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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2 / 2)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初那十三名青葱懵懂的女学生竟是流离大半,又有几人还记得入学的初衷?

  见姜颜叹气,魏惊鸿问道:“我朝没有女子参加科考的先例,八月过后,你和苻离如何打算?”

  “苻离官阶不大,总是要替上头的官员办事跑腿,我已有月余不曾见他,不知他前路如何。”顿了顿,姜颜绕着腰间重新系好的玉环,漫不经心地笑道,“至于我,离开国子监后兴许是去临洮府,争取拜入陆老门下。又或是做个闲游诗人,风花雪月度日。”

  魏惊鸿道:“不急着与苻离成亲?”

  “他又跑不了,急甚?何况我和他都还年少,若不去涨涨本事,首辅大人又怎会放下芥蒂接纳我和他。”出了中庭,穿过月洞门朝学馆走去,姜颜眼眸一转,凑过去挨着邬眠雪道,“不说我了,你和魏公子何时定事?”

  邬眠雪掩面,笑出嘴角的梨涡道:“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姜颜横眼看她,打趣道:“自己人面前就不必装柔弱啦。自从见过你扛着大刀拍马杀敌的模样,再见你这般刻意造作,总觉得瘆得慌。”

  魏惊鸿在一旁笑得肚疼。

  一行人迈上学馆的石阶,站在廊上,不经意间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去,姜颜忽的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本空了半年,而今却坐着一名白衣儒服的少年,身姿挺拔,气质非凡,墨黑的头发一半束在头顶,一半撒下腰际,光是一个背影便勾勒出姜颜无限的回忆。

  刹那间,姜颜以为时光倒流,清冷高贵的苻大公子又回到了国子监。

  风夹带着花香袭来,她呼吸一窒,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门,朝着那道端正贵气的身影径直走去。一声‘苻离’涌上嗓间,却在书案后的少年抬头的瞬间压下,步履慢了下来。

  许久,姜颜略微失落地唤道:“苻……璟?”

  坐在位置上的苻璟见到她,很是讶然了一会儿,起身拱手道:“姐姐。”

  姜颜望着苻璟带着温润笑意的脸,仿佛看到的两年前的、更为温和的苻离。

  奇怪,最近自己总是莫名想起他,思绪凌乱,兴许是魔怔了。

  姜颜落了座闲聊,才知道苻璟也到了入国子监读书的年纪,又因功课出色,故而与内班的老生一同学习。问及今年是否参加乡试,苻璟只是谦虚笑道:“今年不行,年纪太小资历又浅,即便考了也不会夺魁,要等三年后呢。”

  姜颜点点头,想了想,忍不住打听道:“你兄长可有回过苻家?”

  “回过两次,父亲虽然避而不见,但已不似先前盛怒。”苻璟道,“兄长在锦衣卫中颇得器重,想必父亲很快就会搁下成见,接纳兄长,姐姐不必担心。”

  “那就好。”

  姜颜随意从案几上拿了一本书,翻开看了两页,又忍不住斜眼观摩一旁的整理书案的苻璟,忽然有些怀旧。

  这般触手可及的静谧时光,她也曾拥有过:清高别扭的少年坐在她的邻座,满脸对她的不屑,可眼眸却又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只是,记忆中那与苻璟七分相似的少年早已脱下儒服,换上戎装,成了应天府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

  弘昌十六年,暮春烟雨霏霏,应天府鳞次栉比的房舍浸润在水汽中,成了**的暗青色。

  姜颜写去临洮府陆家的信笺全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好在没两日姜颜便重新打起了精神,将自己的诗文收集起来,又刻意写错那么一两处的格律,再寄去临洮府。

  这招激将法果然管用,四月朔望她收到了外祖父的来信。信中陆老痛斥她身为应天府最高学府的弟子,竟然会在文章中犯那般低级的错误,又命她勤勉学习,不可草草应付了事。

  虽然信中外祖父的语气并不算好,但好歹愿意同她来信。于是姜颜顺杆爬上,立即提笔回信一封,只说自己才学尚浅,离开国子监后愿拜入陆家门下继续修身云云。

  若外祖父能同意她拜入陆家门下,接纳阿爹阿娘亦是指日可待。

  写完信才发觉书案上的宣纸已快用完,需要立即补充一批新纸。伸个懒腰磨蹭了一会儿,姜颜回房拿了几钱银子,换身方便的少年儒服晃悠悠出门逛街去。

  谁知在书斋里看书耽搁了时辰,午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姜颜忘记带伞,只好站在书斋的檐下等待雨停。

  正此时,数名锦衣卫策马飞驰而过,暗青色的斗篷样式油衣在风雨中猎猎飞舞,眉目俱是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神秘而又威风。

  马蹄踏过水坑,溅起三尺来高的积水,姜颜蹙眉,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飞溅的泥水。她这么一动,最前头马匹上的年轻锦衣卫注意到了街边她的存在,忽的勒马回身,翻身下马朝她大步走来。

  雨势越来越大,打在瓦砾上发出嘈杂的声响,檐上的雨水珠帘似的淌下,落在阶前。姜颜怔怔地看着那名戴着油衣斗篷兜帽的锦衣卫逼近自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挑开脖颈下的绳结,行走间已是解开油衣斗篷,露出苻离那张英俊淡漠的脸来。

  这是姜颜第一次见他身着鲜衣战袄的模样,似乎比平时更稳更深沉,每走一步都气势逼人。

  正愣神间,苻离将解下的防雨斗篷抖开,当着众人的面神态自然地披在了姜颜的身上。

  仿佛眼前一片暗青的云翳遮过,下一刻带着苻离体温的斗篷便裹住了自己,回过神来时,苻离已替她系好了绳结,将兜帽戴在她头上,低声道:“雨很大,别淋湿了。”

  这是姜颜所从未见过的苻离。

  他穿着锦衣卫的衣裳,生来就是令人敬畏的,道旁的行人见了也只是匆匆别过眼,无人敢指摘他当街赠衣的半分不是。

  解下斗篷走来的这几步路,他的发梢和肩上的衣物湿了一片,姜颜略微担心,怕他在雨中执行公务不便,开口道:“苻离……”

  才说了两个字,苻离便低声打断:“我有任务在身,最近不能相见。等忙完这几日,我会来找你。”

  说罢,他深深望了姜颜一眼,大步走入雨帘中,随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同另外几名锦衣卫一同拍马离去。

  姜颜抱着一大叠宣纸,又在檐下站了许久,才拉低兜帽盖住眉眼里的笑意,转身走入了纸伞开花的街道中。

  身上的油衣是上等的绢丝织成,涂了油蜡,可防雨防水,十分温暖轻便。姜颜裹着它回了国子监,竟是滴雨未沾,又因见了许久不见的苻离而心情大好,没忍住哼起小曲儿来。

  进了寝房,推门一看才发现阮玉也在。

  屋中,阮玉将手中的信笺折好藏在枕头下,红着脸起身道:“阿颜何事如此开怀?”

  “我今日在街上遇见苻离啦!”

  姜颜将斗篷摘下挂在木架上滴水,又把宣纸放于床头,这才拉着一个劲闷笑的阮玉道:“你呢?阿玉又何事开怀?”

  阮玉垂着头,脸颊通红如敷了胭脂,半晌才支支吾吾笑道:“阿爹回信,说谢家人去兖州求亲了。”