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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2 / 2)




原来那是真的。



妻子大概是顾虑到神经衰弱的伯父庸治郎,而没有告诉我详情。如果她告诉我是她的伯父做的标本,就算是我,也会仔细聆听吧。或许她认为说出事实,伯父会被问罪。或许她认为警察妻子的亲属引发那种事件,会对不起我。



那么,她是在为我着想吗?



——是哪边?



我的背介意着佛坛。门关着。总觉得没有必要打开了。不管是开还是关……



——里面放的都只是块木牌。



那天晚上,我大概第一次动手打了淑子。



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工作受到干涉,感到愤怒。那完全是办案不顺利的证据。说穿了都是我的自私自利。



——如果我认真地听她说,会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吧。



我应该没办法从那个事实导出那个真相。最重要的是,我应该完全不会相信。



——不能如何吗?



总觉得无法丢开不管,才会一直惦记到这把岁数吧。



后来妻子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第一次的事件变成悬案,第二次的事件发生,第三次的事件发生,每当事件发生,我就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大概是我每次前往由良邸,都会在下意识里想起淑子那晚说的话吧。



——完全没想到,



那竟会是直指核心的线索。



我稍微回头。



今天阳光很强,屋里一片黑暗。



——你也回个嘴吧。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肃。



「爽快些了吗?」木场再度问道,「我当时对你说,人类的标本这种荒唐无稽的事,不是警方处理的范围,是祈祷师该管的事。」



「嗯,爽快多了。看样子,我老婆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指出核心了。她从那么久以前的过去前来,帮了现在的我哪。」



「那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名侦探。」木场开玩笑地说,「比那个少根筋的侦探要优秀好几亿倍哪。」



「这么说来,榎木津怎么了?他的眼睛好像是看得到了,可是回程的电车里,那个没用的东西好像又轻微发起烧来怎样的。」



「那个没用的家伙死个二十次才是为世界造福。今天那家伙竟然打电话到署里来,说什么要找东西,叫我过去,还说乌龟怎样的,烦死人了。」



「乌龟?」



「乌龟。轻微发烧没有用哪。高烧还差不多。我真是打从心底希望他得个疟疾正好。」



「唔,那个人是满好玩的啦。」



「那,嗳,我要回去了。」木场站了起来,「老实说,我只是想来问问伊庭先生爽快了没。」



「这样啊。」我站起来,发现篱笆另一头露出一张无精打采的脸。木场循着我的视线转过去,突然哑着嗓子高亢地叫了起来:



「怎么!这不是关口吗?」



「大……大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老样子,一脸不健康而且行迹鬼祟的关口巽,有如当头浇了一桶水似地,满身大汗地杵在几天前木场站的位置。



「哪有什么怎么不怎么的,我当然是有事才来的。你会来这里才奇怪吧?啊?干嘛?你是来干嘛的?」



「喂,等一下。」我制止木场,「木场,他又不是你的客人。关口,怎么了?这里的地址……你是从中禅寺那里问来吗?」



关口发出听起来像是「嗯」又像「唔」的模棱两可回答,蜷着背,身体弯得更厉害了。他是在行礼吧。



「喂,你可以出来走动了吗?」木场问。



「不要紧了。」关口答道。



「可是你不是才刚病好吗?而且你每次只要扯上事件,就一次比一次消沉,啥事都做不了。要是太让你老婆担心,小心我掐你唷。」



关口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倦怠,再次答道「我不要紧。」



「呃,伊庭先生……」



「怎么,有什么事吗?」



「那个……山形先生寄来了信……」关口说。



「山形……那个管家吗?」



「是的。听说伯爵放弃了从间宫家继承的所有资产和权利。那栋洋馆也要卖掉,分配给佣人退休金之后,剩下的都捐赠给慈善团体了。」



「卖掉……可是不是还没有公判吗?」



「大概是因为不晓得何时才能够出狱吧。」



「哦……」



原本的话,一定会被判处死刑。



「伯爵似乎相当配合检方的侦讯,态度非常令人敬佩。」



我想他一定很悲伤吧。



「他好像也承认了所有的罪状,完全没有考虑要减刑。他很坚强……或者说他原本就非常聪明,而且光明磊落。」



「是……啊。」



由良昂允,



我忘不了这个人。



「信中写道,山形先生和栗林女士要用拿到的钱在白桦湖畔盖一间小木屋,一面吊唁过世的人,一面等待伯爵回来。」



「哦,这样啊。小木屋是那种洋风的旅馆吧?唔……这样或许不错。」



我想起那个忠诚到近乎憨直的管家布满汗珠的秃头。



——总算可以退下来了。



和我一样。



——那个管家。



大概也不是喜欢整理花草的性子吧。



即使如此。



「或许不错哪。嗳,伯爵回来,大概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是啊。」关口垂下头来,「从文面上来看,感觉山形先生意外地过得不错,所以我想报告伊庭先生一声,找京极堂商量了一下,结果他叫我过来。」



「中禅寺吗?他过得好吗?」我问。



「他一边看书,一边抱怨忙得没时间看书。」关口说,「他过得很好。」



「这么说的你,看起来也满不错的嘛。这话不是学木场,不过你在那里的样子,实在教人有点看不下去哪。」



「这家伙从战时就是个叫人看不下去的没用长官啦。」木场骂道。尽管本人就在面前,他也毫不在乎地骂人。



话说回来。



「他是你的长官?」



「不过我从来没把他当长官看啦。」



关口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嘴里模糊地咕哝着疑似抗议的话。木场用鼻子冷哼:



「这家伙就是这样。」



关口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呼唤我的名字:



「伊庭先生,京极堂有话要我转达。」



「话?什么事?」



「是关于……这次驱魔的报酬……」



「哦,他说多少钱?回程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回来的时候会再正式向我请款。」



「他说他不能向伊庭先生收取报酬。」



「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他做白工啊。我本来还在想,要是他没有连络,就要周末上门去付钱哪。我不知道驱魔的行情怎么样,不过旅费住宿费什么的,实际上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



「关于这一点,由良家……那间书斋里的书籍……」



「那些数量惊人的书?」



「嗯,听说那些书全部都将由京极堂负责经手脱售。那里好像有非常多相当稀有的珍本,所以……」



「那些书全部啊……?」



数量非常惊人。



光是计算册数,就得花上十天以上吧。



「他说已经赚够了。」关口说,「所以这次特别免费优待。」



「这样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好了。」



别站在这种地方聊,上来坐吧——我说,但关口说他接下来要和妻子去买东西,还说「她在门口等我。」行了个笨拙的礼。木场笑着看他,扬手说「告辞」,一样从后门回去了。



云雀追上去似地飞走了。



夏天又要结束了……



我们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