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pm 2:06
仅在MoonTemple周围,发生了地震——
发生了这种奇怪的现象,不仅是看热闹的我和竹田启司,周围的人也全都满脸震惊。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总觉得,这种摇晃——是不是有点像脚步声啊?”
不知是谁说出了这句话。这震动确实像是体型十分巨大的相扑运动员用力踏地一样。
作为一个自然现象来说有个地方很奇怪。它过于有规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藤花还在里面,她不会有事吧?)
我抬头望向左右摇摆的大楼。
MoonTemple的工作人员也都不知如何是好。
“喂,喂!”
他们正在和里面拼命联系。刚刚还能维持的通讯现在好像完全切断了。
“无线电到达不了吗?!”
“有可能是某种干扰——”
正在他们大声喊叫的时候,
突然,MoonTemple旁的沥青路面随着一声巨大的“咚”,凹陷了下去。
就像一只看不见的脚一下子踩下来形成的巨坑。
惨叫爆发了。
“地、地基下沉了!”
“下面的地基变松了!”
虽然这洞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那样,但也确实只能这么认为了。
但是,地基变松也就意味着——
“喂,难道——大楼要塌陷了吗?!”
不知是谁大叫道。
在这同时,又出现了一个巨坑。
人群声嘶力竭,甩下撑起的雨伞跑了出去,周围一片恐慌。
“——切!”
我一个人逆着人流跑向MoonTemple。
这就是刚刚那些工作人员所说的寺月恭一郎留下的“机关”吗。
不,比起那个这才是——
(这就是,世界危机吗,不吉波普?)
地面再次同振动一起,塌陷了下去。
pm 2:14
八岁的桥坂真并不觉得自己没有父亲这件事很奇怪。
虽然现实中他的确没有父亲,但母亲静香屡屡说道“这样的话我没脸见那个人”,所以他不知不觉地就认为父亲“存在”或者说“自己和父亲之间有某种联系”。在幼儿园里让画一幅名为“我的爸爸”的画时,他也可以行云流水般地画出来。
不过但他交上去时,女保育员老师却一脸困惑。
“小真,你画的是什么?”
“是我爸爸。”
虽然他这么说,但女保育员所看到的那幅画确是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它身有六肢,从背部到尾部长有不知是尾巴还是什么的一个个凸起。
“小真的爸爸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没有外表。”
真确定地说道。那个女保育员并不知道真是单亲家庭。虽然资料上有,但她并没有看过。
“——你在开玩笑吗?请认真地再画一次。”
她以略微严厉的语气训斥道。但真十分平静,
“我是认真的。”
他说。
“但是——”
“梦里的爸爸就是这个样子的。”
女保育员的表情越发严峻可怕。
这时,了解内情的男保育员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连忙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是、是这样的吗。可以给老师看看吗?”
他拿起画。正当女保育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悄悄地给她说了一句“他是单亲家庭”。她一脸惊讶。为了不让孩子察觉到女保育员的不平静,他立即和他谈了起来。
“画的真棒。他有名字吗?”
“嗯。叫佐拉吉。”
“佐……?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呢。”
他适当地笑了笑搪塞了过去,然后把画还给了真。
“那么,可以再画一张老师吗?”
贴在一起的画里面有怪兽的话,作为管理者来说这可不太好,所以他要求真这么做。
“好的。”
真立刻接受了老师的要求,重新画了一个所谓的普通人类。
就算发生了这种事,真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是关于那家伙的事情,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说过。尤其是对母亲。对她说父亲是怪兽什么的,绝对会被训斥吧。
那只怪兽是不是父亲,说实话真自己也不太明白。虽然说了是在梦里看到的,但未必只有睡觉时有这种感觉。
比如和妈妈逛街时,突然在大楼与大楼的间隙间看到了巨大的身影,还有进入公寓里的咖啡厅坐在窗边时,明明距地面十几米却也会感到旁边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但是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会招来怀疑的目光,所以每次都欲言又止。
真给那家伙取名叫佐拉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总感觉那象征了一切恐怖的东西。恐怖之物一脸平静,拖着巨大的身体在周围游荡,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就是这种感觉。
在梦中那家伙是更加明目张胆地践踏城市。行人也好大楼也好工厂也好学习也好,都毫不留情地夷为平地。但是在梦里,即使被压扁了,人们也一样照旧平静地生活着。真十分清醒地看着这一切,并认为就是这样的。
*
“唔、唔嗯……”
在不断摇晃的MoonTemple里,真抱着头蹲在地上。
佐拉吉一直在大楼周围徘徊,引起了如同大型地震一般的震动。
那个健太郎说了句“在这等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留下真一个人在这震动下不断战栗。
说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时候——真也知道那首歌叫《Custard Pie》。母亲时常会听这首歌。虽然不明白英文歌词的含义,但听这首歌的时候她总是很悲伤。真感到很疑惑,明明这是一首欢快的歌曲。
可是那时跟着母亲进入MoonTemple后,一听到这首歌,就发生了异常现象。
周围的人突然都不见了。
妈妈也不见了,他独自一人在空旷死寂的MoonTemple里茫然失神。一个人都没有。他这里也没有出现那个眼睛如同毛玻璃、或是昆虫复眼的某人。
他本想放声大哭,但又想了想在这里哭没有什么用,因为没人能听到。总之他犹豫不决地走了出去。反正门也没关上。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四下无人,大楼矗立在一旁寂静之中。他唯一一次去寺庙和墓地,是参加妈妈亲戚的葬礼的时候。由于桥坂静香在家族里复杂的立场,他们平时不会去参加法会与扫墓。那一次,他所看见的黑色的物体与灰色的坚硬物体大量地排列着,数量多到作为孩子的他数不清。而现在这街道的情景看上去和那时一模一样。
如同成排的无法言语的巨大墓石一样。
“…………”
他开始前行。
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孤寂或是不安。恐惧源自“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会不会发生什么”这样的想法。而这里,仿佛这两者都不存在。
累了就睡在路边,没有谁会在意。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变化发生了。
有人了。那看上去像是MoonTemple里的那些人。
不过他们都已经无法说话了。更准确地说,无法动弹了。
大家都如同模特儿一样凝固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们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
“真奇怪!”
真笑了。他用指尖戳了戳,也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这时。
响起了“咕噜噜噜”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让整个街区摇晃起来的巨大震动。
……他不断逃跑。佐拉吉一个接一个地踏扁了那些无法说话不能动弹的人们,逐渐向他逼近。虽然实际上并不是在追他,而是在游荡,但要是路线一不小心重合了,下场就会和那些被压扁的人一样。
路上遇到的健太郎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佐拉吉的出现有反应,但他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被佐拉吉吃掉了吧……)
真恐惧不已,抱着膝盖不断战栗。
MoonTemple受到了剧烈地撞击。
真猛然一惊抬起头,MoonTemple出现了一个大洞。佐拉吉前腿已经踏进,剥下了大楼的外壳。
“咕噜噜噜噜噜”
佐拉吉发出了既不是威吓也不是呼吸的怪异声音,那双赤眼盯向了这边。
“哇啊啊啊!”
四目相视时,真大声惨叫。
佐拉吉张开血盆大口撕咬MoonTemple。最先进的加强建筑物也不堪一击七零八碎。
“呀啊啊啊!”
真不停地后退,面前的地板不断被啃食掉。
“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如虫子一般徒劳的摆动着四肢。
突然,他背后撞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
他吓了一哆嗦,回头后目瞪口呆。
那里有一个人影。
“哟。你怎么了?”
那个人影开口了。那是一个黑帽子黑披风,白色的脸上涂有黑色口红的怪异造型。年龄不明性别难辨。
真张口结舌。
“佐、佐佐佐佐拉吉……”
“佐拉吉?”
黑帽子一脸的不明所以。
“那是什么东西?”
“就、就在你面前啊!”
“嗯?”
黑帽子看向了佐拉吉追来的方向。
“我看不到呢,真遗憾。”
他若无其事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是怪兽啊!再不逃走就要被吃掉了啊!”
“怪兽呀。”
黑帽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左右不对称表情。
“一直巨大的怪兽,这就是你的歪曲王。而且似乎还伴随着物理性的破坏……又出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呢。”
“欸?”
真无法理解黑帽子说的话,皱了皱眉。
佐拉吉咬碎建筑再次使MoonTemple摇晃起来。
“问你一件事。难不成是那个怪兽把人们都踩扁了?”
“是、是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们只能回答‘救救我’。”
黑帽子耸了耸肩。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我也没和那样的怪兽战斗过啊。”
他说道。
pm 2:21
从刚才开始,MoonTemple就如同被巨锤敲打一样震动起来。
我在里面瞪着早乙女正美外表的歪曲王。
“我逐渐明白了……”
我小声说道。
“明白了什么,新刻同学?”
歪曲王问道。
“你的本体,歪曲王。”
“嗬,此话怎讲?”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某种被创造出来的异维物种,或是某种幻觉的投射。但那样的话,就不可能出现自动与外部联系、不吉波普来拯救我这些情况。无论你是利用幻觉还是什么,都不是我进去了。”
“…………”
“而是你进来了,歪曲王。这里是我的内部。”
“内部呀。”
“说得更清楚一点,你就是我的多重人格。末真曾经说过……人类比我们想象的更具有多面性。而这就是你。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平时被封闭起来的某个人——借用其形态的入侵者,这就是歪曲王的本体。自己什么都无法做到,只能作为人心中被压抑的可能性的投影而维持形态,是一种只能依靠别人的可悲存在。”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歪曲王嗤嗤一笑。
“那歪曲王归根结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问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大胆,我还是说了出来。
“寄生虫。这是唯一的答案。”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家伙是从宇宙而来的侵略者还是精神生命体、或是单纯的“妖怪”,那种事我并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我不想输给这样的家伙。
“真是毫不留情呢。不愧是和曼提柯尔正面相对的新刻敬。”
“但是,这样的你,不,正因是这样的存在,反而会被人类的可能性所束缚。这个从刚才起一直持续不断的震动——这不是你自身的所作所为吧?而是某个和我一样被寄生的人的‘能力’——你只是发现了他所隐藏起来的东西。”
不这样想的话就不合逻辑。因为这在刚才我进入这个世界以前就响起来了。
“…………”
歪曲王的笑容消失了。
“那东西此时的横冲直撞也说不定把你吓到了吧?是这样的吧?”
我追问道,歪曲王耸了耸肩。
“名字貌似是佐拉吉。是一直身长几十米的怪兽。因为过于庞大从‘本体’里独立了出来。那种力量不就就会将这座MoonTemple化为废墟。不过它没有明确的意志,并不是在刻意攻击。本来它——”
他张开双手,摆出了没辙的姿势。
“它要是认真的话,这座大楼撑不了一秒。”
“那样的话,就快点停下这一切啊!”
我怒吼道。
“你停下包含其他人在内的一切,这不就能消失了吗?刚才不吉波普来我这里的时候,你不也退走了吗——”
“但那样的话,你心中的早乙女正美也会消失哦,委员长?”
他用针刺一般尖锐的声音反驳道。
“那、那种事无所谓——”
“不行。至少你的‘另一个人格’假说成立的话,他也绝对不会离开你。桥坂静香心中的寺月恭一郎、道元咲子心中的铃木日柰子,都决不能消失。”
“唔……”
“原来如此,我确实存在于你的体内。所以只知道的东西我也都知道。末真和子不也说过吗?‘多重人格不可轻信’。那只是人们为了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遇到的东西,这一愿望扭曲而成的形态。”
“不、那是”
“所以如果我是多重人格的话,你必须意识到你用以创造我的‘愿望’。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必须知晓其原因。纵使那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不想面对。”
“…………”
“直到那份痛苦化作你的‘黄金’。”
“…………”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佐拉吉的撞击越来越激烈了。
“那、那边的事怎么办呢?现在不是专心于我这里的时候吧?”
我焦急地说道,但歪曲王只是笑了笑。
“无需担心。那边的事看上去‘他’会帮我解决的。虽然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算了,让我领教领教吧。”
pm 2:30
佐拉吉开始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诞生的。
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破坏”——为此而诞生的存在。
没有喜怒哀乐,如同一个自动的机器。
如果问到破坏什么,那便只有“一切”这个答案;对于破坏之后的问题,那便只有“继续破坏到无法破坏”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