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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2 / 2)


  她一向如此, 善于撩拨别人,却经不起撩拨。

  烛影摇曳,一室暖香如春。温润的黑色佛珠随着纯白的里衣坠落榻沿,裴敏看到了贺兰慎左胸处暗色的印记。

  是刺青,纹的是一朵两寸长宽的莲花, 就在心口的位置,覆盖住了去年留下的箭伤。

  裴敏‘咦’了声,指尖一点点碾过那朵妖冶而又圣洁的刺青,惊讶道:“这东西何时留下的?上次见你时都还没有。”

  可上次见他宽衣解带,已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五月,茶楼别后,我便让匠人纹了这个。”说到这,贺兰慎握着她的手盖在心口处,遮住那朵莲花,问道,“难看吗?”

  那朵暗青色的莲花在裴敏掌心下温柔绽放,感受着贺兰慎急促有力的心脏鼓动,裴敏诚实道:“好看是好看的,只是我不曾想你会这般离经叛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刺青者多为不良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饱受佛门熏染之人会去做的事。

  “刺的是佛莲?”她问。

  未料贺兰慎摇了摇头,俊朗矫健的身上镀着一层温润的金粉,沉吟片刻方垂眸道:“我本想刺的是个‘敏’字。”

  “……敏?”

  “不错,你的名。但转念一想,日后军营生活多有不便,若被人瞧见,再联想起你我的旧情,恐节外生枝惹来麻烦,故而作罢,只刺了一朵莲。”

  顿了顿,他轻而低哑地补充:“净莲司的莲。”

  裴敏心中一震,酥酥麻麻的,恍然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方才见这朵莲花花瓣舒展,开得过于猖狂恣意,毫无君子之态,原来竟是以净莲司的‘紫金莲纹’为蓝本。净莲司的图腾,便是两手花臂的狄彪也未曾将其纹在身上,贺兰慎却将它纹在心口的位置,纹在象征荣誉的伤疤上……

  大概是上次茶楼两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他思绪难安,便偷偷将她的图腾,纹在了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那之后的几次同榻,要么和衣而睡,要么天黑无灯,裴敏都不曾发现他身上多出的印记。

  他曾是那般端庄克己的少年,却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疯狂。

  裴敏的指尖从他心口的刺青上拂过,缓缓上移,攀住他的脖子下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炙热的呼吸交缠,眸中燃起烈焰的温度。

  凄寒的夜风叩着门扉,发出呜呜的声响。裴敏的秀发铺了满床,鼻根酸涩,好半晌才压下喉间的哽塞,明媚一笑:“阿慎既是将我的图腾纹在了心口上,礼尚往来,你也给我留个烙印罢。”

  她说:“在我的身上,里里外外。”

  贺兰慎仿佛听到了理智吧嗒一声断弦的声音。

  “你会后悔吗?”贺兰慎拥着她低低地问。

  锦被松软,裴敏强撑着‘年长者’的自尊,大言不惭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问这些?若是不会,便躺平让我来。”

  贺兰慎凝望着她,眼中是星火燎原,是波涛暗涌,是此时此夜流转的浩瀚星河。

  很快,裴敏便尝到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代价。

  年轻人缺乏经历,却并不缺乏精力。犹如被禁锢了二十一年的饥饿野兽出笼,毫不留情地将猎物生拆入腹。

  疼是真疼,爱是真爱。

  裴敏累极而眠,感觉自己才刚合眼不久,就隐隐听到了鸡鸣三唱和卯时的钟声。

  裴敏强迫自己从安逸中清醒,朦朦胧胧睁开眼,正巧对上贺兰慎漂亮通透的眼眸,眼尾的一点朱砂痣隐约可现,与他心口处的莲花相得益彰,摄人心魄。

  他的眼睛那般干净,一点疲惫也无,透着深沉的爱意和满足,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问道:“可以再留一天么?”

  年轻的嗓音,清朗撩人。

  裴敏心弦一动,老树开花,终于能理解为何会有君王举全国之力只为求美人一笑了。

  “我已休息了一天,不能再耽搁正事了。”裴敏想笑得洒脱些,但着实笑不出来,浑身酸痛得像是拆卸重组过一般,扶着腰龇牙咧嘴地坐起,嘶嘶叹道,“何况若再留一日,我非得把小命交代在你手里不可。”

  贺兰慎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想要替她揉捏,又不知从何下手,皱眉低声道:“不舒服么?”

  头一遭嘛,一个纸上谈兵,一个年轻气盛,难免会受罪些。

  裴敏看到了贺兰慎眼中的自责和担忧,调笑他破瓜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改成故作轻松的一句:“还成,缓缓就好。”

  贺兰慎依旧自责,闷声道:“若我做得不好,你便告诉我。”

  “你做得很好,再没有更好的了!到底年轻些,想我裴敏纵横长安这些年,几时被人这样压制过?”裴敏点头赞许,却因牵扯到了酸痛的肌肉而直吸气,艰难拿起散在榻边的衣物,“只是下次注意些,莫留下痕迹,否则本司使无颜见人。”

  贺兰慎耳廓绯红,热度一路从脸上烧到了眼中,晦暗一片。他极轻且哑地“嗯”了声,穿着单薄的里衣坐起,帮着行动不便的裴敏穿戴衣物。

  好在如今是冬日,可用三角巾和貂毛领子遮住脖子,堪堪挽回些许颜面。

  贺兰慎给她备了暖粥和蒸饼,用过朝食,身上才恢复些许力气。

  天色微明,檐上满是霜气,贺兰慎特意备了马车送裴敏回净莲司,一路上观摩着她的神色,目光温柔而专注。马车摇晃,他的声音却很稳,问道:“敏儿,你可否有心事?”

  裴敏回神,缓慢一笑:“没有。为何这么问?”

  “从昨天开始,你便有些走神。且定亲之事提得如此仓促,总教人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说起这个,贺兰慎神情更认真了些,坐直身子道,“昨夜,终归是我不对,这种事原本该成亲之后才做的……”

  裴敏忍不住扑哧一笑:“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又不曾怪你?何况,我也是很尽兴的。”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即便敏儿不在意繁文缛节,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贺兰慎拥住她,在她耳畔烙下一个承诺,“我会补偿你,做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裴敏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心中被填得满满当当,不正经道:“好罢,只是下次洞房花烛时要记得温柔些,别再跟见着肉的狼崽子一样冒失了。”

  马车在拐角处停下,裴敏坚持自己独自下了车,站在街角环顾一眼,这才望着贺兰慎笑道:“我走了,这几日忙,兴许不能见你。”

  贺兰慎颔首,很是沉静听话的模样,“我等你。”片刻,又补上一句:“别太累,棘手之事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