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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ry Blossoms for the Two of Us』(2 / 2)


我抢先出招,安达虽然困惑,却也配合我一起说。安达果然是个好人。



「所以,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会是因为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见面之类的吗?我跟安达约见面的时候,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有时候我会不得已回绝,但是安达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明明她可以看自己方不方便为优先就好了……不对,应该已经是了。



「我有乖乖起床喔~」



我在猜可能是担心我迟到,就先主动回报。我决定装作没听见左边传来的那句「哪有乖乖起床啊」。



『那……很好啊。』



「对啊。」



安达在这段很没意义的对话之后,切入了正题。



『呃,你说的那个……叫对方的名字。』



「嗯?嗯,对啊。」



我试著替今天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活动。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她向我确认很奇妙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听她这么问,我下意识直接看往月历。



我确认了今天的日期,我的确没弄错该起床的日子。



「什么时候开始喔,今天?」



我讲得很保守,像想先观察情况。我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抓到这道提问的重点。



『我想知道是从今天的什么时候开始……现在不叫也没关系吗?』



我不太懂安达是想要区分什么,但反正都要这样玩了,等见到面以后再开始叫名字应该比较有趣。



「那,等见到面再开始吧。」



『要等见面才开始的话,呃,我想先把今天份的岛村叫完。』



「嗯嗯?」



我没有办法立刻理解安达在说什么。



我的安达度数似乎还太低了。



『因为我每天都有叫岛村,所以今天也想先说个几次……这样。』



「……………………………………」



『岛村?』



「哈~哈~哈哈。」



听完她的想法,我忍不住大笑几声。我好像笑得太大声了,安达的呼吸声听起来有被吓到。



看起来被吓一跳的我妹也看著我。我左右挥了挥手,表示没事。



「到底要每天想什么,才能冒出这样的想法啊?安达你真的很厉害。」



我这句话不是在挖苦她,是发自内心的称赞。我甚至怀疑她是住在不同次元的人。



思维跟我完全不同。差异大到我完全不懂她的逻辑。可以明显感受到我们的确截然不同。



安达几乎跟外星人没两样。安达星人。



太棒了。



安达发出正在烦恼的低吟,我则在等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一直……在想著岛村……』



安达星人正经到无可救药。



「喔~原来如此,也难怪我会想不到。」



毕竟我不太会去想我自己的事情。安达应该比我还要更认真思考我这个人两百倍。可是我也很常在想安达的事情,嗯,这样或许满平衡的。



「那,你就讲个过瘾吧。」



光是叫名字就能让她开心,可说是非常划算。她想叫几次都没关系。



『岛村。』



「嗯。」



『岛村。』



「嗯、嗯。」



『……岛村。』



「嗯~」



我是不是需要再回应得更有诚意一点?但我顾著回答毫不间断的「岛村」,就没有时间思考该怎么回应。安达的声音塑造出的每一个「岛村」都是不同的形体,一个个掉进我心中,静静引发巨大涟漪。



我在一段比我预料的还要更长的时间内,逐一接下安达的每一声呼唤。



「你满意了吗?」



『……嗯。』



我感觉到她简短的回应中,充满了感动。她好像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我们等一下见。」



『嗯。』



这通电话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笑著挂断电话。



「好了。」



我迅速做好出门的准备。



于是──



「我出门了。我会吃完晚餐再回来。」



「好喔~」



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之后,我直接到鞋柜挑要穿的鞋子。



「你今天也要跟安达妹妹约会啊?」



我在挑鞋子的时候,刚才已经回应过我的母亲往我这里走来。她腋下还夹著一只吃高丽菜吃得津津有味的无尾熊。应该是被喂食的。总之,现在无尾熊不重要。



「什么约会啊。」



而且我还没说是要跟安达出门。



「毕竟今天是适合约会的大好日子嘛。」



今天是寒冬里的大阴天耶。



「你就是要跟安达妹妹去玩对吧?」



「……是没错。」



我有点在意她的讲法。按我母亲这种个性,她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不对,我没有要做什么会感到愧疚的事情,但心情上最接近的感觉就是愧疚。



「你都只跟安达妹妹玩,都没有其他朋友吗?」



「天知道~」



我半是无视她,直接穿起鞋子。我看到有水蓝色的粒子像雪一样飞舞,往旁边一看,就看见无尾熊的头发近在我眼前。正确来说,是穿著无尾熊布偶装的家伙。原本被抱在腋下的那家伙,好像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逃到我旁边来了。我没有多想什么就摸起她的头,嚼著高丽菜的无尾熊也给了我一个微笑。看来她因为在吃东西,没办法讲话。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要一有机会就拿高丽菜给她吃了。



然后,母亲突然开始轻轻踢起我的屁股。她像在敲门一样一直踢,我一开始没有理她,但最后还是因为觉得很烦,就回头看向她。母亲站在我背后,探头看著我,让彼此的影子也跟著重叠在一起。她手扠著腰,像在上下打量。



「嘿~嘿!嘿!嘿嘿~」



「嗯,是喔~」



我没有多问什么就直接附和,准备出门。



「你挺用心的嘛。」



明明不想停下脚步,却忍不住停下来往回看。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母亲指著自己的脸跟脖子,捏起衣角。我心想「什么鬼?」,在听懂她的意思以后差点开口反驳,脸颊也有点发痒的感觉,但母亲在我有所行动之前,就露出奸笑,对我缓缓挥手。忙著嚼高丽菜的无尾熊也学起我母亲,挥动像是前脚的手。



「玩得开心点啊。」



她感觉像看穿了很多事情的态度让我不太自在,但我还是先微微点头回应,才离开家门。我哪有特别用心?我压抑住差点想去抓头的手,面向前方。



「好冷。」



一来到外面,最先面对的就是冬天一定会有的现象。阴天下吹著应景的寒风,很快就在皮肤上留下抓伤般的疼痛。一般都会觉得在这种天气出门,一定是哪根筋不对劲。



走在这样的天气底下却不会感觉脚步沉重,一定也是因为有哪根筋不对劲。



「嗨。」



「岛──」



安达差点喊出我的姓氏,在途中瞬间停下。她好像想起今天的特别规则,肩膀跟脚都僵直了起来。



「抱……夜?」



「真可惜~」



她的嘴巴好像不够灵光。安达敲了一下胸口……敲那么大力真的冷静得下来吗?好像在打鼓。总之,安达重振旗鼓,一本正经地说:



「抱月。」



有种感觉慢慢在我的脸颊上扩散开来。安达满脸通红,而我知道她的脸有多烫。



(插图021)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脸也一样很红。



被安达面对面直呼名字,就会被她正经的模样耍得团团转。



「呃……嗨。」



我下意识又重新打了声招呼。



安达也不晓得是不是承受不住这股气氛,手指跟脚都开始原地乱动。



「感觉好奇怪。」



「我也觉得脸痒痒的。」



我下意识抓了抓脸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才终于出现青涩的感觉。回想起过去跟安达一起做过的事情,是会觉得为这点小事在害臊很奇怪,但还是一样让人心痒痒的。我不得不佩服,原来我跟安达到现在还有办法产生这么新奇的感觉。



「那,我……我们走吧……抱月。」



安达用非常僵硬不顺畅的语气说道,甚至让我怀疑可能会听见她关节的摩擦声。



「走吧、走吧。」



我推著她变得硬梆梆的肩膀,走在她身旁。



我们是约在车站里见面。这是我这个月第二次跟人约在车站了。上一次是往外走,现在是往里面走。两次都是跟女生一起来。至于不一样的地方……嗯,不一样的地方──我刻意含糊带过。



我们要去名古屋买巧克力。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我们明年就升上三年级了,有办法去吗?



车站里跟平常差不多,人没有多到会寸步难行。坐电车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人可能就会多到让我受不了。可是,我或许也总有一天会去那样的地方展开新生活。说真的,我以后该怎么打算?我要在这片土地终老一生吗?



「那,安达你……啊,不对不对。樱──」



我没有想到什么话题,但还是特地喊一声她的名字。安达被吓了一跳。我也一样光是说出她的名字,就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跟以往截然不同,弄得我不知道该看著安达的哪里才好。



「蛇……蛇么了?」



「你讲话吃螺丝了──我本来是要跟你说这个。」



「你讲的顺序怪怪的……」



安达摀著嘴巴,等心情平静下来。等她的这段期间,我也觉得背后窜过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抱月、樱。怎么好像在叫别人一样?这让我深刻感受到我太习惯我们就是安达与岛村。明明走在一起的人跟脚下的城镇没什么差别,也是曾经来过的熟悉景色当中,却好像身在其他陌生的道路上。甚至很像误闯了异世界。我头昏眼花的,冷静不下来。



「抱……月……小姐。」



她不知道是不是承受不住念出我名字的冲击,外加了一个「小姐」。



「怎么了吗?」



我一边踩著通往剪票口的上楼阶梯,一边回应她。我在近距离下看著安达的嘴唇一下开、一下合的模样。安达是不是也有特别用心化妆?我偷偷观察起来。



「我再想一下要讲什么……」



看到安达边讲边低下头,我不禁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我们穿过剪票口,在确认过电子看板上写的字以后前往月台。周遭脚步匆忙的人潮,告诉我电车快到站了。记得之前也遇过类似的状况──我跟安达面面相觑,开始奔跑。我平常生活中很少需要跑步,一跑起来就感觉自己好像在参加什么活动,让我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来。并不是因为我缺乏体力。



我们跑到刚好停在月台的电车最近的车门。可惜从电车后方大楼隙缝间探出头来的天空,依然是一片阴天……哪种天气在情人节会很应景?下雪比较像圣诞节,但也没有晴天的感觉。不过,倒是会让人想到晚上。



大概是因为情人节让我印象深刻的那一刻,就是在夜晚吧。



我这个理由真的太单纯了。不过,一种印象的起点,想必就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电车里很空,甚至可以挑相邻的位子坐。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离中午有一段时间,又刚好不上不下的时段吧。我坐到窗户这一侧的位子,安达也马上到我旁边就座。



「抱月。」



一坐下来,就听到安达机器人在叫我的名字。她转动脖子的感觉僵硬到只能用机器人来形容。



就像是瞬间精准转动到正确的方向之后,就开始发出吱轧声响。



「我……我期待今天会是开心的一天。」



连讲的话都很死板。虽然平常也不至于谈笑风生,但相较之下明显许多。



「我很开心啊。」



「感觉有点敷衍……」



「开心总比死气沉沉的好吧?」



开心可以让人忘记日常生活中的重力。就算没有开心,也只要进入梦境,就能轻盈不少。



我猜,会这样应该是因为梦可以分担掉一半的现实。



「抱月。」



「嗯、嗯。」



安达不断念出我的名字,像是要让自己习惯这么称呼我。



明明到了明天就会变回安达与岛村,安达还是为现在这段时光付出最大的努力。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要我甘愿承受脸颊传来的刺痒感,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电车开始前进。我顺著电车的大幅晃动开心地摇头摆脑。



「要做什么吗?因为我还在……想话题。」



「嗯~那来玩拇指相扑吧。」



我立刻伸出左手。哼哼哼,我不用惯用手是特地放水喔,安达。



「为什么?」



「因为有听说。」



潘乔听的。我说的。



「那……那来吧。」



安达战战兢兢地把左手伸过来。我稳稳抓住她的手,伸直拇指。



果然情轮节就是要玩拇指相扑。这个游戏可以打发掉去名古屋要经过两站路程的无聊时间呢。我压住安达的手指,在开口倒数的时候差点不小心太大声,又急急忙忙把嘴巴闭上。



我说著「嘿、嘿」,追赶安达的拇指。安达的拇指有个习惯,就是逃到一个程度以后,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像突然改变心意一样,突然跑回来。可以从拇指的行动模式看出她的个性真有趣。我展开攻势,压住她的拇指。



我们就这么用平凡无奇的小游戏打发时间。



玩完拇指相扑以后,安达也终于笑得自然多了。



要让安达发自内心地笑,需要花上一点时间。这点可以从她一直以来的处世态度看出来。



不知道她的这种特质,到了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我想不到话题,岛村你来提供一些话题吧。」



「………………………………」



「岛村?」



「………………………………」



「啊……抱……抱月。」



「好~那我来想~」



我故意在她叫我名字之前都装作没听见。面对安达的时候,心里那个爱恶作剧的我总会不时探出头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怀著畅快心情,暗自像是摊著手心装傻般心想。



「我想想……那就来谈谈名为安达的方舟吧。」



我有些故弄玄虚地提出话题。我本来在期待安达会不会满脸问号,却看到她噘著嘴唇。是在模仿鸟吗?看著看著──



「不是安达。」



「哎呀。」



我自己也叫错了。一个不注意,就会不小心回到日常生活。



回到有安达在的日常生活。



「樱。」



我像是要先助跑一样,先喊了一次。安达也像是要练习被我直接呼唤名字,握紧了拳头。



「那……你说的方舟是什么?」



「意思就是樱是一种交通工具。」



我特地选择比较抽象的说法。安达眼神游移了一下,不久,她的脸颊就像突然点亮灯光一样,瞬间通红。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样的想像?



「因为樱会带我到很多地方。」



如果没有安达,我现在根本不会在电车上。



如果没有安达,我大概还会继续去找樽见,不会断绝往来。



好处跟坏处,都是源自安达。



而我说的也不单是物理上的意思。



我的感情,一样会在她的带领下造访陌生的土地。



「我很期待……对,我真的很期待──你今天究竟会带我去什么样的地方。」



我讲得很明白,简单明瞭到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断言自己讲得很清楚。



因为安达完全不隐瞒自己的心意,让我也忍不住坦率起来。



安达摆出沉思的样子,上下扭动刚才玩拇指相扑的指头,盯著它看。随后──



「岛村讲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不过……」



「好,岛村小姐讲的话是很深奥啦。」



听到我这么强调,安达就发出「唔唔」的声音,但也接著说──



「只要岛村抱月觉得开心,我……我也……会很开心!」



我感觉得出她是想挑个精准的词汇,却找不到,最后才尽全力挤出这段话。我认为清楚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就是语言最重要的意义。而安达很擅长清楚表达想法。明明很笨拙,但心灵的根基部分却非常纯真,而且扎实。



这一定是她第一次说出我的全名。



我有种好像被人从指尖一路抚摸到头顶的感觉。



彷佛我们今天的打打闹闹跟未来,全被一口气包覆住。



「…………………………安达樱你啊。」



「什……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



「哪……哪有这样的。」



我把脸撇向一旁,逃往阴暗的天空。我很想马上离开这个座位,振翅高飞。



不久后,电车抵达了我们要前往的车站。停下的电车敞开车门,犹如在催促我们勇敢踏出去。



我追过先离开座位的安达,快步走在超前她一步的距离。



「樱。」



我在走下电车的前一刻回过头。



「走吧。」



主动朝安达伸出手。



我很难得会这样……不对,搞不好是第一次这样?



我会突然想这么做,是因为──



原来稳稳伸直自己的手臂,其实意外会让人慢慢浮现一阵害臊。



不过,我的内心却是逐渐变得坦率。



窜过全身的某种东西非常炽热。



我的心跳就像是在追赶它。



安达一开始是愣得睁大了眼睛。



感觉像自己的职责被我抢走,就这么一时愣住了。



但是,安达很快就注意到我的指尖。



安达露出有些浮夸的笑容,眼里掀起浪涛。



她没有决定好到底是要流泪,还是要笑──



「我们走,抱……」



会在这种时候稍微踉跄,真的很像安达的作风。



她又吸了一口气。



「抱月。」



她紧紧牵住我的手。



牵得密不可分。



安达很喜欢牵手。



因为,这样会让彼此的心里出现绽放的樱花。



而现在也是。



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樱花不畏寒冬,大肆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