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大了鸟人多，一旦他们形成合力，对朝廷自然是不小的威胁。不发生社会动荡的解决办法就是～～推恩令。”

“推恩令？”赫连彻陵微微蹙眉，“继续说！”

山有凤道：“无论哪个诸侯王，都是毫无例外的生育大户，兄弟和儿子十几个很常见，有的恐怕有几十个。但能世代得到封地的，却只有嫡长子！只要皇上下一道诏令，推广恩德，要求那些有封地的诸侯们把自己的封地拿出来分封给所有子孙，如此，朝廷在名义上并没有收回减少他们一寸土地，但他们的封地却会被后代越分越小，权和利经过分化也将在无形中层层削弱！”

赫连彻陵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雨露均沾，化整为零！”

雨露均沾？你倒是时刻不忘你的后宫女人们！山有凤压下反胃感，继续语调平平：“那些没有封地的诸侯一定会很高兴地双手赞成，而有实力与朝廷对抗的诸侯，在分完封地之后，力量被削弱后，再也成不了气候。藩王变地主，皇上便可高枕无忧。即使发生争斗，也是他们内部争斗，只会对朝廷更加有利。”

赫连彻陵从御案后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放柔声音道：“顷刻之间，你几句话就为朕解决了难题，还说不是朕的命定皇后？”

山有凤没动，只垂目道：“皇上错爱，请皇上遵守承诺！”

“唉，你呀！好吧，朕让你走，”嘴里说着让她走，却又轻轻拥人入怀，“等朕想到另两件事时再找你，但你得答应朕，不能离京，不然找你的时间很可能会误事。”

哪有那么紧急的事非找到我头上？山有凤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梁国有皇上治理，定会天下太平，若皇上一直都用不上民女，民女岂不是要在京都过一辈子都不能回家乡？”

虽然她从进殿到现在都没有对他笑得眉眼弯弯、月牙儿甜甜，但赫连彻陵在此刻仍然心情大好，听她在奉承中反驳，笑道：“京都还不好？要知道，不知有多少人想在京都扎根而不得！”

“美不美，家乡水，勤不勤，故乡人。”

“好吧，一年如何？一年之内，即使无事让你办，朕也允你回天水村，可好？”朕当然可以允你回天水村探亲。

山有凤跪下：“谢皇上！若无他事，民女告退！”

赫连彻陵定定地看她一眼，才垂下眼帘：“去吧！不过，每十天进宫一次做菜还是要继续的。”

还是逃躲不过，谁都忘不了吃！山有凤只好应道：“是。”

看着一人一虎静静离开，赫连彻陵一拍御案：“好个推恩令！山有凤，你是朕的女人，此生都别想远离朕！”

力所能及的三件事？生儿育女也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进后宫？可以，朕不要求你在后宫为朕生下皇子皇女便是！

“德公公！”

“奴才在！”德公公连忙进来，看皇上面露笑意，心道还是凤姑娘有办法！

“去宣凤丞相，顺便把康王宣来！”

“奴才遵旨！”

若知道赫连皓一直欺瞒于她，她又何必来到京都惹出这么多麻烦？如今酒楼也开了，兄嫂干弟弟也都来了，即使为了他们，她也不能和皇上硬着对抗然后使出轻功飞身走人。简单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回那种乡村里的单纯日子。山有凤边走边想，刚走到丞相府门前，德公公便也到了，来不及和她说话，先进府宣旨，不一会儿，凤丞相便一起急急忙忙出来了，看见她，急急说了句：“孙女儿，爷爷进宫议事，你先回去吧，别冻着！”

“爷爷您去吧！”山有凤应了句，看他离开，才往家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天水居士请留步！”

山有凤转身一看，丞相府门口站着位有着一张矜持面孔的女子，黑丝绒般的双眉下，嵌着一双些微忧郁又嫣然动人的眼睛。头顶的长发梳起，插着玉簪，脑后的乌发披垂身后，两耳垂着玉质坠饰。一身亮到晃眼的白色及膝冬裙，裙身和广袖上都绣着墨枝红梅，梅花有的正开放，有的还是花苞。衣领、裙边和袖口都镶着纯红色的半指宽衣边，膝以下部分露着大红色及地内裙，柳腰处系着两圈大红色宽布腰带，在腰部前右侧系成蝴蝶结形状后，多余的部分下垂着，直达膝部。

心里猜到是谁，但山有凤还是问了句：“请问你是？”

同时打量她的凤依萝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狮毛虎，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下微笑道：“凤丞相的嫡孙女凤依萝，久闻天水居士大名！”

“真的是你啊？干爷爷说他有一个文静娴雅的嫡孙女，刚才一看到你，顿觉你就是他口中令他骄傲的女子！那个，不好意思啊，”山有凤挠了挠耳后头发，“我没想抢你的爷爷，那天也是赶上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认了干亲，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凤依萝抬袖掩唇轻笑，“妹妹想多了，如今你我也算是姐妹呢，如何会怕你抢了祖父！”

“能跟你个京城大才女称为姐妹，是我山有凤高攀的福气。听爷爷说你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像我，恰恰相反，是一窍不通！你都不知道，我们家乡人都说我是成天爬高跳低的窜天猴！”

凤依萝扑哧笑出了声，“妹妹太谦虚了，妹妹的本事，也是姐姐望尘莫及的！”

山有凤又抬手抠了抠耳后，不好意思道：“我出身乡野，言语粗俗，若跟姐姐站在一起，还真怕给姐姐的才女名声抹黑，所以，虽然一直想看看爷爷口中的骄傲，却一直躲着避着没敢来！”

“哪里的话，你和祖父认了干亲，那是缘分，也是我们两姐妹的缘分，怎会嫌弃？”凤依萝依然温柔软语，面带亲切笑意，“我们姐妹俩本应常常互相走动才是，只是你太忙碌，又有猛虎伴身，姐姐倒不好去打扰！”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改天再来看姐姐，凤儿只会烧砖做菜，也没什么别的能拿出手的，砖头咱不能带，若姐姐不嫌弃妹妹的手艺，到时烧几个菜带来给姐姐和爷爷尝尝！”

凤依萝笑道：“那姐姐可就等着享口福了！”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山有凤告辞离开。凤依萝看她骑虎远去，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想要知道一个人最真实的情况和想法，只有和她做朋友称姐妹深入交往，才能彻底了解。只是祖父对自己入宫之事并不热衷，皇宫又不举办官家子女参与的宫宴，使她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凤家和肖太后也攀不上任何亲戚关系，无法去请安，再说太后是个一脸严厉、手段非常的女人，听说后宫女子们对她无人不敬，无人不惧，大家躲都来不及，如今她居于深宫不出，谁敢主动往上凑？

宫妃美人们她又没有交情，何况她骨子里有书香门第中人的清高之气，不愿费心思凭空巴结没有任何关系作依托又毫不相熟的人。既然山有凤认了祖父为干亲，又能经常入宫，何不暂时与她交好打听些宫中消息？也许还能和她同入宫中见得圣颜。她称祖父为干爷爷，与自己便是干姐妹，常在一起，最合理不过。当初自己想到这一点并确定要用她时，她却忽然消失，费尽心机，才打听到她进了密山！密山乃是梁国多少年的禁地，她居然也敢去！仅这份胆量，也让人佩服！

凤丞相直到天黑才从宫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心里是满满的骄傲！推恩令？这么妙的计策居然也是自己的外孙女提出的？哈哈！凤家的女子，即使出身乡村，也改变不了血缘遗传带来的聪慧！但这是件得罪所有皇家贵族的事，他已和皇上说好，谏言之人改由他这个丞相来顶替，免得他的外孙女儿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皇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皇后已有命定之人？他指的是……

赫连玥出宫后也是一阵恶寒，皇上居然说该放点儿人出来了？免得山有凤闲得慌？其实还是对她不打招呼自行上山的事耿耿于怀要惩罚呢吧……

确实如赫连彻陵所料，窑场有山有溪，天水居有杨赛娥，在悄悄地分批分次将黄金一点点转移到密山之后，山有凤的确无所事事了。最后想着既然青草香身已公开，康王和皇上都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再躲在家里不出来，于是，除了进宫做菜、伺候圣驾用膳，山有凤便去天水居厨房，没事儿动手做做水晶虾饺、四喜蒸饺，或者包点儿牛肉三鲜饺、猪肉白菜饺什么的，天冷嘛，北方人都爱吃饺子。

她这一去，成天一副妖娆风流之姿的赫连玥便也每日自行报到，不用打铃的！名义上是为了吃她亲手做的美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莫秋心疼主子，知道山有凤每天都去天水居亲自动手调馅儿包饺子时，便想去为赫连皓买些回来。可杨赛娥认得他，这个曾奉主子之令扬鞭要抽打自己的臭男人，化成灰她都记得！所以莫秋遭到的待遇是——不卖！别人点菜时要饺子，有，换成他就没有！

杜毅觉得自家主子太可怜，想带点儿出去，可被莫秋拦阻，万一他暴露身份被山有凤赶走，主子更要吃不下饭了！没个自己人守护在她身边，主子哪儿能放心？

被逼无奈的莫秋只好走迂回道路，找一些跟恒王府完全无干系的人帮忙去买，杜毅则在天水居作内应，给的是山有凤真正经手的食物。

赫连皓吃着费尽周折买来的白玉翡翠饺，想起与她在天水村的快乐日子，不禁泪湿衣襟，连莫秋看着都鼻子发酸——主子爱得真是太苦了！

“莫秋，我想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