳光后变得有如灼热铁板的马路,上下夹击地入侵我的精神,削减了我的学习欲。我原本想就这么转头回家,不过同住的姊姊可是付钱来让我念高中,我不能跷课。而且值得庆



幸的是,我念的市立明答学园教室里都有装冷气。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忍过这条路,走到教室



里,那里就有天国在等着我。就时间来说,只要三分钟,我只要忍下这三分钟的苦行就好。



背上已是一片汗湿的我低着头缓步走向学校。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



「……不行喔!」



有个像是在诉求着什么的声音响起。



「啊啊c-o你以为你谁啊!」



另一道语带威胁的声音回道。



这是怎样,在一大早这热得要死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离我们这些和阳光奋战的学生稍远的地方。



几个制服穿得邋邋遢遢的男生围成一个圆,好像是把某人堵在里面的样子。



「不是明答的人啊……」



我低声说道。虽然他们也是立领的制服,但在细节上有些微妙的不同。那是……樱之丘高中吧?我觉得我碰上麻烦事了。



樱之丘是明答学园附近的公立高中,里面学生的偏差值和程度是出了名的低。很多学生的品性不是很好,据说有八成的毕业生都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只是不知道谣言是否属实。两校之间的距离也让一些明答学园的学生成了樱之丘那群人的目标,因而受害。只有钱被抢走还算好的,那群人还会以打发时间为由,先是虐待被害者,然后再把他们用绳子绑起来,用机车把他们在街上拖着走;要不然就是被害者会被剥得精光,然后被绑在校门上,直到早上为止。各式各样的被害情报都有。对明答学园的学生而言,樱之丘高中的人就是他们恐惧的对象。



听说最近樱之丘那边有人甚至跑到明答学生上学的路上来勒索,在学校里也引发很大的问题。我曾经好几次日睹类似那样的场景,但我都装作没看到就走过去。因为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的话,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是弱小的家伙也就算了,如果实力比那些人强的话,只要和他们扯上一次关系,之后就会被缠得很惨。不用我多说,那绝对不是善意,而是恶意的表现。我认识好几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家伙,所以我的经验法则这么告诉我。大家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个人都避开了那群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群人打一大早就来了,难不成他们很闲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想要跟大家一样——



「所以我就叫你们道歉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我停下脚步。



被高大男生围住的是一对男女。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明答学园的制服。男生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看着他身上那件沾满脏污的制服、还有他脸上的瘀青,我想被缠上的人应该是他吧。而另一个娇小的女生则站在前面护着那家伙,以凶猛的气势和那些男人对峙。她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到腰际。虽然女孩子皱起的眉头明白表示出她的怒气,但可惜的是,她那张稚气的脸让她根本毫无魄力可言。



「你是谁啊你!你是他的谁啊Do」



粗厚的大嗓门口道。这家伙的声音则是完全足以用在恐吓上。



「我和这个人念同一间学校!」



少女讲得一副这样就足以解释自己这种行动的样子。不过男人们当然都一脸诧异。



「嗄啊!?就这样!?」



我也是这么想。这个小个头的女学生就算说她是国中生,看来大家也会接受。可是她帮助这个被黑道候补军团缠上的男生的动机,就只是因为他们念同一所高中。这样的动机有一点……不,是相当不足。然而,女学生却一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没错!呐,你们为什么要揍他?这个人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一个用「这家伙是怎样」的表情盯着提问女学生的男人把视线拉回。然后他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学生,扬起半边嘴角。



「……啊啊,是啊。」



「他做了什么事?」



「我们啊,有经济上的问题啊。我们超缺钱的,所以呢,我们就想找他借点零用钱,结果他居然说他不要。我们实在太难过了,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对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骗人的话太好笑吧,那个男人说完之后,和他的同伴一起笑了出来。



「……是这样啊。」



女学生说完之后,像是在思考什么地低下头,我观察着她的动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然后——



「嗯,我知道了。」



她这么说。



「那,我借你。」



「……?」



不只是那些男人,就连我也因为这句话吓了一跳。在那一瞬间,我没听懂她的话。



女学生把手探进短裙口袋里,拿出淡粉红色的皮夹。她确认皮夹里的金额后,准备要掏出几张钞票时﹒短短低吟了一声。她把指头放回去并点了点头,然后把全部的钞票都拿出来。她一边把钱递给男人,一边说道:



「我借你钱。虽然这样可能有点少,但我身∟就只有这些而已﹒对不起喔。可是你们不能再揍他了喔。拜托别人的时候,要讲得有诚意点,不然是没有人会听的。」



「……真的假的。」



其中一个男人呻吟道。就我这样看过去,女学生手上拿的钞票大概有两万多。如果是要拿来玩耍的话,这算是很大一笔钱吧。女学生微微一笑,「别客气,拿去吧」这么说道。



「这女人是认真的吗……?」



刚刚说话的男人转过头去看向同伴们。他随即转过身子,交互看着女学生和她手上的钱。接着,他确认她似乎不是在说谎或开玩笑之后,不怀好意地一笑。



「……是吗?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跟你借吧。谢啦。」



「嗯嗯,别在意。」



男人朝纸钞伸出手。



……真是够了,我低声说道。我才想说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没想到状况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静静地走向那个集团,从他们背后出声。



「你是白痴吗?」



女学生从并列的男人缝隙中看到我后,像是吃了一惊地瞪大了双眼。



「小狗狗!」



「我就叫你不要那样叫我了。」



男人们一齐回过头。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叹气。



「你不要每天都更新笨蛋的金氏纪录好不好。虽然就看了不会腻这一点而言,这是个很宝贵的纪录说。」



我硬是穿过那些用「你谁啊你」这种眼神盯着我的男人们,从女学生手上抢下纸钞。



「皮夹给我,久远。」



我的话让那个女学生——久远玲歪过头。



「为什么?」



「不要管啦。」



玲虽然一脸的懵然,但还是把手上的皮夹交给我。我打开皮夹,把纸钞放了回去后,还给她。



「喔,怎么了。小狗狗要借钱给他们吗?」



「谁要借钱给他们啊,你要不要去学一学要怎么怀疑别人啊。」



「什么意思?」



「……够了。」



我叹了一口气,牵起玲的手。



「赶快去上课了啦,再这样下去会迟到的。」



接着,我对跌坐在那里的陌生男学生说道:



「喂,如果你要一直坐在那里的话那就算了,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还是赶快逃走比较好。」



男学生愣了一会儿后,像是被我的话惊醒似地弹了起来,发出「噫、噫!」的惨叫声逃离现场。



「久远你也是,走人了。」



「咦,可是,小狗狗,这些人要——」



「喂,你这家伙,不要插手!」



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头也没回地静静说道:



「你所说的插手,不就是你现在在做的事吗?」



「你说什么?」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身体啦,我会变臭耶。」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啊啊?」



我只把脸转了过去。在那一瞬间,瞪着我的男人那张凶狠的脸立刻垮下。



「噫……!」



「在开玩笑的,是你这个人的存在吧。」



愤怒分成两种。一种是将名为激昂的感情表现出来的愤怒,另一种则是拥有冰点下锐度的沉静愤怒。我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后者。而且,为了要让我生来就臭的脸看起来更臭,我用尽最大的力量把眼尾吊起。



「人家明明就忍着睡意来学校用功读书,你干嘛用这种无聊的事打坏我的心情啊。」



「吵——吵死了,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啊啊c"o」



这大概是他用尽全力的反驳吧。然而这个男人却在听了背后伙伴的助言后变了脸色。



「喂、喂……刚刚那个女人,叫他狗狗对吧!那家伙……该不会是乃出狗斗吧?」



「什——乃出狗斗!?」



那男人急忙转回来,大叫着「骗、骗人的吧c\o」



「乃出狗斗就是……那个,统治了这附近所有学校的——」



「啊啊,听说他只是因为听不见电视在讲什么,就把在附近骑车的上百个暴走族杀个半死。」



「我听到的是他在一瞬间就把指责白己偷窃的店员给打扁,上前来阻止的客人也有二十人以上被打到失去意识……」



「听说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前来盘问的警察打得满身是血.」



「听说他的名字还出现在警视厅黑名单的『将来有可能犯下动摇国家之重大犯罪的未成年者』项目里!」



……呃,只有第一个说对了吧。不,就连那个也是误解中的误解就是了。



「夸张的是,听说他身上还寄宿着新的肉体和灵魂……」



「小狗狗……」



「你不要也跟着相信啦!」



「开玩笑的啦。」



真是的——不过看那些男人一副惧怕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是个绝佳的状况。



「你看,知道的话就赶快滚回白己的学校去。我是乃出狗斗喔,很恐怖喔,我会把你们吃掉喔。」



「噫、噫!你连对男人都有性趣啊!」



「不要做出那种扭曲的解释!反正你给我滚就是了!」



我的这一声叱喝让其中一个缩起身体的男人口吐「该、该死」的恶言。



「你、你说你是乃出狗斗吗、啊啊c"i」



「啊?要干架吗?」



「不、我不要……」



接着,他环视四周,朝伙伴寻求指示——看到他们全都摇了摇头,看来是决定撤退了。



「该死!你给我记住!」



他们留下用到烂梗的台词后,便离开了现场。



「……一早就让我浪费无谓的体力。」



「小狗狗,你好有名喔。」



「很不好的名声就是了。」



「可是……那些人借不到钱,没有关系吗?」



「想要钱的话,去工作就好了。」



我说完之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玲。



「不过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什么?」



「没事啦。」



我耸了耸肩,微微苦笑。



这个名叫久远玲的少女,说得极端一点就是个『善人』。她已经超越了什么好人啊、什么亲切的人啊的境界。她做慈善事业这种活动的时候,总是不要求任何回报,尔且她总是希望能带头帮上谁的忙;只要看到困扰的人,她就会像刚刚那样,丝毫不顾自己地去救人。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她几乎可以算是奇迹般的存在。基本上﹒大部分这样的家伙通常都没安什么好心。除了钱之外,也有人会为了名誉或是荣誉这种东西而挺身出来做善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玲是那种人。不过在我认识她之后,我就发现到她不一样。就像人不会对呼吸这件事抱有疑问一般,她理所当然地想成为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助力。这家伙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我们两个在升上二年级之后被分到同班,但我个人还是非常怀疑为什么玲会和我这种品性恶劣、性格扭曲的家伙这么好。我曾经问过她理由……不过我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那个理由。唔,不过这个就先算了。



「你才刚出院不久,别勉强自己了。」



「……嗯,对不起。」



「唔,要说像你的话,这还挺有你的风格就是了。」



我露出苦笑,轻轻敲了一下玲的头。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玲成了某个连续杀人事件的被害者。她奇迹似地保住一条命,在辛苦的复健之后,前阵子才好不容易出了院。



由于犯人一定会在尸体上留下十字伤痕,因此媒体都称犯人是【十字伤的杀人魔】,而网路上则称其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骚动。不过就在玲被袭击后没多久,犯人就被抓到了。因为犯人还是未成年者,所以大家只知道他是住在东京都内的学生。听说事情的演变好像是这个样子。



事件已经划上休止符,现在电视和网路都没有继续在讨论这件事了。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人对事件的兴趣就只停留在事件发生到解决的过程里。没有观众会一直在意着已经落幕的舞台。



就连我也是,一直到前阵子为止都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也没资格挑剔吧。



唔,不管怎样都好。反正世间是一片和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



玲刚回来的时候,也为了那些单纯因为兴趣而靠近她的人感到困扰,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吧,这样的人愈来愈少,现在则是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玲的话,我彻头彻尾都会是个旁观者吧……我就是没办法放下这个家伙。而且,玲被卷入的事件也不能说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不,不只是这样——说我是整个人都牵扯在里面或许才是正确的说法。



「再说,桐崎同学呢?」



玲唐突的问题让我微微歪过头。



「这个嘛,她应该已经到学校了吧。」



「什么,你们没有一起上学吗?你们明明就是男女朋友啊。」



「…………」



我有堆积如山、可以讲到天荒地老的理由来回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吞下所有的话,小声地说:



「……唔,一直黏在一起也很烦吧。」



「是吗?嗯,大概是这样吧。」



玲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忘了,应该说我想忘了,除了玲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我这个兼备【品性不良˙态度恶劣˙一张臭脸】,而且还被之前那些不良少年所说的传言缠身、导致被学校里每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有着很好的感情。



唔,那家伙啊,也是个难搞的家伙,只是难搞的意义和玲不太相同……



我露出复杂的表情后,预备铃声响起了。



「啊,要开始上课了。」



「喔,是啊。我们快点吧。」



玲对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向前跑去。就在我也要追上去的时候——



「乃出同学!」



叫住我的声音让我突然僵住。



我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以卡卡的动作回过头。



一个女学生正喘着大气朝这边跑过来。剪到平肩线的头发、瓷器般的白肌、还有那让人倒吸一口气的端丽五官——她那模样说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也不为过。没错,光就外表而言的话。



「太好了,我出门的时候晚了一点——我向你姊姊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出门,所以我急忙追了上来。」



那个女学生一边微笑,一边跑到我身边。



「……那还真是谢了。」



我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的玲挥了挥手,要她先走。待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后,我转向前面。



女学生站到我了身旁,满脸笑容地低下头。



「早安,乃出同学。」



那是十个男人里会有十个男人对她抱持好印象的谦恭的早安问候。女学生顶着那个甚至可以说是惹人怜爱的笑容——



「嘿——咿!」



她发出可爱的声音,快速用手上那把厚实的刀子刺向我的身体。



「咚噗恶!」



我发出十个男人里绝对会有十个男人发出的惨叫声。



「桐、桐崎、你这家伙……」



「真是个舒适的早晨呢,乃出狗斗同学!」



那个女学生——桐崎恭子一边用刀子在我体内搔刮,一边以清爽的笑容说道。



第一节课一结束,我就利用下课时间,硬是把桐崎拉到毫无人烟的体育馆后面。由于我们躲在建筑物后面,阳光不再那么强烈,但这里却满溢着一股潮热与让人不快的湿气。



「什么事情呢?乃出同学。硬是把我拉到这么暗的地方来……」



桐崎摆出困惑的表情后,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双眼,将手抵到嘴边。



「不会吧,乃出同学!你、你居然要在学校里……这样是不可以的。」



双颊潮红的她移开视线,害羞地看向脚尖。



「我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每天都会受到这种冲动的驱使。如来乃出同学你要我回应这种欲求,身为乃出同学恋人的我自然会不惜一切努力。然而,不管再怎么说,这种淫乱的行为在完善健全的学舍里——」



「你的脑浆是被这种天气的温度烧焦了吗?」



我环起双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管你要怎样啦,不过不要再用那种方式说话了。现在除了我之外,半个人都没有吧。」



「那也是。」



我的指摘让桐崎干脆地改了态度,以和先前差了一百八十度的高傲语气说道:



「那么,你有什么事?如果你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发情的话,那跟你维持着男女朋友关系的我自然会出手帮忙。不过如果衣服被弄乱的话,那就会传出不必要的谣言,要的话就是口交—」



「你只是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可是说的话却跟刚刚一模一样嘛!」



我毫无顾虑地给了她的脑盖一记手刀。



「好痛。」



「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人是你吧!」



「真是失礼耶。被讴歌为淑女、赞扬是圣女的我有点没办法接受这句话。」



「哪里会有圣女一大早就刺人啊!」



「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一



「这里吗?啊?在你的脑袋里吗啊啊啊c-|」



这么说完后,我抓住桐崎头的两侧,用尽全力摇晃。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摇够了之后,我把她放开。脚步摇晃的桐崎嘴里说着什么「世界……世界在摇、在晃动。这就是多次元宇宙境界面……」这种鬼话。



「真是够了……我找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啦。」



「多次元宇宙境界面吗?它出自俗称为平行宇宙的可能性分岐宇宙——」



「呃,这种事就去跟你最喜欢的异次元伙伴说吧。」



我低头看着比我矮了一个头的桐崎说道:



「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得意忘形?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刺我刺过头了。」



这句话让桐崎抬起半边眉毛。



「没有这种事。不过是早上一次、下午两次、下课后五次罢了。」



「也就是说,根据你那种计算,每天都会有八个人死掉啊。」



「别担心。我都有避开要害,所以大概只会死三个人而已。」



「听到你这种报告会安心的,大概就只有保险公司了吧。」



「唔……」



桐崎低头小声地说道。她的手指在肚子前绕个不停。



「的确,我也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头了……」



看来她似乎有在反省的样子。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唔,的确,答应和你交往的人是我。那是我愿意接受你那股冲动的意思没错。」



不过啊,我继续说下去。



「我可没有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刺我啊。我的意思是,必须要你忍不住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知道,可是,那个,我一不小心就——」



「谁敢让你一不小心就杀了啊。」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只是【死不了】,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啊。」



「……唔,的确是。」



桐崎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唔,你能懂就好——」



可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这种对话听在别人耳里,可是很了不起的对话。什么刺不刺的。



……这个女人,桐崎恭子跟我˙乃出狗斗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来说明。



表面上,我跟桐崎算是一对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四周的人似乎还没办法相信表面上是个大家闺秀的桐崎会和我这种其他学校也为之畏惧、无耻险恶出了名(这是误解)的我有这种关系。「似乎」这两个字是因为我到现在都没跟二、三年级同班的同学说过什么话。我找不到需要我自己上前去和他们接触的必要性,所以我们的同班情谊有一半可以算是被弃置在那里。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不时听到他们之间的耳语。有人说乃出狗斗手上握有桐崎恭子的弱点,乃出以此逼迫桐崎和他交往之类的;不,还有人说就是因为桐崎是个大家闺秀,所以才会喜欢上这种野性(这种事真的是随人说)的人。谣言有很多种,不过就整体来说,大部分的谣言都在传:是我去找上桐崎的。然而它们全部都和事实相去甚远。



正确来说,是桐崎来找上我的。而且还不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是随时都可以用来刺的伙伴关系。



桐崎说穿了,就是个【刺人狂】。



一般来说,人需要使用自慰,也就是所谓的手淫行为来抑止自己的性冲动。当然,性交也是一种手段,不过大部分的未成年者都会以前者的行动来克制自己的欲求吧。



但就桐崎而言,这个行为则换成了杀伤行为。刺穿人体的行为、剜开人肉的行为、碰触其内部的行为——这是抑止桐崎性冲动的唯一手段。



我之前会用『听说,事情好像是变成这个样子』这种别有含意的辞语来描述【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已解决的事件犯人,这是有原因的。



说白一点,我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当然,有些事件是被捕的犯人犯下的。不过那家伙不过是个单纯的模仿犯罢了。



桐崎她无法克制发自内心的欲求,所以她杀了好几个人。就像人类无法完全舍弃源自本能的性冲动一样。她为此痛苦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不和任何人来往,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然而桐崎在碰到我之后,看见了希望。



因为,我是【不死之男】。



这不是什么比喻。我的确拥有不死之身。



不管我用刺的、用割的、从高楼上跳下来、被四吨的卡车辗过、一直待在满溢着瓦斯的房间里,我都不会死。我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体质。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天生这张臭脸让我常常被其他高中的不良少年找麻烦,但就算我不还手,对方也会自己累到倒下。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像早上那种流言就开始四处流散,这都是我这种体质的关系。



桐崎说了。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不要再杀人。所以我拜托你,请跟我交往——她是这么说的。



桐崎不可能不杀人。就算她被警察逮捕,因为未成年的关系而受到辅导后出狱——她迟早也会重覆犯下相同的罪行,就像我们永远无法禁止人类性交和自慰一样。



所以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果我这种毫无意义、什么优点、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能力,能够拯救谁的话——



我很清楚桐崎的罪行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憎恨桐崎。或许是因为这家伙忌讳、憎恨自己过去所做的事吧。明明不想杀人,但还是会去杀。明明不想伤了别人,但还是会去伤害——桐崎是不是一直抱持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活过来的呢?



而且——桐崎正因为【某件事】而即将要受到制裁。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条路。



「……反正,我要你答应我。」



「答应?」



我对抬起脸的桐崎说道:



「在学校里,一天刺一次。还有,不准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用刀。」



「唔……我答应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用刀。不过,那个,刺一次实在是……可不可以改成刺两次?」



「不行。刺一次。」



「你、你不也一样。你总有时候会想说『今天来个两次吧』之类的吧!」



「…………刺一次。」



「你想了一下对吧?『是这样没错啦……』你想了那么一瞬间吧?」



「并没有!不准发现!不管你怎么说,都只能刺一次!」



「……唔,我明白了。」



桐崎微微鼓起双颊,点了点头。



「这原本就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关系。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照做。」



「没错没错,你也理解得愈来愈快了嘛。」



此时,上课钟适时响起。



「喔……我们该走了。那就这样了。」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啰。」我举起手,正准备要踏出步伐。



可是——有一道强大的力量扯住我的制服,我停下脚步。



「……怎样啦。」



我转向后面,问桐崎为什么要把我的制服从长裤里抽出,让皮肤裸露出来。



「呃——」



桐崎看着我,以闪亮的双眼和泛红的双颊对我说道:



「……在我遵守约定之前,可以再让我刺一次吗?」



「…………我不要。」



「不行了——我整个湿了。」



薄薄的布料轻轻地飘扬。短裙一翻起来,那早已看惯的小熊内裤露了出来。桐崎从佩备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抽出她钟爱的那把刀——



「嘿!」



她毫不客气地刺上我的侧腹。



「恶噗!」



沉钝的痛感划过体内。「你这死家伙喔喔喔喔喔」,我狠狠地瞪向桐崎,她则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家伙,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哨声响起。



跑者冲了出去,接连越过障碍,朝一百公尺前的终点奔驰而去。



运动神经好的家伙轻盈地越过栏架,没有那种神经的家伙则在途中被绊到好几次。每跌一次,就受一次伤,他们忍着痛站起来。把运动神经这四个字换作是生存诀窍的话,那这机构造也可以说是人生的缩影。



话又说回来,测体适能的时候跑跨栏有意义吗?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坐在阴影下看着拚命跨着栏的同学们,一个人发呆。说真的,现在明明就该死的热,他们还不是普通地会跑。



「啊,有人跷课。」



出自身后的声音让我回过头,眼前的是玲。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吧,今天还是在一旁休息的她身上穿着制服……不知道为什么,她下面穿着学校指定的短裤。



「我没有跷课。」



「那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身体状况不适感觉没有很好所以我用有点锐利的眼神瞪着老师跟他说我总觉得今天我的头也不是不痛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一脸痉挛地要我到旁边休息了。」



「根本就是在跷课嘛!而且你还不经意地在威胁老师!」



「有一张恶人脸也是不错的。」



「真是的,可是你下学后也是要跑啊?这可是测体适能喔。」



「等到凉一点再去会比较好吧。是说,你为什么要穿成那样啊?」



「啊啊,这个?如果穿着制服坐的话,会弄脏屁股的。」



是吗?不过这种穿着还真怪啊。



「这么一说起来,我在车站前看到跟你很像的家伙耶。」



「是吗?那个人还真奇怪呢。」



「啊啊。他手上拿着大大的看板,上面写着『一小时五千圆』。」



「什么东西一小时五千圆?」



「做梦吧。」



听不懂的玲歪过头。她把视线转到前方后,发出「啊」的一声。



「是桐崎同学。」



我也跟着她看过去。原来如此,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的确站在起点上。明答学园只有在测体适能的时候会男女一起测量,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奇怪的是那家伙的行动。



桐崎的动作不只淑女,而且还用那种不会让人讨厌的沉稳方式起跑,然后跨越了好几个栏架。她的动作虽然沉稳,但速度却相当快。我看得出来四周的人很惊讶。



我才刚一这么想,她就在终点线前绊到栏架,夸张地跌倒了。班上的人急忙跑到她身边去。「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面对这些出声关心她的人,桐崎拍了拍砂子站身,露出笑容。



「嗯,我没事的。对不起,我是个运动白痴……」



桐崎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女学生称赞她说「没有这种事,你好厉害呢。你跑到一半的时候﹒可是所有学生里最快的喔。」



「不,怎么会……我这种人……那个、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看到桐崎谦逊的样子,好几个学生都跟她说了「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之类的话。在许多人关心之下,桐崎又再次朝终点线跑去。



「……那家伙也真辛苦。」



这和她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我之外的人面前,桐崎所使用的语气和态度都是为了『要建立圆滑的人际关系』。她之所以会装成那种迟钝的样子,也是因为一样的理由。事实上,那家伙拥有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简直像个怪物一样。证据就是我曾经看过桐崎用可以拍成动作片般的动作来玩弄对手。



不过她这也不是为了要扮演什么角色来骗人,而只是为了避免在班上掀起不必要风波的样子。事实上,我觉得她做得不错,那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但就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而言,我只要一看到她嘴上说着什么『我真是的……』然后低下头抬起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我就会很想边说「你这个骗子!」边从后面抓住她的头往地上敲。



「她没事吧……」



「没事吧。你就乖乖地看着别人上课吧。」



我制止下要站起来的玲。她原本很担心地看着桐崎,但看到桐崎跑完跨栏、带着笑容回到大家身边后,玲便像是安下心似地重新坐好。



「……呐,小狗狗。」



「什么?」



玲看着桐崎说道:



「桐崎同学变得很常笑了呢。」



「是吗?之前不就是那个样子了吗?」



在大家面前。



「……嗯——」



玲低吟。她嘟起嘴唇,「是这样说没错……」她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



「怎样啦。」



「嗯嗯。桐崎同学她的确是从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有笑容——我只是觉得那好像有些距离。」



「距离?」



「恩。我也不是很会说。应该说她虽然有在笑,但实际上却没有在笑吗?那个,应该说她是为了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笑,但她却不允许别人继续深入吧……唔。」



……我有些惊讶。就玲而言,这是非常锐利的观察。玲看着我的脸,露出苦笑。



「对不起,或许只是我多心了……我之前也有过一样的情形。希望自己不要被别人讨厌、不要被大家排挤。」



关于这件事,我也曾经有所耳闻。玲曾经因为她那份奉献精神而被别人欺负的样子。不,她现在也常常被人抓来做跑腿的。人很讨厌那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善行。譬如说,有人就会骂那些拿着募款箱站在那边的人是伪善者。他们说就算做了这种事,这些募款者也无法保证他们能拯救谁。不过我个人认为,什么事都不做的人没有权利可以否定那些试着做些什么的人。所以我很坦率地觉得玲很伟大,也觉得她是这世界上少数几个我会尊敬的人。然而,就算如此,还是有人不愿理解玲这种人。这就是现实吧。



「所以,我总觉得,我能明白。不过……我现在觉得她不一样了。我不能说她完全变了,可是我觉得她多少能自然地去和别人相处了。」



「是吗?……我看不出来。」



「嗯,刚好——就是在她和小狗狗开始交往的时候……吧。」



啊啊……我似乎明白了。因为有我待在身边,所以桐崎再也不需要压抑自己了吧。所以她才会比以前更加坦率地表现出原本的感情。



「好好喔,桐崎同学。」



「……好什么?」



我问玲。玲像是突然回过神似地「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没、没事。」



「是吗?」那就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玲从那时候开始就尴尬地移开眼神,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她的脸有些红。



「你怎么了?是中暑了吗?没事吧?」



「咦?啊,嗯。呃……我没事。」



「我帮你把手帕弄湿。你等一下。」



「咦,没、没关系啦,我没事的。」



「我口渴了,想喝点水。顺便啦,顺便。」



说完后,我就站起身。



我走到喝水的地方,转开水龙头。我把手帕放到喷出的水柱上,一个人影随即出现在我眼角。我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学生站在那里。由于他穿着体育服,我想他应该是我同学吧……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那、那个,乃出……同学。」



「怎样啦。」



我明明只是普通地回了一句话﹒那家伙却缩起了身体。



「对、对不起。」



「呃,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啊。你是谁啊?」



「我是齐、齐藤……我跟你同班。」



「齐藤……齐藤——」



「唔,我完全不知道。」



「是、是吗?呃,今天,那个,你帮了我……」



啊啊,他这句话才终于让我回想起来。他是今天早上被樱之丘高中那群不良少年缠上的家伙。



「救了你的人不是我,是久远吧。如果要道谢的话,那就去找她吧。」



「嗯、嗯。呃:一



「怎样,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么一间,那家伙又全身震了一下。后藤……不,齐藤他递出一张纸,「那、那个——这个。」



「这什么?」



「有人叫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谁?」



「请、请收下。」



「所以我问你是谁。」



「拜托你!」



齐藤以紧绷的声音说完后,便把纸按到我手上。



「喂,等等!」我出声叫住他。但我一口头,才发现齐藤已经以意外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什么嘛。」



我歪过头,看向那张纸。我透过阳光看那张纸,发现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看来似乎是一封信。



「是情书吗?」



一道曾经听过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以一样的姿势回答:



「搞不好吧。」



「你明明就已经有了我……我很憧憬这样的台词,所以试着讲讲看。你觉得如何?」



「让我明显地不愉快。」



我把视线拉回,看到桐崎正环着双手站在那理。



「你呢?不上课?」



「我倒是没想到会被正在跷课的男人担心啊。我说我有点擦伤,要用水冲一冲,然后就过来了。因为我看到你很难得地在跟我和久远玲之外的学生说话啊。」



「是吗?」



「说到这里,狗斗,你没有任何感想吗?」



「嗄?」



搞不清楚什么意思地我问道。穿着体育服的桐崎则是张开双手。



「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体育短裤喔!这个学校居然把穿着这种早就可以被指定为自然纪念物的服饰订作校规。你觉得这个如何!」



「体育短裤穿起来很湿热吧。」



「唔,意外地湿热啊。尤其是梅雨季的时候特别难过——不,你觉得我会期待这么普通的对话吗?」



「那我要说什么才好啦。」



「有很多事可以说吧!你穿体育服的时候是不穿胸罩派?之类的。在激烈的运动之后,陷进臀部的运动短裤背影应该被选为日本萌萌三景之类的!」



我很想要吐槽说那剩下两景是什么。不过她极有可能会答得出来,所以就算了。



「唔,也就是说,说穿了,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发情就是了。」



「你说得太白了吧。谁会啊,白痴。」



「你说什么?你对女高中生濡湿的体育服没有任何感觉……你没问题吧?」



你不要认真地担心起来!有问题的是你的脑袋!



「还是说怎样?女生不把手指从凹陷的运动短裤缝里伸进去调整,你就不能满足吗?虽然这很基本,没想到你还是很懂得要抓住重点……那好,我就按照你的希望,实现任何一种状况吧。是说你喜欢把上衣塞进运动短裤里,还是喜欢拉出来——」



「你要是再继续乱扯下去,我就会全面禁止学校里的杀伤行为。」



「小、小人!」



我的头开始痛了……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用手上的纸扇了扇自己的脸。



「是说,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啊?这个吗?」



这么一说起来,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把纸摊开。我看了看上面写的文字。



「…………唔。」



「怎么了?」



「呃——」



我摇摇头。



「很无聊的事。」



「让我看。」



我点了点头,把信交给桐崎。她小小声地把内容念出来。



「……『在此告诉乃出ㄍㄡㄉㄡ。你太得意忘形了,我们要打倒你。如果你不ㄆㄚ的话,ㄅㄤ晚四点就到郊外的ㄈㄟ木ㄑ一置场赖。』……这是什么啊?赖?」



「赖大概是来的意思吧……你听到最好吓到,看来应该是挑战书的样子。」



桐崎瞪大了双眼,大叫说:「你说什么!」



「挑、挑战书是对方单方面把你叫出去,然后用『自大』、『得意忘形』这种主观且又没有任何不对的理由来找你干架的那个传说中的仪式吗!?」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那上一个世纪的遗物,就是那名为昭和的幻影所带来的那道消失在虚无中的影子。」



「唔……这真叫人惊讶。基本上,只要看不顺眼的话,那直接打上去就好了。他们以为会有人特地为了被揍才去指定的地方吗?把这个送给你的人或许意外地很纯情也说不定。」



桐崎抬起脸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可能会去。」



我把信拿回来,揉成一团。



「啊,珍贵的文化遗产。」



「白痴死了。」



大概是早上那群人吧。他们大可以照桐崎所说的那样,看我不顺眼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为何我非得去遵从那些人的命令不可。



我把碎纸塞进口袋里,把变温的手帕冲冷。



「你要拿那个手帕干嘛?」



「啊?啊啊,这个吗?玲好像中暑了。我想用这个去敷她的额头。」



「……是吗?」



「嗯。有什么不对吗?」



面对我的问题,桐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说道:



「呃……没有。」



「是吗?」



「唔。那个……你赶快拿去吧。」



「喔。」



我虽然歪过了头﹒但还是决定朝玲那边而去。



……怪人。



「我回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大门,把钥匙丢到鞋柜上。



对着没有人在的寂静客厅报告自己回来了这件事,似乎是我的习惯。我把包包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发现时间才快要五点半。她大概连平常上班要做的事都还没做完吧。



我左手拿着塑胶袋走向屋内,打开冰箱,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去。中华面、小黄瓜、火腿、蟹肉鱼板、一盒蛋……由于夏天已经开始,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要做中华凉面。既然要做的话,那我也很想放点叉烧肉,不过我们家的手头一向很紧。绝对不可以逞强。只有姊姊领奖金的时候才可以吃大餐。



像这样帮晚归的姊姊准备便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就开始的事。刚开始我只是在一旁模仿着做的家事,但现在我也能做得得心应手。我的姊姊˙乃出雪华是在明答署生活安全课工作的警官,这个课的主要业务是处理少年犯罪,也因此她的生活非常不规则。下班时间虽然是固定的,但她很少能在那个时间下班回家,通常会拖到晚上九点、十点,如果有什么大事件的话,甚至会加班到深夜。她可是用这么庞大的工作量来换回我的温饱,所以我非常感谢她。不过也因为这样,姊姊好像这么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男朋友。每次只要一讲到这个话题,就一定会有铁拳和踹踢伺候,有时候还会有阿根廷折腰在等着我,佛日不可说、不可说。



我把晚饭的食材全部塞进去之后,拿出放了麦茶的瓶子。我把麦茶倒到杯子里,同时走向位子上。



我一口气把冰得恰到好处的麦茶喝光。噗哈,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的。姊姊好像跟我说过,要我开始工作之后再说这种话的样子。不过就算是学生,累的时候就是累,热的时候喝了冷饮就会想说这种话。在日常生活中寻求疗愈并不是大人的特权。



打算再喝一杯的我又倒了杯茶,「这么说起来」,我心里突然想到。



以前姊姊曾经说「这样弄很好喝喔」,然后就在我喝的麦茶里加了砂糖。那是在我们两个都还小的时候,我问她是谁告诉她的,她就说是妈妈。可惜那个麦茶不合我的口味,姊姊狠狠揍了把茶吐出来的我。说到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姊姊嘴里讲出妈妈这两个字。这么一想起来,姊姊只是无意间说出了这两个字,她向来都尽可能地避开这个词汇。



因为对我而言,我没有任何跟『妈妈』有关的回忆。



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我不知道她的死因是什么,我没有间过,以后也不会去问。留下来的是姊姊、我、还有……爸爸。



这么早就丧妻的爸爸狂乱到只能用一句惊人来形容。他辞掉之前的工作,每天酗酒度日。不久后,酒精中毒的症状开始出现,最后甚至开始使用暴力。不过那并不是针对姊姊。爸爸的拳头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还很克制,只会在不爽的时候揍我。如果我和其他小孩一样,那事情或许就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然而……



「…………」



我掀起制服下摆。今天被桐崎刺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虽然还有痂,不过几乎已经不会痛了。



没错——我是个【不死之男】。



不管被揍、还是被踹,我隔天就会完全康复。爸爸逐渐开始恐惧这样的我。他开始把我当成是怪物,对我的虐待也愈来愈炽烈。不久之后,爸爸开始认为妈妈会死是因为她生了我这个怪物的关系。事实上,或许那是真的也说不定。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死。



对于年龄还不到两位数的孩子而言,要忤逆父母这种绝对权力者是件很困难的事。事实上,我被爸爸压到浴缸里、被他丢进火堆里、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我都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爸爸才会惩罚我。小孩子只能像这样把责怪的矛头指向自己,做出精神上的自我防卫才能逃避。



而一直保护着这样的我的人,就是姊姊。以前,我曾经看过被收在抽屉里的相簿,姊姊长得非常像妈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爸爸才没办法对姊姊出手。



姊姊长大之后,一从警察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明答署。她带着微薄的存款和我一同离家。幸好有一个知道我们家状况的不动产业者,以惊人的低廉租金把我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租给我们,我们才好不容易撑到现在。



说真的,妈妈在我心中的地位并不像姊姊所担心的那么大。因为我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不,不只是妈妈的事,我在其他很多事上也给姊姊添了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升上国中的我跟姊姊说要去送报纸或找其他打工来帮忙贴补家计。不过姊姊却立刻驳回我的要求。理由是这样的:



「十几岁时能学的东西要比二十几岁的东西多上太多太多了。不只是念书,谈恋爱、失败、交朋友、吵架、被讨厌,就算你现在觉得在这样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东西没有价值,但你以后一定会切身体会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所以,如果你有空闲时间来做这些事,那就去尽情享受你的青春吧。就算你每天都在那里打混都好,只要你能用你的方式去享受学生生活,这就是对我的努力最佳的回报。」



那至少让我做家事吧。在我固执地提出这个提案后,姊姊很不高兴地答应了我。因此我和姊姊现在都有各自必须负责的工作。



所以我每天都像这样做饭、洗碗、洗衣服、烧洗澡水,就算再懒也会天天去学校。



如果要问我学校生活愉不愉快,我也是只能闭嘴。问题是我要怎么说我有多么ENJOY被刀子女缠着狂刺的EVERYDAY呢?为什么是英文?



「……算了算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太多。无意义的事也是,不是无意义的事也是。



想要用看电视来转换心情的我拿起遥控器,就在我想要按下开关的时候,电话响起了。这个时候会打来的电话不是推销,就是邮购,要不就是诈骗集团。我一边想着反正不管是哪一个,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一边站起身走向以铃声做出自我主张的电话,拿起话筒。



「喂,这里是乃出家。」



『你这家伙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你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让我下意识地把话筒拿开。谁啊,流氓吗?



「我应该没有跟你借钱啊。」



『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装什么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的打舌好强。话筒里好像都要喷出口水来了。



「……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呢?」



『啥!咦?真的假的?……你是,乃出吧?』



「是这样没错。」



『你明明就是嘛你啊啊啊啊啊!就算你想骗我也是没办法得逞的啦啊啊啊啊啊!』



对方听起来是个相当无脑的家伙。



「你谁啊你。」



我判断自己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之后,我的语气就变得很粗鲁。



『是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啦先生?你是南美来的人吗?」



『我都说是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你是诈骗集团的啊。我先告诉你,我可没有钱可以付给连名字都不报上来的



人。」



『我是山上啦,白痴啊啊啊啊啊啊!』



山上……我把记忆全部搜寻过一遍。没有印象。



「不认识。我要挂了。」



『啥!喂,等一下!不准挂!等一下!』



用手遮住话筒的声音随即响起。不过这只是让声音变得闷钝﹒他背后的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楚。『喂,他说他不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个乱来的家伙!』『不,等一下,你那时候有报上名字吗?』『啊,这么一说起来,我没报名字』『笨蛋,你这样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在这附近报上山上就只有我而已了吧!我很有名的啊!』『那也是没错。那就是他不对了!』『喔,就是啊!』



片刻的沉默。然后,大叫声。



『这是不认识我的你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我真是彻头彻尾地错了。我有在反省喔。那拜了。」



『等!等、等一下!还没说到正事啊啊啊啊!』



「是什么啦,你快说啊。」



『我今天不是给了你一封信吗!你没有看吗!』



到这里我才终于明白。他们就是那群把那封没脑『ㄊ一ㄠㄓㄢㄕㄨ』交给后藤……咦?内藤?武藤?……×藤的家伙。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家里的电话?」



『当然是我在电话簿里找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好不显眼的行动啊。想像他拿着话筒在翻电话簿的样子,真是让人想哭啊。



『比起这种事,你看了那封信了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了。」



『那为什么你不来!我们可是一直在等你啊,啊!?』



……你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啊。真是个乖小孩。



「那还真是辛苦了。我有些事不得不去办啦。」



『啊!?有些事!?』



「呃,你看嘛,买晚餐材料之类的啊。」



『你啊啊啊啊!今天的晚餐和我的挑战比起来谁比较重要啊啊啊啊!』



「晚餐。」



大概没隔几格而已吧。我的答案。



『你、你、你!你不要把我看扁了啊啊啊啊!』



「吵死了,为什么我非得回应你单方面的挑战啊。你就在那边等到死吧白痴。你就在那边急到脑浆变成奶油吧人渣。你就顺便溶掉帮地球做个资源回收吧没用的东西。」



『你、你说什么!事情也有分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吧啊啊啊啊!』



我被不良少年教训了。



「啊——啊——好了好啦,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啦。不好意思喔——好了,和平解决。讨论这种行为真是不错啊。」



『如果说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话,那根本就不需要消防局了啊啊啊啊啊!』



「嗄?意思是要浇熄吵架的怒火吗?」



背后传来助言。『阿山,是警察!』『喔~是这样吗!』



『就不需要警察了啊啊啊啊啊!』



如果只摘录这一段对话的话,那还真是了不得啊。



「我不管你不要什么啦,反正我要挂电话了。很多事情都加油啦。还有,国语要好好学习啊。」



『等、等一下,你这家伙!女人怎样都没关系吗!』



这句话让随便回话的我皱起眉头。



「……女人?」



大概是觉得事情的发展终于顺他的心了吧,听到我说话的山上(吗?)粗暴的语气恢复正常。



『嘿,没错。乃出啊,你最近不是交到女朋友了吗?真是让人羡慕啊,喂。』



「…………女人怎样?」



我压低声音。不过这并没有早上那种效果。只要没配上这张脸,这种行动的威力就会减弱。



『听好啰?仔细听好了,乃出。你的女人现在在我们这边。想要把她带回去的话,就给我到废木弃置场来。三十分钟以内。如果你迟到了,那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喂,女人是指谁?难不成——」



『再会!』



「喂,等等!」



这次换我把他叫住。但那个名叫山上的不良少年却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去死吧。



「女人——」



要说到最近和我待在一起,而且还会被他们抓到的女人……是玲吗?



「该死。」



我啐了一声。和我这种糟糕的人待在一起,一定没有什么好事的。我后悔我在学校和说要去公园打扫的玲告别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我用力地敲了一下旁边墙壁后,冲了出去。



现在也只能去一趟了。



那里原本是附近工场弃置无用木材的仓库一般的地方,不过现在那家工厂因为不景气而倒闭了。由于工厂还没有找到买家,所以这个废木弃置场也处于弃置的状态,成了附近不良少年和流氓的聚集场所。我好几次在走路的时候突然被一人群人攻击,然后就被绑到这里来。这种毫无人烟的地方应该很适合做这种事吧。



我踏进那个灰尘满天、散发着霉臭味的建筑物里。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喂,我来了喔。你在哪里?」



我呼喊的声音回荡着,不过没人回答。没办法,我只好开始向前走。



「明明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现在居然还无视于我的存在……」



在这个看不见半个人影的废木弃置场里,四处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生锈铁柱、破烂的铲子、放了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的螺丝钉的箱子、装着沙子的袋子等等。



我四处看了看,但却没能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不是被骗了。不过如果他们的脑袋有那么好的话,那就不可能会送那种程度低劣的威胁和挑战书来。



突然之间,我觉得堆积如山的纸箱旁有个人影动了。



我将视线转过去。



「……有人在吗?」



就在我这么说完之后。一阵冲击突然划过头盖骨。



「…………」



我忍不住往前倾倒。不过还好我往前踏了一半,身体才没有倒下。



「喝啊——」



就在我要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一大票铁棍从四面八方打了上来。



「呜喔!」



铁棍一齐打了下来。那群人接连攻击倒下来的我。他们毫不留情地用各式各样的武器攻击我身体上的每一处。说不痛是骗人的,但这也不到忍不了的程度。我采用一如以往的战略(?),就这么等着攻击者累倒。不出我所料,还不到十分钟,私刑就结束了。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响起。



「都、都下了这么重的手……」



「唔,一般人不是昏过去,就是无法动作的重伤吧。」



我说完后,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呜嗝!」



「不愧是乃出!是〈铁壁之狼〉啊!」



不要帮我取奇怪的外号。



「……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



我转了转脖子,环视围绕在我身边的小流氓。



「那,你们还要继续吗?电话是骗人的吗?是为了要突击我吗?」



「并、并不是!」



四、五个人中的其中一人说道。



「你果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打倒吗?乃出!」



头上传来了声音。我下意识看上去,有个笨蛋坐在堆叠得有如金字塔的铁柱顶端。他大张着双腿蹲在那里,以俗称『蹲大便』的姿势拚了命要展现出威严。他把扛在肩上的木棒指向我。



「不这样就不有趣了。对接下来的祭典来说啊!」



「你是……山上吗?」



「没错!」



「你写了那张挑战书。」



「喔!」



「呐,你为什么要写挑战书那种东西啊?」



「啊?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没有人在写信了吧!在这个可以用电子邮件的时代里。」



「我、我不喜欢那种的啦!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帐号啊混帐!」



「如果你不介意手机帐号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啊——kugi@……」



山上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手机要输入我的帐号,然而他却像是发现什么似地抬起头。



「我、我才不需要,猪头!」



「是吗?反正我也没有要跟你当网路笔友的意思。」



「你不要再把别人当笨蛋耍!我杀了你喔,啊!?」



「……你试试看啊。」



发挥本领。冰点零度的必杀恫喝声,还有足以射杀老鹰的瞪人眼神。不出我所料,山上怕了。



「你……不要再摆出那种恐怖的表情了啦!混帐!」



「这算什么威胁啊。」



「我早上虽然被你那无意义的魄力吓到,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你的女人怎样都没关系哪?」



「你真的把她带来了吧。」



「那是当然,我们今天下课的时候去把她拐过来了。啧,有女朋友的人让女朋友落单的话就会发生这种事喔,乃出先生啊,啊啊?」



在猥亵的笑声之后,山上对下面的人喊说「把人带过来!」这个家伙在不良少年之间的地位似乎意外地高,袭击我的那些人似乎也是这家伙的部下。证据就是原本围住我的人都在大声地回了话后四散。



「听好了,乃出,你仔细听了。接下来,我们要把你打倒。不过,你不准出手。」



……我从来没在打架的时候出过手啊。不过,我实在不喜欢顺着别人的心遵从命令。



「如果我说不要呢?」



山上嘲弄地笑道。



「到时候,女人就会这样。」



他用指头划过喉头。



「……你是认真的吗?」



「啊啊,认真的。」



说完之后,山上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巨大的刀……该死。我是不觉得他们会杀人,不过他们很有可能会伤了玲。我原本想联络桐崎,要她趁隙从背后打倒他们,但那女人就只有这种时候会不接电话。那个没用的,怎么可以不在这种场合活用那家伙无与伦比的运动能力啊。



「……不过,你们真的抓了我的女人(正确来说并非如此,但现在就先这么说)吗?」



「你怀疑吗?」



「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被揍。」



我的话让山上回了句「唔,也是啦」,他点了点头。他从金字塔上下来,站到我的眼前。



「好,那我就把她带到这里来。喂,女人!把女人带到这里来!」



一个部下大声地回应了他的呼喊。接着,那个部下从后面押住某个女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要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你给我听话一点!」山上说完后,便把女学生拉了过来。他从后面押住她的手,将刀子抵到她喉边。



「怎样,乃出,这样你就知道我不是骗你的吧!」



「呀!救命!」



「…………!」



寻求协助的女学生。她那可怜的样子应该可以比喻成被盗贼掳获的某国公主吧。看到这一幕的我——



「…………」



我……呃,我。



「…………」



…………



「…………嗄?」



我发出愚蠢的声音。



「求求你!乃出同学,救救我!」



我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人质当然不是玲。



我认识的、女人、不是玲的人,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剩下一个人。



「我好怕!」



「你给我听话点!」



也就是说,怎么说呢,那个,眼前的女学生是——



「……这是,什么,闹剧?」



——她是谁,她就是刀子女杀人魔˙桐崎恭子,不是别人。



……就是这样,我的回想和现实逃避就此结束。



接下来呢,这个状况究竟是怎样呢?



「怎么了,乃出!你吓到发不出声音了吗!」



是啊,完全没办法呢。



「听好了,你只要敢从那边移动一步,你的女人就会不好过!」



……我觉得偶尔让她不好过也不错啊,就那家伙而言。



「乃出同学……我……!」



桐崎似乎还想装成跟暴力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大小姐,她刻意地耍弄性感,眼底微微泛泪。你在很多方面都很了不起啊。



「嘿嘿,这个女人很可爱嘛。配你太可惜了。」



不介意的话请拿去,我奉送给你。现在还附赠沙拉油喔。



「喂,你要不要说话啊!」



「说什么?」



「嗄!?」



「……呃,抱歉。因为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个不小心就……」



我抓了抓头,接着环起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我不能从这里移动半步?」



「没错!」



「……原来如此啊。」



话又说回来,那个家伙打算做什么?……我想她大概会用什么「好像很有趣」之类的理由吧。



「你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烦恼吧?你看,在你犹豫的时候,事情已经愈来愈严重了喔。」



山上一边说,一边放下拿着刀子的手,开始摸起了桐崎的身体。「不要,住手!不要碰我!」桐崎做出抵抗。那家伙明明就很乐在其中嘛。



「……嘿,你身材挺好的嘛。」



山上无礼地摸上桐崎的胸部后,就这么毫无顾虑地揉了起来。大概是太兴奋了吧,他的呼吸变得很粗重。



过了一会儿之后,山上的手指一颗、接着一颗地解开桐崎制服的扣子。从缝隙中露出来的内衣让他吞了一口口水。得意忘形的山上开始用空着的左手黏上桐崎的屁股。桐崎扭着身体,



但大概是因为被拘东的关系,她没办法做出较大的动作。桐崎闪避的样子似乎引发山上更多的情欲,他开始磨人地、慢慢地掀起裙子。白色的大腿渐渐露了出来。还好不是她有佩刀的那只腿。



「住……住手……」



做着微弱抵抗的桐崎已经有半边眉毛在跳动,我没有漏看这一幕。嗯,那表示她很生气。



不过,毫不知情的山上却准备让那只粗大的手溜进露出来的内衣里——



「……你最好住手了。」



我算是挺认真地在给他建议。我可不管你会有什么下场喔。



「那你就赶快说啊,说你绝对不会出手啊。之后就算我们要去找你们学校的人,你也不准多嘴!」



「我原本就没对你们所做的事表示任何意见啊。」



「那早上那是怎样,啊啊呷」



「呃,那是因为……她是我认识的人啊。」



「谁知道那种事啊!反正你听我的命令就是了!」



「……那就是这样啰?如果我不想让那个女生受伤的话,那不管你们要找我的朋友还谁抢钱打架的话,你都要我装没看见就是了?」



「没错。」



「唔。」



我低头思考,低声唔了一下。我持续了同一个状态片刻之后,我把双手和头一起抬起来。



「我知道了啦。」



「……真的吗?」



「嗯啊,随你们要怎样。」



山上面露喜色。



「嘿,那你打从一开始就乖乖这么说不就好了吗——喂,你们,上啊!」



那群不良少年像是一直在等待这声指示似地大声嘶吼。他们拿着武器冲上前来,不过——



「喂,你不要搞错了。」



「啊?」



「我说随你们要怎样。」



我一副随便地、怎样都好地说道:



「——对那个女生都好。」



「…………咦?」



静寂充满了整个空间。准备冲上来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嘴巴张得斗大。



「你……啥、啊?」



「我这个人啊,是那种想装英雄也装不成的人啦。」



我放下双手,耸了耸肩。



「别人是怎样都好,就算他们的钱被抢、人被揍、被剥光绑在校门上,都不关我的事。我认识的人碰上这种事,我的心情会很不好。这跟行侠仗义还有正义感都没有关系,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总觉得胸口会很不舒服。如果你们要对我认识的人出手,那我想我会做些什么吧。」



我这么说。



「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们这件事。就是这样,随便你们要对那个女人怎样。」



「你——你是认真的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啊。」



「怎么这样……乃出同学!我……!」



「抱歉了,桐崎。」



我合起双手,朝桐崎低头。



「认识我是你这辈子的不幸,你就认了吧。」



「你、你是魔鬼吗!」



山上的话让部下也表示赞同。



「你、你没心肝吗!」



「果然是个恶魔……那些谣言全都是真的!」



「太可怕了……这家伙太可怕了。真的太恐怖了。」



「你居然可以这么干脆地就丢下自己的女人……你经历过什么样的地狱啊。」



……我总感觉他们又在那边夸张了,但现在也没办法吧。



「喂,你们要干什么就赶快啦。然后呢,我也不想看到那一幕,所以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得回去做晚饭才行啊。」



「乃出同学……!求求你,救救我……!」



「哈哈,抱歉,办不到。」



我字正腔圆地回答。



「那么,各位,请过着心灵平静的生活吧。」



「你、你这家伙,给我等一下混帐!」



我举起手后,便转身要走。



真是的,硬是被他们拖来参加一场无趣的余兴节目。做中华凉面的酱汁意外地很花时间耶。



「那、那我真的要上喔!可以吗!真的要上喔!」



「所以我就说好了啊。」



「烦恼啊!痛苦啊!犹豫要怎么做啊啊啊啊啊!」



我只把脸转回去,随意挥了挥手。



「抱歉,我是那种只会看着前面前进的人。」



「你干嘛说这种有点帅气的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上那像是悲叹的吼叫声在毫无人烟的废木弃置场里回响。



我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



「乃出同学、乃出同学……!」



恶心的演技声音还是追了上来,无视、无视。



「乃出……同学……」



不久后,她像是放弃了似地愈说愈小声。



「你的男朋友……真的是很过分啊。」



山上有些同情地说道。



「…………」



「喂,你怎么了?」



是说我是不知道她想怎样啦,但我并不想连我不必要出现的时候都被她耍着玩。我原本牺牲的就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连我自己的时间都被……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之间——



「……!」



一阵让人竖起寒毛的寒气划过我的背脊。那种感触就像是被镰刀刀锋划过般地诡异。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同时,一道钝钝的声音和山上「呜喔」的闷沉声音响起。有个东西叭地一声在我背后倒下。「阿、阿山!」部下们冲上前去的脚步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狗斗。」



有些僵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刺激着我的后脑勺。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缓缓地回过头。



前方是按着胯下倒在地面上的山上。他没办法回答在一旁关心他的部下,翻了白眼的他口中吹出泡泡,只能发出「啊嘎、啊嘎嘎嘎」的无意义声音。我不禁在心中合掌。不,现在这种事怎样都好。



痛苦的家伙旁边是——



「你的女朋友明明就被抓去当人质了,你居然还敢说随便他们怎么做都好……?」



那是身上铁定缠有某种邪气的桐崎。如果这一幕是漫画的话,应该会出现「这、这道膨大的气是怎么一回事……!居然会把我的气势压倒!」之类的台词吧。



惊人的事实。



被掳走的公主真实身分居然是这世上最恐怖的魔王。



「呃……那个,桐崎……小姐?」



我下意识地加了个小姐。



「……的确,打扰你是我的不对。我全面性地向你谢罪。」



「是、是吗……」



「不过。」



桐崎一边放出名为杀意的漆黑斗气,一边严厉地说道:



「关于你认真地弃我于不顾这件事,我个人非常难以接受……」



「呃……反正是你啊,你总会有办法的……之类的。」



「即便事实如此,你还是应该这么干脆地就弃我于不顾吗?」



「对、对不起嘛……」



「对不起?」



桐崎低声重覆我的话。



「是吗?对比晚饭还没有价值的女人来说,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糟了……跟这家伙认识这几个月来,我还没看过她气成这个样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山上的部下拿着金属球棒朝桐崎冲了过来。



「你这个女人!你对阿山做了什么!」



他将高高举起的钝器笔直地朝桐崎身上挥下。我原本想开口要她小心,但桐崎却只用她那纤长的眼往那个人一瞥。



「啰嗦,人渣。」



我才看到她倏地压下身体,下一个瞬间,她就向前踏出一步,笔直地刺出她微微拉回的手。



「喔噗!」



咚的一声闷沉声音响起,桐崎的手掌陷进对方的腹部。这是微微曲起手指,名叫掌根击的



攻击方法。桐崎迅速地收回手,狠狠用膝盖朝倒下的对手腹部撞上去。两次冲击让对方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就无言地当场昏倒。



其他不良少年像是看桐崎那华丽的动作看到傻了,原本一动也不动的他们急忙把桐崎围了起来。之前一直在等待骑士救援的公主突然化身为打手,他们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状况的样子。他们虽然对桐崎抱持着戒心,但还是无法掩饰那困惑的表情。



仍旧瞪着我的桐崎侧眼看一看四周,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腻了。我没有意思要再跟你们这些拿女人当人质去逼迫别人跟你们交涉的烂货对话了。」



这句话让那群不良少年彼此相视。我是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他们八成是在确认自出被当白痴耍之后,对彼此点了点头。



接着——



「不要狗眼看人低啊啊啊啊啊!」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一样的话之后,便一齐冲了出去。



即便如此,桐崎还是一样看着我。



对于那些几乎是同时放出的攻击,桐崎没有防也没有闪,只是站着接下那些攻击。



「喂,桐崎——」



就在他们的武器尖端要抵达桐崎头顶的那一瞬前。



桐崎蹲下身,像是被弹开似地往后退开。前面那些家伙的武器空虚地划过空中。接着她往前倒下,把手撑在地面上,以手为轴,从偏低的位置用扫腿攻击背后的一个人。她朝一个差点要跌倒的人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后并移到后面去。



「放心吧。我只是要让你不太能动而已。」



桐崎话才刚说完,一道我听也不想听的「喀嚓」异常声音响起。对方发出惨叫,我立刻就知道他的肩胛骨脱臼了。桐崎轻轻一按,那个人就倒到地板上,像只濒死的蟑螂在挣扎。



那群人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停下了动作,但他们的竞争心大概比别人强上一倍吧,其中一个人又拿起木棒冲了过来,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朝桐崎打了下来。他似乎已经不再顾虑她是个女生这件事了。



桐崎伸出手,在木棒要碰上皮肤的那一瞬间前把木棒打飞。不,应该说是推开才对。要是一个不小心,这可不是重伤这两个字能解决得了的。对手仿佛就像是被诱进陷阱似地顺势朝桐崎的方向倒了下来。在他倒进桐崎怀里的同时,她便用握紧的拳头刺了上去。这次是一记正拳。闷闷的声音响起,又一个人被打倒了。面对从背后而来的攻击,她就这么回过头,白皙纤长的腿从翻起的短裙里伸了出来,脚跟狠狠打上他的下巴。下巴受到强力冲击时就会引发脑震荡。对方踩着摇晃的脚步往后,和同伴一起倒下。接下来,她用轻盈的脚步闪避右方的攻击,同时刺出的两只手指刺进对方的双眼。那个人忍不了痛,按住脸蹲下。桐崎随即拉起脚跟,笔直地朝他头上砸下。



「啦啊啊啊啊啊!」



发出野兽般咆哮声的不良少年笔直地冲了过来。他八成是在逞强吧。桐崎冷静地做好准备,待对方靠近后从口里吐出口水,漂亮地命中眼球。她趁那个人因为视野突然被阻塞而动摇的时候,笔直地放出笔刀。手刀陷进喉头,他只能发出「噗、嗝」这种不成声的声音。随后,剧烈咳嗽的他向前弯下身体,桐崎则再次用膝盖踹上他的脸。当然,他就这么昏了过去。



「该、该死!」



大概是不断减少的人数让他们有了危机感吧,终于有个人从怀里抽出刀子。平常应该是陷入危机的状况——但这只能说那个人实在太不幸,居然碰上桐崎。那个人一边从侧边靠近,一边射出刀子。桐崎微微往后踏了一步就闪开刀子。看到刀子划过后,桐崎便毫不犹豫地往前面一踏。她从上方抓住对方的手腕,随即干脆地一扭。待那个人发出痛苦呻吟后,桐崎捡起掉下的刀子,低头看着他说道:



「刀子磨得不够利。你买了之后就没磨过吧。钢材也不够好。这样只能划出擦伤而已。」



桐崎把刀子放到地面上后,随即对姿势还没恢复的对手说道:



「连刀要怎么用都不知道的家伙不准拿刀。」



她就这么顺势把手肘往对方的鼻尖一敲。轻而易举,击沉。



全部都是没有累赘动作的攻击。无法从她那纤细身体联想到的巨大力量和身体能力让桐崎的动作异常洗练。她仿佛知道要怎么破坏一个人的身体,而且大多只用一击就解决一个人。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趴倒在地上。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能够继续战斗的样子。集团的确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只要一瓦解,那么个体就没什么了不起了。那个站着是站着,但身体却抖到丢脸程度的家伙就是最好的证据。桐崎走到他身边,抓起那家伙的领口说道:



「告诉和你们这群家伙混在一起的其他人渣。今后不准你们再对我们学校的人出手。如果你们不遵守约定……」



桐崎露出一个没有比「冰冷」这两个字更适合的冷笑。



「我就直接过去找你们。」



「…………」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回答我!」



「好、好的的的的!」



桐崎哼了一声,就把对方推开。跌坐在地上的不良少年慌张地起身逃走。



「连帮助伙伴都不会吗?真是肤浅的关系。」



说完之后,桐崎看向我。



「……接下来。」



完、完了,我应该趁他们在打架的时候逃跑的。我这个笨蛋。



「……怎样啦。」



「你可以给我一个让我能接受的理由吧?譬如说你有什么对策之类的。」



「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譬如说你是想要假装逃走来趁隙攻击之类的。」



「我想说就回家吃饭。」



「…………」



「…………」



「……………………」



「怎、怎样啦,是我不对吗?」



虽然觉得情势逐渐变得对我不利,但我还是转为反击的态势。



「是说你才不应该被那些家伙抓到吧!」



「关于这件事,我道歉。不过我现在在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成被抓到的附近野猫来处理。」



「不,如果是猫的话,我会帮忙的,大概吧。不然会做恶梦。」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我的话,你就能睡得很好吗?」



完了。那是失言。不,我没有错。应该是,基本上——



「有什么关系啊,结果不是还OK吗!」



「那不过是结果论罢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说啊。」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你虽然满口女朋友、女朋友的,但基本上,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吧。」



「什么?」



「你对我说过吧。我可以喜欢上别人,只要我待在你身边就行。」



「那是……没错。」



「那就不要装成我女朋友的样子!」



我的话让桐崎瞪大了双眼。



「我的确说过要和你交往。可是呢,那是在我认可的范围内。我绝对没有说过你可以把其他的麻烦事也算到我头上来。我被你拖来参加这种一半像是在玩的活动,而且你还要生气,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



桐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脸垂下。



「……怎样啦,不要不讲话啊。我说了什么不对的吗?」



「不……你没有。」



她低声说道。



「可是……这不是在玩。」



「啊?」



「你——一直都很关心久远玲吧。」



玲的话题突然跳出来,让我吃了一惊。



「……怎样啦,突然这么说。」



「你平常都是一副别人不干我事的样子,可是你对久远玲却是特别不一样。」



「特别不一样……呃,的确,比起别人是如此。」



我只是单纯地没办法不管她而已。那又怎么样呢?



「我认为那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的确,她有一种让人放不下心的特质。跟她感情那么好的你自然也会担心她……可是——」



「可是?」



「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很热吧。」



「啊?啊啊,是啊。」



「我去了喝水的地方。」



「是啊。」



「我说我受了伤,可是事实上,那是因为我觉得有点热过头了。我为了要让身体休息一下,才走到阴影下。」



「啊啊,是这样吗?」



最近的确是特别热啊。



「然后呢?」



「……」



「怎样啦。」



「那个……也就是说。」



她微微抬起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有些红。



「呃——」



「是怎样啦。」



愈来愈不耐烦的我开口。



「如果你有事要说,那就把它说出来。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



像是被这句话打击到的桐崎仰起上身。然后她就这么垂下双肩,全身颤抖了起来。



「怎、怎样……?」



「……对、对不起喔!」



桐峻转向正面大叫。



「对不起喔,我是个麻烦的女人啦!」



然后她就这么笔直地冲了出去。她掀起裙子,把刀子拔出来,用力刺进我的腹部。



「嗝叽呀!」



接着,她就用力地把指头探进伤口了挖来挖去。叽呀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真的很痛!



桐崎拔出刀子,把血甩开后将刀子收起,转身离去。



「狗斗这个大笨蛋!不良少年!处男!短小!包茎!」



「你、你等一下,最后那两个你根本就没有确认过啊!」



桐崎对我制止她的声音充耳不闻,然后就这么跑走了。



「…………是怎样啦。」



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



我低声说完后,无可奈何地低头看向我的身体。她平常明明就会为了不留痕迹而先脱了我的衣服再刺,但她今天却从衣服上就给我刺下去。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我也回去吧。」



再想也没有用。那家伙的奇异行动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跨过尸横遍野的不良少年,准备走上回家的路。



……然而——突然之间,一阵我不该听到的声音让我竖起耳朵。



那像是有两个柔软物品相互撞击的干涸声响。



「什么啊……?」



我才这么一想,一个小小的人影就从纸箱山后面出现。我瞪大了双眼。



是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少女才比较正确吧。她看起来是个国中生,搞不好是个小学生。



短短的头发和身上那件不适合她的宽松西装更加凸显她的稚气。



然而——只有她的那张脸,不符合这个形容。不,的确,她看起来的确像个孩子——但她身上却完全没有孩子们特有的天真无邪。



要比喻的话,就是法国娃娃吧。虽然精巧,却没有任何感情。就算她有感情,她也不具备灵魂这种东西吧——她让我有这种感觉。



但让我惊讶的是,不是这个少女非人类的相貌。



这个家伙——我认识她。



「好久不见了。」



讲得就像是她有练习过这场戏似的。



「几个月前——」



她淡淡地,以念剧本般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那家伙,这么说道:



「从【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那个事件以来……我们就没见过了呢。」



我所在的地方陷入暗闇。这是介于早晨和夜晚之间,名为黄昏的时间带。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和我在这个毫无人烟、被弃置的地方对峙着。



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曾经和这个女人照过面。几个月前——没错,就在【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事件迎向真正的解决之后,这个女人就出现在我和桐崎面前。不只是我,这家伙对桐崎的个人资料也是一清二楚。当然,她也知道桐崎才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如果不想被揭穿,那就跟着她走。我们遵从她的要求,被她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听到了了不得的事。内容如下:



这个国家,有秘密。



违反法律的人应该在正当的场所受到严厉的惩罚——不只是日本,这自古就已制定的规IJIK是世界通用。



犯罪者受罚,误入歧途的人就应该得到相应的痛苦。



就理性的社会而言,这可以算是理所当然的规则。



然而,在这个扭曲至极的现代社会里,这个规则不一定能适用到每个人身上。



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尚地位,有些人使用权利,试着避开法网的追捕。有人为了贪求权力,将许多人推入暗闇,但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法律并非绝对。只要是人所创立出来的,就一定会有漏洞可钻。



这世界上的确有人能钻进这些破绽中,躲开应该要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制裁。



不过——这个政府还没有腐败到能够继续容忍这些人。



政府创立了一个可以惩罚这些用法律无法裁决之者的集团。



它没有名字。这个团体的活动本身就不在法律所容许的范围之内,所以它的存在是极高度的机密。『他们』只被称做为【组织】。



【组织】秘密地聚集了拥有优越身体能力的犯罪者。【组织】不给予他们惩罚,而是交给他们「执行者」的工作。



为了完成以恶制恶这个目的。



大部分的人在听到这种事的时候,大多会笑着说『这个设定太常见了吧』之类的话吧。『这内容从以前就出现过好几次,根本没有原创性嘛。那,这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不对。我会慢慢地摇着头,做出这样的回答吧。



这是真实的情况。



政府为了惩治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他们召集了犯罪者,创立了一个组织。



我所见到的那个【组织】头头,非常认真地跟我们这么说。



接着,那家伙对桐崎说道。他不要桐崎受到杀人魔应受的惩罚,他要她成为【组织】的手下,杀了那些因为各种理由或事情而免于受罪的恶人。真是让人不敢置信,我只能这么说。然而,桐崎在经历了一些过程后,接受了这个条件。而在曲折的过程之后,我也决定和这样的桐崎交往。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刻。



而这个女人就是联系桐崎和【组织】的管道——也就是所谓的联络人之类的。上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们连像是对话的话都没聊上,所以这次或许可以算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吧。



女人看向桐崎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



「真是青春呢。」



「嗄啊?」



「我记得所谓的情侣吵架是指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的情侣会进行的仪式般的东西。」



「你虽然没说错,但我也不觉得你说的是正确答案。」



「愉快吗?」



「啊?」



「和桐崎恭子一起度过的校园生活,是多采多姿的吗?」



「看到这种状况的你还真敢说这种话啊。」



「就我客观的分析而言,两位的生活看起来还是有些愉快的。她所吐露的感情完全就是这个年纪女生会有的心情。」



「你想说什么啦。」



「我说过了,真是青春呢。」



「抱歉喔,我的脑袋没办法转得那么快。要是想说难听话的话,那就直接说出来好吗!」



「她在您面前似乎会变得非常【普通】。从桐崎恭子的背景来看,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女人把视线转回我身上说道。



「对于将杀伤行为做为发散性欲手段的桐崎而言,再怎么刺也不会死、再怎么刺也不会讨厌她、不会丢下她、不会嫌弃她的您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能够坦诚交心的对象吧。」



「那又怎么样呢?」



「也就是说,她在您面前只是个单纯的女子高中生。先不论内外的矛盾如何,至少在对外这一方面是如此。」



……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的我蹙起眉头。



「那么您又如何呢?」



「我?」



「您是怎么看待她的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还是——把她当成一个用不合情理的理由就杀了许多人的不祥【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呢?」



「这个……」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说的都是正确答案。开始和桐崎交往之后,就算我很清楚她是个不该被原谅的杀人魔,但她那不时流露出来的人性,还有在知道那家伙所背负的一切之后,我变得没有办法用伦理观来思考所有的事情。



「是说,你是来干嘛的啊。」



「我个人是觉得回答不了问题就转换话题是有些小人的行为——唔,不过现在就算了吧。我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才来见您的。」



「没有喔!」



扑了个空的我说道。



「我还以为——是【组织】有什么指令了。」



「现在并没有。除了两位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组织成员。」



「唉呀,那真是太好了呢。」



「但我们最近一定会再来一次,请两位做好觉悟。」



「与其找我,你不觉得跟她讲比跟我讲有用吗?」



「不,最应该知道的人是您。」



「……你这什么意思?」



「请您自行思考。」



「我很不会思考这种困难的事啊。」



「如果您因此就放弃思考,那您就会变成只是个消耗氧气、排出二氧化碳的无用碳元素生物而已喔。」



……你倒是很敢说嘛。



「唔,不过,现在这样也无妨。这并不会造成我的任何困扰。」



「那你根本就不需要说啊。」



「我想说在受到他人的指摘之前,您是不可能会在您理解任何事情之前就发现事情存在的。这出自于我的鸡婆。」



唔……她不但说得对,而且这些事情我也不是没有自觉,所以我完全没办法回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我们明明就没讲过什么话啊。」



「那是因为我找不到详细分析您个性的必要性。」



「啊?你说啥?」



「您只是个单纯的笨蛋,所以很好懂。」



我忍不住举起拳头了喔。



「您这种立刻诉诸暴力的个性也是我这么认为的原因之一。」



被她一脸若无其事地这么说,我放下颤抖的手。去死吧。



「我会为您祈祷,希望您这种思考方式不会给您带来矛盾的情况。」



「那还真是谢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



结果,这家伙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她是来告诉我她有一一在监视我们的行动吗?



「真是糟糕的兴趣……」



这么想着的我突然想起,这个家伙毕竟是个女人。



「呐。」



「什么事?」



我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叫住她,女人回过头来。



「如果你刚刚全部都看到了,那你知道……桐崎为什么会那么做的理由吗?」



「您的『会那么做』是指?」



「呃,就是那个,那家伙故意被倒在这里的这些家伙抓住啊。她还说她不是在玩耶!而且还突然就生起气来刺我。」



「…………」



女人直直地盯着我。



「怎样啦?」



「我刚刚跟您说过的话里藏有暗示。」



「……?」我试着回想。不过,我不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告诉我。」



「就染色体而言,我也是被归在女性这一边,所以我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行动。然而我并没有愚蠢到会毫不犹豫地就把理由告诉您。」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啊?」



「以一般的说法来说的话,就是所谓的【庸俗】。这种事情就请您自己去发掘。」



唔。这家伙的说法都要绕那么一大圈,真是麻烦。



「您要不要试着努力看看呢?如果您决定要待在她身边的话。」



说完之后,女人便微微低下头,以微弱的声音低语:



「……虽然我不知道对于认识桐崎恭子这个人的人而言,她有没有让人去做这种事的价值就是了。」



抬起半边眉毛的我歪过头,摆出询问她话中意义的姿势,但她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请问您还有事吗?我希望可以就此告辞。」



「啊、啊啊。唔,也是啦,嗯。」原本就是你自己突然跑出来的吧。



「那么。」



「……啊,对了。」



「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认为您有知道的必要?」



「呃,是这样没错啦。怎么说呢……你接下来不是要负责【组织】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吗?



那我觉得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会比较好。一直叫你【呐】或是你来你去的也不是很好吧,我们又不是老夫老妻。」



「只要您把我们当成是老夫老妻,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会对我造成问题好吗?」



「是吗?真是麻烦呢。」



女人做出思考的样子。不久后,她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我是花王曾根宫春香。」



「嗄?」



「我说了,我是花王曾根宫春香。」



「……那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字啊。你是贵族吗?」



「就血统上而言似乎是,不过我对详情不熟悉。」



「是吗……」是说这还不是普通难叫的名字啊。



「如果您觉得太长的话,您可以叫我小春就好。」



「这样好吗!?尤其是对你来说!」



「【组织】是这么叫我的。」



……那个大叔在想什么啊。不,他一定什么都没想。这是他一时兴起。一定是这样。绝对没错。



「……那,就叫阿春吧。」



「不加小字对吧。」



「不加小字。」



「我知道了。那您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呃,喔上



「那我就此告辞。」



女人,不,花王曾根宫春香……应该说是阿春她说完后,轻轻点了点个头便转身离去。



……我完全不了解这个家伙啊。



即便时间已经接近夜晚,我还是一个人独自被留在这完全没有意思要降温的热气中。



第二章不死男与让人烦恼的日常生活



隔天……



进到教室的我自然而然地寻找桐崎的身影。发现自己在做这种事之后,我不不不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我非得在意那家伙的事不可?



我管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一边低声念着算了算了,一边把书包丢到自己桌上。换了位子之后,我很幸运地坐到窗边。明明其他人都是抽签换座位,只有我是导师直接指示的。导师大概是想把不安定的份子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吧?反正我也没有用功到要坐前面几排,我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位子。



不过,问题是……我旁边的人是桐崎。



她现在并不在位子上。松了一口气的我随即问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接着坐了下来。



早自习开始前的教室里一片吵杂,似乎有些安静不下来。当我正愣愣地看着黑板上那无趣的涂鸦时,班上的骚动瞬间停止。



因为桐崎出现在入口。



现在桐崎恭子在这个教室里,似乎是女学生好感度排行榜(男女混合)的第一名。演戏时的她对人好到一种恶心的地步。她的身段柔软,对谁都是用那套有礼的态度,再加上她只有那张脸比别人整整好看上一倍,所以会变这样或许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虽然她一副会遭妒的样子,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班上现在还没有人明日张胆地做这种事。或许迈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是她的男朋友就是了。



「早安。」



她这么说,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会回以同一句话。也有很多人是自己说的,她一边回应着每个人的招呼,一边走到我这边来。



「早安,乃出同学。」



「……哟。」



她那礼貌的招呼还是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



「今天的天气也是很好呢。」



「会热死人就是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夏天似乎就要开始了呢。」



一如往常的对话——应该要这样没错,但我总觉得有些表面。是我多心了吗?



「那么,不好意思。」



说完后,桐崎便坐到我旁边。她从包包里拿出课本,开始为第一节课做准备。



「呐,桐崎。」



「什么事?」



「昨天你为什么要突然生气?」



她的手停下并转向我,以极不自然的满面笑容对我说:



「你在说什么啊?」



居然给我装傻。我把脸靠了过去,低声说道:



「昨天的那个啦,在你把那群人打倒之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你到底在想什么?」



「乃出同学才是,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昨天我们不是各自都有事,所以就在校门口告别



了吗?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说到话,也不可能有再见到面了喔。」



看来她不只是在装腔作势,她是认真地要把昨天发生的事当作【没发生过】的样子。



「……唔,算了。后来啊,在你离开之后,阿春……之前我们在【组织】碰到的那个女人



来了——」



「那么,乃出同学,我有一些事要做。」



桐崎话说到一半就站起身,快步地走到前面去。她好像是值日生的样子,为了要在上课之前擦好黑板,她拿着抹布走出教室。



「那家伙是怎样啊……」



她的态度异常奇怪。应该说是很露骨吗?还是说她是刻意避着不和我接触呢?为什么那家伙必须对我做这种事?



搞不清楚她想法的我看见了玲和桐崎擦身而过,进到教室里。她每天早上必扫的校门前已经扫好了吧。看着身后的她歪过头,朝我这边走过来。玲的位子就在我的斜前方。



「哟。」



「嗯,早啊。呐,小狗狗,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没事啊?」



「是吗?可是桐崎同学很生气耶。」



嗄?我眨了眨眼睛。



「那家伙在生气?为什么?」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你们又吵架了吗?」



「又」这个字让我蓦地说不出话来。



以前在【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事件的时候,我和桐崎的关系的确很不好。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反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是玲给了我鼓励。



「我们应该……没有吵架啊。」



「你们没有吵架的话,桐崎同学就不会生气啊。」



「是说那家伙在生气吗?我看不出来啊。」



「嗯——我是从她的氛围看出来的。如果是我看错那就好了……」



把书包放下的玲坐到椅子上。



「桐崎同学她应该不会为了那些一般女生会生气的事而生气吧……大概是什么事特别惹她生气了吧。」



「特别惹她生气啊……」



我把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撑住我的脸后,开始漠然地思考了起来……嗯。要找答案的话,应该就只有昨天那件事了吧。



「啊,原来你心里有个底嘛。」



「呃,那个啊,她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啊……」



「会不会生气不是让小狗狗来判断的。因为人总是因为漏看了什么东西,或是发生了什么误解,才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犯下大错啊。」



「是这样吗?」



「嗯。唔,不过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就是了。」



唔——我低声念了句「原来如此。」



「呃,其实上昨天呢……」



「嗯嗯。」



我向玲说明了那一连串的骚动。不过因为我不能把全部说出来(尤其是桐崎以阿修罗之姿打倒所有不良少年的那一部分),所以我只把桐崎被当成人质,而我却束手旁观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说完之后,玲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是小狗狗不对。」



「……唔,冷静思考一下的话,你说的的确没错。不过那家伙可是比你想像地还要强上很多啊。应该说她不可能会输给那种混混吗?所以我想她应该没问题吧……之类的。」



玲环起双手,沉吟了片刻。接着,她像是在思考似地闭起双眼。



「呐,桐崎同学在生气之前,说到了我的事对吧?」



「啊啊,对啊。她说你的确有让人放不下的地方之类的。」



我在担心这家伙的事。这种话我说不出来,所以我就没说了。



「然后,她说她也要去阴影下休息对吧。」



「喔。」



「那小狗狗你回了什么呢?」



「啊啊,是这样吗?」



「……然后呢?」



「呃,就这样而已。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所以就说她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玲低语了一声「是这样啊」之后,她转向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



「喔,真的吗?」



「嗯。可是,我不告诉你。」



「啊?」



「我不会告诉你,这个一定要小狗狗自己去发觉才可以。」



「怎么连你都这样对我啊?」



「连我都……?」



「呃,啊啊,不,那个,我一个认识的人也跟我说了很相似的话……」



「原来如此。不过,我觉得那个人说得对喔。」



「为什么啊?」



我烦躁地用指头叩叩叩地敲着桌面。



「一直叫我自己去找自己去找,我就是不适合做这种事啊。」



这不是我自夸,我生下来就没有交朋友的缘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领悟人类心理细微的差别啊。这真的是让我没办法自夸到好笑的地步。



「那,我给你一个提示。我觉得桐崎同学在精神层面是个很坚强的人,她知道很多事情,头脑也很聪明……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



「这是提示吗?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这应该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我一边「啊——?」一边感到烦恼。真是让人烦躁,为什么我非得为了桐崎感到这么烦躁不可啊。



「呐,别管这些小事了,告诉我啦。我完全搞不懂。」



「不可以。如果你在跟桐崎同学交往的话,那这种事就一定得要自己发觉、自己解决才可以。」



之后,玲小小声地嘟哝道:



「……而且,如果我对你那么好,把全部都告诉你的话,我总觉得有些不甘愿嘛。」



「你说什么?」



「没事。反正你最好仔想想一想啰。」



……怎样啦,一点都不像玲会做的事。平常明明就是个很鸡婆的人啊。



「……可是桐崎同学明明就不用在意我这个人啊。」



「就是说啊。」



「就是啊。为了自己的事如此烦恼的恋人,明明就待在自己身边啊。」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



「真的好好喔……」



在我还没来得及问玲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之前,上课铃就已经响起了。



回到位子上的桐崎还是看也不看我一眼。



结果我整整想了一天,也还是找不出一个答案。啊啊,一和别人扯上关系就是这么麻烦啊。虽然说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



平常不管我觉得有多烦,桐崎都会跟我一起回家,但今天她却一上完最后一堂课就马上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那还是在她瞥了我一眼、露出复杂的表情之后。



没办法,我也只好和说要去附近公园捡垃圾的玲说了声再见,走上回家的路。



无法找到解决方法的问题会在胸口留下一道朦胧的雾气。我明明就知道要如何吹散这片雾气,但我依然看不见找到那个方法的过程。



「……啊——」



我发出不成声的声音,走回家里。



在我要把大门钥匙插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门已经打开了。



「姊姊?你回来了吗?」



就在我脱下鞋子要走进家里的时候,一道声音自里面的客厅中传来。



「我回来了喔——」



「真难得啊,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走廊上前进的我掀起门帘,姊姊正在吃泡面。



「没发生什么大事件,所以我就提早下班了。偶尔也会有这种日子的。」



「好是好,可是你又在吃那种东西了。」



「这可是新产品喔c-|」



「所以呢?」



「咦?就这样啊。」



姊姊一边吸着面,一边回答。



「这个理由根本就不适合当个充分的理由吧。」



「因为……」



「因为?」



「它是新产品嘛。」



「你可不要以为你重覆说了两次,我就会『啊啊,是这样啊』接受你的说法啊。」



「姊姊我被这个意外冷静的弟弟吓了一跳啊。你也长大了呢……以前帮你换尿布的时候,你还对着我尿尿呢。」



「你到底要揭我几年前的疮疤啊!」



「对姊姊来说,你永远都停留在那个时候啊……」



「你以为你讲得一副很好听的样子,可是这样是骗不了人的。」



她露骨地啐了一声,连汤都给我喝完了。



「你在这种时候吃那种东西的话,是吃不下晚饭的喔。」



「没问题的,我还在成长期嘛。」



「身体朝左右扩张不叫成长,那叫劣化。」



笋干飞了过来。



「不要只把你讨厌的东西丢过来!还有,不准你浪费食物!」



「我没有浪费啊,狗斗等一下吃掉就好了。」



「就算要逼你趴到地上,我也要你吃下去。」



「好可怕的台词……会对着可爱女生尿尿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的说法不合格啦!」



当然,要给她一记手刀。



「好痛!你在干嘛啊!而且你说要吃晚饭,手上也没提着袋子啊!」



「咦?.……啊!」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到。似乎是因为我一直在发呆,所以忘了去买晚饭食材的样子。



「糟了……」



「怎样,你忘了吗?真难得耶。虽然明明就是个小混混的样子,但你平常对这种小事却是神经质般地记得很清楚耶。」



我思考得那么认真吗?真是败给我自己了……



「……怎样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姊姊对坐在椅子上叹气的我问道。



「不,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你和桐崎小姐吵架了吗?」



「……呐,为什么我的沮丧会直接连接到我跟桐崎之间的问题啊?」



「不对吗?」



呃,是这样没错……



「那也不算吵架。」



「你就跟你这个亲爱的姊姊大人说说看啊。」



我犹豫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决定连最后一根稻草都要抓抓看。再这样一个人磨下去的话,实在对精神卫生不好。



跟玲那时候一样,我讲话的时候省略了不少重点。



「……就是这样子,久远她说桐崎在生气,可是你根本找不到可以生气的点对吧?」



「不——她一定会生气吧。」



姊姊一脸平静地说。



「男朋友对自己见死不救实在有点不好受啊。」



「呃,那是没有错啦。可是那家伙……呃,她好像有练过武道啦,所以其实是很强的啦。所以——」



「就算真的是那样,你还是有错。」



……唔。既然我不能把那家伙跟我的特殊关系说出来,这的确全盘都会是我的错吧。



「……可是,这件事似乎不是她生气的原因呢。」



「是吗?」



「嗯。唔,我也是没跟她聊过多久啦。我想桐崎小姐也不是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个女生就是这种人,大概吧。就比例来说,后者占的比例比较高吧。」



「后者?」



「你对久远小姐很体贴那部分。」



「我又没有对她很体贴……」



「唉呀,你的心情就先别管了。那个啊,我把话讲白了。」



「……喔。」



我下意识地探出上半身。姊姊探出脸,开口说了这句话。



「她在嫉妒啦。」



「……嫉妒?」



很少听到的辞汇。



「呃,搞不好没到嫉妒那么夸张吧,应该说她在闹别扭会比较好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也真是迟钝啊。」



姊姊刻意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听好啰?只要看到白己的情人不是对自己好,而是对其他人好的时候,那当然会有些在意啰。就你而言,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桐崎小姐明明就装得一副若无其事地跟你说她现在的状况跟久远小姐一样,可是你呢?『啊啊,是这样吗』,这算什么啊?你看不起别人吗?」



「呃,我并没有……」



基本上,那家伙根本不可能会中暑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



姊姊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



「听好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说了两次。



「你说的或许没错,桐崎小姐或许不是那种人,她或许不是那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可是这跟桐崎小姐愿不愿意这样是两个问题吧?她之所以会故意被那些不良少年抓到,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也说不定。」



「啊?什么?那也是吗?」



「大概吧,桐崎小姐好歹也是个女生啊。她有时候也会希望和自己交往的男朋友关心自己。可是你这个人却只顾着久远小姐,放她一个人孤单。只要被不良少年抓到的话,你或许就会多少担心她一点……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太愚蠢了吧。」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手——刀!」



姊姊伸出的拳头飞了过来。



「……姊姊,刚刚那个再怎么看都是拳头吧。」



「你就别在意这种小事了。我说啊,桐崎小姐当然也觉得你不会这么做啊。可是搞不好……她就是这么想的啊?心里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想要你这么做。这就是所谓的恋爱啊。」



「恋爱咿?」



我抱住头,趴倒在桌上。



「麻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就是一记腋下挟头喔。」



「对、对不起。」



我抬头仰望天花板。



「什么嘛,是因为这样喔……」



「不要这么说嘛,她这样很可爱啊。」



「那我要怎么办才好啊!我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好了吗?」



姊姊环起双手,歪过头。



「这个嘛,我想桐崎小姐现在应该也没有在生气了吧……而且她搞不好还觉得自己不该逞这种奇怪的强也说不定,但现在就是没有可以和好的机会。这样一来的话,你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你们两个都能放松下来,自然地承认彼此错误的契机。」



「喔。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要不要自己想一下?」



「我已经想到不想再想了,你就饶了我吧。」



「真是个没救的弟弟啊……」



姊姊一边苦笑,一边抬起视线思考着什么。



片刻过后,「啊,对了!」她拍了下手。



「这很简单啊。」



「什么?」



她笔直地指着我——



「你去跟桐崎同学约会!明天就去!」



姊姊给了我一道超级了不得的圣旨。



不时发出的欢笑声传到了蔚蓝的、令人烦躁的天空之中。



水池里哗啦啦的声响,以及不时打过来的波浪则冲凉了满载着热气的身体。



二十五公尺长的游泳池,第六水道的角落,边边的边边的边边。



我一个人在远离那群发狂般兴奋同学的地方休息。



一般来说,升上高中之后,游泳课是会男女分开来上的。



不过,在明答学园里,只有第一天的游泳课会召开男女混合的水球大赛。



不过水球大会也在稍早结束了,现在则是自由时间。



男生女生四处聚集,不是在嬉闹,就是在池边聊天,大家都以各种形式在和别人交流。当然,里面也有只有男生、只有女生的团体,不过大部分的团体都是男女混合,简直像是在办联谊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校长的关系,我们学校对异性交际特别地宽容,这种活动也可以办得理所当然,有些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入学的,所以这种制度在确保学生人数一事上也尽了功劳的样子。我虽然觉得市立的学校可以不用做到这种地步,有时候也会觉得问题很大,不过我看没有人要开口抱怨,猜想这个制度也算实行得还不错吧。



不过说真的,对这个不只没朋友、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而且还是姊姊口中这个过着「与其说是青春,不如说是黑冬」生活的我而言,这根本是一场无法享受的娱乐。



我没事可做地发着呆,视线的前端是玲。她最近都只能在一旁看别人上体育课的样子,所以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光下。我们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她就对我微微挥了挥手。我轻轻地回点了一下头,她接着改用食指指向别处。她对着蹙起眉头的我做出刺空气的动作。大概在叫我看那里吧。我照着她所说的转过脸去,眨了眨眼。



桐崎就在对角线上。



唉呀,我们是同班同学,她会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她在稍早的水球大会里虽然不时失败,但还是展现了某种程度的活跃……不过她居然一个人独处,这让我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她会在那里和谁说话。



她坐在池边,把下巴放在抬起的一边膝盖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忧郁。她果然和平常不一样。同学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会用笑容回应;但只要他们一离开,她就又会回复到原来的状能心。



我再次把视线转回玲身上。她一下用手指向桐崎的方向,一下又用下巴指了过去。



「……什么嘛。」



我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回想起昨天姊姊和我的对话。



——搞不好不到嫉妒那么夸张吧。应该说她在闹别扭会比较好吧。



闹别扭啊……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家伙和我是一对男女朋友。我的确决定要这么做。



可是,我说过好几次,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在【组织】那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我决定要和桐崎从最初交往到最后。



然而,这有一半是出自同情般的感情……不,不对,我只是单纯地没有办法对我已经知道的事情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而已。这也可以说是一种以自我利益为主的藉口。



所以,我对桐崎没有任何爱情,那家伙应该也是一样。



「算了算了……」



我完全不懂人类的感情。我能理解的不到一半,剩下的只是单纯的理想和自己深信不移的想法。我记得我以前曾经从姊姊口中听过这句话。



桐崎她有桐崎的感情、有她的想法、有她的心思,她是遵从着这些在生活的。



我原本以为我很清楚这些的……



我转了转脖子,从靠着的墙壁上坐起身。我一边接受水压的抵抗,一边在水中前进。



一路上我都小心地游着,避免去碰撞到别人。



我放下拉起的蛙镜,静静地潜到水里。一张开眼睛,我就看到好几只人腿出现在不安定的水色空间里,看起来就有如树根一样。



我一边慎重地游着,一边缓缓靠近。



在我的手碰到墙壁之后,我立刻蹲了下来。



然后——



「喔啦啊啊!」



我唰地一声,突然出现在水面上。



「咿呀噫.」



被大量水花喷到的桐崎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惊讶表情后,就这么直直地往后面倒下去。



「喔喔,成功了。」



我撩起头发,嘴角吊了起来。



「你、你、你在干嘛!」



桐崎慌慌张张地滚回到原来位置,她按住胸口瞪着我。



「简直是个不倒翁嘛你,而且,你用这么粗鲁的方法讲话好吗?」



「……咦、啊、你、你好过分喔,乃出同学。」



「放心啦,现在旁边根本没半个人啦。」



我一边从游泳池上到岸边,一边跟她这么说。桐崎看了四周一圈后,呼地吐了一口气。



「你居然会说咿呀噫?还真的有被吓到啊。」



「任、任谁都会那样啊!如果有个长得像大脚的家伙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话。」



「真是个失礼的家伙啊,你是有看过大脚的脸吗?」



「有。我曾经在月刊『亚特兰提斯』这本超自然系的杂志里看过一篇标题为『这才是真的!我们终于捕获传说中的大脚怪!』的文章。上面还有附照片,所以绝对没错。」



「你注意到那本杂志本身就是个错误!」



桐崎对我的指摘哼了一声。头发全湿的她抱着膝盖,一直盯着水面。



不过……



由于我们现在待在这个地方,所以桐崎理所当然地穿着泳装。虽然那是学校指定的无趣泳装,但她身体的曲线却相当明显。这么一来,这个——就算我再怎么不想看,还是忍不住会在意。譬如说,那个……位在脖子曲线下方的两座小丘。不,与其说是小丘,这个等级应该说是高山会比较适当吧?而且还有山顶啊,我在打什么绝妙的比方啊。



这么说起来,桐崎那家伙以前曾经说过「我脱了衣服可是很了不起的!」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这个愚蠢的家伙愚蠢地说出愚蠢的话,不过照这样看来的话……她的确没在说谎。双子山是当然,她那八成有锻炼的腰部紧实,大腿却富有肉感,非常地怎么说呢,理想的——



「狗斗。」



「咿呀噫c"g」



「……怎么了?」



「没、没事。」



「是吗?你刚刚那声叫声很像是大大吓了一跳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声音啊。]



「真的没事。嗯。没事,我是认真的!」



我没说错吧!



……超危险的。对方可是桐崎啊我。振作点。对方是ㄊ)ㄥㄑˊ一。ㄊㄨˊㄥㄑˊ一。嗯,我愈来愈冷静了。这真是一句魔法咒语啊。ㄉㄨˋㄟㄈㄤㄕˋㄊㄨˊㄥㄑˊ一。就称它是复活的密码吧。



「唔,那就好……不过,你找我有事吗?」



「啊、啊啊。呃,没什么。」



我敷衍过去之后,抓了抓鼻头。



「怎么说,那个啦……你最近怪怪的啊。」



「……没有这种事。」



「是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



我抬头看向头上威猛的太阳……唔。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我突然发出「呐」地一声。



「怎样?」



「你啊……难不成是在闹别扭?」



桐崎瞪大了双眼。接着,她的脸瞬间染红。



「白、白痴!」



她一说完,全班就转了过来,她急忙捂住嘴。接着,她戴上平常的面具微笑着混过去之后,她转向我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你难道不是在闹别扭吗?」



「我、我为什么要闹别扭!」



「我就是不知道啊,为什么你要闹别扭?」



「所以我就说了,我并没有在闹别扭。」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我的心情也没有不好。」



「你要否定这一点啊……我说啊,我个人是怎样都好,可是你这样露骨地改变态度,会让我很在意啊。」



「…………」



我的话让桐崎把嘴巴嘟得像只鸭子一样,双眼看着前面。



「如果你怎样都好的话,那根本就不用在意我啊。」



「你又在闹别扭了。」



「我说我没有在闹别扭。」



「到底是怎样啦……」



我叹了一口气,躺到池边地板上。



「基本上,你平常要是穿着泳衣的话,不是会跟我说『如何?有没有发情啊?』之类的吗?」



「你希望我说吗?」



「喔。」



听到我如此断言,桐崎「你——!」了一声之后,双颊一片朱红。



「……我在猜说如果你这么说了我会怎么做啊。」



「你这家伙……」



下意识把手伸向大腿的桐崎理所当然地没能摸到她向来放在那里的刀子。



「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道该如何抑止一涌而上的冲动,桐崎低低地「呜——」了一声之后,把脸放进双膝之间。



「……如果你不是在闹别扭的话,那你是在生气吗?」



「并不是。」



「那究竟是怎样啦。」



我稍微加重了语气说道。



「你好歹也得把话说清楚吧。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那要我谢罪还是干什么我都愿意。不过那是在我有做错事的前提下啊。」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



「那是你的不对吗?你是因为在反省而沮丧吗?」



「应该是那样吧……可是……」



「可是?」



「你也有一点……不对。」



……这是怎样。



「应该说你不对吗?那个,你也没有不对,怎么说呢……」



桐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心情似的,难得地丢出暧昧的回答。



「……没办法了。」



说完之后,我把手放到桐崎头上。



「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什么意思?」



「我们就来好好谈谈,到底是我不对,还是你不对。就在我们看了电影之后吧。」



桐崎眨了眨眼。



「礼拜天……看电影?和狗斗一起?」



「那个啦,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算了。不过我希望这种暧昧的难过日子可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我们特地找个时间谈谈会比较好。」



「呃,你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为什么要看电影?」



糟了。之前进行太顺利了,让我完全忘了这个矛盾点。我说不出这是因为我姊姊叫我『跟



「呃,我阿嬷出现在我的梦里啊。她说如果我不去看电影的话,她是没办法成佛的……」



「我看不出来你祖母成不成佛跟你看不看电影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其实呢,今天早上新闻的占卜说如果不去看电影的话,会受到诅咒。」



「那已经不是占卜,而是威胁了吧。」



「…………」



「…………」



我找不到理由了。



「不管了啦,看电影啦!电影!去看电影啦!我就是想看啦!不可以吗!」



我半恼羞成怒地说道。



对我而言,假日就真的是个放假的日子。



早上,我会起得比平常还晚。接着,我会去敲姊姊房间的门﹒把她叫醒之后,我使得拖着顶着一张死人脸的她到厕所里。之后,我会做早餐、收衣服……在一连串的行动结束后,到僻晚都是我的自由时间,所以我会一直打混摸鱼。我从来没有去外面玩耍过。我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连假日都要刻意去做这种会让自己累死的事。



然而,我现在居然站在明答车站前的喷水池广场等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闹区就在附近,这里的人特别多。一群年纪和我差不多,或是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聚在那里聊得很开心。这些人还真能在这种热到死的天气了这么有精神啊。我心里虽然想着这种事,但我也发现到我现在正是他们其中一人。



我站在那儿一会儿后,一个我认识的人影从对面出现。是桐崎,她一定是看到我了,所以就跑了过来。



「哟。」



「……唔。」



平常她都会用一刀来代替打招呼的语句,但她今天并没有要那么做的样子。呃,我并没在期待。真的,我是认真的。这是为了我的名誉好,所以我要多说几次。



「…………」



「…………」



尴尬的沉默。



接下来——我再次复习之前在脑内模拟过的状况。



早上抓到我在为出门作准备的姊姊这么说:



「约会?要约会吗?要去约会吧?」



她理都不理辩解着说不是的我,「你也终于会乖乖听我给你的忠告啦!」自顾自地在那里点着头。



「不过既然是你,你要是随便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我看她大概在约会之前就会跟你绝裂吧。听好啰?仔细听姊姊我的忠告,然后记得去实践。」



我明明就不想听,但姊姊却仔细地传授了『如何在约会中让女朋友心情变好』的方法给我……明明她自己也没有男朋友啊。



唔,无妨。根据她所说的,第一条。



「见到她之后,先夸赞她穿的衣服。你说什么都好。说很可爱啊,或是很适合她之类的都好。光是这么做,就能让接下来的发展完全不同喔。」



我虽然质疑姊姊的说法,但我还是开口了:



「……呐,桐崎。」



「怎样?」



「你的衣服……呃——很可爱吧?」



「你问我,我要怎么回答啊……」



那也没错。



「……那个,什么啦。呃,你的衣服……这个……那个啦。呃……超积极的!」



「这是你对我衣服的评价吗?」



好的,我办不到——该死。呃,第二条是……



「接下来重要的是,让你们的对话继续下去。再怎么鸡皮蒜毛的小事都好,记得要聊得很



愉快。如果你们的对话断掉,沉默不断持续的话,你们之间的气氛就很容易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唔,呃,这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对话、对话……



「话又说回来啊。」



「唔?」



「……话又说回来啊。」



「唔。」



「呃……话又说回来啊!」



「唔?」



「…………话又说回来啊,就是说啊——」



「……唔?」



我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有成立吗?



「昨、昨天,你看了什么电视节目?」



「呃,我只在网路上看了新闻。你看了什么?」



「……抱歉,我很少看电视的。」



那我为什么要找这个话题啊!



不行,我一直在挥棒落空。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放松下来。



够了,赶快达成我的目的吧。看完电影之后,我们一定能自然而然地聊一些感想之类的事。在那之后,我应该就可以顺利地切入正题吧。



「……怎么了,狗斗。你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喔。」



「你想太多了。走吧,我们快去看电影吧,看电影。」



我把视线从一脸不可思议的桐崎身上移开,快步地走了出去。



……就结果而言,『看电影』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不过,它也不是正确答案。



『那只熊将出现在电影院里』,旁白这么说道。『为了自己所重视的友人、为了自己所爱的恋人,还有,为了守护所有背负者悲伤的人——日本最著名的布娃娃『说话熊熊系列˙熊泽君』将由『破坏者』的导演贝恩˙古雷尔执导。通篇以CG绘制的究极生存、动作、爱情布娃娃电影即将上映!你曾经看过,真实的爱吗——?』



电影院入口那台巨大的投影机正在播放下一轮作品的预告……那只熊是打算出发到哪个世界去啊?



不,这完全不干我的事。我对一旁的桐崎说道:



「……没事吧?」



「唔。我没事。」



桐崎并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她的脚步摇晃,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迷离。



果然,我不应该硬逼她来这里,应该要去别的地方才对。我有一些,不,我非常后悔。



我原本是打算和桐崎去看很普通的一个动作片系列的最新一集。虽然电影院里还有其他的恋爱电影和青春电影,而且桐崎似乎也想去看那些片子。不过,因为我对那些片子没有兴趣,所以我们就没有选那些电影。然而,这却是我犯下最大的错误。



时间是星期天下午。可能因为这里是这附近唯一一座大型电影院吧,售票窗口前排了一道长长的队伍。虽然我很不耐烦,但我还是乖乖地等到轮我们买票。不过坐在柜台后面的售票员却冒出一句我想都没想过的话:



「很抱歉,『战斗破碎机龙牙5』下午两点十五分这场已经客满了。」



以前就算客满,客人还是可以进去站着看,但由于最近的电影院大部分都采用全席轮替的制度,所以很多地方都禁止客人站着看,这里也是一样。而且最不幸的是,在我们排队的时候,其他电影也一样全部客满了。



我原本想说就不要看电影了,可是都到了这里,我也不想这么做。我问售票员说现在还有没有有位子的电影,售票员是这么回答的。



「只有一部而已。」



「那就那个好了,那是什么片?」



她轻轻敲了敲手边的触控式荧幕后,抬起脸露出一个营业用的微笑。



「『开膛手杰克VS面具杰森魔』。」



我觉得这部应该不太好。



可是我还是看了,我确信这真的不好。



开膛手杰克VS面具杰森魔是那种泛滥的恐怖电影。这算是好莱坞常见的典型手法,一心只想着要让观众吓到。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应该是一部能让人放空来看的轻松电影吧。



然而,桐崎不一样。



杀伤行为会给这家伙带来性快感。对这种人而言,人被刀刺、被斧头砍得碎烂的影像就等于是色情电影。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之后,桐崎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呃……抱歉,我果然不该带你去看的。」



「没……关系。我明明就知道我不该看这种电影,但我还是看了……我也有不对。」



桐崎断断续续地说完后,艳丽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去那边坐着吧。」



我对她做出这样的指示。不过看桐崎那似乎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好好走路的样子,我只好拉起她的手。



「抱歉。」



「别在意,休息一下吧。」



我让她坐在阴凉地方的长椅上后,随即去附近的贩卖机买了运动饮料回来。我坐在她身边,把一瓶交给她。



「谢谢……」



桐崎低声说完后,她拉开拉环,喝了一点点。



「……可是你这种天性还真麻烦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桐崎微微苦笑。



「……不过,你为什么不说你不看?你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吗?」



「呃……我知道,可是……」



「可是?」



「那个……」



桐崎一边把饮料罐抵在额上让脸冷下来,一边低声说道。



「……因为我有一点憧憬。」



「憧憬?」



「怎么说呢——」



她转开视线,以微小的声音说道。



「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这种……那个,这种情况。」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有什么意见吗?」



「呃……并没有。」



因为我觉得这简直就像个十几岁女生会说的话。呃,这家伙的确也是十几岁的女生没错。



「没办法啊。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谁一起做过什么事啊。」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错。抱歉。」



我反省自己粗率的行动,微微地低下头道歉。桐崎为了惩罚自己不祥的宿命,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所以她从来没有经验过这个年纪的普通女生该经验过的事。因此,她常常会展现出和她那种态度完全相异的纯情少女面貌。我想,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可是这也太糟了……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办法好好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