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消失的甘道夫(2 / 2)
纳鸟西德·伊沙·艾瓦兹……
那是一串和缓地,如同在歌唱般的旋律。
总是在才人的背后响起的,那个咒语的旋律。
哈格拉斯·尤尔·裴奥古……
……也就是跟露易丝的咒语相同的语调。
尼得·伊斯·阿尔吉兹……
才人回头一看,蒂芬妮亚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小小的魔杖。那是一根如同铅笔般又小又细的魔杖。
「搞什么?小姐,你在模仿贵族吗?真是的,想故弄玄虚也该适可而止……」
贝尔卡纳·曼·拉格……
当其中一名男子靠近蒂芬妮亚的那一瞬间……
蒂芬妮亚挥动了魔杖,她的态度就像是指挥家在指挥棒一般地充满了自信。
空气如同蒸腾的热气般扭动著。
包围住男子们的空气产生了歪斜。
「呜哦……?」
当扭曲的空气如同雾气消散般恢复成原状后……男子们如同失了神般,呆望著半空。
「咦?我们……是在干嘛?」
「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蒂芬妮亚用沉著冷静的语气对著男子们说道。
「你们是前来森林侦查,然后迷路了。」
「是、是这样吗?」
「你们所属的队伍是在那边。穿过这片森林之后就可以回到道路上,到时就往北直直去就对了。」
「谢、谢谢你呀……」
男子们摇摇晃晃地,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了此地。
才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们远去的背影。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进入森林之中后,才人才转身面对蒂芬妮亚。
蒂芬妮亚似乎很难为情地说道。
「……我夺走了他们的记忆,关于『前来森林的目的』这部分的记忆。等到他们回到道路之后,应该已经把我们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魔法吗?」
蒂芬妮亚点点头。
才人的脑海中,迅速联想到某件事情。
「那……救了龙骑士们,并夺走他们的记忆的……」
「对,也是我。原来你跟那些人认识啊。」
才人点了点头。
夺走他人记忆的魔法……
风、水、火、土……
让人不禁觉得,这跟哪个系统都不相符。
这也就是说……
不过,那个……不是传说吗!
「……刚才那个,算是哪一种魔法?」
才人边发抖边开口问道,
代替蒂芬妮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德鲁弗林加。
「是虚无呀,『虚无』。」
「虚无?」
蒂芬妮亚吃了一惊,看向德鲁弗林加。
「……什么啊,原来你用归用,却连那到底是什么魔法都不知道呀?」
才人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著蒂芬妮亚瞧。这个……拥有超乎常理的胸部的少女,竟然还隐藏著超乎常理的力量。
「总之呢……就让我们听听你是怎么学会使用那力量的经过吧?」
那天晚上,才人们为了听蒂芬妮亚述说身世而前往起居室。
蒂芬妮亚的家共有三间房间。之前才人受伤时待的那间房间、她自己的卧室,以及这间起居室。孩子们则是每三人分配到一间房子,虽然平常生活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但是吃饭时则是聚集到蒂芬妮亚的家来吃。等到吃完晚饭,让孩子们各自回家之后,蒂芬妮亚从杂物小屋里取出了葡萄酒,和杯子一起放到了桌上。
柴薪一一被丢入燃烧中的壁炉里,炉子上方还架著一只烤鸡。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因为不到晚上,就没有讲这些事的心情……」
「别介意啦。」才人回应道。
蒂芬妮亚望著壁炉中烘烤著的鸡,慢慢地开口叙述。
「这一带被称为萨斯科塔地区,负责治理包括这里在内的广阔土地的是大公阁下……也就是阿尔比昂王弟。而我的母亲……就是大公阁下的侧室。原本身为大公的父亲,似乎拥有相当崇高的地位,甚至连王室的财宝都交给他来管理。母亲都称呼父亲为财务监察官大人。」
「侧室是什么?」
才人问道。
「就是情妇啦。也就是除了妻子之外,还找了别的女人当小老婆。」
「原来如此。」
「为什么精灵会成为那个大公的侧室?」
「这部分我也不清楚。身为精灵的母亲,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才会来到这个白之国阿尔比昂,并成为父亲的侧室……这些我都不知道。毕竟母亲她对此是缄口不提……不过,因为在这个哈尔凯尼亚之中,根本没有人会对精灵抱持著好感,所以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极为复杂的内情。」
「说的也是,人们还嚷著说要从精灵族手上夺回圣地之类的……」
「是呀。也因为如此,母亲她……是个名副其实的不能见光之人。公共场合当然不必说了,就连偶尔想外出走走都有困难。只能守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父亲归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就算现在我都还记得……母亲凝视著大门时的恍惚表情以及背影……而遗传到母亲那对尖耳的我,也不被允许外出。」
才人胸中涌起一阵感慨,举杯喝了一口葡萄酒。原本蒂芬妮亚那句「从来没有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说过话」发言的背后,竟然藏著这样的原因。别说男性友人了,她一定连同性的朋友都不曾拥有过。
「不过,和母亲一起度过的这段生活,并没有那么难熬。因为偶尔回来的父亲对我很温柔,母亲也常常和我聊起各式各样的话题。而且母亲还教导我弹奏乐器跟识字读书呢。」
「是吗。」
「然而,这种生活结束的日子却到来了,是四年前发生的事。父亲他满脸惊惶的来到了我们的居所,告诉我们『这里很危险』之后,就把我们带往原本是父亲家臣之人的住处。」
「为什么?」
「父亲似乎连对王室都隐瞒了母亲的存在。可是,有天这件事情却露馅了。身为王族的一分子,而且还担任财务监察官的父亲竟然藏了个精灵族的情妇,这可是天大的丑闻。然而即使如此,父亲还是拒绝将母亲和我驱逐出境。严格的陛下将父亲关入牢狱之中,并使出各种手段调查我们的下落。就这样,最后我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
听到此处,才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那是降临祭的第一天……有大批的骑士及士兵来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虽然原本是父亲家臣的那位贵族拚命地抵抗……但是当然不可能是国王军队的对手。很快的,走廊上就传来了骑士们杂乱的脚步声。母亲将我藏进了衣橱之中后,自己挺身挡在柜子前方。而我就紧握著父亲给我的魔杖,不断地瑟瑟发抖。当士兵们闯入房间时,母亲她如此说道……」
在此,才人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做任何抵抗,我等精灵族并不期望纷争』。然而,她得到的回应却是魔法。恐怖的咒语接二连三的攻击母亲,发出的声响不断地传进衣柜里。接著,追杀者们打开了我藏身在内的衣柜……」
蒂芬妮亚以痛苦的表情喝了一口葡萄酒。
「后来呢?你被抓了吗?」
她摇了摇头,
「不……」
「那,是哪个人救了你吗?」
「也不是。是刚才的咒语……就是那个救了我的。」
「为什么你会使用那个魔法呢?」
才人没办法控制自己那满到爆表的好奇心,开口问道。蒂芬妮亚闭上双眼之后,开始叙述。
「在我的家里,放著许多有身为财务检察官的父亲负责管理的宝物。小时候的我常常拿那些东西来玩。在那些东西之中,包括了一个很古老的音乐盒。」
「音乐盒?」
「是的。根据父亲所言,那是个在王室代代相传的珍藏之宝。可是呢,就算打开盒盖,也不会发出音乐。不过,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如果戴上同样被称为秘宝的戒指,再去打开那个音乐盒的话,就能够听见乐曲——是一首美丽而令人感到怀念的乐曲。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听见那首曲子……就算戴上那个戒指也没用。」
才人吸了一口气……因为他联想到某件类似的事。
「我听著那首曲子,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首歌……以及卢恩符文。不过……我想拿宝物来玩的事情万一被发现的话,我一定会挨骂……所以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那就是你之前使用过的卢恩符文?」
「是呀。当士兵们打开衣橱时,我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卢恩符文。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一边挥著父亲给的魔杖,一边吟诵那些咒语了。」
蒂芬妮亚所使出的咒语,其效果就跟先前相同。在场的士兵们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就这样离开现场。
「那些卢恩符文,就跟打开音乐盒时听到的歌曲一起,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中。在那之后,那些咒语也救了我好几次……」
蒂芬妮亚说完之后,慢慢地把杯中的葡萄酒喝干。接著,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是吗?那就叫做『虚无』吗?虽然我也一直觉得那是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件事情,最好不要随便就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
「因为『虚无』是传说啊。说不定会有想要利用那力量的家伙出现,很危险的。」
「传说?太夸张了吧!」蒂芬妮亚笑著说道。「像我这种半调子怎么可能是传说呢!真让我觉得好笑!」
「我是说真的啦。」
才人以认真的表情这么一说,蒂芬妮亚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可以聊这些的对象,万一事情曝光,也只要夺走对方的记忆就好了……」
看来……一直在不食人间烟火的状况下成长至今的蒂芬妮亚,似乎无法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才人也喝了口葡萄酒。喝著喝著,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蒂芬妮亚看起来真的是耀眼夺目。
才人反覆思索著刚才的对话。
像这样如同妖精般美丽的女孩,竟然有著如此悲哀的过去。
才人闭上了眼睛。在酒精的帮助之下,他很快就陷入了浅浅的睡梦之中。
神之左手甘道夫,是勇猛果敢的神之盾。左手持大剑,右手举长枪,彻底守护身为引导者的吾人。
神之右手温道夫,是温柔善良的神之笛。能操纵世上所有兽类,运送身为引导者的吾人,上天下地渡海,无处不至。
神之头脑缪兹祢特尼伦,是智慧荟萃的神之书。包容凝聚一切知识,提示建言献呈见解,助身为引导者的吾人一臂之力。
纵然最终尚有一人……但连记述其名也令人踌躇……
率领四名仆从,吾人降临此地……
才人在歌声之中清醒了过来。
黎明似乎尚未降临,窗外依旧可见挂于空中的两轮明月。
「……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你了?」
蒂芬妮亚抱著竖琴,坐在壁炉前方。
「可以请你再为我唱一次吗?」
于是,蒂芬妮亚再度张口歌唱。
仿佛能浸透内心般的歌声在室内回响著。这歌声就如同她那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长发一般,非常的美丽。
「这就是和卢恩符文一起听到的歌曲吗?」
蒂芬妮亚点点头。
接下来她开始以竖琴弹奏这首曲子,这次她并没有开口歌唱。才人边听著这首曲子,边悄声对立在椅子旁的德鲁弗林加发问。
「……我说,德鲁。你原本就知道吧?」
「知道啥?」
「还有其他的虚无承担者……甘道夫以外,也许还有其他使魔存在这件事情啊。」
「是呀。」
「干嘛不早讲啊你。」
「的确『有可能』啊,不过,就只是有可能。没必要说吧?」
看到德鲁弗林加这样装蒜,才人有点不爽。
「快老实告诉我啦。」
「说啥?」
「露易丝跟蒂法学得『虚无』这件事情,并不是偶然吧?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我哪知。我呀~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把剑而已耶,哪可能那么清楚。话说,你问这些又能如何呢?伙伴你已经不是甘道夫了呀。」
「你呀,该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著我吧?」
才人这么一说,德鲁弗林加就开始以稍微正经点的语气回答道。
「伙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啦。」
「我呀,还满喜欢你的。因为你率直得特别。所以呀,只有这点你要好好记住。我不管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全部都是为你好。如果我说,你没有必要知道,那就是没有必要知道……如果我说……」
「说啥?」
「说我不知道的话,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才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他还是选择沉默。
蒂芬妮亚还在继续演奏著。才人闭上了眼睛。
「……真是的,伤脑筋呀。」
「这次又是怎样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著这首曲子,就会让我想起地球。」
「地球……那是伙伴你的故乡吧?」
「是呀。」
「听一听会觉得怀念故乡也是正常的。因为这首曲子是布利弥尔边思念故乡边演奏的曲子。换句话说,这里面充满了『思乡』的情绪呀。」
「布利弥尔的故乡就是圣地?」
「是啊……大概是。」
「大概?这种事情你该好好的记住吧!」
「讲这啥蠢话。你以为那是几千年的事情呀?我哪有办法一一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才人将葡萄酒倒入杯中,一口喝干后,低声说道。「布利弥尔……就是神吧?因为大家都说什么在始祖布利弥尔的跟前,还很认真的祈祷呢。」
「大笨蛋,他不是神啦。布利弥尔是个普通人……不对,他不算是『普通』……总之呢,他该说是神明的代言人……或者该说是最接近神的存在……我也搞不懂啦。」
「总之是个伟人就对了吧?」
「是呀。」
「就因为是那种伟人的故乡,所以人们才会吵著说要从精灵族的手上夺回来之类的事情吗?」
「应该是那样的吧。」
蒂芬妮亚边弹奏著竖琴,边流著眼泪。
她是不是也回想起身为自身根源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故乡……精灵族所居住的土地呢?
才人突然对蒂芬妮亚产生一种亲近感。
她的故乡也不是这里。跟自己一样,是来自异乡之人。再加上她拥有一对尖耳,所以这份思念一定很强烈吧?
蒂芬妮亚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发出了闪烁的光芒。
各式各样的思绪在才人的脑中翻滚著。
总算结束了的战争。
消失无踪的甘道夫的印记。
意外在此相逢结识的,新的虚无之承担者。
还有……露易丝,那个桃色金发的少女。
已经不是甘道夫的自己,也失去了待在她身边的资格。
自己已经不能再回托里斯汀去了。
也不能再见到露易丝。
因为……对露易丝来说,她需要的是甘道夫……而不是这个平贺才人。
这种想法在心中膨胀,不知何时,才人也落下泪来。
才人感到自己的眼泪似乎就这样融入了这个怀念故乡……思乡的曲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