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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1 / 2)





  沉重的殿门被用力推开了一条缝,漫天月华之下,“向小园”正背着手跃过断裂的地面。少年身形总有种轻盈到了极致的韵律感,他向四周好奇张望了一圈,蓦地看见徐霜策,眼底神采一亮:“师尊!”

  黑暗完全掩盖了徐霜策此刻的表情,宫惟看不见,开开心心地奔上前:“师尊果然英明神武,已然力挽狂澜,弟子钦佩至极!弟子担心师尊,所以就来……”

  阴影中传来徐霜策压抑的声音,冰冷刺骨:“站住。”

  第53章

  “站住。”

  这两字好似当头一桶冰水泼下来, 宫惟一怔。

  他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徐霜策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紧握不奈何剑的右手似乎微微不稳, 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宫惟下意识站住脚步:“师尊?”

  少年微仰着头, 那姿态迷茫无辜, 与刚才幻境中断手断腿、鲜血满身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全然不知将要遭到怎样的屠戮。

  “别过来, ”徐霜策向后退了半步,没人能听清他的尾音紧绷:“别靠近我。”

  “师尊?你怎么……”

  哗啦!

  徐霜策仓促退后,撞翻了废墟中的茶几, 但他没心情去顾及了。他紧握着烙铁般的不奈何, 视线一时清楚又一时恍惚, 看见那少年就这样带着满面信任和乞求, 迎接自己一步步靠近,然后被自己手起剑落刺穿了心脏。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难以置信地紧紧抓着不奈何剑身, 眼底满是泪水。

  我这么喜欢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宫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惯性的信任却清清楚楚写在眼底, 充满讨好地向前伸出手:“师尊,我……”

  无形的力量当胸而来, 猝不及防把他推了出去!

  嘭!

  宫惟撞翻桌椅, 趔趄摔倒在地,茶碗瓷器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扇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是蒙的,茫然而又难以置信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徐霜策猛地上前半步, 但又硬生生止住了,生硬的表情大半隐没在黑暗中,就这么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转身拂袖而去。

  “师,师尊?”宫惟一下从迷茫中惊醒了,毫无来由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爬起来就踉跄着追上去,甚至连靠近不奈何造成的心脏剧痛都没顾上,双臂从身后仓促环住了徐霜策的腰:“师尊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丢下,就像他小时候赌气当着徐霜策的面亲了一口应恺,然后徐霜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还有那次他满心欢喜地保证如果徐霜策死了自己一定哭,但徐霜策神情一下就变了,然后起身拂袖而去,很久都没再来懲舒宫看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但如果徐白生气的话,他下意识觉得一定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徐霜策胸腔急促起伏,抓住了少年紧搂在自己腰腹部的手,吐出两个字:“放开。”

  但宫惟用力地贴着他身后不肯放:“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放开!”

  “师尊,师尊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宴春台!”

  徐霜策长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幻境残存在自己意识中的惊疑、悔恨和针扎般的恐惧。他想抓着少年的手把他掰开,但不知为何却无法狠下心来,连试了几次都没掰开;这个动作更加刺激了宫惟敏感的神经,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摔出去了,混乱中口不择言地大声道:“我不要你施法以身相代了!我以后保证小心不会再受伤了!”

  徐霜策再也无法忍受,猛一拂袖,不奈何剑霎时化作流星消失在了掌间。

  剑灵消弭于无形,始终压迫宫惟心脏的威势随之一松。徐霜策捏着他的手迫使他放开自己,转身扳着宫惟的下颔,嘶哑道:“你是回来报仇的,对吗?”

  ——很多年前当你我还未变成传说的时候,我曾经对人间降下灭世之灾,而你拼死击回雷劫,守护着钜宗的灵魂升上天界,迎面遭到我从天而降的屠戮。

  多年后你我转世成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空中,你曾经站在血海中那样伤痕累累地乞求我,紧握着不奈何的手几乎被剑锋完全切开,但最终还是被一剑贯穿了心脏。

  如果那些乞求和鲜血都是真的,那么所有与生俱来的杀意和无法解释的仇恨,终于都在此刻找到了缘由——

  从这一世你突兀地出现在沧阳山桃花林,从你我初见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对吗?

  幻境遗留的恍惚让徐霜策心神混乱,他在宫惟瞳孔中看见了自己困兽般狼狈的眼神,但宫惟只仰头看着他,疑惑又恐惧:“什么?”

  徐霜策扳着少年下颔骨的手指泛出青白,正在这时,一枚红色显形令牌从他袖中自动滑落,在空中弹出了数十道红光交错的千里显形法阵。

  徐霜策看都不看,甩手就要挥灭那令牌,但尉迟长生已经出现在了法阵中央。他看上去竟然比徐霜策更加狼狈,根本顾不得看宴春台这边发生了什么,冲口第一句话就是:“应恺出事了!”

  宫惟脱口而出:“什么?”

  徐霜策这才回过头来,眼底隐隐泛着血丝。

  “——应恺七窍流血,突然昏迷,医宗正全力施救。”尉迟长生开口半个字废话没有:“同时法华仙尊开棺起尸,现已经逃下金船,失踪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陡然打在了半塌的蓬莱殿里。

  只见尉迟长生半跪在地,一手持剑一手捂头,额角下正源源不断冒出鲜血浸透手掌。他身后的藏尸阁已近废墟,地面完全塌陷,巨型金棺一半陷在地底,沉重的棺盖赫然被撞飞卡在了墙壁中。

  “……”徐霜策终于放开宫惟,站起身沙哑问:“尸身内那根兵人丝难道还未抽净?”

  那一根兵人丝贯穿法华仙尊所有灵脉,已经在长孙澄风和穆夺朱两人的互相见证下抽干净了,不然不会重新入棺安葬归陵。如果尸身还有异变,难道是他两人一起作了假?

  尉迟长生却一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

  “这里还剩最后一段,藏在心脏贯穿处,因此未被发现。”

  兵人丝只存在于灵脉中,除非血肉有破口,否则是不可能钻进去的,而法华仙尊的心脏偏偏还真有破口——十六年前不奈何贯穿,留下了血肉淋漓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