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你与星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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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木城直子死了。忘记她的事吧。”
用打字机打出的这封信只写了这句话。
“……什么?”
我拿起信封看了看,上面只写着“木村明雄”这个名字和我的地址,没有寄信人的名字。邮戳是我高中时代所在城市的名字。
我首先想到是以前班级里的家伙在戏弄我。我跟纸木城直子的事结束之后,就被大家广为所知了。
但是,恶作剧的话也来太迟了。从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已过了整整两年。就算要戏弄我,时间也过去太久了。
她在我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消失的理由。我想也没有人知道。我怎么能忍受有别人知道她在考虑些什么呢。
纸木城直子是以一种有些奇妙的形式与我开始恋爱的。
那是春天的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
午休的时候,我在校舍背后一个人呆呆地抽着CasterMild时,出现了两个男女。我人在树荫下,从那两人的角度他们看不到我。(译注:CasterMild,原文是キャスターマイルド,日本名烟。)
他们似乎是伴随着意味深长的沉默走来的,但是我反而产生了期待,一边藏好一边偷看他们的样子。
但是,两人都只是沉默着,没有互相注视,只是站着而已。
两个人都在磨磨蹭蹭。
(啊啊,这是……)
就像我猜测的那样,女方终于开口说。
“那个……信你读了吗?”
她两手交握着说。
“嗯……”男方给出犹豫不决的回答。
现在还有这种过时的场景啊,我失去了兴趣,就在我要别开脸的时候,男方东张西望地说。
“那个——你是一个人吗?”
“哎?”
女方眨了眨眼。我也是。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一个人吧。不过也有那种会带着朋友来的没救者。
“不是别的什么人叫我出来的啊。”
男生呼地舒了口气。说是什么人,也就是说女生集体开玩笑之类的吗?
这时我终于发现。
仔细一看,男生的上半身是蓝色,女生是黄色。我们学校不同学年的颜色指定不同。我们年级是绿色的。这两个人之中,男生是一年级而女生是三年级的。
“哪里,没那回事!”
三年级女生说。知道她是学姐后,看她就有种微妙的成熟感。而且还是个美女。我个人认为女人是很麻烦的,也发觉她为自己化了不留痕迹的大眼妆。那是不会暴露给学生指导老师的自然妆容。想必她是一位相当擅于表现出开朗的人。
与此相对的一年级学生让我觉得是个超级小鬼。可以说是娃娃脸的美少年系,但是该怎么说呢,他不怎么醒目。
“那是怎么回事?”
他用糊涂的口吻询问身为学姐的她。
“所以说……”
她的脸红着低下了头。她的表情像是在说,没别的,就是这么回事。
(唔……)
但是我很能明白一年级学生的心情。要说为什么,我也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这种三年级的美女一定要迷上一年级新生呢。比起单纯的开心,觉得奇怪而产生怀疑也是自然的。
现在的我已经是大学生了,熟人中也有男友年龄更小的女生,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但是在高中绝对不是这样的。直到高中为止还存在着世间井然有序的封建制度,女生在学校外面不管是跟大学生也好初中生也好,不管有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没关系,但是在校内就只能跟同年级或年级更高的学生交往,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呃……纸木城同学。”
他发出困惑的声音。这时我总算听到了她的名字。
“什么?”
纸木城用怀着期待与不安的眼神盯着他。男人对这种眼神是很难抵抗的。但是他移开了视线,没有看她的眼睛。
“对不起,我没有自信!”
他像是发出了惨叫一般,没有回头地跑开了。
“啊…!”
纸木城有一瞬间想要追过去,却立刻止住了步伐,肩膀也沉了下去。
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伫立的背影,看上去漂亮至极。
该说她是对学校里看不见摸不着的制度进行反抗的女性堂吉诃德吗,我心中有种怪怪的感动。
就在我感动的时候,她突然咕噜一下转动着脖颈,简直就像是刚从澡堂子里出来的大叔一样。
“哈啊啊,还真是……”
她用疲倦的声音说着,又突然转向我这边。
我没来得及躲藏,跟她的视线正好相对。
“让你看笑话了吧?啊哈哈。”
她笑着,走到了这边。看来我在这的事一开始就暴露了。
“呃,不,那个。我没打算偷看。”
我慌忙辩解,但是她只是伸出手来,从我口袋里取出CasterMild并抽出一根。
“给我了哦。真是的,只能抽根烟了。”
她把烟放在嘴上,并伸向我。我连忙帮她打着了火。
“你还挺自来熟的。”
她微微一笑,大大地吐了一口烟。她的态度跟刚才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但是当我看向她的侧脸,发现她还是流出了些许泪水。
“……你是认真的吗?”
为了让她笑着说“怎么会!”再重新站起来,我就试着问了这句话。
但是,就在这时。
“嗯。我是认真的。”
她坦率地点点头。然后马上蹲了下来。
“是的,我是认真的……”
她抱着膝盖蹲坐着,把脸埋在短裙里。
“为什么我不会被喜欢的对象选中。如果可以的话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很潮湿。
“不,那个,是倒是。但是还不如让刚才的家伙回个头比较好。”
我老实地说。
她抬起脸来。眼线因为泪水稍微掉了一点。然后,她突然说。
“……别说了。”
“哎?”
“别对我温柔。你迷上我会让我困扰的。”
“哎哎哎?”
我惊慌失措起来,而她站起身,已经没在哭了。
然后,她微笑着。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但你是个好人呢。你的名字是?”
“2年B组的木村。”
“我是3年F组的纸木城。你想去下午的课吗?”
“不,没打算。”
我本来就准备翘掉现代日语和政治经济。
“那我请你吃MosBurger吧。就当作是你安慰我的谢礼。我知道一条离开学校的密道。”(译注:MosBurger,即摩丝汉堡,日本著名快餐连锁店。)
然后她戏谑地眨了眨眼。
最初,我们就是以这种感觉开始的。
直到最后也是这种调调。我们没有那么深入地“恋爱”。从旁人看来也许是那么回事,但是至少她没有迷上我……我是这么认为的。在整整过去两年的现在也是。
2
结果后来,纸木城还是跟那个一年级新生——是叫田中志郎这个名字吧——交往了。她的主动出击成功奏效。
“但是,还真不懂呢。为什么学姐喜欢那种人?”
我有时会这么问她。在她爽快地邀请我“要不要一起玩?”的时候。
恩,我们也有约会。看电影吃饭,打台球的时候彼此用钱赌胜负。除此以外的事,还有很多。
“哎呀,他是玩弓的呢。”
“弓?是弓道吗?”
我记得那时是在游乐园的观览车里。已经是可以描绘成画的高中生交往场景了。
“恩。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初中时代参加比赛的时候。你知道吗?那种比赛是站成一排射箭的。先射歪的人就输。那个该怎么说呢,很有型。虽然比赛进行顺利,他后来还是输了,但是那种瞄准超远处的小小标的时释放出的眼神,该说是眼光吗,特别让我陶醉。还有箭唰地离开弓那个瞬间也是。”
“那还挺厉害的……”
说实话,我很惊讶。这种事跟田中本人的性格完全没关系嘛。也难怪他会困惑了。
“像这样玩在一起,还是跟木村君这种人比较开心。我也完全没打算自己玩弓。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给人一种‘大人物’的感觉。”
“是说我不是大人物吗。真过分。”
我苦笑着。“木村君这种人”就好。如果是“这种人”的话我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恩。大概是因为你和我是相似的同类吧。我是很随便的。说起来你也是啊,木村君。”
“你要这么说我就没法回答了。”
我散漫地嘿嘿笑着。确实如此。否则我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跟喜欢其他男人的女生约会了。而且,这段时间我真的相当喜欢她。即使如此,在她与田中小伙的交往这件事面前,我还是没法说出给我适可而止。而且,当时我交往的女朋友也不只她一个。正可谓是彼此彼此。
“说白了,志郎君很不明智。”
她感慨地叹了口气。
“为了不伤害我,就使用那种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但是这种话反而会伤害到我,他还不明白这一点。”
“那是什么啊?你那样我也不明白的。”
“对于志郎君来说,我是个阻碍。那孩子可能还没有谈恋爱的必要,一定是。”
她的话有时很难懂。
女孩复杂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只不过是男人的乐观理论。她话中的难懂让她很明显从同年龄的少女中脱离出来了。并不是说女生之间就能互相理解。就我所知,她的朋友只有当时跟我同班的雾间凪。雾间凪也是比纸木城更奇怪的怪人,所以她们之间才合拍吧。老实说,雾间比纸木城更漂亮。但是我直到现在还是觉得纸木城更讨人喜欢。
“是说我们有这个必要吗。原来如此。我有种只有自己不行的感觉呢。”
“说的真好。我们果然很像。”
她只有嘴角微微一笑,然后她的身体靠了过来,将嘴唇贴在我的嘴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你跟田中吻过了吗?”
我有些落寞地问。
“怎么会呢。”
她笑了,言下之意是否定。
她性感和可爱之外的表情也全都很有魅力。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这封信一定是恶作剧,但我还是有些介意,于是这一天,我翘了大学的课,回到了高中时居住的城市。寄送这封信的人恐怕是这座城里的住户。
虽然我家还在这,但我没有靠近自己的家,就这样赶往深阳学园。我不觉得现在的学生里会有犯人,不过我的脚步还是不由得向那里迈去。
“啊~这不是明雄吗!喂~!”
听到呼唤声是在我去学校的路上,伫立在公交车总站的时候。
我回头一看,是高一和高三时的同级生宫下藤花,她拿着一个大大的运动包站在那里。
“哦,好久不见!”
我也回以随意的招呼。
“什么哦,你就回家啦?正月还早呢。”
宫下是个可爱的女孩,但我对她没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还算融洽。
“还好还好。那你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落榜生啊落榜生。今天也要去参加补习学校的特别授课。”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是的。啊~啊,现任大学生说话还真是冷淡。”
“什么嘛,你说话也变粗暴了。跟设计师的男朋友吵架了?”
她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跟走了那条路的学长交往了。
“谁知道啊,那种家伙。最近也不叫我出去。”
宫下撅起嘴。
“那是因为担心会打扰你学习吧。”
“不是的,那家伙比我还努力呢。他好像是盯上了什么大赏才那样子。”
“哦~”
“明雄现在呢?在大学交了女朋友吗?”
我微微苦笑。
“没。”
“什么,你还对那个三年级学生念念不忘?”
“三年级也是那时候的事吧。现在她也超过二十岁了。”
“……你在数她的年龄?那可是抛弃了你消失的女生哦?还是把她忘了吧。”
“无所谓了。”
我随口敷衍着,宫下则摆出一副“唔~”的表情,突然拉起我的手。
“干、干什么?”
“好了啦,陪我喝会茶。”
她生着气,把我带到了附近的茶馆“Tristan”。
“补习学校没关系?”
“管它的呢。反正今年也会落榜。”
这话可真乱来。
坐到角落的包厢里时,她对柜台怒吼了一声“美国式的两份!”,又重新看向我。
“你还真是个笨蛋。”
“我知道。”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说。
“你才不知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英雄吧。在那次两年前的事件里。”
宫下不容分说地讲着。她的正义感很强,这一点跟以前没有改变。
“没觉得啦。况且,你……”
“不是你吧?她那个对象。她是在包庇什么人,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