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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2 / 2)


  看到娇娘稚子的那瞬间,薛玉脑海里轰然一声。

  满厅烛火明亮,夏怜姿哭得双眼红肿,见着他就想求救,却被仆妇死死拽着,露了个脸就被拉去厢房。而厅门口,苏家养了多年的管事、健壮仆妇皆团团围着,虽没敢对主子露不敬之态,但他们听命于谁,无需推想。

  这府里的屋舍、田产、奴仆、器具,无不是苏家的。

  薛玉那点微薄的俸禄只够拿来打点人情,就连养外室的银钱都是出自苏染冬手里。

  夫妻俩当场就吵了起来,性情刚烈如苏染冬,也被气得双目垂泪。

  薛玉骤然被推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脸上太过难看,夫妻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薛玉终是嚷出了真心话,“成婚这么多年还没半个儿女,咱们总得有个孩子吧。怜姿性情温柔,不会跟你争抢,养着这孩子,将来也有人在咱们跟前尽孝。”

  苏染冬差点被他气笑,“你想让她们母子进门?”

  “你若不愿,住在外面也成,我自己养着。”

  “薛玉!”苏染冬气得浑身颤抖,见那位拂袖欲走,一把拽住,“从前娶我时,你曾信誓旦旦地说过,此生此世就只与我一人白头!”她的声音都在颤,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掺了些许卑微的希冀,“这是誓言,你不能忘的。”

  有片刻安静,薛玉回头,眼睛也被怒火烧得赤红。

  他缓缓掰开妻子的手指,沉声道:“你也知道那是从前。”

  从前他身份卑微,钟情之人不知所踪,于是娶了她谋求仕途前程。如今他身在大理寺,凭本事敲开肃王府的门,往后尽心办事,若肃王登基便是从龙之臣,今非昔比。

  夫妻多年无子,他最爱的人孤身流落在京求他庇护,娇妻稚子,高官厚禄,他此生所求不过如此。

  更何况,夏怜姿是他少年钟爱之人,比刚烈直爽的苏染冬温柔了不知多少。

  薛玉自问有官职在身,挺直了脊背,“染冬,岳父已不在了,咱们却还得在京城立足,你也该收收性子,别再任性。”

  他说得沉缓,苏染冬的脸也一点点变得惨白。

  她踉跄退了两步,扶着丫鬟的手站得虚弱。

  见薛玉一步步走向厢房,仆妇问询请示般看过来,她咬牙摇了摇头。屋门推开,薛玉走进去时连头都每回,里面传来女人的啜泣,薛玉柔声安慰,仿佛那屋子住着的才是他最爱的家人。

  苏染冬的脸色由惨白变得僵硬、铁青,最终扭身回屋。

  ……

  晚间薛玉端了饭菜来找她,脸上挂着熟悉的歉意,像他从前惹她生气后哄她一样。

  他搁下食盒,走到床榻边坐下,揽住目光微微呆滞的苏染冬,“咱们终是夫妻,拜过天地领过文书的,我不想伤你。但怜姿着实孤苦无依,她的孩子也是咱们的,往后我在京城用心经营,谋个高位,给你挣诰命,好不好?”

  声音温柔,苏染冬仿若未闻。

  薛玉哄了半天才离开,临走时软着态度,请她斟酌让夏怜姿进门的事。

  苏染冬始终没出声,等屋门关上,两行泪才缓缓流了出来。

  “郑嬷嬷。”她叫来自幼陪在她身边的奶娘,握住那双温暖微皱的手,“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没救了?他的话还能信么?”

  “也许他秉性如此。”郑嬷嬷低声。

  苏染冬嘴唇颤了颤,看着她,“嬷嬷也觉得如此?”

  “少夫人身在局中,有些事或许没深想过,我却时常琢磨。既闹到如此地步,我斗胆说几句僭越的话,就当警醒吧。”郑嬷嬷挥退丫鬟仆妇,缓声道:“当初成婚的事就不说了,只提这两年的。老爷临终时叮嘱的那些话,少夫人可记得?”

  苏染冬颔首,“当然记得。”

  “苏家虽非显赫之族,却也是书香门第,有清正严明的家训。老爷说过,朝堂上为官,首要是堂堂正正,其次才是前途。不论在京城侍奉天子,还是外放到地方养牧百姓,都不许为前途而舍良知,更不许掺和党派之争。”

  这句话苏染冬当然记得,轻声道:“为这事,我跟他吵过好几回。”

  “是啊,每回吵完架他都来赔礼,说往后不会再犯。扭过头,却仍拿着老爷的清正名声去做有违遗训的事。我听说他近来攀上了肃王,在刑部和大理寺间搅弄浑水,以至朝堂上肃王与梁相相争,真伪莫辨。”

  “这才是我害怕的。”苏染冬捏紧了手指,“他这样下去,会损了父亲的身后名声。”

  “所以这个人言而无信。”

  确实如此,临终时在父亲跟前的承诺,新婚时在洞房里的诺言,他一样都没遵守。

  苏染冬咬牙,泪水干涸后眼底渐渐坚毅。

  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前察觉苗头却不敢确信的事,如今却渐渐明晰——

  薛玉所求的是高官厚禄、诰命封赏,为此不惜屡屡违背遗训,背着她暗里经营。他养着外室却在她面前满口夫妻情浓,父亲过世后投靠了肃王,如今稍有了气焰便想软磨硬泡地让她放那外室母子进门,往后呢?

  感情有了裂隙,薛玉背叛了她却没半点愧疚悔意。

  倘若薛玉步步高升,她这妻子的处境更会每况愈下,连父亲的身后清名都会被带累。

  苏染冬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做事一向主动。当初看上薛玉的容貌才情,哪怕父亲反对,她都执意嫁了,谁知数年苦心换来的却是今日的下场。

  教训惨痛,却没有任何重来的可能,她能做的唯有……

  “不值得,这个男人不值得。”

  苏染冬喃喃着,咬了咬牙,“或许我该庆幸,早早的识破伪装,不至于被他蒙在鼓里养虎为患,以至将来无可挽回。郑嬷嬷——”她盯着满桌早已放凉的饭菜,眼神渐渐冷锐,“我要和离。”

  ……

  苏染冬行事果决,冷静两日深思熟虑后,当即一直诉状递到京兆衙门。

  薛玉闻讯着慌,软了态度赔礼商议,却没半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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